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进来,招手道:“没人在了,师傅快坐下来。”
近日他们很少有两人相处的机会,项少龙心中涌起温暖,坐在另一边道:“见储君这么奋发有为,微臣心中非常高兴哩。”
小盘道:“师傅看人的眼光真不会错,李斯如此,王剪如此,这桓奇亦非常不错,可以造就。”
项少龙低声道:“缪毒不是都给造就了吗?”两人对视发出会心的微笑。
项少龙奇道:“为何储君会忽然提起王剪呢?”
小盘道:“刚才我问起桓奇有关王剪的情况,才知他把土地向西北扩展了数百里,赶得匈奴狼奔鼠窜,又修筑长城,立了这么多功劳,却给吕不韦一手压着,数次申请调回咸阳,都给吕不韦推挡了。哼,此人一日不除,终是大患。”项少龙苦口婆心道:“储君最紧要忍一时之气,若现在对付吕不韦,说不定会给他反咬一口。就算除掉了他,亦难保再无叛乱。上上之计,仍是由他把所有反对势力清除后,我们才对付他。”
小盘皱眉道:“只看缪毒刚生了内史之位,就要显露锋芒,当知此人野心极大,只怕日后难以制伏。由于他与母后关系密切,宫内说不定亦有人会依附于他。”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储君何不成立一枝特别调遣部队,直接由储君亲自指挥,平时借训练为名,驻守咸阳附近,有起事来,储君一声号令,他们便可进王城平乱了。”
小盘精神大振道:“是了,这就是师傅说的什么枪杆子出政权了。不过我只信任师傅一个人,但师傅又要主理城防。唉,但这确是最佳方法,就算都骑军和禁卫车内,仍有吕不韦的羽翼在其中,迟些还加上缪毒的奸党,只有由外地抽调回来的人,才最可靠。那时就算有吕不韦也不怕了。”
项少龙道:“不若就起用桓奇,再辅以王贲,如此就万无一失了。”小盘一呆道:“小贲只得十七岁,不嫌太年轻吗?”
项少龙道:“正因桓奇和小贲都那么年轻,满腔热血,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才不会怕了吕不韦。现在我们有徐先和鹿公两人支持,便借口高陵君的事,成立这支应变部队,那时储君再把王剪调回来,代替年事已高的蒙和王齿,时机一至,就收拾吕不韦。那时所有军权政权均集中在储君手上,谁还敢不听储君的话呢。”
又哈哈一笑,眼中射出懂慎的神色,续道:“那时文的有李斯,武的有王翦王贲父子,再加上一个桓奇,天下还不是储君的吗?”小盘奇道:“师傅为何不提自己呢?”
项少能伸手轻轻拍了它的龙肩,叹道:“你母亲死后,又有倩公主的惨剧,我早心灰意冷,只是对你们放不下心来,但当你大权在握时,我便会离开这里,远赴北方,过点自由自在的生活。”小盘剧震道:“师傅你怎可以离开我?”
项少龙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师傅代表着的是你的过去,只有我离开了,你方可真正与过去的小盘断绝关系,成为威凌天下,从所未有的第一个始皇帝。你若尊敬我的话,必须遵从我这最后的意见。”
小盘呆望着他,好一会才喃喃念了两遍“始皇帝”,讶道:“为何师傅随口说出来的名词,都是含有很深刻的意思呢?”
项少龙真情流露道:“相信我,日后这天下必是你的了。”
小盘凝神想了一会后,道:“师傅是否准备去追击田单呢?”
