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翼领着两人巡视牧场的防御布置,边策骑徐行,边道:“由于牧场太大了,要防卫这么长的战线,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我把力量集中在院落的防守上,由于无险可守,只好加强围墙的坚固度,增设哨楼,和在围墙外加设陷坑等障碍物,至于畜物则赶往别处,只留下数百头摆著作个样子。”
这时三人驰上一个小丘之顶,俯视广阔的牧场。
“隐龙别院”坐落牧场院落之内,建筑物由最先十八组扩建至六十多组,四周围以高墙。就像一个具体而微的小城。但若以二千人去防守这条足有两里长的战线,实嫌不足。敌人自是有备而来,到时只要拣一两处狂攻猛打,便包保可轻易攻了进来。
项少龙把想到的说了出来,最后提议道:“今趟我们必须从墨子补遗里偷师,就给他们来一招“攻守兼资”。若我们能在外面布下奇兵,事起时里应外合,必能教他们措手不及。”
滕翼皱眉道:“我也想过这可能性,问题是若蒙骜亲自来攻,此人深得兵法,必不会把所有兵员全投进攻击里,而会把主力布在高地处,派人轮番来攻,那我们在外的奇兵,反变成了孤军,形势会更不利。”
项少龙胸有成竹道:“那高地必就是我们现在立足之处。”回首指着山脚处一片广阔的雪林,道:“若能造出一条地道,由树林通到这里来,我们便可一举动摇敌人的主力。”
荆俊咋舌道:“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休想可建这样的一条地道。”
项少龙暗责自己糊涂,改口道:“那就不如建一个可藏人的地垒好了。”
滕翼苦笑道:“若只藏十来人,根本起不了作用,且以蒙骜的精明,说不定会给他一眼看破。”
项少龙大动脑筋,刚好看到牧场处炊烟袅袅而起,灵光一现叫道:“我想到了!”
两人愕然望向他。
项少龙凝望着炊烟,油然道:“只要我们在丘底处设几个隐蔽的地坑,里面堆满火油柴枝和耐燃的东西,最好能发出恶臭,燃点后释放出大量浓烟,其中总有几个的风向会正确地从下方送上丘顶来,在敌人惊乱下,我们再配合奇兵突袭,保证敌人阵脚大乱。不战自溃。”
荆俊和滕翼同时动容。
项少龙暗忖这该算是古代的化学战了,续道:“敌人自该于晚上来袭,只要我们的人小心一点,点火后应可趁乱脱身。到时预先以湿巾敷面,就可不怕烟呛。”
荆俊兴奋道:“我曾在这附近见过一种叫“毒橡”的树,烧起来会发出很难闻的气味,现在我立即去砍他娘的一批来!”言罢策马去了。
滕翼惊异道:“三弟真是智计百出,我们亦可在关键处多设几个……嘿……几个这种烟雾机关,到时再看风势该点燃那几个好了。现在我立即找人设计这种机关,你先返别院休息吧!”
当晚吃饭时,滕翼仍在外忙着。
项少龙和乌廷芳到了主宅陪乌应元夫妇进膳,琴清则由纪赵二女相陪于隐龙别院。
项少龙返来时,纪嫣然和琴清正在琴箫合奏,他对音律虽所知甚浅,仍听得油然神往不已。
纪嫣然忽然提出由项少龙陪琴清到处走走。出乎意料之外,琴清竟然答应了。
项少龙大喜过望,知道琴清没有真怪他今早“偷营”之举,忙伴着佳人出宅门去了。
第十七卷 第十一章 牧场之战
牧场处处灯火通明,二千乌家战士与牧场的数千乌家牧人,正赶紧修筑各项防御工程,而烟雾阱则成了首要的专项。
木栏内的牲口出奇的安静,一点不知道战争正逐渐迫来。
项少龙与琴清沿着贯通牧场各处的碎石路漫步而走,到了一个水井旁,项少龙打了一桶水上来,喝了两口,差点连血脉都冻得凝固了。
琴清叹道:“牧野的生活真动人,住在城内总给人以不真实和没有血肉的感觉。”
项少龙在井沿生了下来,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笑道:“歇歇脚好吗?”
琴清柔顺地在他身旁坐下,垂下螓首轻轻道:“项太傅知否为何琴清肯陪你单独出来吗?”
