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荷冲我说,“红煞子球”这一个听上去不伦不类的词中,其实包含着四个意思。每一个字,都有一个所指。
而其中,红,说的是鸡血,煞,指的是鸭毛,子则是芝麻,又叫“巨胜子”,球,则指把这些融合起来之后的那个“球”。
综合概括起来说,赵海鹏弄的这个红“丸子”,其实就是把鸡血,鸭毛,和芝麻糊一类的东西加水一起熬,而这个东西,也就是给我的宝刀加“煞气”的主料。
赵水荷与我说的这些,可谓已经是很详细了,不过我听了之后,却依旧感觉云山雾绕。
这些东西,和我菜刀上的煞气好像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吧,说竹诗“吃”了这些东西就能“龙精虎猛”,完全无法理解呢?
看着我满脸大写的“不解”,赵海鹏摇了摇头,便接过赵水荷的话茬子来,耐心的开始告诉我这其中的“玄机”。
老赵告诉我说,这个东西,其实都是用大阳大燥的东西制作的,如鸡血,芝麻,用他们供奉了刀灵之后,就和人吃了辣椒的效果一样,会让刀灵更加暴躁。
这人一暴躁就会生事儿,而刀一暴躁……自然就要嗜血了。
因此,这一道被赵海鹏称作“红煞子球”的阳食咒,如果形象来说,其实就是针对我菜刀的一支兴奋剂,让丫“吃”了之后,就给我好好的盯着那六具墙里的尸体,谁要是敢在我刨尸的时候闹事,就给我往死里啃!
……听赵海鹏完这些,我心中明了了不少,但是转念一想,却又感觉不太对。
于是,我又问赵海鹏道:“不是呀赵哥,您要是想让刀灵吃鬼,直接拿鸡血浇在她身上不就完了?为啥还要弄鸭毛?还用桃木枝杈熬汤?”
对于我的问题,赵海鹏也一如既往,耐心的冲我解释道:“是这样的……虽然说咱的刀灵能震鬼辟邪,但说到底,他自己也是一个阴邪的东西,如果一味让他的煞气加强的话,怕它饥不择食,所以就加了桃木,和鸭子毛进行收敛。”
老赵说的这两种东西中,桃木其实比较好理解,因为但凡看过道士骗钱和僵尸片的人都对桃木的辟邪作用有点了解,因此无需多言。
而相对于桃木,那鸭子毛则多让人费解了,因为我实在没办法把这种矮小动物的毛发和什么神神道道,稀奇古怪的灵异事件联系在一起……当然,我们的大鸡精葛令瑶同志除外。
虽然我不懂,但一说起这鸭子毛的妙用,赵水荷则冲我娓娓道来道:“鸭毛这东西呀!在五脏庙,火工语里叫‘渡魂舟’,是一种渡鬼的玩意,说起它渡鬼的本事来,那是有典故的……”
而说起这渡魂舟的典故,水荷又告诉我们,据传每年七月十五闹鬼节的时候,地府都允许挤压的生魂分三批回家探亲,看往事所生,所留恋之人。
而传说有鬼魂重生探亲的那一夜,也就被称之为“还魂夜”。
还魂夜还阳的灵魂被分成三批依次还阳,可不是瞎分的,据说他们是根据罪孽大小,入狱来分配回家的时间之长短的,又因为身份的不同,他们回魂在地府所走的道路,也非常迥异。
这其中,大善至贤之人的灵魂走的路平摊比直,到达阳间后,能和家人待六个时辰。而民小无过之人的灵魂走的道路则多丘平缓,路无荆棘,到达阳间之后,能和家人团聚三个时辰。
而至于最后那一批鬼魂,则多为作奸犯科,人心不仁,崇信邪祟的大恶之徒。
据传说,他们会被牛头马面以铁链穿透琵琶骨,走最为蜿蜒曲折,充满荆棘磨难的最后一条还阳之路,受尽痛苦折磨不说,回到阳间之后与家人时聚无多,一番磨难下来,往往只能在日出鸡叫之前,匆匆撇上一眼,做上简单的几声叹息,便又要被牛头马面拽着,继续受回路地狱里的痛苦。
这样截然不同的三条路,分别给三种人的灵魂使用,但你若说这三条鬼魂之路没有一点儿共同点也不确切,因为这三条还魂之路的最后,都要经过一个重要而相同的节点。
而这个节点,那便是奈何桥了。
……说至此,赵水荷又饶有兴致的告诉我道:“奈何桥,传说那是生人魂魄入地府变鬼时要走的道路,而当鬼魂顺着这桥出鬼门关还阳时,这里还是一个中转,是这座桥从地府往外走时,便不叫这个名字了。”
见说,我饶有兴致的追问道:“不叫奈何桥?那叫什么?”
