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兴道:“今趟我奉邱馆长之命来此,是要约期再战,不过却是在十五日后,我猜他以为有这段日子,那批死士该可成功刺杀项爷了。”
项少龙道:“那就告诉他,项某人要到时看心情才赴约好了。嘿!你在这里逗留了这么久,不怕他们起疑吗?”
国兴笑道:“我会推说项爷摆足架子,累我苦候了半个时辰吧!回去后,我尽量刺探有关刺客的消息,再设法通知项爷。”
项少龙拍了拍他肩头,道:“要通知我还不容易吗?快点来报到帮手吧!国副统领。”
两人相视大笑,国兴才欢天喜地离开了。
回到内堂,把事情告诉了三位娇妻,着她们出入小心后,纪嫣然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而是政储君,说要杀你只是掩人耳目的烟幕吧!”
项少龙如梦初醒地一震道:“我真糊涂,只要杀了储君,才会立即引起真正大乱,成乔亦可名正言顺地成为继承人。”
说真的,此时他反而放下心来,因为若小盘死了,历史上就没有秦始皇,中国恐怕亦不会出现。
纪嫣然道:“此事我们必须采取主动,只恨城卫被紧握在管中邪手中,否则事情就易办多了。”
项少龙正沉吟时,铁卫来报,缪毒大驾光临。
项少龙苦起脸来时,乌廷芳笑道:“若推辞不了,就敷衍他一晚吧!我们最信任项郎的。”。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出去见缪毒。
第十九卷 第八章 三绝名姬
缪毒站在厅中处,陪他的还有韩竭和四名亲卫。
陶方负起招呼之责,见顶少龙来了,才退入内厅。
缪毒劈面叹道:“少龙你怎可这么不够朋友?”
项少龙与韩竭等打个招呼后,把他扯往一旁低声道:“这种美人儿,小弟还是不接触为妙。昨晚那金老大故意在我们两兄弟面前暗示石素芳对小弟有意,摆明是要引起缪兄嫉忌之心,更使我深感戒惧,所以才要推了今晚的约会,缪兄明白了我的苦心吗?”
缪毒愕然半晌后,老脸一红道:“我倒没有想过这点,嘿!石素芳充其量不过是较难弄上手的艺妓,何来资格离间我们,项兄不要多心了。”
项少龙心知肚明他是言不由衷,亦不揭破,低声道:“照我看这是蒲鹄的毒计,千万不要小看美丽的女人,可使人连国家都亡了,妲己褒姒都是这种能倾国倾城的尤物,有时比千军万马更厉害,更使人防不胜防。照我看,若我到贵府赴宴,石素芳必会作状看上了我,同时又勾引缪兄,倘我们心中没有准备,你说会出现怎么样的情况呢?”
缪毒既充了好汉子,自不能半途而废,硬撑道:“少龙放心好了,我缪毒可说是在花丛里打滚长大的人,什么女人未遇上过。她来媚惑我,我自有应付的手段,保证不会因她而伤了我们的感情。哈!不若我们拿她来作个比试,看谁可把她弄上手,但却绝不准争风妒嫉,致着了蒲鹄的道儿。若能俘掳了她的芳心,就可反知道蒲鹄暗里的勾当了。”
项少龙心中暗笑,知道缪毒始终不是做大事的人,见色起心,不能自制。哈哈一笑道:“这就是我要推了缪兄今晚酒局的理由,俾可让缪兄施展手段,把石素芳弄上手。”
缪毒叹道:“现在我当然不会怪责少龙,只是石素芳指明要有少龙在,才肯来赴宴,以她一向的脾性,到时拂袖就走,岂非扫兴之极。”
项少龙正容道:“看!这就是蒲鹄设的陷阱了,不愁我们不上当。你究竟要我怎么办?”
缪毒有点尴尬道:“我现在更希望少龙能走上一趟。看看石素芳可弄出什么把戏来,说不定我会弄点药给她尝尝,使蒲鹄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项少龙暗骂卑鄙,不过想起自己亦曾喂过赵后韩晶吃药,虽不成功,亦不敢那么怪责缪毒了。因为说到底石素芳都是不安好心。道:“若这么容易弄她上手,她早被人弄上手很多趟了。这种出来抛头露脸的女人,自有应付这些方法的手段,给她揭破,反为不妙。”
缪毒拉着他衣袖道:“时间无多,少龙快随我去吧!”
