沈星月命好,碰上个比较开明的年代,风城更是个社会风气相较开放的地方,虽然对女子的限制比男人还是要多许多,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的规矩,做的一板一眼的人家却是不多。
小门小户就不说了,比如肖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之类的女眷,若是要出门,只要和管事的说一声,带上丫头小厮,别一个人偷偷摸摸就行。
肖墨对沈星月,自然就更没什么限制要求,只要她老实安分,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便是真红杏出墙了,估计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报备完了,沈星月换了一身衣服便拿着一套翡翠镶金的头面出了门。
沈家虽然比不上肖家,但也是数得上的富户,沈星月交往的,自然也都是世家的太太小姐,家世相差无几,谁家也不缺一套首饰,所谓添妆,不过是给旁人看看夫家的聘礼自家的陪嫁,再比比人脉关系,图个喜庆面子罢了。
舒家今天热闹的紧,沈星月在门口下来轿子,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进了后院闺房,便有人迎了上来。
这一院子人,沈星月几乎半个也不认识,不过她本就是冷清的性子,更从未想过和谁攀交情谈姐妹情,因此见了一院子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将添妆的头面送了过去,瞅着谁是主角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便径自在一边休息。
舒家的屋子虽然大,但禁不住来的人多,都挤也是挤不下的。但好在这时候天好,阳春三月,风和日丽,院子里花木兴盛,景色宜人。便索性在院子里摆了桌椅茶水点心大家一边叙话一边赏花。
沈星月找了处略静的树阴下,捧着杯热茶,闭目养神,正朦胧中,突然一个激灵的睁开了眼睛。
有人在看着她,那不是一般的视线,而是一道如冰刺般恶毒寒冷的目光。
在沈星月睁眼的一瞬,一个男人的身影在人群中闪过,倏忽消失不见。
沈星月猛的站了起来,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可院子里依旧是欢声笑语,香风阵阵。
今日这后院多少大家的夫人小姐,因此门口守卫的极严,无论什么事情都是丫头婆子在做,半个男人也不许。更别提会有谁能在女眷中走动。
絮儿一直跟在沈星月旁边,开始的时候,心里还暗笑,想着是昨晚上新婚洞房,自家小姐被姑爷累坏了,可还没想完,被她突然站起来下了一跳,忙不迭的跟上,紧张的道:“小姐,小姐怎么了?”
沈星月缓缓地摇了摇头,退回椅子上坐下,轻轻呼出一口气。
即便是闭着眼睛,即便是半睡半醒间,她也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幻觉,刚才一定有一个人,藏在人群中,看着她,用常人无法揣测的恶毒心理,望着她。
而事实是,能在短短一瞬消实在她的视线中没留下痕迹,能光天化日下在人群中抹去身形而不引起注意,这绝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沈星月沉默半响,在脑子里将自己这些年跟自己结过梁子的各种人妖精怪鬼神都过了一遍,却都找不到一个对自己如此怨恨,却又有能力光天化日出现不被自己第一时间察觉的力量。
沉吟了一会儿,沈星月看似意的道:“絮儿。”
“是。”絮儿忙应着,语气中,掩不住的有些担心。自从沈星月定下婚事以来,整个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闷闷不乐,仿佛藏了多少心事,变了一个人一般。!,!!
009 送礼保平安()
沈星月眼神不转的看着屋里,道:“你觉得我跟舒小姐,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絮儿自然的道:“虽然您和城里不少小姐都来往挺多,但我觉得,关系最好的就是舒小姐了。”
絮儿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星月,见她神色平静,并没有不悦的样子,便大着胆子又道:“小姐,我觉得……您刚才,有些冷淡了呢。这成亲前的添妆,可是喜庆的大事儿,城里多少太太小姐的眼睛都看着,可您刚才进去,放下东西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出来了,舒小姐心里,怕是要难过的。”
兄弟有兄弟的义气,闺蜜有闺蜜的情谊,论理,沈星月今天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笑脸来,否则,就太不厚道了。
叫絮儿放心的是,她说完之后,沈星月便点了点头,似是自语道:“不错,我是应该进去看看。”
虽然刚才的情形诡异,但害怕两个字怎么写,沈星月是从来不知的,也不觉得这小小一个风城,她会遇上什么危险。
此时,前来添妆的客人已经大多都到了,院子里热闹,舒秦闺房里的人反倒是少了。准新娘子正浓妆艳抹的,垂首坐在床上,虽然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新娘子这会儿肯定是娇羞的,因此垂首不说话,倒是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沈星月走进了屋,先是四下看了看,随后便走到了秦舒身边,在她身边坐下。
陪着秦舒坐在一起的,是秦家的嫂子,和沈星月也是熟识的,见她过来,笑道:“星月今天可不像话了,来的是早,可也不陪我们舒儿坐一会儿聊聊,一个人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可是刚新婚,就算是出门这么一会儿心里也想着别人,心神不宁呢?”
