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眉叟嘿嘿冷笑道:“老朽已改弦易辙,惟以智胜,无万全把握老朽决不伸手。”
蓦地——
三女弃剑倒地不起。
六蒙面人倏地飘身而退,一人向白眉叟道:“她们俱已被制,点住穴道。”
柳无情瞥见三女倒地,杀机陡荫,剑势一变,身随剑起,剑化九天风雷,势如巨瀑奔泻,寒虾电奔。
一双蒙面人大惊,剑掌疾扬,仰面倒窜,大喝道:“走!”
虽仗着身法奇快,却也被剑芒扫及,冷哼出声,身形落下,一点而起。
白眉叟见状,忙与六蒙面人穿空拔起翻出墙外。
冷面秀士与钱百涵等人最是狡猾,已先白眉叟等纷纷掠出逸去。
柳无情疾收剑招,面色苍白如纸,胸脯起伏不停,显然这一剑已耗尽真力。
忽闻一声朗笑道:“姑娘此招用得及时,稍迟必难幸免。”
柳无情不禁大惊失色,循起望去,冷月清辉下,只见墙下立着一身青衫,丰神俊逸少年,认出是豁蒙楼上所见之严晓星,冷笑道:“你来此何为?”
严晓星露齿微笑道:“姑娘无须疾言厉色,在下并无乘人之危之意,但在下来意姑娘明知故问。”
柳无情道:“你可是为了相救杜翠云?看来你们两人情谊不浅。”
严晓星轻笑一声道:“姑娘言之差矣,在下与社翠云本是武林同道,岂可见危不救。”
柳无情冷笑道:“可惜杜翠云未在此处。”
严晓星面现耐人寻味笑容,道:“姑娘暂别提此事,那一蒙面人实乃武林绝顶高手,临去之时发出歹毒暗器,姑娘定为所伤。。”
柳无情叱道:“微末暗器焉能伤得了我。”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再过片刻便已无救,姑娘既有拒人千里之外之意,在下何必自讨无趣,杜翠云在下已救出,但愿能与姑娘再见,恕在下告辞。”说着双拳一抱。
柳无情面色一变,喝道:“且慢!”
严晓星诧道:“姑娘还有何话说?”
柳无情道:“杜翠云被救出是真的么?”
严晓星道:“在下从姑娘所设的奇门禁制中救出怎么不真。”
“那么萧婆婆呢?”
“点了穴道!”严晓星道:“天明前必可醒转。”
柳无情身形忽晃了晃,却强行定住。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姑娘伤势便要发作,倘能捐弃片刻敌视之心,在下当愿一治。”
柳无情秀眉一皱,目温怒光,右手挥了挥道:“你走吧,我不愿受人涓滴之恩。”
说时,严晓星忽身法奇快如电落在柳无情身前,右臂疾伸,圈指如风向柳无情胸前点去。
柳无情喝道:“你敢!”五指疾弧,一式“怒龙翻江”抓向严晓星腕脉穴。
她快,严晓星更快,圈指疾伸,一缕指风飒然射出。
柳无情胸前一麻,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真力松散,软慷无力,花容失色,眸中含着两颗晶莹泪珠,咬牙狠声骂道:“你敢污辱姑娘,我身化厉鬼也不饶你。”
严晓星不出一声,与柳无情解开短袄撕下,露出亵衣。
柳无情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生不如死,珠泪断线般顺颊淌下。
严晓星宛如铁石心肠,寒着一张脸,从肩部撕落亵衣,只见双肩紫肿坟起,毒伤部分莫两块手掌大小,余外一片羊脂白玉般,令人心神猛摇,血脉贲张。
但严晓星心无旁鹜,目注伤处须臾,伸手入怀在囊中取出一块吸铁石般贴熨伤处,不停地移动着。
约莫茶盏时分过去,严晓星取开吸铁石,只见石上黏附着二十余根,细如发丝靛蓝尾追魂针,针端尚阴有青黑血丝。
严晓星取出一张白纸,将燕尾追魂针平铺在纸上包起,收存吸铁石后,拿出一柄犀利小刀割破伤处微许,却不见一丝毒血流出,太息道:“不料燕尾追魂针毒性如此厉害,再迟片刻姑娘便无可救治了。”
柳无情渐感严晓星是个守礼君子,并无心存丝毫邪念,一种从未有的感觉从心底油然滋生。
严晓星右掌紧抵着姑娘命门穴,一股奇热如焚纯阳真力循穴攻入。
柳无情不禁嘤出声,酥痒舒适已极。
只见伤处沁出两丝紫黑毒血。严晓星以一方绢帕不停地拭除毒血,良久伤处平复,长吁一声。
柳无情只觉严晓星手指抚摸伤处,似是涂敷药膏,清凉舒适。
移时,严晓星与柳无情穿好短袄,并救治其余三女。
三女一跃而起,眸中露惊讶之色。
只见严晓星解开柳无情穴道,将一纸包递在柳无情纤纤玉手中,一鹤冲天拔起,身如流星杳射,穿屋如星,志眼杳失无踪。
柳无情如梦方醒,玉颜酡红,慢慢解开那纸包,只见显露眼前仅是廿余根燕尾追魂针,柔声道:“莲花!”
