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反纵而出。
过之江的掌势,本来是凌厉无匹,不要说打实在了,就是沾上了一点边儿,岗玉仑要想活命也是不容易。
然而,幸亏岗玉仑是一个逃势。
如此一来,过之江的掌力,正好加快了他的速度,只听见窗扇哗啦一声大响,岗玉仑身子整个地摔出了窗外!
他身子一经翻出,即跌倒在地。
过之江肩头微晃,已跟踪而出。
几乎是同样快的势子,就在过之江身子方一沾地的当儿,斜刺里,陡地涌上来几条快速的影子!来人中,三个是长衣飘飘的老者,一个是灰衣中年矮汉。
前三个俱都是人手一剑,只有那个矮汉手里持着一双弧形长刀。
三个老者正是“六合门”中的长老级人物,一名“清风剑”许南,一名“太岁剑”
刘天兴,一名“风铃剑”蔡无极。至于那个手施双刀的矮汉,却是“七星门”中的岗双飞。
这四个人是负责第二拨应敌。
是以就在“冬眠先生”方自现身的一刹那,这四个人已自不同的方向猛然袭到。
三口剑、一双刀同时把过之江围在了当中。
过之江原本可在一举手的当儿,将岗玉仑击毙掌下,想不到忽然间又会冒出来这么一伙子人。
他目空四海,哪里会把这一干人看在眼中?
同时之间,“太岁剑”刘天兴与“风铃剑”蔡无极的两口剑一左一右蓦地向着他左右双肋间刺到。过之江两臂一舒,已分别拿捏住一双长剑的剑锋。
刘、蔡二长老只觉得剑上蓦地逼出极为罡劲的一股气机。
那是一种他们生平从来也不曾领略过的感受,冰也似的冷,电也似的麻。
刘、蔡二老,武功虽较之掌门人古寒月逊色得多,但是说起来也是辈份甚高的人物,而其剑术一门,受本门传统的剑术薰陶,均非弱者。
此刻三老联手,自非等闲。
所谓“联手”,顾名思义,自然是联合各人之力同心共赴之意,其优点乃在于互为掩护,轮番以本身杀着,待隙向敌人出手。
三长老尤其精于“联手”出剑,其灵巧程度,有如常山之蛇——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中则首尾皆至!可谓巧妙之极!然而,他们此刻所面临的敌人,显然大非寻常。
刘、蔡二长老,一上来就吃对方拿住了剑锋,一时再想摆脱已感不易。
的确是怪异之至!
刘、蔡二长老想夺剑固是不能,即使想松手也诚为不易,透过一双剑柄所发出的吸力,竟使得他二人一双手掌紧紧地吸咐在剑柄之上,有如湿手沾面,哪里还能甩脱得掉?
只可叹二长老空负一身剑技,竟是丝毫也展示不出来,眼看着二人瘦削的身躯,簌簌地一阵颤抖,蓦地,像是掷出的一双皮球,随地滚跌而出。
令人眼花缭乱的更不止于此。
就在二长老方自跌出的一刹那,“清风剑”许南与岗双飞已由腹背两个方向同时扑上。
妙的是那位“冬眠先生”过之江手上一双剑,竟在这一刹那间,陡地分开来。
在前后两道闪烁奇光里,这双剑上光华竟然暴长一倍有余。
那一刹那,惊心动魄!
剑光前后分开,有如扇面般地展开来,划出了两道弧形光华,正好迎着了岗双飞与“清风剑”许南扑上的身子。
血光一现,许南首先着难。
这口剑自顶而下,来了一手大劈活人,随着对方剑势落处,“清风剑”许南的两爿尸身,一左一右同时分开来,向两个方向倒下去。
血洒了一地都是。
在同时他另一只手上的那口剑,也正好劈中在岗双飞的胸腰之间。
这一剑的力道,看上去似乎比劈砍许甫的那一剑更为有力,只听见“喳”的一声,随着过之江的宝剑挥处,岗双飞的半截身躯,有如飞旋的陀螺般,“呼”的一声,旋空而出——那剩下的半截身子,由于上来的冲势太猛,一时煞收不及,通通通一连向前跑了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好快的身法。
好猛的剑势。
令人三魂出窍七魄升天的凌厉杀招。
这时,如果你是一个目睹者,你会“不寒而栗”。
尽管是杀人手法千奇百怪,花样翻新,可是像这等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杀人毒招,毕竟是武林罕见!令人不忍卒视。
也许是过之江真的愤怒了。
像这般一出手,即似闪电的杀着,在他来说也属创举。
就在这一刹那,白鹤观主却由另一个方向狂扑上来。
这个老道人虽然自知武功不是对方对手,可是他毕竟也不是可以轻视的人物。
这时他眼看着自己方面事先煞费苦心的一番周密计划,竟然在对方这个魔头一举手的当儿,摧毁无遗,尤其痛心的是自己这边几个有力的高手,除却古寒月尚未出手以外,其他的几个人,包括岗玉仑、岗双飞、三长老,这么多的高手,竟然在对方一出手当儿,先后溅血当场。
自己虽托天之幸,得免于难,可是这个老道人却生就了一副不畏强敌的脾性!
