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就像是整桶冷水照头淋下,项少龙立时头脑清冷,热情尽退,发了一会怔后,再忍受不住两人间那种难堪的沉默,兼之心中有气,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站了起来,略施礼后,便往门口走去。心中同时发誓永远都不再踏足琴府半步。
尚未跨出门槛,琴清低呼道:“项少龙!”
项少龙停了下来,冷冷道!“琴太傅有何指教?”
足音轻响,琴清来到他背后,柔声道:“你恼了吗?”
项少龙苦笑道:“若你是我,会高兴吗?”
琴清绕过了他,移到他身前,淡淡道:“当然不高兴哪,可是你知否刚才的行为,实在太不尊重人家呢!”
项少龙恍然大悟,原来琴清是误会了自己,由于她在宫内耳目众多,得知了自己与朱姬独处后,立即得到了朱姬的支持,故以为自己用的是美男计,故对他心存鄙视,于是变得如许冷淡。
不由摇头苦笑道:“琴太傅原来对我须少龙这么没有信心,罢了!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好了,横竖我也给你误会惯了。”再不理琴清的呼唤,迅速离开琴府。
刚与十八铁卫驰出琴府,迎头碰上了羸盈和几位女儿军的少女,想避都避不了。
两队人马在道旁勒马停定,赢盈显是心中有鬼兼有愧,神倩尴尬道:“项大人你好!为何回来这么多天,仍不来看望人家呢?”
项少龙此时心情大坏,又知赢盈终日与管中邪鬼混,那有兴趣敷衍她,冷冷道:“赢大小姐会有空吗?”再不理她,拍马去了。
回到乌府,忙找纪嫣然。
这才女刚做完她最心爱的两件事,小睡醒来后,洗了个热水浴,香喷喷的挨在小几上,背靠软垫,身上还盖了张薄被,一个人悠然自得地在看简,怀中还搁着一支晶莹的王箫。
这幅动人的绝世佳人休憩图映入眼帘,项少龙立即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毫不客气地钻入了她的锦被内,埋进了她的香怀里去。纪嫣然欣然放下简书,任由项少龙嗅吸她的体香,徐徐道:“夫君大人是否受到挫折了,否则怎会一面忿然之色?”
项少龙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先把吕不韦悬赏市门的事说了出来。
纪嫣然蹙起黛眉,交叉双腿,把几条垂樱的秀发拢拂着,淡然道:“吕不韦这一手确是非常厉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新圣人的样子;但也非全无应付的办法,噢!不要亲人家那里好吗?教人怎为你筹谋呢?”
项少龙把贪婪的大嘴移离她的胸脯,不情愿地坐了起来,细审娇妻黑白分明的秀眸,喜道:“早知你定有办法的了。”
纪嫣然白了他一眼,美眸泛出笑意,油然道:“我也看过吕氏春秋,确是本不朽巨著,但最弱的一环,却是吕不韦拾人牙慧的理论。比起我干爹;他真是差远了。那致命处就是不合时宜!只要我把干爹的五德终始说抬出来,包保可盖过他的高调空言。”
项少龙皱眉道:“干爹的五德说不是一种预言学吗?怎派得上用场?”
纪嫣然伏入他怀里,娇笑道:“夫君大人真糊涂得可爱,吕不韦摘撰‘吕氏春秋’的目的,就是要为自己的圣人身分造势,以压倒秦人的君主集权。只要我们把五德终始说话用,例如周得火德,秦得水德,水能克火,故无所不胜。自然可把储君变成应运而生的圣人,那何时才轮得到吕不韦抬头?”
项少龙大喜,将散发着浴后体香,娇慵无力的纪嫣然整个抱了起来,哈哈大笑道:“纪才女这就陪我入宫见驾好了。”
纪嫣然抗辩道:“人家现在这么舒服,明天才入宫好吗?”
项少龙笑道:“不!出嫁从夫,纪才女要立即陪我去才行。”
闹得不可开交时,田贞来报,琴清来了。
纪嫣然挣脱他的怀抱,亲了他一口道:“你去招呼清姊,人家换好衣服!便陪你入宫吧!谁叫我纪嫣然嫁了给你哩!”笑着溜开了。
项少龙步入主宅的大厅时,琴清正背着他静观园内满铺白雪的冬景,优美高雅的娇躯,是那样实在,带着说不出来的骄傲,丝毫不受世俗沾染。
来到她身后,项少龙涌起歉意,暗责自己的器量太窄了,累得她要纡尊降贵来找自己。轻叹道:“对不起!”
