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九公道:“老夫与令弟至莫逆,迷魂谷主夫妇突告失踪,经多年之查访,方知陶老师你与令弟面和心违,生心陷害迷魂谷主夫妻。”
陶胜三心头猛泛奇寒,道:“此话匪夷所思,陶某怎会暗害手足同胞。”
闵九公面色一寒,冷笑道:“狡辩无益,老夫自有方法叫你吐实。”说着从怀中摸出十支绣花银针放在桌上。
只见闵九公微微一笑,捏起一支银针,左腕一翻,抓起陶胜三左腕,疾如闪电将针尖戮入陶胜三右手中指甲内。
陶胜三只觉奇痛彻骨,不禁修呼出声,额角汗珠黄豆般
大流下。
闵九公又捏起一根根针,由陶胜三右手无名指指甲下慢慢戳入。
陶胜三只觉痛不可忍,泪水夺眶涌出。
陶胜三不禁胆寒魂飞,自知无幸,只见闵九公已取第三根银针,忖道:
“与其身残酷极刑,反不如自毙而死。”
他虽萌必死之心,但猛然察觉气穴阻滞,力不从心,又是一阵奇痛,禁不住张口嗥叫出声。
拾指连心,陶胜三痛极晕厥过去。
十三
不知多少时候,陶胜三醒了过来,一阵阵刺心奇痛犹自有增无已。
他发觉自己已置身一石砖空屋内,股被石壁钢圈紧紧扣牢,发悬于一根横击的牛筋上,牛筋结有一巧妙的装置,只要稍用力道,高悬在发顶上一块棱芒钢锥必坠于陶胜三背部。
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陶胜三眼前石壁朱书数行字迹,警告陶胜三不能挣扎,亦不能希冀有人来相救,稍一动弹,淬有剧毒钢锥坠落在背,虽未必死,但毒笥可使他受尽痛苦,闵九公留言有要事他去,七日后方可赶返,尽这七月之期,须陶胜三静静思考。
七日之期并不太长,但在陶胜三而言,无异七年之久,更无法静静思考。
陶胜三回首前尘,不由老泪纵横,顺颊流下。
渐渐他感手指肿张,头颈脊骨僵硬,眼皮沉重,再度昏睡过去。
石室外人影一闪,正是那赵春城,目光凝注在陶姓三面上,泛出一丝悯恻的神色,高声呼唤道:“陶老英雄。”
。。。。
。。。
一连呼唤数声,陶胜三睁开沉重眼皮,黯淡眼神似已看明赵春城,脸上泛呈凄然笑容。
赵春城疾闪而入,落在陶胜三身前不远,诧道:“老英雄为何落得这般模样!”一道锐利眼神扫视石室内情景,不禁面色微变。
陶胜三凄然笑道:“一言难尽,赵贤弟将老朽救离此处再说。”
赵春城面有难色,摇首道:“在下恐不能救开老英雄。”
陶胜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赵春城道:“老英雄身上被下了极恶毒的禁制,武功已失,在下虽可用剑斩断悬发,及时用掌力振开老英雄,但老英雄必撞出摔落,震断心脉毙命,救之反而害之,在下势所不能,更所不忍。”
陶胜三凄然答道:“老朽愿求一死,赵贤弟请动手吧!”
赵春城摇首道:“在老英雄而言别无选择,若传扬江湖,在下恐百口莫辩。”
陶胜三惨笑道:“老朽求死亦不可能么?”
赵春城略一沉吟道:“依在下之见,只有等这个闵九公回来,在下猝施奇袭,制住闵九公迫使就范,解开老英雄穴道。”
陶胜三面上浮起凄凉悲怆苦笑道:“老朽度日如年、恐怕难等。”
赵春城目露诧容道:“闵九公留言须时七天返回,那日在下途中相遇老英雄,屈指算来,今日已是第七天。”
“什么!”陶胜三惊诧道:“今日已是第七天。”
“正是!”
陶胜三叹息道:“贤弟想法本好,倘闵九公遇事牵缠,万一今日赶不回来咧?“
赵春城黯然无语,以悯恻目光注视着陶胜三,摇首频频叹息。
突然,赵春城眼神中光暴炽,道:“在下料闵九公必来,他擒囚老英雄不予杀害定有所求,虽有急事他去,岂能不匆匆赶返,这个老英雄自然较在下更为明白。”
“不错!”陶胜三道:“闵九公是有所求。”说此心中兴起一阵激动,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老英雄怎么流不睛了?”赵春城不胜惊愕。
陶胜三道:“赵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纵然活着,也是生不如死。”
“老英雄为何说此丧气之语。”
陶胜三凄然笑道:“老朽欲有所求,贤弟是否愿为老朽办一件未了之事?”
赵春城目注陶胜三道:“只要在下力有所及,无不如命。”
陶胜三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闵九公乃舍弟迷魂谷主陶泰麟至交莫逆,舍弟夫妇无故失踪,他心疑为老朽陷害,欲霸占迷魂谷基业。”
“此乃真情么?”
“虽不中的亦不太远。”
“如此说来,令弟确系老英雄所害了。”
“不是!”
“是谁?”
“无极帮主!”
赵春城不禁呆住。
陶胜三凄然落泪道:“迄至如今,老朽只知是无极帮主所为,但无极帮主面貌长相,真实来历尚蒙然无知。”
“究竟为了什么?”