项少龙在“盛情难却”下,只好随他去了。
离开乌府,所取方向却非缪毒的内史府,项少龙讶然诘问,缪毒叹道:“早先知道少龙不肯来,我便使人通知蒲鹄,由他去探石素芳的心意,岂知她立即说不来了。嘿!所以我不得不来求少龙出马。现在是到杜璧在咸阳的将军府去,至于石素芳是否肯见我们,仍是未知之数。”
项少龙暗忖男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美丽的女人愈摆架子,愈感难能可贵。缪毒一向在女人间予取予携,现在遇上一个不把他放在眼内的石素芳,却反心痒难熬。
和蒲鹄接触多了,愈发觉这人手段厉害。
项少龙经过这些年来在这古战国时代中挣扎浮沉,又不时由纪嫣然这才女处得到有关这时代历史方面的知识,已非初抵贵境时的糊里糊涂了。
更因他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故能从一个更超然的角度去看待这时代的一切。
三晋建侯和商鞅变法可说是眼前这时代的大转折时期,变化之急剧,即使后来的二千多年,除了鸦片战争后列强侵华那段凄惨岁月,亦难有一个时期可与之比拟。
在这大转变的时代里,春秋诸霸先后蜕去封建的组织而成君主集权的战国七雄。而更重要的是好些在春秋末叶已开始的趋势,例如工商业的发达、都市的扩展、战争的激化、新知识阶级的崛兴、思想的解放,到此时都加倍显著。
其中最影响这时代的就是人商家大企业的出现。
这些跨国的新兴阶级,凭着雄厚的财力,跑南奔北、见多识广,又是交游广阔,对政治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力。
表表者当然是有异人这奇货可居的吕不韦,其他如自己的太岳乌氏,铁冶成业的郭纵,以及正密谋推翻小盘的蒲鹄,都是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叱吒风云由商而起的大商家。
甚至琴清亦因承受了获利数世的丹穴,而成了秦室王族,可独立自主,保持贞洁,得到秦人敬仰,若换了是个普通女子,有她那种美丽,早成了不知那个权贵的姬妾了。
而为了应付战争和政治的竞赛,文与武逐渐分途,一切都开始专业化起来。
像王翦和李斯便是两个好例子。若要把两人的职权调换,保证秦政大乱,而匈奴则杀到了咸阳来。
专业化之风吹遍各地,就兵士来说,战国之兵再非像春秋时临时征发的农民兵。
至乎有像渭南武士行馆那种团体的出现,专习武技和兵法以供统治者录用。
所以无论外战内争,其激烈度和复杂性均非以前所能比拟。
小盘日后之所以能统一六国,皆因其出身奇特,使他没有一般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继承者诸般陋习,才能在这变化有若奔流湍激的大时代脱颖而出,雄霸天下。
不过像他这种雄材大略的人确是世所罕有,所以他死后再没有人可压下这种种的力量,致大秦朝二世而亡,非是无因。
思量间,已到了位于城西杜璧的将军府大门外。
项少龙这时也很渴望可再见到石素芳,美女的引诱力确是非凡,纵然明知她心怀不轨,但仍忍不住想亲近她。
这正是蒲鹄此计最厉害的地方。
成功的商家最懂揣摩买家顾客的心意,实是古今如一。
大厅正中,摆了一围方席,绕着这方席设了六个席位。
项少龙较喜欢这种团团围坐的共席,倾谈起来较为亲切。
杜璧亲自把项少龙、缪毒和韩竭三人迎入厅内,众卫都留在上进,另有专人招呼。
杜璧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使人很难想像他以前冰冷和吝于言笑的态度。
项少龙自然知道他的心意。
假若他们真能刺杀小盘,又成功嫁祸给吕不韦,便可设法争取项少龙这集团的人过去,因为那时成乔已变成合法的继承者。
那时王齿、王陵等人在无可选择下,亦只好支持成乔。
至于缪毒,一来他现在很有利用价值,二来杜璧根本不大把他放在眼内。像王齿般不信他能弄出什么大事来,所以才一并巴结。
缪毒最关心的是石素芳是否会出席,问道:“石小姐……”
杜璧笑道:“内史大人放心好了,蒲爷已亲自去向石小姐说话。唉!女人的心事真难测,她其实对内史大人也有很好印象的,只是有点恼项大人爽约,才摆摆架子吧!内史大人切勿见怪。”
缪毒得回少许面子,回复了点自信,登时轻松起来。
此时蒲鹄来了,隔远打出一切妥当的手势,杜璧忙邀各人坐下来,只空出项少龙和缪毒中间的位子,当然是留给石素芳的。
俏婢们先奉上酒馔,又有美丽的女乐师到场助兴,弦管并奏。不旋踵舞姬出场,妙舞翩翩,可惜项少龙、缪毒和韩竭三人均志不在此,无心观赏。
舞罢,众姬和乐师退出大厅,只剩下侍酒的六个华衣美女,都是上上之姿。
比起这来,咸阳的公卿大臣,除吕不韦外,没有人及得杜璧。
韩竭顺口问道:“蒲爷在咸阳有什么生意呢?”