琴清的娇躯颤抖了一下,用力地呼吸了两口气,似是要竭力压下波动的情绪,出奇平静地道:“项少龙!琴清今趟来拜访,是要和你弄清楚一件事。”
项少龙很想抓着她香肩,把她拉入怀里,只是琴清那种孤清高绝的美丽,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使他不敢造次。
再叹了一口气道:“若只是违心之言,就不要说好了,我已不再骗自己了,但望琴太傅也向我这好榜样多多学习,哈!”
琴清转过娇躯,秀眸闪着亮光,大嗔道:“琴清何时说过违心之言呢?”
项少龙知道经过此一误会,两人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不过由于琴清长期守寡,无论心理和生理都很难接受“得寸进尺”式的冒犯,适可而止道:“那就最好了,现在我要和嫣然入宫觐见储君,琴太傅要和我们一道去吗?”
琴清忘了自己的事,讶道:“什么事要劳动我们的纪才女呢?”
纪嫣然这时盛装而至,三人边说边行,坐上马车,入宫去了。
在小盘的书斋内,聚集了小盘的权力集团里最重要的几个人:项少龙、李斯、昌平君、王陵。琴清,与小盘一起聆听得到邹衍真传的纪才女详述五德终始说。
纪嫣然坐到小盘右方首席处,以她一贯洒脱恬逸的风姿,娓娓为各人道来说:“五德转移,治各有宜,而符应若神。所以能一统天下者,必须得到五行中其中一德才成。五德就是金木水火土,每德到了一定时期就会衰落,而另一德就会代之而兴。黄帝得的是土德;接着是木克土;故夏禹得木德;金克木,商汤得金德;火克金,周文王得火德;现今周朝衰败,乘时而起的,该是克火的水德了。”
小盘听得目射奇光,嘀喃念道:“水克火!水克火!”
王陵生性谨慎,道:“老臣知道邹大家学究天人,但终是一家之言,未知是否有任何根据呢?”
纪嫣然美目流转,登时使室内包括小盘和项少龙在内的男人,无不心迷神醉。
淡然自若道:“五行之说,早见于[尚书]之内;所谓水日润下,火日炎上、木日曲宣,金日从革,土爰稼樯是也。自古以来,便有“天有六气,降生五味”之说,五味就是金味辛,木昧碾,水味咸,火味苦,土味甘。故音有丕,是为角、征、宫、商、羽;味有酸、甘、苦、辛、咸:色则青、赤、黄、白、黑,均舆五行相配合,相生相赳,循环不休。”
坐在她旁的琴清接入道:“孟子也有言:“五百洋必有王者兴。没故由尧至于扬五百有余岁。由汤至文王五百有余岁,由文王至孔子五百有余岁,正是五德交替的现象。”
李斯哂道:“孔子顶多只是个贤人,那有资格称王者,我看该是轮到储君了。”
小盘大喜,但又有点担心自己非是这“新圣人”,皱届道:“谁是孟子口中所指每五百年多便出世的王者,只是空口白话,怎样才可拿来打击吕不韦的谬言?”