“贤弟似心疑老朽为何与无极帮互通声气,虚与委蛇么?其实老朽也有难言之苦衷,昔年舍弟与老朽性情不投,格格不入外人不明多滋误会,舍弟为何为无极帮主所害,因他昔年做下不德之事,为武林所不齿。”
“令弟做下什么不德觉之举?”赵春城道:“不知中可否见告?”
陶胜三黯然答道:“当年屠戮紫霞山庄实舍弟之暗助。”
赵春城闻言如中雷击,不禁暗中面色大变,微微一笑,道:“紫霞庄严天梁大侠惨遭灭门之祸,在下约莫在家师处闻后,兹事体大,老英雄是否言而无徽。”
陶胜三神色黯淡,道:“老朽岂可无的放矢,血口喷人,昔年围袭紫霞庄,如非舍弟以迷魂药物相助主谋巨邪,怎能成功。”
赵春城道:“如此说来,老英雄定知主凶为何人了?”
陶胜三道:“不知,但老朽心疑就是无极帮主所为,更难怪舍弟,舍弟显系受迫所为,无极帮主为了不泄漏风声,所以将舍弟夫妻囚禁。”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这处老英雄定然知道。”
陶胜三道:“知道。”
赵春城道:“为何不设法相救?”
陶胜三凄然一笑道:“武林中不知道老朽与舍弟势若水火,不啻仇仇这话有谁能信,事因一册武林秘芨而起,无极帮主心疑舍弟趁火打劫取去,惟老朽受无极帮主之托去舍弟囚禁之处,探问武功秘芨下落,怎奈舍弟守口如瓶,见了老朽如同陌路,是以老朽才想探听二位嫡亲侄女现在何处,只有骨肉之情才能使舍弟吐露真情。”
赵春城道:“风闻无极帮主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迫使老英雄寻觅一双胞侄女下落,除之以免后患。”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无极帮主实有此意,话虽如此,老朽就是残暴不仁,也不能将一双侄女陷之于死,如今老朽临死之前恳求贤弟相求寻觅一双侄女,告知舍弟囚禁之处,联络同道救出,揭露武林一大悬案。”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在何处?”
陶胜三道:“东岳泰山鹰愁谷。”
赵春城道:“迷魂谷主一双爱女叫什么名字?”
陶胜三道:“一名小燕,一名珊珊,有劳贤弟,老朽死在九泉也当。。
瞑目。。”
言毕气绝毙命。
室外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而入,现出淮上隐叟祝秋枫,目睹陶胜三死状,不禁长叹一声道:“我不择手段似虽嫌毒辣,错非如此,焉能使陶胜三吐实。”
祝秋枫说话时,陶珊珊小燕姐妹悄无声息走入石室,星眸红肿,陶珊珊道:“我知道你心中甚是恨我姐妹俩人。”
赵春城不禁一怔道:“为什么要恨你们?”
陶珊珊目露凄怨之色道:“少侠耳闻家伯之言,已知令尊之死,家父主谋帮凶,焉能不怀恨在心。”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罪不及孥,在下怎能怀恨姑娘姐妹,何况令伯父之言恐不尽不实。”
陶小燕诧道:“为何不尽不实?”
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非舍本逐未。”
淮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余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操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么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后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于理解,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人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么?”
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嗔道:“你怎么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
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施星火炮,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花雨,绚烂夺目。
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兀立在雪地中,目注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拽示意两人禁声。
赵春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冲霄拔地卢,落足树柯上揉上树顶。
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后爬上树顶,藉浓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雪崖下睡着一蓝袍者,面如紫铜,鹰鼻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于常人。
在老地得身前,弃有两具尸体,开膛摘胸,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萧文兰骇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点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自称白眉叟,心性暴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后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和的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么?”
许飞琼摇着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
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来未现身江湖,再出必有缘策,三凶并不同舟共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鹰在此安眠,谅是在等候什么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激云霄。
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精会神,凝神啸声传来方向。
只见雪野尽头现出叫个黑点,疾如飞黑掠来。
白眉老魔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个,霍地跃起,两目暴射出两道慑人寒芒。
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少年,目光巡视近了一眼,愕然道:
“恩师,你又犯戒了么?”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兔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来了,为师怎么犯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不吃活人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么。”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道:“两具尸体死前都是活生生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是,我老人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么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来了。”
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么?”说着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
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鸡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
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鸡,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鸡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疾倦异常,盘坐于地,瞑目行动运气调息。
许飞琼三人藏在树顶,一瞬不瞬,察视究竟。
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着又是一笑,道:
“我觉得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阴影,反不如离开地好,日后自有水落石出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
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会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几条人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
八人穿着不一,均以黑衣扎额,覆戴一具鬼脸壳,使人难以分变。
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差。”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懦笔挥毫,沉思绘出八人形貌。
偷天二鼠吕都姜大年一生遍压名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至达官贵宦,下至凡夫走率,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遍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可否认出他们来历。
吕都茫然播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嘈。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着一帧绘像。
那是一个清灌颔下元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都道:“此人似是和尚,久未剃头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枪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蹩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恩。
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
良久,姜大年双眉一振,而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明这这夜,我兄弟两为追杀淫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人五台,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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