这时他大吼一声,足下一垫步,施展出“身剑合一”的身法,快速地把身子依附上去,一口仗以成名的“银雨剑”幻化成一片银色光墙,直向着过之江劈头盖脸地罩了过去。
这个老道人早已在前次与对方交手的过程里,体会出了难得的窍门儿。
他知道对方最厉害的身法是一个“贴”字,最厉害的手法却是个“快”字。
如果一旦为对方贴近了身子,其势有如磁石引针,休想摆脱得开。
如果一旦容得对方挥出剑,也必定是万难逃开身去。
他于是把握住了这两项原则——那就是绝不容许对方把身子欺近了,也绝不容许对方向自己施出杀手。
白鹤观主毕竟是高明之士。
这两项原则,起码在目前,发生了暂时性的效果。
于是,就在过之江的一式杀手,尚来不及施出的一瞬间,白鹤观主已经展开了退身的势子。
只见他足尖飞点着,已经退出了三丈以外。
“冬眠先生”过之江那般疾快的一剑,竟然会砍了一个空。
剑光有如一道经天的长虹,直由白鹤观主前胸滑落下去,使得白鹤观主这件道袍平空地又多开了一道岔口。
白鹤观主虽说是避开了这一剑,却也禁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防着对方更厉害杀手即将使出。
对付这类强敌,他只得施出浑身解数,采取他的既不能胜敌,却可以保全自身的一种胶着战术。
这种战术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就在冬眠先生一剑落空之后,白鹤观主已纵身而上,猛厉的剑招,随着他攻出的剑术,有如一大片卷起的浪花,直向过之江身上卷了过去。
冬眠先生足下飞点着,向后退出了五丈以外,留下了一个与敌人出招的最好时机。
然而白鹤观主却是无论如何再也不敢进身了。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双足飞点着,三起三落,已把身子退到了廊道正中,身子方才着地,迎面的过之江已追循着电也似地来到了面前。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凌厉的剑阵开始展了开来。
过之江身子方一落下来,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一个银发斑白的清癯老人快似飘风般来到了身前。
来人正是“六合门”的掌门人古寒月!
同时间,四面八方霍然现出了许多人。
这些人配合着古寒月的势子,就在过之江身子方一现身的当儿,同时向前跨进了几步,已把过之江团团围困在一个八角形的剑阵之中。
正是所谓的“八卦连环无敌剑阵”。
连同白鹤观主在内,十一口长剑的剑尖,同时指向过之江胸前。
过之江的目光首先接触的是古寒月,却由于这个剑阵的突然变化,而失去目标。
他忽然发觉到面前一个持剑的少女,蛾眉斜挑,杏目圆睁,正是前次不久以智力胜过自己的柳青婵姑娘。
然而不及眨眼的功夫,柳姑娘已经又随着变化转动的剑势而移换了位置!
由此开始,一张张不同的面貌,在他眼前变幻不已。
他的眼睛只要注定向一个人,在旋踵间,那个人必定在他眼前消失,代之的又是另一张新脸。
这一势“八卦连环无敌剑阵”果然厉害无比,一向为古寒月视同“六合门”不传之秘。
这一次大敌当前,他才不敢自珍,传出以为应付急难之用。
过之江显然第一次感到了困扰。
但只见以古寒月为首的十一个持剑人,时分又合,斗转星移,不同地变幻着位置。
过之江的一双眸子,一连追逐了好几个人,居然都落了空。
现在他知道面前的这些人,将要与自己有一番前所未见的厉害搏杀了。
他同时也体会出来,自己所面临的这个战局,不再像以往所对付的那些场面那么轻松了。
面前的十一个人,进、退、举、止、快、慢、左、右,似乎都有一定的步骤。
诀窍是绝不与过之江正面单独接触。
而且,使过之江最感觉头疼的是这十一个人持剑的招式,都不一样。
譬如说甲的剑是平持右手,乙的剑却在左手,丙的剑是高高举起,丁的剑又压在下盘……
如此一来,给过之江的感受是不知何以为敌,这些人在当中某一人的口令之下,随时变幻着身法。
唯一相同的一点,每人那双凌厉的眸子,都注定在他一个人身上。
十一双眸子内所泛出的目光,都是那般的凌厉,对过之江尤其是恨之入骨,恨不能一口把他生吞下去的模样!
所谓“千目所视,无疾而终”,足见被人仇视不是一种好滋味!
过之江虽说是恃技而骄,可是面对着这么多双敌视的目光。也不禁有些心怯。
不可否认的,他对于眼前的这个阵势,已存下了相当戒心!是以在他未能领略出这阵势的奥秘前,暂时不欲轻举妄动。
冷笑了一声,他站定了身子。
就在他身子方自站定的同时,那个环绕在他身侧四周的阵势,霍地也定住不动。
面对着他的,仍然是那个面相清癯的老人——古寒月。
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层自恃不屑的笑容。
“古寒月。”
“很好,我此行预备会见的,就是你。”
“专程候教。”
过之江那一层压在前额的短发,簌簌起了一阵颤抖,脸上带出了一片怒容。
“你知道我是谁吗?”