项少龙笑道:“靠的当然是宣扬的手法和才女干爹邹先生的权威,试问谁比邹先生更有资格判断谁是新圣人,那到别人不心服呢。”顿了顿肃容道:“我们便利用这五德终始说,同时推行李大人草议三公九卿的新官制,定可重整朝政,不让吕不韦肆无忌惮的横行下去。”
纪嫣然笑道:“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因为(吕氏春秋]采的是各家之言,其中包括了干爹的五德终始在内,其中的[应同]篇便记载了“几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嫔大蝼。黄帝日:“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换等语。又说“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没所以只要我们借吕不韦宏扬[吕氏春秋]之势,只采其五德之说,明褒实贬,吕不韦亦只好有苦自己知了。”
小盘拍案叫绝道:“如此就好办了。”
王陵仍有保留,怀疑地遗:“刚才纪才女不是说过五德转移时;新圣人出世,必有符瑞之象。如黄帝见大蝼,文王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若储君不得符瑞,恐怕仍不能今天下人心服哩。”
项少龙来自二十一世纪,最清楚这类宣传和愚民手法;暗想什么汉高祖斩白蛇起义,说穿了都不过是这类手段,灵机一触道:“这事容易之极,只要储君往祭某河时,我们使人炮制一条能在河面翻腾的黑龙,像尼尔斯湖怪……嘿!没有什么,只要略露背脊,我们即可指其为符瑞,那一切不合理的事;都有了支持了。”
昌平君皱眉道:“这事说来容易,但假若被人揭穿了,岂非是天大笑话。”
项少龙想起了周薇的兄长周良这造船专家,又想到纪嫣然的越国巧匠团,笑道:“这事包在我身上,这黑龙只要有几下动作,迅即隐去,我们便大功告成了,保证没人可以看破。”
小盘眉开眼笑道:“这事拜托太傅了。”转向纪嫣然道:“寡人若得水德,定须有仪式和各方面的配合才成,请才女为寡人拟定计划;以便到时执行好了。”旋又肃容道:“此事只限今天与会之人知悉,若寡人发觉任何人漏出消息,必会追究,绝不饶恕。”
众人俯首领旨。
项少龙又涌起荒谬绝伦的感觉,想不到与吕不韦的斗争,竟会转到宣传造势这方面去,这可说是另一场的心理和精神之战了。
第十七卷 第六章 青楼争风
开完了这历史性的会议后,昌平君硬把项少龙由绝不情愿的纪嫣然和琴清两女手上抢了去,到了昌平君在宫内的左丞相官署时,昌文君早在恭候他的大驾。
关上门后,昌文君拍案骂道:“管中邪这小子真是可恶,迷得大妹神魂颠倒,政储君借李长史之口知会了我们,着我们管束大妹,这事如何是好呢?”
昌平君伸手搂上项少龙肩头,笑道:“看来连琴太傅都对少龙你动了春心,区区一个嬴盈你还不是手到拈来。少龙定要给我们由管中邪手上把大妹抢回来。”
善柔的生离,赵雅的死别,加上徐先和鹿公先后过世,对项少龙造成了连串的严重打击,此时除了一个琴清外,他对女人确是心如止水。嬴盈的任性和善变,若放在他刚到这个时代起始的一段时间,会是刺激有趣的事,但自妮夫人香消玉殒和赵雅的背叛后,他需要的只是深厚的感情。昌平君道:“听说吕娘蓉自己坚持要管中邪和你再拚一场,胜了后才肯嫁给他。”
昌文君道:“少龙你怎也要帮我们兄弟这个忙,否则若管中邪将来谋反,恐大妹都脱不了关系,那可不是说笑的一回事。”
项少龙苦笑道,“这种事可是勉强不来的,你想我怎么办呢。”
昌平君道:“现在我们摆明是要和吕不韦对着干了。不若大干他一场、先挫掉管中邪的威风,大妹怎也不会和败军之将相好的,那就一切均可迎刃而解了。”
项少龙淡淡道:“若要我打败管中邪而去娶吕娘蓉,我情愿输掉算了。”
昌文君笑道:“放心吧,就算杀了吕不韦他都不肯把宝贝女儿送你,其实也不用公开和管中邪比武决胜,只要在某方面硬压下管中邪的气焰,增加少龙的声势,大妹便该知谁才是真正的威风人物了。”
昌干君以哀求的语气道:“现在咸阳最霸道的人,就是仲父府的人,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少龙顺带一挫他们的威风,亦是大快人心的事。事实上我们这批人,无不等待你回来为我们出一口气的。”
项少龙勉力振起精神,想了想苦笑。道:“好吧,今晚你们给我在醉风楼订个酒席,指明要单美美和归燕两人陪酒,我们就去大闹他娘的一场,顺便讨回我应得的飞龙枪好了。”
两人大喜,忙去安排一切。
项少龙乘机脱身回府,问起周良,才知他去了找心目中的鹰王,尚未回来,算算日子,这家伙去了足有半年。担心起来,找了周薇来问话。不知是否受到乌果的爱情滋润,周薇神采飞扬,美艳惊人,见到项少龙,颇有点不好意思。
项少龙嘱她坐好后,问道。“周良兄为何去了这么久呢?”