一红衣俏丽少女道:“姑娘有何吩咐?”
柳无情道:“你去瞧瞧萧婆婆。”
红衣少女一跃入奇门禁制内,抱出那发鬓斑白老妪,道:“姑娘,萧婆婆被那严少侠制住穴道。”
柳无情皱了皱眉道:“一着之错,满盘皆输,咱们走吧。”
天色已交四鼓,季淮河尚是弦歌不缀,画舫来往如梭,严晓星独自一人招来一艘画舫,登舟入舱,只见一貌美歌妓盈盈含笑裣衽一福,莺声轻吐道:
“公子请坐!”
严晓星目中有色,心中无声,唤来九样下酒精致小菜,与这貌美歌妓浅酌倾谈。
朦胧曙色,淮河像是寂静的许多,严晓星推说疲倦不堪,命歌妓独自睡去后,又吩咐将画舫在河中来回驶行,侧睡榻上。
他欲获片刻宁静,回忆往昔也思索未来,盱衡全盘局势筹定方针,他认定柳无情性情刚傲,必不吐露为自己所救,如此才可稳操胜券。
严晓星想了很久,将全盘局势细心研思后,才蒙蒙睡去。
淮河只剩下一艘画舫缓缓飘浮着,一切均悄然沉寂,这现象仅不过是短暂的宁静,但此刻却极为可贵。
河岸上蹲着五个游手好闲的壮汉,地面上摊着酱鸡、酱牛大蛊酒,低声谈论着。
一个独目獐头鼠目汉子忽望了河内飘浮前行的画舫一眼,冷笑道:“我看这船有点邪门,天到了这般时分,还有什么心情在水上荡魂。”
另一人道:“老四,瞧不顺眼的事多着咧,这两日金陵城来了甚多三头六臂人物,取我等性命不费吹灰之力,耐着点吧,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闲事。”
独目汉子道:“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说不定老大方才交我等办的事,就与这艘画舫大有关系。”忽高声唤道:“船上有人么?”
摇船的是一个半老徐娘,坐在船舷上假寐任舟飘行,闻声蓦然一惊,道:
“严公子睡着啦,请别高声。”
五个壮汉闻言面色大变,匆匆奔离河岸。
片刻后,只见三锦衣人疾如电奔来,倏地腾起,身法极为美妙落在船舱外。
舱内忽响起严晓星朗笑道:“三位光临,请问来意?”
其中一锦衣人道:“少侠好耳力,可容我等一见么?”
“三位请!”