对此,水荷非常无奈的告诉我道:“叫桥何奈!”
听了水荷的话,我弟弟阿四不住摇头道:“三个字只不过反过来了而已,有啥区别?”
面对我弟弟的无知,水荷轻启唇齿,详细告诉他说,据说那奈河桥如果反着走的话,人们看见的便不是一座桥,而是一座夸在奈河之上的“忘川吊水楼”,这个楼的名字,就叫桥何奈。
而之所以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据说是地府在提醒那些即将望乡而去的灵魂,他们和亲人之间自然阴阳相隔,就算是看了一眼,也“无可奈何”之意。
因此,这个桥何奈,真实想要传达的意思,其实是“瞧又何以奈”。
听到这里,我们所有人竟都听着有些惆怅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些许对人死后的恐惧和无限遗憾。
甚至,赵海鹏不住叹息道:“我只知道这鸭子毛能辟邪,确实和地府还魂有点关系,但从来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是这么无奈而辛酸的事情啊!”
随着赵海鹏的感叹,这水荷陡然间,竟有点小得意了起来。
因此她便又扬着眉毛,把鸭子毛和回魂夜,渡魂舟的一系列联系,告诉了我们。
第六十一章:奈河水
水荷说,这鸭子毛辟邪的事情和七月十五,地府放鬼魂还阳的传说有关。
而每到那个时候,所有需要还魂去阳间享受供奉的鬼灵,都会被集中驱赶到奈河桥附近,分三批还阳与家人团聚。
而在这三批人中,号称有贤德,有功绩于世人的,直接从奈何桥上过去还阳,走通坦大陆,过“还魂口”,和家人后代享受六个时辰的供奉和祭祀,然后由鬼差接引而回。
剩下的鬼魂中,又分两批,其中一批无甚大过错,平时安分守己的小民则由鬼差引着从奈河桥下水,顺奈何桥南下出“鬼门”,和家人后代享受三个时辰的香火供奉,最后在鸡鸣前离开,又继续顺奈河水南下,从“魂门”回到地府销号。
至于最后一批鬼魂,则是些大奸大恶,信奉异端邪教,不忠孝仁义,无礼义廉耻的恶鬼败类之徒,这样的人则一路由牛头马面穿着琵琶骨,铁面罗刹拿着勾魂牌押送往返,从奈河底下的“血池”踉跄潜水而过。
据说这一段血池里的路程,凄惨无比,期间阴魂头不能出阴寒的奈河之水,脚不许离腥臭的血池之泥,否则勾魂官就会用带着倒刺的竹竿戳打他们的头部,硬生生将他们赶回水下。
除此之外,他们踉跄前进,紧赶慢赶,却只能在黎明前的最后最冷一瞬来到人世,看亲人为数不多的那么几眼。
在之后,这些作恶多端的鬼魂也没有多少时间和亲人团聚,据说他们只能在自己的供奉前看上一看,然后由鬼差引于自己的牌位前绕上一圈,最后流三滴泪,便会被鬼差押着回走,继续他们血与泪的赎罪之路。
……说到此处,赵水荷冲我们点明道:“而据说在七月十五的还魂夜,第二批从奈河水上北上的良人之魂,便是坐着鸭子与家人团聚的。”
说道此处,赵水荷还饶有兴致的告诉我们说,之所以用鸭子接引死灵,据说是因为阎王对这一批死灵最不放心,怕他们跑到阳间作乱,才想出来的主意。
为啥对第二批无甚大罪恶之人的阴魂要如此防备呢?这要说起来,那门道可就大了去了。
毕竟,传说中的那三批生魂中,第一批人有功有德,觉悟比较高,所以让他们从路路回去,准点回归,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差池,第三批人虽然大恶,但全程由鬼差压着,走最难行走逃跑的奈河水道,就是到了阳间,也只是哭一鼻子落几滴泪的时间,基本没什么问题。