蒲鸽笑道:“有少龙的岳丈大人在,那到我来争利。”
众人自知他在说笑,杜璧笑道:“我这老朋友做生意,就像伊尹、吕尚治国之谋,孙武吴起的兵法,商鞅之为政,教人佩服得无话可说。”
蒲鹄谦让道:“还说是老朋友,竟要昧着良心来吹捧我,不过说到做生意,蒲某最佩服约有三个人,第一个就是少龙的太岳乌氏,他养的牛马多至不能以头数,而要以山谷去量。第二位就是魏国经营谷米和丝漆业的白圭,荒旱时间向他借粮比向某大国借贷还要方便。第三位就是猗顿,他仓库里的盐足够全天下的人吃上几年。至于吕不韦吗?仍未算入流。”
项少龙心道“来了!”蒲鹄的厉害正在于不着痕迹。像这番蓄意贬低吕不韦的话,既漂亮又有说服力。
韩竭笑道:“不过吕不韦却是最懂投机买卖的人,押对了一着,就受用无穷了。”
众人知他意之所指,哄然大笑。
韩竭自那晚吕不韦寿宴露过一手后,一直非常低调,似怕抢了缪毒的光芒,但其实识见谈吐,均非缪毒能及。
项少龙淡淡道:“蒲爷不也是投机买卖的专家吗?”
蒲鹄苦笑道:“项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再揭我蒲鹄的疮疤了,今趟我真的输得很惨,早知改学齐国的仲孙龙,改行专放高利贷,只要聘得有项大人一半本事的高手去负责收账,可保证钱财滚滚而来,免了遇上令岳那种赌林高手的危险。”
今趟连项少龙都忍不住笑起来,生意人的口才果是与众不同,生动有趣多了。
缪毒却只关心石素芳,问道:“石小姐会否不来了?”
杜璧笑道:“大人放心,愈美丽的女人愈难侍候,石小姐虽寄居敝府,但到现在我只亦见过她两脸,像现在般同席共膳,尚是第一次!全靠叨了三位的光哩!”
缪毒见杜璧这秦国大将这么推捧他,人感光彩,忙举杯劝饮。
项少龙只作个饮状,没有半滴酒入唇。
蒲鹄讶道:“项大人是否嫌这酒不合意呢?我可使人换过另一种酒。”
项少龙微笑道:“若蒲爷前几天才给人伏击过,恐怕亦会像在下般,浅尝即止了。”
蒲鹄尚要说话,缪毒的眼亮了起来,直勾勾看着内进入门的方向。
众人循着他眼光望去,包括项少能在内,都立即目瞪口呆。
只见石素芳在两名女婢扶持下,婕娜多姿地步入厅堂。
最要命是她看来刚作沐浴更衣,只把乌亮的秀发往上一挽,以一支木簪固定,不施脂粉,身上一领薄薄的白罗襦,袖长仅及掌背,露出水葱般的纤指,下面是素黄色的长裙,长可曳地,再没有任何其他饰物,但却比任何姿色逊于她的女子的华服浓妆要好看上百千倍。
众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均泛起自惭形愧之心。
石素芳神情冷淡,微一福身,在项缪两人间席位坐下,各人这才魂魄归窍,陪她坐了下来。
缪毒挥退要上来侍候的艳婢,亲自为她斟酒,看来色授魂与下,早把项少龙的警告全置于脑后。
项少龙嗅到她身上的浴香,不禁忆起初会纪嫣然时美人浴罢的醉人情景,登时清醒过来,同时瞥见杜璧亦是神魂颠倒,但蒲鹄却在暗中观察自己,心中大凛,愈发不敢低估这长袖善舞,识见过人的大商家。
人的野心是不会满足的,吕不韦的商而优则仕,正代表蒲鹄的心态,所以才能置美色于不顾。
