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直至此刻仍未见有敌人追来,只要保持这情况,他就可安抵韩魏边境的无人山区。
魏人哪会想得到他不朝西返秦,反会东去韩境,所以必没有防范之心,那时他就可取道韩境绕回屯留了。
马儿此时已口吐白沫,项少龙无奈停了下来,守在一处高地,让马儿在坡下的小溪喝水吃草。
他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但为了保持体力,只好迫自己吞掉两块干肉。
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这些年来,他已少有独自一入,在荒野流窜,不禁又思索着自己这颠倒了时空的奇遇。
转眼七年了。
这些年来,即使亲密如纪嫣然和滕翼等人,他亦只好把自己乃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这天大秘密藏在心底。
至于小盘的秘密,却还有滕翼和乌延芳两人知晓。
他最清楚小盘的命运,因为小盘就是建设起大一统中国的秦始皇。
但他最不清楚却是自己的命连。
连能否活着返回咸阳,到这刻仍属未知之数。
左思右想时,蹄声又在远方响起。
项少龙大吃一惊,极目望去,立时色变。
只见二里许外的疏林处尘头大起,五十多匹健马全速驰至,其中只有一半坐了人,其他都是无鞍的空马。
就从这批空马不用牵引,便跟在大队之后疾跑,兼且队形整齐,便可知这批马不但是千中选一的良驹,还是训缣有素的战马。
经过多年经验,他已培养出观人策马的眼光。
这二十七个骑士在这崎岖陌生的环境中仍可策骑左穿右突,纵跃自如,便可知都是第一流的骑手。
最要命是自己的骑射乃是最弱的一环,在这种平原之地,对方又有后备健马替换,若给追上便连顽抗的机会也欠奉。敌人能这么快追上来,自是追踪的能手,说不定就是荆年听回来的那批特别奉了韩王安之命来追捕自己的高手。
项少龙环目四顾,猛一咬牙,冲下斜坡,跳上马背,暗叫了一声“马儿对不起了”,驱马绕过小丘,亡命奔逃。
目的地是地平尽处的一片密林,只要能捱到那里,就利用那处的环境和敌人决一生死。他绝不肯束手待毙,断丧了二十一世纪最精锐特种战士的威名。
项少龙由马儿身上卸下装备,又用布包了两块等若他重量的石头,挂在马鞍处,再以利刃刺入马股。
马儿惨嘶一声,负着石头奔进密林去。
这时追骑追近至半里之内,若非项少龙是踏着溪流走了半里路,使敌人失去了有迹可寻的蹄印,恐怕此刻已被追上了。
不过敌人仍能跟来,可见敌人确是出类拔萃的追踪能手。
那敢迟疑,忙背起行囊,朝树林深处窜去。
走了一炷香许的时闲,蹄声由后方掠过,迅速去远。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加速朝心目中林内一个高起山坡奔去。
纵是遇上树藤当路,他也不敢拔剑劈开,恐怕会留下线索。
岂知走了不过百丈的距离,蹄声忽又像催命符般从消失的方向折返回来,直朝自己的位置赶来。
项少龙这时反冷静下来。
身为特种精锐部队,在危险来临时保持镇静乃必要的守则和铁律。
他冷静地分析,只从敌人能发觉有诈,便可知他们不是只靠足迹蹄印追踪自己,正大惑不解时,狗吠声传来,由远而近。而听声音,则只得一头。
项少龙恍然大悟,不惊反喜,藏入一个茂密的树丛处,蹲坐地上,取下背上装着兔儿的大竹筐,耐心等候。
此时天色逐渐暗黑下来,项少龙取出匕首,透过枝叶全神贯注外面林木间的动静。
犬吠声静止下来,只闻急骤的足音,自远而近,敌人弃马徒步而至。
不片刻十多道黑影分散着由前方三十多丈外的林木间迫近过来,其中一人牵善一条纤巧的小犬,对着自己藏身处狂吠而来。
项少龙悄悄打开筐子。
兔儿早给狗吠声吓破了胆,这时见有路可逃,箭般窜了出来,向左方溜去。
那头犬儿果然如响斯应,转向那方向狂吠奔扑。
那拉狗的人大叫道:“快!点子朝哪里去了!”