如此一来,这还魂夜第二批鬼中,没啥大功也没啥大恶的“绝大多数”便成了最难防范的对象。
按照地府的厚黑逻辑,这一批人没什么定力,也没啥大觉悟,所以在阳间和亲人团聚久了,难免触景生情,忘记了“瞧何奈”的警告,生了滞留人间的心思。
而尤为关键的是,在世间六道众生中,这些无恶无功的第二批却是最多的,也因为他们的众多,阴司拿不出多少鬼差来牢牢的监视他们。
因为这许多的顾虑,世间人便传闻地府想了个办法,让七月十五初秋时,路过奈河迁徙的野鸭子们当“顺风舟”,载着这第二批人魂走水道还阳探亲。
这个习惯,听上还有点诗意的哈。
至于为何天下禽类众多,而地府和这个传说中独选鸭子来驱载鬼魂呢?这自然就要从鸭子自身的特点来说了。
野鸭子这个东西,是种候鸟,每到秋日季节便会大量南下,就和大雁南归是一个道理,符合先人们对游子祖先回归团聚的期盼,而且根据传说,这鸭子水性很好,也是为数不多的几种,能在奈河水中平稳来去的动物之一。
因此,我们日常最为熟悉的鸭子,便和天上的喜鹊,大雁,玉兔等动物一样,在神话传说中担任起了载人团聚的重任,而且这个重任的分配……也足见阴曹地府那些阎王小鬼的心机之深!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野鸭子载着生人的魂魄过奈河见亲人时,魂魄是不允许,也绝不能下鸭子的,一旦下去,便会落在奈河之水里,自动变成淌血池的第三类人。
而与此同时,阎王除了让鸭子载人泅渡之外,也让那些鸭子担任起了“监督者”的角色,据说在七月十五的那天夜里,只要那个冤魂敢流露出不想回到地府的意思,那么拖载他回来的那只鸭子便会一声大叫,把他啄起来直接扔回奈河水里去!
总之,这是个能渡鬼,也能困鬼的狠辣角色。
当然,这些个传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现在的人信的不多了,但是过去的人心里却是深信不疑的,因此围绕着奈河水和这些鸭子,还发展出了许多与之对应的传说。
……说至此,赵水荷举着手,冲我们掰扯道:“……比如我们老家七月十五放的莲花水灯,有一种说法就是因为那些驮着人魂的野鸭子眼神不好,所以才送出的路标,还有给亲人上供的莴苣团子,据说其实是为了讨好鸭神爷爷,让他开恩,多留先祖的魂魄一段时间的贿赂……”
这鸭子的门道说着说着,赵水荷异常欢快了起来,她滔滔不绝的冲我讲述起了在家乡时的各种往事和祭祀,脸上洋溢着美好的表情。
看着那小妮子的兴奋,我没有去打扰她,因为我恍然想起来……她已经来到鲁北大半年了。
这大半年,她没回去过一次,而她的亲人们,也从来没来看过她一次。
因此,我禁不住瞎想,这个赵水荷……到底是生长在怎么样的一个环境中的呢?她口中那个并不讨她欢喜的家,又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当然,眼下情况复杂,不是我瞪着这小美女出神发愣的时候,所以说在赵水荷发泄的差不多了之后,我又适时的冲她说话道:“行了水荷我明白了,这鸭子能载鬼,也能覆鬼,所以赵海鹏在红煞子球里加鸭毛……实际上就是给刀灵上‘眼药’呢,对吧?”