杜璧一向对纪嫣然暗怀不轨之心,自然亦挡不了石素芳惊人和别具一格的诱惑力。
石素芳低声谢了缪毒,按着清澈晶亮的秋水盈盈一转,不独是缪毒,其他人都有销魂蚀心的感觉。
缪毒一直苦候她光临,但到她坐在身旁时,一向对女人舌粲莲花的他竟有不知说什么话才好的窘拙感觉。
石素芳主动敬了众人一杯,别过头来淡淡道:“项大人为何忽然又有空了?”。
项少龙给她明媚如秋阳的眼神迫得有点慌了手脚,举杯苦笑道:“我因不想说谎话来挡塞石小姐的垂问,只好自罚一杯,请小姐放过项某好了。”
蒲鹄大笑道:“石小姐若知项大人是冒着生命之险来喝这杯酒,必会心中感动。”
项少龙痛饮一杯后,放下酒杯,只见石素芳眼中掠过异采,接着避开了他的目光,追问蒲鹄刚才那番话的原因,待蒲鹄解释后,石素芳欣然道:“那是素芳失礼,陪项大人饮一杯吧!”
说是一件事,做又是另一件事。缪毒见石素芳的注意力全集中到项少龙身上,酸溜溜的要向她劝饮。
杜璧笑道:“且慢!我们的石小姐向有惯例,每逢饮宴,只喝三杯,现在已有两杯之数,缪大人定要珍惜。”
缪毒更不是味道,又不敢表现出有欠风度,惟有干笑两声,改口称赞起她的歌艺来。
石素芳不置可否地听着,当缪毒赞得太过份时,便浅浅而笑,看得缪毒这花丛老手浑身内外都痒了起来,偏又拿她没法。
韩竭剑术虽高,但在这情况下亦帮不上忙。
当缪毒说到石素芳歌舞之精,前无古人时,石素芳“噗哧”笑道:“缪大人实在太过誉了,比之先贤,素芳的歌舞不过靡靡之音,只可供大人等消闲解闷之用。
先贤舞乐,却有定国安邦之义。舜作‘韶’,禹作‘大夏’武王作‘大武’,被孔丘列为六艺之一,岂是我等女子所能比较。”
缪毒显在这方面所知有限,愕然陪笑,再说不下去。
项少龙在这方面比之缪毒更是不如,心中微懔,隐隐感到石素芳的出身来历大不简单。
石素芳平静地道:“各位听过这个故事吗?楚文王死后,遗下一位美丽的夫人,公子元想勾引她,却苦于没有门径,于是在她宫室旁,起了一所别馆,天天在那里举行执羽的万舞,希望把她引出来。一天,她终于出来了,公子元还以为引得她动心了。”
说到这里,卖个关子,住口不说。
她说话口齿伶俐,口角春生,抑扬顿挫,均恰到好处。连项少龙也不由听得人神,缪毒更不用说了。
不过这美女风格独特,浑身是刺,并非那么容易相处。在她脸前,很易令人生出自卑的感觉。
杜璧叹道:“这楚文王的遗孀当然没有心动,公子元怕是表错情了。”
美女当前,杜璧忍不住表现一下,好博取她一个好印象。
唯一可说的话,都给杜璧说了,缪毒再没有插口附和的机会。
项少龙暗叫不好,缪毒已被这美女完全控制于股掌之上,若再来一招向自己示好,表示单独垂青于他,必会惹起缪毒的妒意,破坏了自己和缪毒凿粮蜜月其凉式良好关系。
韩竭微笑道:“请小姐开恩,告诉我们这故事的结局吧!”
石素芳那对勾魂的翦水双瞳,滴溜溜的扫过众人,柔声道:“那夫人哭道:“先君举行万舞,原是为整武备,现在公子不拿它来对付敌人,却拿它用在未亡人的身边,那可奇了!”公子元听了,羞惭无地,马上带了六百乘车去攻打郑国。”
众人均感愕然,她这故事隐含暗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