严晓星催命船娘向下游驶去。
三锦衣人人舱躬身行札。
严晓星含笑道:“请吧!”询问三人姓名来历。
一面色白净三绺长须,约莫四旬中年汉子,道:“兄弟名叫艾阳,”并道出其他二人名唤孙剑平陈克廉,说着又是一笑道:“兄弟三人诡秘行踪,奉罗刹夫人之命,一路寻觅少侠而来。”
严晓星暗暗一惊道:“原来是罗刹夫人门下,在下失敬。”
艾阳道:“陶小燕陶珊珊二位姑娘身陷危境,请少侠援手相救。”
严晓星不禁一惊,只听艾阳叙出情由。
原来陶氏姐妹一闻知其双亲尚活在人世并陷身在泰山鹰愁谷中,心急如焚,兼程赶回罗刹谷,哭求罗刹夫人相助。
但罗刹谷外频现敌踪,虽未遭受侵袭,却一日数变,草木皆兵,更少在东岳有鹰愁谷地名,思虑再三,力主慎重,不可操之过急,却经不起二女衷哭相济南市,便二女易容村姑模样,由秘道出谷寻求艾阳三人助其探出鹰愁谷确地。。
严晓星道:“三位为何并不在罗刹谷?”
艾阳笑道:“少侠有所不知,罗刹谷内不容男人留住,兄弟等现供职在大内二等待卫。”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在下更失敬了。”
艾阳道:“少侠如此谦蔼多礼,更令兄弟等惶悚难安,”话声略略一顿,接道:“兄弟等偕同二女离京,赶往东岳,只说探寻一味药草,暗中搜觅鹰愁谷藏处。”
严晓星道:“不知找到了鹰愁谷否?”
艾阳苦笑道:“不但没有寻到,陶氏姐妹竟无故失踪,不言而知已陷身虎穴,兄弟等无可奈何,只得赶返罗刹谷禀明经过,奉谷主之命赶来寻求少侠,闻知少侠已至金陵,又不敢公然持帖拜谒,以防落入无极帮耳目中。”
严晓星剑眉愁皱,沉思片刻,才太息一声道:“此事异常辣手,须从长计议。”便命船娘引他们去“兰香院”。
船行须臾傍岸,由船娘领路入得兰香院内,只见曲栏回廊,花厅水池,布设得极为雅致不俗。
严晓星一行入花厅落座,取出一锭黄金,咐准备酒吩咐菜。
艾阳面现歉愧之色,笑道:“怎好令少侠破费。”
严晓星朗笑道:“彼此同道怎说破费二字。”
昨晚相陪严晓星的丽人,双眸惺松,笑靥妩媚,盈盈走出。
严晓星道:“姑娘一宵未睡,谅身已困乏,在下尚未有离去之意,姑娘还是稍歇息片刻吧。”
丽人妩媚一笑道:“如此贱妾暂失陪了。”
严晓星待丽人身影离去后,才道:“二女失踪之事,只要二女坚不吐露自身来历,必可安然无恙。”
艾阳道:“凶邪逼供用刑手法辣毒,二女终必受刑不住。”
严晓星不禁长叹一声。
只见严晓星又接着说道:“远水难救近火,既是在下偕同三位赶去,也难找出鹰愁谷。”
孙剑平听出严晓星之意不允同往泰山,不禁大失所望,道:“少侠不允随往相救,叫我等如何向谷主覆命,谷主还有亲笔手书相呈少侠。”说着取出一封密缄。
严晓星接过折阅,沉吟须臾,微笑道:“在下倒想出一可行之策,逼使无极帮主自动放出二女。”
艾阳三人闻言大喜,忙道:“有何妙策?”
严晓星道:“三位赶回东岳,扬言奉了大内之命采集药草,二女无故失踪,必是凶邪所为,若不放出,天怒不测,必罹非常之祸。”
艾阳三人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目露难色,道:“若此风声传入大内,我等恐身首异处。。”
严晓星摇首笑道:“无妨!”说着从身旁取出一块金牌。
三人一见此牌,顿时肃立亮身,艾阳道:“少侠此牌得自何处?”
严晓星便将得牌经过叙出,接道:“在下请知府修书一封驰驿去京,面呈李相照行事,谅二女必可释出。”
艾阳不禁大喜过望,立即告辞。
严晓星笑道:“三位不要操之过切,千里长途,飞身难至,再说三位须换易商买装束,以免起疑。”
兰香院酒宴摆齐,陈列山珍海味。
艾阳三人命人去布庄买了三袭商买成衣换上,晌午后才告辞离去。
严晓星佯装放逐声色,与众丽人猜拳行枚,并命院中龟奴通知镖局。
片刻,只听厅外传来乾坤八掌伏建龙宏亮大笑道:“贤侄雅兴不浅,到处留情。”
只见伏建龙余化鹏相率迈入厅中。
严晓星朗笑道:“人生戏耳,何必认真。”即肃客入座。
酒过三巡,伏建龙回严晓星附耳低声道:“杜姑娘有下落么?”