平日里,熟识的女眷们之间也都是互相调侃惯了的,若是往常,沈星月这新婚媳妇肯定只能由着大家含羞带臊的玩笑几句,可是今天,面上却只是淡淡的接了话道:“我来陪陪秦舒。”
旁人见沈星月面上淡淡的,心里嘀咕着也许昨晚上洞房不愉快,或者肖家虽然有钱但豪门规矩大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之类,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秦家嫂子被说的无趣,有些讪讪的站起来,道:“那你们姐妹聊聊,我去看看外面还有什么要照料的。”
秦舒没说话,沈星月点了点头,便在她床边坐下,有些肆无忌惮的对她打量起来。
秦舒今日添妆,虽然装扮的不似成亲正日那般隆重,但也是一身大红,一头珠翠,沈星月坐在她身旁,几乎是一颗珠子一颗珠子的打量了起来,终于,把面无表情的秦舒打量的坐不住了。
秦舒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颊,勉强笑了笑:“又不是没成亲的大姑娘,你这么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脸上画了花?”
沈星月一笑:“新娘子脸上画了花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你,脸上虽然没画花,但写着字。”
“写了什么字?”秦舒有些奇怪,跟着话题往下问。
“不开心,不高兴,不愿意……”沈星月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成亲的好日子,一脸的不满意,这要叫夫家的人看见了,还以为你不乐意这门婚事,或者……心里有其他人了呢。”
沈星月说前面的话时,秦舒还没什么反应,可当她说到心里是不是有其他人的时候,面部却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似乎是马上就要发作,可张了张嘴,又忍了下去,将头埋得更低。
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见秦舒这反应,沈星月本来只是心里几分猜疑,如今又笃定了几分。
“怎么,真的心里有人?”沈星月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倒是逼近一点:“是什么人,别人不能说,也不能跟我说说吗?”
“别,别胡说,你再闹,我要生气了。”秦舒往后去了一点,直觉的想要躲开沈星月的逼问,动作间头冠上垂着的一串珍珠晃动了一下,沈星月眯了眯眼,只见那白皙的耳坠上,有一个并不显眼的黑点。
那黑点,不似寻常人长在皮肤上的痣,而好像是被黑墨点了一点,然后浮在皮肤上一般。
“好了,你害羞,我不说就是了。”沈星月笑了笑,整理了下衣裙起身:“不过大家是好姐妹,我还是劝你一句,不管心里有人也好,没人也好,既然已经成亲了,就安心的做新娘子,别想太多。”
冲破束缚追求爱情什么,那是戏文里才有的事情,别说这心上人十有**并非善类,就算真是个痴心男子,秦舒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也不是能适应普通人家生活的,褪尽铅华,洗手作羹汤什么的,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见沈星月不再追问,秦舒颇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正巧这时候外面又来了人要看新娘子,闹哄哄的马上就要进来,想来,沈星月再不知分寸,也不会在人前追问不休。
沈星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个凤凰造型的簪子来,凤嘴里含着颗祖母绿的宝石,虽然小巧却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
“这是我自己送给你的。”沈星月笑了笑:“我替你戴上,无论如何,希望你能幸福。”
虽然幸福不幸福,这并非谁能说准的事情,但每个人的心里,总是都留着一个美好的愿念。
或许沈星月这话勾起了秦舒心中纠结复杂里的那一点憧憬,也或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颊上飞起一点红晕,却没有拒绝,微微低下了头。
沈星月将发簪替秦舒戴上,半玩笑半认真的道:“这簪子,是我找高僧开过光祈过福,婚前这几日,你可得一直戴着,能替你消灾解难,佑你平安。哪怕是晚上休息,可也要放在枕边才好。”
沈星月眼中有光芒一闪而逝,秦舒的表情却出现了一刹那的迷茫,像是被催眠一样,顺从的道:“好,我知道了,我会一直戴着。”
此时,闹哄哄的说话声笑声已经进来了,又是恭贺一片。
来人都是些平日里或见过或听过的太太小姐,沈星月略打了个招呼,便不做声响的退了出去。
风城再是灵气之地,白日里阳光灿烂,阳气十足,也终究是人的天下,少有邪物能自由出入。即便能在光芒下一闪而逝,也不代表能大方现身,肆意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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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鬼魅入夜()
沈星月从来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可刚才院子里那被注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事若关己,可就不能再高高挂起,袖手旁观。
热热闹闹了大半天,半下午的时候,沈星月终于辞了秦家回府,虽然半天只是吃吃喝喝说话见人微笑,可从不曾和人有过太多应酬的她还是觉得有些困倦,倚在轿子里眯着眼睛,在晃晃悠悠中小憩。
不知道走过了多久,沈星月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扯开轿子的窗帘。
轿子外,跟着随行的几个丫头婆子,离的最近的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凑过来:“少奶奶,怎么了怎了?”