项少龙涌起不安的感觉,深吸一口气道:“说吧,什么我也可以接受。”
琴清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坏,我绝没有丝毫怪责太傅之意。事实上琴清亦情不自禁,才会随你到这里来。正如你所说的,我一直在骗自己,为此受了很多苦,但由今夜开始,琴清再不会这么愚蠢了。”
项少龙喜出望外,凑过去细看她绝世的姿容,心迷神醉道:“琴太傅的意思是……”
琴清羞不可抑。微嗔道:“什么意思都没有。这些人为何整天不停工作?是否有人要来袭击牧场呢?”
项少龙心知若对琴清太过急进,定要被她扣分,最妙无过于是由她自己忍不住投怀送抱,那就精彩了。遂耐着性子,把吕不韦的阴谋说了出来,然后道:“琴太傅会怪我令你担惊受险吗?”
琴清断然摇头道:“怎么会呢?人家只会心中欢喜,因为你终把琴清视为……噢,没有什么。”
项少龙忍不住仰天大笑道:“琴太傅是否想说我项少龙终把你视为自己的女人呢?”
琴清大窘嗔道:“那有这回事,不过脑袋是你的,你爱怎么想都悉随尊便好了。”
项少龙伸手过去抓紧她的玉手,拉着她站了起来道:“让我为琴太傅介绍一下这里的军事布置好吗?免得琴太傅又怨我事事瞒你。”
琴清略挣了两下后,接受了玉手的命运。羞人答答地微一点头,又为后一句话狠狠横了他一眼,怪他在算旧账。
项少龙整颗心融化了,强忍着吻她碰她的冲动,领着她夜游牧场去了。
回到隐龙别院时,项宝儿早由奶娘哄了去睡觉,乌廷芳和赵致两女正在下棋,田氏姊妹在旁观战。
纪嫣然则正和清叔在研究如何制造周薇设计的假黑龙。
见到项少龙和琴清回来,清叔忙恭敬施礼。
纪嫣然看了琴清神色,同项少龙露出会心微笑,后者惟有耸眉表示什么都没干过的清白。
琴清见他两人眉来眼去,目标显然却是自己,赧然回房去了。
项少龙加入了讨论,到清叔完全掌握了他们的需要时,项少龙顺口问道:“清叔懂否制造烟花爆竹那类东西?”
纪嫣然得意洋洋道:“清叔擅长铸剑,说到烟花爆竹嘛,虚心点向我纪嫣然请教吧!”
项少龙讶然道:“你懂得火药吗?”
纪嫣然傲然道:“当然哪,我还懂得很多东西。试试来考我吧!”
项少龙方知才女之名,非是偶然,正盘算是否该请清叔铸造一把原始的手枪来防身,旋又放下这念头,因为这么简陋的一把枪,还及不上弩箭的威力,而且弹药方面始终有问题,笑道:“我那来资格考你?”
清叔告退后,纪嫣然肃容道:“那就由我来考你了,快给我回房睡觉。由明早开始,我就负起训练你成为用枪高手的责任。在与管中邪决斗前,夫君大人只准一人独睡,不准有房事行为。”
项少龙心叫救命。那岂非空有琴清这鲜美的宝贝在眼前而不能起箸吗?咕哝道:“据调查报告,房事绝不影响运动员的体能哩!”
纪嫣然黛眉紧蹙道:“你在捣什么鬼?”