对答,赵水荷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要让你的刀知道谁是主人,谁是敌人!”
第六十二章:红煞子球
赵水荷说了半天,既满足了她个人显摆的**,我也算是又从她那里学了一些东西。
在之后,我便翘首以盼,期待着把这红煞子球,运用在我菜刀上的时刻。
正所谓“光说不练假把式”,那么老赵做出来这个东西,想必也不仅仅是看看而已吧?
就在这时,我只见赵海鹏先拿出火机,点燃一支“独头香”后,毅然插在了还冒着热乎气的红煞子球上。
随后,他托起那盛放着红煞子球的小醋碟,来到供放竹诗的砖头小神龛之前,略微鞠躬,随后才拿起那刀,轻轻提起。
而几乎就在同时,我头脑中突然响起了竹诗那略带欢快的嗡鸣声,那声音的频率不高,但就像青铜编钟的敲击声般脆响,浸透着一种欢快的跃跃欲试。
还没接触到那一颗血红色的丸药,我的刀灵便已经表现出了无比的兴奋,故而我更加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在我的期盼之下,赵海鹏将我的刀放平,刀身一边朝上,同时把那一颗血红色的丸药拿手轻轻捏住,缓缓的放在了刀体朝上的一侧。
赵海鹏拿刀的手及其稳准,所以他放下那圆球之后,那颗原本滴溜溜的球体竟然纹丝未动,顶在它顶端的线香也丝毫没有扰乱的痕迹,依旧在我行我素的燃烧着,冒出细细的笔直青烟。
而借助这样的平稳,我们也彻底看清了那乒乓球大小的“红煞子球”之真面目。
详细凝视间,我发现这东西呈现暗红色,全部布满了一条条深浅不一,但整齐细腻的纹路,如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纹路是由一根根鸭绒的冠羽紧密拼合固定而成。
那些鸭绒的纹路细腻异常,仔细去看,还会有一丝淡淡的神秘感,直让人感觉像是某种神秘宗教的图画,又像是某种让人神迷目眩的图案。
总之,那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球体。
当红色的球体落稳在我那菜刀之上的时候,我们所有人也跟着赵海鹏的动作,屏住呼吸,除了观察,只有慢慢的等待。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故而我们的厨房中也格外安静,静到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的程度。
而也在这份宁静中,我的刀和刀上的那个“红煞子球”,悄然间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大概过了一二分钟后,那菜刀上的红色小圆球竟然渐渐融化了,那刀和圆球接触的地方依次渗透融化成了暗红色的血水。
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一摊由鸡血里的血水里却并不见鸭毛和芝麻的成分,而且血液的颜色也越变越深,到最后……竟然成了深深的黑色。
而就在这红色的“煞子球”一点点彻底消失,变血的时候,另一件奇怪而不可思议的现象,突然发生了!
在我的耳朵边上……悄然响起了磨牙的声响。
那磨牙的声响非常清晰,它回荡在我耳边,仿佛贝壳碎裂的动静。
这样的动静,我起初以为是老四在偷吃什么东西,但是在碰了碰他的肩膀后,却只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如此这般,当我再次得到赵水荷的否定之后,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声响……应该还是我的刀中小鬼,竹诗所发出来的。
竹诗发出如此的响动,还真的是第一次,我听在耳朵里,还真是不舒服的很。
但是在莫名中,我却感觉那声音似很愉快,带着一种……浸透血腥的快感。
渐渐地,声音稀疏直至完全消失了,而当那些声音彻底消失之后,赵海鹏制作的那个“红煞子球”,也已经在我的菜刀上消失全无了。
红煞子球在我菜刀上彻底化掉的一刻,我看的非常清楚,就在那一瞬间,插在煞子球上的线香也同时熄灭了,那一摊红色的血水也变成了一种暗红近黑的“血痂”。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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