敌人立即群起追去。
项少龙听清楚敌人全体去了之后,跳了起来,亦蹑着敌人的尾巴赶去,暗忖莫要怪我心狠手辣,在这种情况下,再没有什么仁慈可说了。
第二十一卷 第三章 四面楚歌
项少龙手执血浪,追上堕后的其中一名敌人,从后一手捂善他的嘴巴,血浪由颈侧刺入,那人挣了两下,即气绝身亡。项少龙顺手取了他的弩机羽箭。
前方的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头犬儿追赶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仅可辨路,毫不觉察死神正从后方迫至。
当他同样手法解决了另一名敌人时,其他敌人停了下来,似扇形散开包围着一处草从,再前方处则是一堆高及丈余的乱石,阻了去路。
那免儿显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儿不住扑跳狂吠。
有人喝道:“点火把!”
这时项少龙已借树木的掩护,潜到其中一人背后,把他拖了过来,送了他归西,又夺过了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红一片。
四周古木参天,由于高树长年阻挡了阳光,林内的地上只能长些蔓生的草本植物,惟有靠乱行处长了一堆广披十多丈的矮树丛,目标特别明显。
此时余下的二十四名敌人掣出弩弓利剑等武器,正蓄势待发。
敌方带头者对草丛人喝道:“项少龙你今趟休想再能逃掉,乖乖的给我们出来,否则我们就一把火将你烧个尸骨不全。”
那犬儿被主人低喝一声,停止了吠叫,还伏了下来,非常听话。
项少龙审度形势,见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难再重施从后逐一袭杀的故技,取出勾索,在火炬燃点发出的声响掩护下,射出钩子,挂到身旁树上一个横析处。
草树丛里的免儿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那些人对放火显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展开行动,喝骂了一会后,其中一人环目四顾,“咦!”了一声道:“奠成到哪里去了?”
项少龙由树后移了出来,答道:“我在这里。”
众人愕然朝他望来时,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机已发出使他们魂飞魄散的响声,几名持火把的敌人被弩箭贯入胸膛,抛跌开去,火炬掉往地上。
到敌人仓猝发箭时,他早移往大树后,攀索而上,藏在浓密的枝叶里。
众人以为他还躲在树后,纷纷散开,往树后围去。
落地的火炬燃起了两处火头,迅速蔓延,燃放出大量浓烟。
项少龙先收回索子,射往两丈许外另一棵大树的横柯上,固定好后,才居高临下,等待敌人的反应。
咳嗽声大作,犬儿则发出阵阵嘶呜。
四名敌人被烟火所迫,闪了出来,正要往他原先藏身的树后攻去时,弩箭由项少龙手中射出,两敌立时中箭倒地。
此时火势大盛,浓烟处处,项少龙的视线亦受到影响,等再射倒另一名敌人时,忙凌空凭索子横移到另一棵大树去。
敌人此时亦借浓烟来到了他原先藏身的树下,赫然发觉没有人,而己方又给他射倒了三个。
二十七个敌人,被他出其不意的战衔,放倒了九个,其他人则被吓破了胆,四散躲避,再没有先前的锐气了。
项少龙知目的己达,再凌空翻到了更远的树上,敏捷的滑到地上,迅速朝早先敌人马蹄声歇止的方向奔去。
只刻多的时间,他终抵达林外,近五十多头战马正系在林外徜徉。
这时已到夜半,明月高挂,大地弥漫着森幽神秘的气氛。
项少龙拣取了其中一匹健马后,斩断其他马儿的系索,再将马儿一匹匹的系在一起,以血浪轻插马股,马儿痛嘶声中,你牵我扯的奔开去。
项少龙跳下选下来的战马,好一会才制住了它,放蹄而去。
三天后他无惊无险的越过草原,弃马进入了魏韩交界的边区,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颇有点游山玩水的意味。
此时介于魏都大粱和韩都南郑间的中牟,只在此北百里许外处,项少龙须有很大的自制力,才压止了直接投奔中牟的强烈欲望。
那当然是最不智的鲁莽行为。
大气渐转寒冷,幸荆年为他备有冬衣,使他不用受捱冷之苦。
走了五天,才抵达毗连山区的外缘处。
旭日东升中,阳光洒在山区外的原野上,在草树间点染全黄,呈现一片生机无穷的气象。
不远处有个大湖,当寒风吹过时,水纹荡漾,湖旁树木的倒影变化出五彩缤纷和扭曲了的图案,看得项少龙更是心旷神怡,浑忘了逃亡之事。