项少龙举手投降道:“一切谨遵贤妻命令。”
苦笑去了。
接着的五天,项少龙每天都在鸡啼前起来,接受纪嫣然严格的训练,又主动到附近的大河游冬泳,闲来则与琴清和妻婢们骑马闲游为乐,岂知反赢得琴清对他的倾心,觉得项少龙非只是贪她美色,两人关系更加水乳交融。
滕翼等则努力加强防卫工事,牧场人人士气高张,摩拳擦掌,恭候敌兵大驾光临。
到得第六天,又下大雪了。
探子在五里外的一处密林,发现了敌人的先头部队。
气氛立即紧张起来。
项少龙领着穿上戎装的三位娇妻和琴清,到城墙上视察时,清叔正在城墙上指挥手下安装固定的重型弩弓机。
这种弩弓机是照项少龙的要求而设计,依据机关枪的原理,可连着放射十二枝弩箭,射程达千多步,比普通手持弩弓的射程远了近倍,唯一缺点就是不便移动,但以之守城却是再理想不过了。
项少龙极目远眺,只见四方一片迷茫,正是利攻不利守的天气。
纪嫣然道:“敌人定会趁雪停前来攻,如此匆匆而来,准备与休息当不会充足,兼且蒙骜为人高傲自负,不会把我们放在眼内,就是他这种轻敌之心,我们将可稳操胜券。”
果然到黄昏时,探子来报,敌人在东南角出现,人数在万人间,却只有十多辆撞击城墙城门的檑木车。
众人放下心来,进入全面备战的状态中。
布在外面的兵员全体撤回城里,荆俊则领了五百精兵团员,藏在那高丘后早建好了的隐蔽地堡里。
余下的一千五百精兵团团员,则在墙头枕戈以待。其他二十多牧场的乌家族人,男女老幼,全体出动,预备到时担任救火和支援墙头的战士。战意高昂,更充满了山雨欲来前的气氛。
项少龙向旁边的琴清问道:“冷吗?”
琴清摇头表示不冷,呼出一团白气道:“人家还是首次处身战事里,或者因有你在身边的关系,竟没有半点害怕。”
项少龙想起她的丈夫就是葬身沙场上,顺口问道:“琴太傅讨厌战争吗?”
琴清沉吟片晌,讶道:“我生平尚是首次听到有人问这奇怪的问题,在大秦战争乃男儿显本领、至高无上的光荣事。但细想下,斗争仇杀不知今多少人失去家园父母丈夫子女。又确是令人生出倦厌。项太傅怎么看待此事呢?”
项少龙苦笑道:“我虽不想承认,但战争似乎却是人类的天性,国家和民族问的斗争,固是乱事的由来,但人与人间总存在竞争之心,亦造成弱肉强食的原因,那并非只是争图利益之心。而是人人都希望能把别人踩在脚下,想想也教人心寒。”
乌廷芳移了过来,娇痴地靠入他怀里,崇慕道:“项郎说得真透。”
纪嫣然点头道:“这正是干爹和嫣然一直盼望有新圣人出来的原因,只有在大一统下,才有希望出现止戈息兵的局面。”
项少龙默默看着在火光映照中飘飞的雪粉。想起一事笑道:“诸位贤妻知否我最爱听琴太傅唤我作项太傅,若她称我做项统领或项大人时,情况就很不妙了。”
琴清大嗔道:“你这人哩,总要记着旧事。”
赵致挽着琴清的玉臂调侃道:“清姊何时改口学我们叫他作项郎也成……嘻……你知我想说什么吧!”
琴清大窘,又舍不得责怪她,脸红如火不知如何是好时,敌人来了。
果如滕翼所料,敌人先在高丘布阵,然后把檑木冲车和云梯移至离城墙二十步外,准备攻城。
项少龙等摆出猝不及防的假象,城上士卒奔走,号角惊响,似是措手不及。
一片混乱,好引敌人来攻。
纪嫣然笑道:“守城之要,首在上下一心,视死如归;次则组织得当,人尽其用;三须防御充足;四要稂食无缺。现在我们的牧场的围墙虽不够坚厚,但胜在城外处处陷坑,可补不足,又四个条件无不兼备,所以此战定可稳操胜券。”
滕翼此时来了,接口道:“嫣然仍漏了守城必须劫寨这一至理,此之谓以攻代守哩!”