项少龙记起了滕翼今晚便要起程,忙把详情禀上。此时昌平君来催驾,晚宴的时间到了。
今趟项少龙此昨晚舒服和自然多了,陪着昌平君兄弟同席,另一边还有李斯,居于小盘左方内围的第五席。
纪嫣然等今晚并没有参宴,昨晚若非朱姬的请求,素喜自然清静的纪才女,亦不会出席。
琴清更是芳踪渺然,今年还是她首次参与田猎,只不知是为了纪嫣然等人,还是为了小盘或项少龙了。
太子丹成了唯一的外宾,居于小盘右手下的首席,接着就是吕不韦和高陵君那两席了。
高陵君身材硕长,面容有点苍白,予人沉于酒色的纨裤子弟那种感觉,一对眼睛没有什么神气,陪着他的是两个幕僚式的中年人,看服饰都该是王族的人。
吕不韦不时相身旁的管中邪耳语,出奇地吕娘蓉却出现席上,还不时偷瞥项少龙。
周子植、鲁残在后席处,另外还有两个吕府有地位的食客,项少龙均曾见过,一时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
人数大约与昨夜相若,鹿丹儿、赢盈等女儿军在最远一端的外围处凑了四席,可见即管是秦廷,亦因她们本身尊贵的身分,默许了女儿军的存在。
只是席中没有纪嫣然和琴清这两位绝代佳人,怎也要失色不少。
烧好的野味酒菜流水般由禁卫端上几桌来,空气中充盈着肉香火热的味道。
为了防止有人在酒食里下毒,禁卫中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保安。
朱姬不时和小盘说话,只不知她是否借此机会与儿子修补出现了裂痕的关系。
由于杯盘交错和谈话声喧天震耳,李斯凑到项少龙耳旁道:“储君对大人引介的桓奇非常满意,此人的兵法谋略,确是非同凡响,难得他尚如此年青,假以时日,必是我大秦一员猛将。”
项少龙大感欣慰,有王翦、纪嫣然和李斯三人同时称赏此人,桓奇绝不会差到那里去了。
这正是他对抗吕不韦的长远办法,就是起用秦人里有才能的人,既易于为秦国军方接受,又隐然形成一个以秦人为骨干与吕不韦和缪毒打对台的军政集团,同时巩固小盘的君主地位。
这时太子丹举杯向小盘和朱姬祝酒,众人连忙和应。
项少龙放下酒杯时,轮到昌平君倾身过来道:“储君已和我们说了有关叛党的事,就让我们兄弟打醒精神,你主外我主内,把叛党一举扫平。”
项少龙笑道:“你这小子弄错了,是内外都由储君作主,我们只是听命行事。”
昌平君一呆道:“储君尚未足十五岁,这样……”
项少龙道:“你难道不知储君乃天生的军事政治天才吗?不是要由储君亲自提醒你吧?”
昌平君乃才智过人之士,闻言会意道:“哎,是我一时糊涂了,来,喝一杯。”
昌文君凑过来道:“昨晚项兄说输了给管中邪,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昌平君听谈的是有关赢盈的事,神情立即凝重起来。
项少龙暗忖只为了这两位好朋友,牺牲自己也没话可说了,何况赢盈又是如此尤物,坦诚地道:“我刚和令妹说过话,以前的事不再提了,但日后如何发展,则仍难逆料。因为令妹对管中邪非是无情,田猎后我便要离开咸阳一段时间,谁都不知在这段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
昌平君断然道:“那不如先定下名份,若管中邪仍敢来逗小妹,我们就可出面干预了。”
项少龙把心一横道:“假设赢盈肯答应,那就这么办吧。”
昌平君两兄弟大喜,亦是心中感动,明白到项少龙有大半是看在他们的情面上。
昌文君最冲动,立时退席往找赢盈去了。
此时吕不韦忽然起身向太子丹敬酒,同时道:“尝闻贵国剑法善走轻盈险奇的路子,不知可否让我们见识一下呢?”