丛莽的原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展无尽的草地和沼泽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而明镜的大湖围在其中,实是人间胜景。
湖旁的草地上竖起了多个帐幕,还有成群的马羊正在草原间悠闲地吃草,气氛宁洽。
项少龙观看了好一会后,才收拾心情,朝大梁的方向进发。
他当然不会自投罗网的往大梁奔去,而是准备到达大梁的郊野后,循以前由赵往大梁的旧路返回赵境内。
虽然要绕个大圈,却是他能想出来最安全的路线了。
一个时辰后,他已深入魏境的草原。
想起当晚遇伏,由疾风背着他落荒逃走,最少跑了近三百里的路程,从他现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赵魏两国交界处,再绕到邻近荆家村山区内的山野处,才力竭倒毙。
目下他可说是重回旧地。
往东北走了近三个时辰后,蹄声在前方响起,项少龙忙躲了起来,不片刻一队约二十人的魏兵奔驰而至,到了附近一处高丘上扎营放哨。
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心叫不妙。
魏人显是收到风声,知他或已逃来此处。
要知由这里无论朝中牟或大粱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原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国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势较高处设置哨岗,他若稍一疏忽,便显露行藏,难逃被发现的后患。
敌人显然仍在着手布置的初期阶段,一俟设妥哨岗,便会对整个平原展开水银泻地式的搜索,在快马加上猎犬搜索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机会。
最要命的是在大粱之前有几条挡路的大河,魏人只要配备猎犬,沿河放哨,纵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潜过河道。
想归这么想,但除非掉头回到山区里,否则只好继续前进。
现时无论折返韩境,又或南下楚域,危险性都不会因而减少。问题是应否把心一横,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几天时间,便可回去与滕荆两人会合了。
这想法出早前更有惊人的诱惑力,但那可说是最危险的路线。
直至太阳西下,项少龙仍在该往何处去这问题上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
最后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先往中牟的道路试探,假设确没有方法通过敌人的封锁线,才东行折往大粱,依原定的计划入赵返秦。
下定决心,心情轻松下来,多费了半个时辰绕过了敌人的哨岗,北上中牟。
在到达中牟之前,尚要经魏国另一大城“焦城”。
他当然不会有入城的打算。还得格外留神,免给魏人在那里的守军发现。
以特种部队的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十里路,跑得腿都酸了,最后躲到一处密林内休息。
他还不放心,费了点工夫爬到一棵大树枝叶浓密处,半卧在横枝上,才闭目假寐。
这棵大树长在离地较高的密林的边缘处,可俯瞰外面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
不半晌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音和人声把他吵醒过来。
项少龙睁眼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林内林外俱是魏兵,少说也有千人之众,正展开对这一带的搜索。
立时汗流浃背,才知自己因过度疲惫,直至敌人来到身下方才醒觉。若非睡处是在三条粗树干形成的凹位处,说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树下去。
他指头都不敢动半个,直到魏兵在树下经过,才敢探头观察形势。
林外的官道先后驰过了两队骑兵,更远处一个高丘上另有人马,似乎是今趟搜索行动的指挥部。
只看敌人这种规模,便知自己曾对他有恩的魏王增已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杀的命令。
这批至少有二千人的部队,很大可能是来自焦城的驻军,且只是整个搜索队伍的一部份。