沈星月侧了侧脸,神色沉沉得道:“没什么,我看看到哪里了。”
脚下,青砖砌成的白水桥,桥下,是几百年川流不息的白水河,河水滔滔,不分昼夜。
小丫头被沈星月弄的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应道:“已经到白水桥了,您是不是累了,再歇一歇,很快就到府了。”
沈星月点了点头,缩回头去,放下窗帘,接着,伸手在额头抹了一下,竟然渗出一层薄薄得汗水。
刚才在半睡半醒间,她又听到了昨日迎亲时在桥上听到的男子低吟,像是混合着水声,含糊不清,哀怨惆怅。
那声音,仿佛有实体一般,枝蔓缠绕着从河水中伸出来,攀上桥面,伸进轿子里,带着湿漉漉的水汽,一圈圈的缠上沈星月的腿,紧紧的勒住,缠上她的腰……
沈星月从半睡半醒间猛然惊醒,一切都仿佛一场幻觉,耳边的声音消失不见,缠绕着的藤蔓也空无一物,衣裙半点没湿,好像只是一场噩梦。
可她知道自己从不做梦,更别提噩梦,而自古近水的地方都是容易怨灵聚集的,昨日今日,难道这次,竟是被恶灵缠身了。
沈星月伸手在按了按胸前垂着的青玉,定了下神,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她知道借尸还魂毕竟是件不容天道的事情,即便她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初附人身这段时间,也比寻常要弱上一些。可再如何,也没有理由被这种下三滥的怨灵小妖给迷了心智,阴沟里翻了船。
小小的插曲除了沈星月自己,旁人一无所知,肖府依旧是表面风平浪静,上空黑云压顶。
肖墨不知道去了哪里,宅子里静悄悄的,沈星月也不多说也不多问,吃了晚饭,关门休息,一直到三更时分,这才睁开眼。
肖府最喧闹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被前些日子肖墨大婚折腾的忙得不行的下人们忙完了事情之后,早早的便睡熟了,这时候,整个府里都是静悄悄的。
以新婚不想被人打扰为名,肖墨在成婚前就将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小厮都裁了不少,这会儿夜深,更是空无一人。
沈星月看了看空荡荡的身边,心想这么晚了,肖墨应该不会回来,即便回来了,也不会关心自己去了哪里。这彼此心知肚明也有心知肚明的好处,虽然难免有些提防,但好过于时时处处的遮掩,想想如今若振枕边人真是个文弱书生,略没注意就磕着碰着吓着,还真是时时要精神紧绷着。
出了房门,也不用走出院子,沈星月在夜色中往前走去,不知何时便失去了身影,隐身在黑暗中,消失无踪。
虽然风城没有宵禁的说法,但是除了一些灯火酒绿的场所,的人都已经了沉沉梦中,万籁俱静,一片黑暗。
秦府里,虽然挂着大红灯笼,贴着大红喜字,可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也已经休息了。今晚只能稍稍的睡上一会儿,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得起来,秦家小姐明日出家,可是阖府的大事情。
秦舒的闺房是里外两间,里面是小姐的卧室,外面有个值夜的小丫头,沈星月的身影出现在房中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沉沉的睡着了,而隔着屏风的卧室里面,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点灯,借着淡淡月色,还是能看见屏风上映出一个窈窕身影,正扶着桌子踩着凳子,梁上,垂着根长长的带子,这秦家小姐,在自己大婚的前夜,终究还是做出了沈星月一样的选择。
沈星月叹了口气,只能庆幸自己还算是没来迟,隔着屏风伸手一挥,一阵风像是刀刃一般卷出,将带子截成了两半,秦舒失去了支撑,啪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这动静其实不小,但睡在外屋本应该很警醒随叫随到的小丫头,却像是睡死了一般,连动都没动一下。
沈星月两步转进里屋,只见秦舒躺在地上已经似乎摔昏了过去,大晚上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头发虽然只简单的挽了个简单的髻,却是一身大红纱衣,仔细看,胭脂口红一样不少,竟是浓妆艳抹的,好像不是上吊寻死,是马上就要上花轿一般。
而秦舒的脖子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黑影,那黑影随着她摔倒似乎也被摔的惊了一下,也不知道是逃跑还是加度,渐渐的收拢起来,往她的勃颈处伸去。
沈星月快走一步正要上前,突然眯了眯眼站着,这感觉,她有些熟悉。
这世上的凡人千万万,妖魔也有千千万,各有体系,各不相同,沈星月见过许多,但自然也不可能全都见过,只是这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似曾相识。
就这么一愣神回忆的功夫,黑影已经的成了一团,像是能认清路一般,往秦舒耳旁窜去,那里,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沈星月不是秦舒真正的闺蜜,不知道她耳垂上是不是真的原本就有这痣,但现在这个,显然并非寻常。
不过好在她早有防备,微微一笑并不动作,冷眼看着那黑影在即将触碰到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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