纪嫣然笑道:“这要看小俊的本领了。”
战鼓忽起。扮作马贼的敌人开始移动冲车,分作四组从正面攻来。
滕翼笑道:“蒙骜想欺我乎,正面的攻势,只是在牵引我们的主力,真正来犯者,必是由后而至,我们就陪他们先玩一场好了。”
话犹未已。轰隆一声,敌方其中一辆冲车掉进了陷坑去,一时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这些陷坑全在弩箭机射程之内,滕翼一声令下,立时箭如雨发,敌人冲来由千多人组成的先头部队,纷纷中箭倒地,且又有一辆冲车翻进布满尖刀的陷坑内。
战鼓再起,左方和后方杀声震天,敌人终于展开全面的攻城战。
矢石火器在空中交飞着。
由于弩箭机射程及远,又是居高临下之势,硬把一波一波冲上来的敌人杀退。
整个时辰后,才有两辆冲车勉强捱到城下,却给投石机投下巨石,硬生生砸毁了。
偶有火箭射进城里,都给迅速扑灭。
人人均知若给敌人破城而入,就是屠城局面,故而无不用命,杀得敌人血流成河,尸横片野。
此时敌人已成功以木板横过陷坑之上,以巨盾护身,推着余下的五辆车攻来,声势骤盛。
项少龙知是时候了,发出命令,号角声扬。
数十股浓烟立时由烟雾坑内冒出来,顺着风势向城外和丘上的敌人掩去,一时呛咳之声大作。
滕翼叱喝督战,加强反击。
项少龙分别吻了乌廷芳、赵致的脸蛋。吩咐他们留守城内,最后来到琴清身前。
琴清俏脸通红,侧起脸蛋。含羞待吻。
岂知项少龙伸手逗起她下颌,重重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才笑着和滕翼纪嫣然两人下城去了。
此时浓烟渐敛,但远方丘顶处喊杀和箭矢破空之声却不绝于耳,显然是荆俊和手下依计在浓雾处向敌人发动箭攻。
大门处,千乌家战士,早在马上静候,到项少龙三人上马后,一通擂鼓,大军队型整齐的杀出城外,依着安全的路线,利刃般直刺入敌阵里。
项少龙一手持飞龙盾,一手持飞龙枪,身先士卒,见人便挑,杀得早被浓烟呛得失去战斗能力的敌人更是溃不成军。
乌家战士表现出强大的攻击力,人人奋不顾身,有若虎入羊群,转眼间便冲破了一个大缺口,往丘顶的敌方主力攻去。
此时丘上敌人早因浓烟和荆俊的突袭乱成一团,再给乌家战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强势冲击,那能吃得住,人人都无斗志,四散逃生。
城门再开,另一队三百人的乌家战士在乌言着的领导下冲了出来,配合城上的攻势,更杀得敌人狼奔鼠窜,只顾逃命。
项少龙这时和荆俊的军队会合,联手追杀敌人二十多里,才折回牧场。
此战大获全胜,歼敌二千,俘敌二百。己方只死了三十一人。伤者不过二百,虽可说战绩彪炳,但项少龙仍不觉开心,对他这爱好和平的人来说,战争伤亡始终不是愉快的事。
天明后,乌族的人走出来收拾残局。荆俊则负责把俘虏立即押返咸阳,好给吕不韦制造一点烦恼。
滕翼和项少龙巡视战后的战场时,惋惜道:“只恨拿不着蒙骜和管中邪,否则吕不韦就更百词莫辩了。”
项少龙早知小盘登基前,没有人可动摇吕不韦的地位,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滕翼道:“被俘的人不是蒙骜的亲兵,就是吕不韦的家将,我很想知道吕不韦可以如何解释此事。”
项少龙沉声道:“不要小看吕不韦,我猜他定有应付的方法。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两天后,答案回来了。
荆俊派人回报说,当他们刚抵咸阳城,就在城门给管中邪的都卫截着,然后吕不韦亲自出马,把俘虏接收过去,表面当然说会严惩犯者,追究元凶。但际此吕不韦凶焰遮天的时刻,连小盘都难以说话,最后自是不了了之。
荆俊早在项少龙指点下有了心理准备,只将由纪才女写成的报告交给王陵,依足规矩再转送给左丞相昌平君,由他在早朝呈上朱姬和小盘。
这奏章厉害处是没有一句直接指控吕不韦,但也没有一句不暗含这意思。
无论吕不韦如何胆大包天,短期内也休敢派人来攻了。
项少龙这天练枪份外精神,因为琴清特别早起来看他。
“劈劈啪啪”声中,首次把纪嫣然迫得要全力施展,才勉强架得住他。
项少龙见把心爱的纪才女杀得香汗淋漓,哈哈大笑,收枪疾退,倏地立定,威武有若下凡的天将。
乌廷芳、琴清诸女拍烂手掌声中,纪嫣然欣然道:“夫君大人真厉害,只短短数天,便能把握枪法的神髓,嫣然甘拜下风了。”
滕翼此时来了,手提清叔刚铸出来的长刀。哈哈笑道:“二哥来了,好见识一下是你的飞龙枪厉害,还是由清叔依少龙提议设计出来的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