周薇道:“大哥为了找寻最好的猎鹰,必须远赴北疆,来回至少要四个月,尚要费时寻找,还要看看有没有运道哩。”
项少龙苦恼道:“我正要找他帮忙,这怎么办才好呢。”
周薇精神一振道:“家兄晓得的事,小薇亦懂得一二,不知是那方面的事情呢?”
项少龙怀疑地细察她充满信心的神情,道:“你懂得造船吗?但那非是造船那么简单,而是……我不知怎么说才好了。”
周薇欣然道:“大爷放心说出来好了,我们周家世代相传,男女均熟知水性和造船之事,小薇不会差过家兄多少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精神大振,把做假黑龙的计划说了出来。
周薇听得眉头大皱,好一会才道。“若是由人在水底操纵,此事并不困难,难就难在如何在水底换气,若冒出头来,岂非要立即给人揭穿了。”
项少龙道“我早想过这问题,但却是不难解决:若使操龙的人头脸全给龙体罩着,只在龙身开个呼吸的气孔,加上远离岸边,任谁都难以识破,但这龙必须有很好的浮力,能在水中组合和拆除,那就可不留痕迹了。”
周薇奋然道:“这事就交给小薇去办吧。啊,真好,小薇终可以为大爷出力了。”
项少龙欣然道:“乌果不是待你更好吗?”
周薇玉颊霞飞,跪伏地上道:“一切全由大爷作主。”
项少龙笑道!“那就成了,乌果也该成家立室了。”
回到内堂后,向乌廷芳说了乌果和周薇的事,乌廷芳欣然领命,负起安排两人嫁娶的重任。
项少龙逗着项宝儿玩了一会,又去夸奖了纪嫣然,才由田氏姊妹侍候浴包衣赶回官署去。
此时都骑军上下均视项少龙为英雄偶象,见到他态度极为恭敬。
到了办公卫署,却见不到荆俊。
滕翼道:“小俊去了找鹿丹儿,噢,差点忘了,小俊央我求你为他说亲,今朝看来他是非常认真哩!”
项少龙喜道:“只要鹿丹儿不反对,一切都应没有问题,不过最好由王陵提亲,比由我去说更是适合。”
滕翼道:“鹿丹儿现在爱小俊爱得疯了,怎会有问题,但我认为最好由你和王陵一起去向鹿丹儿的父母说,那才是给足女家脸子。”
项少龙坐了下来,点头答应了。
滕翼道:“我给赵大他们安排了优差,昌平君已批了下来,幸好是他当左丞相,否则恐怕没有一件事是可以顺利获准呢。”
项少龙笑道:“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去削吕不韦的权威。”接着把假龙的事说了出来。
滕翼赞叹道:“这一着比硬桶吕不韦几刀更厉害,自吕不韦悬金市门,我便担心他会公然谋反。此事宜早不宜迟,你打算何时进行?”
项少龙道:“一俟黑龙的事解决后,立可择日进行,看来都是春祭时最适合;所以定要在这两个月内炮制一条黑龙出来。”
滕翼道:“都卫控制在管中邪手上始终不大妥当,最好能把他扫了下来,听小俊说仲父府的人愈来愈霸道,不时有欺压良民的事,管中邪当然包庇他们,想想就教人气愤了。”
项少龙想起以前在二十一世纪闹事打架的日子,笑道:“他们硬吗?我们就比他们更硬,今晚二哥有没有兴趣陪我到醉风褛闹事呢?”
滕翼哈哈大笑,欣然道:“我正手痒得很,这半年来我比你勤力多了,正想找管中邪来试剑,只怕他作缩头乌龟吧。”
项少龙一看天色,道,“一个时辰后,我们在醉风楼见面,现在我想找蒙骜谈谈心事,只要能令他对吕不韦生出半点怀疑之心,我便算成功了。”
遣退下人后,蒙骜定神看了项少龙一会,叹道,“若项大人是来说仲父的不是,最好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