“哈哈,”古寒月发出了两声狂笑,笑声里却充满了无限凄凉的意味。
“足下即使是烧成了灰,古某也不敢忘怀。”
“那么我又是谁?”
“过之江。”
“过之江是谁?”
“小辈欺人忒甚!”古寒月冷冷地道:“小辈,别人怕你,我古某却不怕你,你的那一手鬼吹灯,瞒得了别人,却是瞒我不过。”
“我看你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句话过之江说得异常冷漠!
虽然是平和的一种腔调,可是却隐隐含蓄着凌厉的杀招!透过了过之江那种凶狠的目光,可以体会出他内心对古寒月恨恶的程度。
“你听着!”古寒月冷冷地道:“三十年前独孤无忌,倒行逆施,为我等十一派联合声讨,君山之役饶其不死,独孤老儿就该就此洗心革面,重新为人才是正理。想不到那老儿不思自行检讨,反倒迁怒于众人,教出你这等恶徒为祸人间,真是罪不可恕。小辈,你自恃从你那老鬼师父处学得一点闭息、尸解的道法,竟敢如此目空一切,杀戮成性……”
一气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目射红光地道:“小辈,你东杀西杀,今天竟敢来到我古某人面前撒野……”
嘿嘿一笑,他瞪目欲裂地又道:“小辈,血债血还!今天看你还怎么逃开古某的掌心!”
过之江一双眼皮微微闭拢着,仅仅只露出一线目光,当他听完古寒月一番话后,身子微微起了一阵子颤抖。
“凭你古寒月?”那是一种无限冷漠、轻视表情:“你还差得远!差得远!”
目光一扫面前的阵势,他冷冷一笑,又道:“不错,你这个捞什子阵,是很古怪,一时倒把我困住了!可是这仅是暂时,用不了一会,我就能看透。”
顿了一下,他又道:“那时候,也就是你的死期……不,也就是你们这些人的死期到了。”
说到这里,他偏了一下头,却把那双冷漠的眼睛注视在柳青婵身上。
“柳姑娘,久违了。想不到在这时又遇见了你。”
柳青婵点点头,貌愠语冷地道:“不错,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
过之江一哂道:“不用说,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了。”
“为亲人复仇,为武林除害,义不容辞的事。”
过之江徐徐点了一下头,道:“好说,柳姑娘,你可曾想到一点,这一次我是不会再放过你了。”
“我想到了。”柳青婵与其针锋相对地冷嘿一声,道:“这一次我也不打算放过你。”
过之江手上分持着两口剑。
这两口剑是方才自六合门二长老手中夺来的。
他把两口剑交叉地平置在胸前,缓缓地道:“我生平自负极高,不愿与妇人女子动手。”
说到这里冷嘿了一声,又道:“如果你打算退出,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一经交手,你活命的机会可就微乎其微了。”
柳青婵淡淡地一笑道:“过之江,你的武功确是高明,说一句长你志气的话,的确是我生平所仅见,假使今天输给了你,能死在你的剑下,也是我所乐意的一件事情。”
过之江倒是想不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聆听之下,神色陡然一变。
“姑娘,你这又何苦?”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说道:“老实说,杀死你大伯父,是我一时的疏忽,既然已成事实,却也无可奈何……”
他冷笑了一声,道:“我生平行事,绝不后悔,我可以网开一面,姑娘你却莫再向我复仇,眼前这个场合,你却不宜置身,速速去吧!”
柳青婵蛾眉一挑道:“姓过的你说得好轻松!你虽有心饶我,我却饶不过你,有本事你放剑过来。”
一旁的古寒月早已忍无可忍,由于他们中三老一上来俱已丧生。
在古寒月的感觉里,这是极为痛心的一件事。
他决心要借着这个“八卦连环剑阵”为己方找回面子,同时为死者复仇。
这时聆听之下,古寒月冷叱了一声,掌中剑向上一举,叱了一声:“变!”
同时间身侧各人移动了一个圈子。
连同白鹤道人十一口剑的剑尖,一齐指向过之江。
过之江两口长剑同时一举,一在前胸,一在后背,他身躯微微下蹲,面上神情不愠不怒——正是“抱元守一”的架式。
古寒月倏地又叱了一声:“停!”
旋转的圈子突然静止。
但只见十一口长剑,自四面八方突地攻了上来!
过之江身形猝转,两口剑上光华暴涨如电,只听得“呛啷啷”一阵剧烈的剑鸣之声,似有多人在这个势子里,身躯向后倒仰下去!地面上同时多了几口遗落的宝剑。
尽管如此,并无碍于这个剑阵威力。
首先就有三口长剑,分上、中、下三路直向过之江全身攻到。
过之江冷笑一声,足下跨步,闪开了身子。
也就在他足下移动的一刹那,凌厉的阵势遂又展开。
“冬眠先生”过之江虽说是功力惊世,然而对于眼前这个阵势,却昧于无知!
正因为如此,眼前他可就大大地吃了苦头。
过之江足下方移了一步,这个阵势的奇门已然交换,五行亦即发出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