场内立时静了下来,人人均把目光投向太子丹。
项少龙心中一震,知道多次和太子丹接触的事,已落入吕不韦耳里。
现在他就是借故公开挫折燕人,好向自己示威。
假若自已被迫动手,就更正中他下怀。
现在谁能击败他项少龙,将立可成为大秦的第一剑手了。
第十五卷 第一章 两虎争雄
吕不韦尚未有机会说话,项少龙先发制人的大笑道:“痛快痛快!若仲父是要我和管大人中途罢手,那么末将怎也不会同意。我看场内亦没有谁人会同意。”
全场各人立即爆起一阵采声,支持项少龙不肯罢休的意向。
呼叫声此起彼落,吕不韦这时就算说话也没有人听得到了。
吕不韦想不到项少龙公然不给他面子,摆明要和管中邪分出生死,心中暗怒,却又是无可奈何。说到底此事确由他一手策动,迫项少龙出手,那知项少龙如此厉害。
连管中邪都屡屡落在下风。
更教人吃惊是项少龙那种视死如归,以命搏命的打法。
他吕不韦明知项少龙活不到明天此刻,怎肯于此际白白赔上个管中邪。
而使他气恼的是项少龙竟棋高一着,不管他说什么话,都有理没理的先硬说他吕不韦是想中断比武。更使人人都觉吕不韦是怕管中邪会落败受伤了,这自然大大灭了管中邪的威风。
管中邪虽明白吕不韦是一番好意。但在这种如火如荼的气氛下。知道假若退缩,那这一生休想再有颜脸向项少龙公然挑战。大吼一声,并向吕不韦恭敬施礼。
众人知他有话要说,倏地静了下来,所有眼光转移到管中邪身上。
管中邪脸容肃穆,平静地道:“末将明白仲父心意,是不想见到项大人和末将有流血场面出现。仲父请放心,项大人和末将只是切磋较技,点到即止。末将希望能继续与项大人比试。”
各人立即爆起震天采声,知道好戏仍继续登场。
项少龙托剑含笑而立,心怀大畅。
他终于克服了技不及管中邪的心理障碍。同时明白到若今晚都胜不过管中邪,那以后再休想嬴他了。
最有利的因素,莫过于现在这可怕的对手总不肯和自己“同归于尽”了。
试问以后还那来这种妙不可言的形势。
吕不韦脸色数变,知道再不能阻止比武的进行,同时想到项少龙下了拚死收拾管中邪的决心,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至此,确是他始料不及。
他求助的往朱姬望去,赫然发觉这秦国太后正痴痴迷迷地呆瞪着项少龙,完全看不到他的眼色,正把心一横时。鹿公适时振臂喝道:“政储君请指示比武该否继续下去。”
事情立即交到小盘手上,再由不得吕不韦作主了。亦等若当众掴了吕不韦一巴掌。
小盘环视四周挤得水泄不通的秦人,眼睛亮了起来,出奇平静地道:“仲父请先坐下!”
吕不韦亦是非常人物,哈哈一笑道:“各位误会了。这么精彩的剑赛,我吕不韦怎舍得把它中断,只不过想挂个采头,谁若是得胜者,我就把女儿嫁给他好了。”
此语一出,全场立即起哄,气氛更趋热烈。
吕娘蓉想不到乃父有此提议,呆了一呆,旋则霞烧粉脸,手足无措,不胜娇羞。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是欲拒无从。
管中邪则双目精芒大盛。
要知若胜的是项少龙,那吕娘蓉嫁他一事势成定局,纵使他明晚毒发身亡,日后吕娘蓉就算回复自由之身,亦势不再嫁给他这失败者。
所以吕不韦此语一出,实迫得他今晚非胜不可,一时斗志昂扬,再不像先前的顾虑多多,认为不值得与对方以生死相拚的心情,立即一扫而空。
项少龙一直在留意吕不韦,见到他向杂在人群里围观的莫傲互打眼色,而莫傲则手指微动,向吕娘蓉指点,不由暗叫厉害。
莫傲才智之高,确是不作第二人想,竟看出管中邪非是技不如他,而是少了全力拚搏的心。现下推了吕娘蓉出来,变成关乎到管中邪一生的得失荣辱,形势当然逆转了过来。
项少龙自加入特种部队后,多年来受到最严格的军事训练,心志坚毅无比,并没有因此泄气,反激起了更强大的斗志,微微一笑,望向小盘。
小盘亦看出管中邪像变了另一个人般,浑身挥散着杀气,不过此时包括他在内都是势成骑虎,挥手喝道:“就如仲父奏请,两位卿家继续比武吧。”
闹哄哄的声音立即敛去,全场肃静,目光集中在场中的两大剑手身上。