以这样的兵力和魏人对自己国土的熟悉,他如今确是寸步难行。
不禁颇感后悔。
当初不是因归心似箭,想直往中牟,而是绕道往大梁,便不至陷身这种危险境地。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莫如折返韩境内山区,躲他十天半月,待风头过后,那时无论逃往何处,都会容易多了。
犬吠声此时在林内某处响起,项少龙更是头皮发麻,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刻由于人多气杂,他还不太担心会给猎犬灵敏的鼻子发现,但若在晚间单独奔走,又是夜深人静,便难保证能否避过犬儿的耳目了。
见到敌人这种阵仗,他那还敢往焦城去,待逻卒过后,便由北上改为东行,朝大梁南方潜去。
施尽浑身解数,避过了重重追兵,这晚来到著名大河“贾鲁河”的西岸。
放眼看去,两岸一片平静,不见人迹。但项少龙可以肯定必有敌人的暗哨设置在某处密林之内,监视着河道的动静。
他细心地观察,假设了十多个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后,躲往树上去,静待黑夜的来临。
疲累下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地化作了一个纯美的白色世界,脸上身上虽沾了点雪花,却并不感到寒冷。
初雪终于降临。
项少龙拨掉身上的雪粉,心情沉重的看着仍洒个不休的雪花。风雪虽可掩蔽行藏,但却不宜逃亡,若此时跳进水中,又湿淋淋的由河里爬出来,说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冻死。
而且雪停时留下的足迹,更难瞒过敌人的追蹑。
目下他只有三个选择。
首先就是砍木作筏,好横渡大河。
不过这做法既费时失事,又非常危险。
除非他能肯定敌人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则若惊动了敌人,那时身在河心处连动手顽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其次就是沿河往上游奔去。
依荆年的地图,此河源头起自中牟西南方的山区,不过若这样做,绕过河头时已非常接近中牟南郊这极度危险的区域了。且若要再往大粱去,路程将比早先定下的路线远了近五百里,实在划算不来。
剩下的方法是朝下游走,那样虽离大梁愈来愈远,但却较易离开险境。
若到了下游位于几条大河交界处的安陵,既可找寻机会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南下楚境,那时就算给楚人逮着,说不定李嫣嫣和李园肯念点旧情,把他释放。
下了决定后,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
走到天明时,大雪终于停了。
项少龙回头一看,只见足逃像长长的尾巴般拖在后方的雪原上,不由暗暗叫苦。
再走了一段路后,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给追兵发现,灵机一触,停了下来,先视察形势,定下了计划,忙朝附近一片树林赶去。
入林后拔出血浪,劈下了一株稍细的榴树,再以匕首削成两条长达五尺的滑雪板,板头处依足规走翘起了少许,中间偏往板尾处亦前后高起少许,刚好可把自己连靴的脚板踏进去。
又钻了四个小孔,把勾索割了两截,穿孔而过,可把鞋头和树板绑束稳妥。
最妙的是在板底处刮出一道贯通头尾的导向槽,一切似模似样。到黄昏时这中国的第一对滑雪板终于而世。
项少龙在二十一世纪当特种部队时曾受过精良的滑雪训练,此时自可驾轻就熟。
完成了滑雪板后,又制造滑雪杖。
雪杖头宽尾尖,近尖端三寸许处,扎了一根横枝,充作“雪轮”。
一切妥当后,已是夜深。由于削割坚硬如铁的榴木,花了他大量气力,休息了一会后,才再展开行动。
他把滑板雪杖挂到背上,才徒步朝河岸跑去。
虽仍是举步维艰,但心情和先前已有天渊之别。
近天明时,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边而止。
故意攀到水缘处,留下了清晰的足迹,才倒退踏着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
然后穿上滑板,捆扎妥当后,一声呼啸,开始滑雪壮举。
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势形成的斜坡,不住加速,由缓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