严晓星答道:“小侄四更时分,相遇杜姑娘手下一名弟兄,谓杜姑娘趁柳无情遭遇强敌时得以逃出,既然无事,小侄一时之兴,动了怡游秦淮之念。”
伏建龙不禁捋须呵呵大笑道:“贤侄文采风流,稍涉风月,自古英雄才子皆然,有何不可。”
三人在兰香院磨了两个时辰,余化鹏与伏建龙双双告辞。
伏建龙呵呵笑道:“贤侄在金陵尚须稍作勾留么?”
严晓星道:“漕都主人宿疾未愈,甚艰即行告辞更须探听陆玄行踪道再作去留。”伏建龙呵呵笑道:“正该如此老朽及一副联语,正与眼前应情:
小住为佳,得小住,便小住。
如何是好,要如何,便如何。
请贤侄记住温柔乡里最是消磨壮志,莫沉溺就是。”
言罢,复又宏亮大笑拉余化鹏离去。
严晓星俊脸绯红,道:“这位老前辈最爱说笑。”
俗云哪个姐儿不爱俏,严晓星俊逸翩翩,貌比宋玉,兰香院诸女争相献媚,旖旎风光,可想而知。
但严晓星是有所为而来,非常人行非常之事,怎能认真那陪他的丽人名唤雅萍,妩媚温柔,楚楚动人,对严晓星婉婢温顺,不似风尘中人,见严晓星即生要此婢用点。
花厅内全樽酒绿,烛影摇红,严晓星与雅萍娓娓清谈,蓦地,龟奴匆匆奔入,禀道:“严公子,院外有一黑丑女坚称要见面公子。”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请她进来。”
雅萍柔声道:“是否贱妾须避开?”
严晓星摇首笑道:“无须。”
只见龟奴领着一黑衣少女进入花厅。
那黄衣少女面色蜡黄,不类生人,森冷如冰,穿着一身黑线短袄劲装,外罩一袭黑绒披风,肩背一柄长剑。
严晓星立起微笑道:“姑娘请坐。”
黑衣少女目注了雅萍一眼,作势要取文房四宝。
雅萍会意,命婢女取过笔墨纸砚。
严晓星泛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黑衣少女在纸上草书。“你知道我是谁?”
严晓星道:“知道!”
黑衣少女不禁一怔,又疾书如飞:
“你真知么?”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无情最是台城柳。”
黑衣少女正是柳无情,立即掷笔怒道:“我真个人如其名么?其实你最是无情。”
这时雅萍与院中婢妪俱退了出去,静悄悄花厅内仅剩下严晓星及柳无情两人。
严晓星怔得一怔,微微叹息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毫无恩怨,无情二字在下愧难领受。”
柳无情莲足一跺,银牙猛咬,冷笑道:“你还说咧!女儿家当清白为先,你当众与我。。,怎可一走了之?”忍不住眼圈一红。
严晓星剑眉一皱,一笑道:“嫂溺援之以手,此乃不得已纵权之举,何况昨晚之事在下不吐露,谅与姑娘无碍。”
柳无情嗔道:“至少你已瞧见,你如不应允,我与你绝不干休。”
严晓星愕然诧道:“姑娘须在下应允什么?”
柳无情气得娇躯乱绝,咬牙嗔道:“到了这般时候,你还装什么糊涂嘛!”
严晓星倏地神色一正,太息道:“人非太上,何能无情,但在下身负血海大仇,不愿涉及儿女之私,这个尚请姑娘见谅。
柳无情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许飞琼杜翠云二女是否是你心中情侣,此刻身在兰香院内,追膛声色之乐。。”
严晓星俊脸一红,忙道:“逢场作戏,岂能认真。”
柳无情道:“那二位姑娘知你在此处,哼,真有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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