在旁观战的琴清、纪嫣然、荆俊等人更是大气都透不出一口来,只恨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插手或帮忙。
管中邪脸容冷酷,两目神光若电,贯注在项少龙身上,手中长刃缓缓摆开要抢攻的架势,一时杀气腾腾。
人人都感到他手中长刃透露出即会猛发的征兆,同时知道只要他出手,必是威猛之极。单是管中邪能使观者生出这种难以说明的感觉,巳可知他的气势是如何强大和清晰。
项少龙顿时感到自己的气势逊色一筹,心念一动,想起最重气势的东洋刀法,假若自己摆出那种架势,必能教从未见过东洋刀法的管中邪摸不清自己的剑路,达到使敌生疑的目的。
当下双脚分开,不丁不八地傲然稳立,左右手握上剑柄,变成双手握剑,先朝前指向管中邪,再缓缓升起,高举头上,作了个大上段的架势,倒也似模似样。
不但管中邪大感愕然,全场亦响起嗡嗡细语,显然对项少龙这史无先例的起手式,完全摸不着头脑。
管中邪只觉无论自己如何进攻,对方的木剑势将由头上闪电劈下,且由于项少龙双手握剑,这一劈必是凌震天下,势若雷霆,一时间使他如箭在弦的一剑,竟发不出去。
他的剑法最重气势,这一窒碍,使他如虹的斗志,立时削弱了三分。
项少龙知道对方中计,那肯放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冷喝一声,脚步前标,顶上墨子剑闪电般往管中邪劈去,使的仍是墨子剑法的其中一式,不同的只是双手握剑。
管中邪知道退缩不得,但又不能厚颜学他般双手运剑,闷哼一声,运聚手劲,长击刃往上挑出,斜斜削往急劈而下的墨子剑去。
“噗!”的一声,墨子剑给挑得微弹了起来,岂知项少龙得机不饶人,竟趁势连续五剑像五道闪电般全力疾劈下来,震得管中邪蹬蹬蹬连退数步,若非他膂力确胜过项少龙。早就拿不住桩,给墨子剑狂猛的力道冲翻地上了。
为项少龙打气的采声震天响起,场内占了七、八成的人都希望见到他们心中这位英雄得胜。
吕不韦和莫傲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想不到项少龙有此奇招,教膂力过人的管中邪完全发挥不出本身的优点。
不过项少龙却也暗自心惊,因为管中邪长击刃反震之力,也令他非常难受。
更兼对方用的全是卸力的抵御方法,虽似落在下风,但自己却比他更要耗力。
若非自己用的是墨子剑这类重剑,想把他迫退半步亦甚为困难。
项少龙知道管中邪仍未看破自己的窘境,见好就收,哈哈一笑,往后退开,剑交右手,遥指着惊魂甫定的管中邪道:“管大人果是不凡,承让了!”
管中邪大失面子。眼中闪过森寒的杀机,冷冷道:“项大人占了上风,为何忽然收止攻势,是否腿伤发作了!”
项少龙乘机回气,微笑道:“管大人真懂开玩笑,我们又非真要分出生死,自然该有来有往,我攻你守,我守你攻,互展所长,为今晚的宴会助兴,也好让娘蓉小姐看清楚我们的本领。”
众人见他两人虽停剑暂时罢斗,但唇枪舌剑,仍是继续交锋,均大感剌激,不觉有半点闷场。
管中邪输在因颜脸受损而动了气,知道自己在言语上失了风度,忙暗自警惕,再不敢轻视这对手,微笑道:“既是如此,中邪只好奉项大人之命进击了。”
言罢目光如电,罩视对方。
项少龙心知肚明:管中邪不但膂力胜过自己,若论老练深沉,亦比他胜上一筹。
尤幸自己连番施计,重挫了对方的锐气,否则恐怕早负伤落败了。
际此生死胜败的时刻,那敢怠慢,立即排除万念,凝神守志,无论动作和心灵都不露出丝毫破绽空隙,摆出墨子三大杀招的以守代攻,门户森严地静候对手的攻势。
管中邪知道这是唯一挽回颓局的机会。最理想当然是漂漂亮亮的败敌于剑下,否则也要迫得对方进退失据,否则他就只好弃剑认输了。
一向以来,他也有信心可稳胜项少龙,但今晚交手以来,他虽未曾真败,却是连番受挫。使他强大的信心为之动摇,发挥不出全部的实力。
围观者愈聚愈多,已过三千之数,但却不闻半点声息,从而可知现场的气氛是如何紧张凝重。
管中邪长击刃微微晃动,当气势蓄至巅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