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麻烦的是,因为战况实在太过激烈,后期的战斗几乎都是踩着双方死者的尸体作战的,很多死者早就面目全非,分不清楚究竟谁是敌人谁是同伴。
方陵也不由暗叹了一声,内心深处有着几分悲凉,虽然死亡是避免不了,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残酷的生活,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三千士兵活生生的从石城国出来,但是究竟有多少能够活着回去,却是个未知数,然而,纵然心头有泪,方陵也没办法表现出来,身为主帅,便是战士的主心骨,战场上若是多了同情和怜悯,死亡的便就是自己。
他露出硬朗的表情,吩咐众人开始在谷地外的山脚下挖坑,将一具具尸体掩埋进去,包括谷家军的人马也不例外,毕竟大家都是楚国子民,无冤无仇,只是各为其主罢了,能够战死便是身为一个战士的荣耀,将他们埋在土中,也是对对手的尊敬。
众人默默的挖着土,多情的人泪水一滴滴的洒落在土中,然后将这份悲伤随着尸体一起埋进去,转过身时,便又是一副刚毅的表情,因为谁都知道,这只是战争的开局,远远不是结束的时候。
宋影儿给方陵包扎了之后,和墨香一道,随着医疗战士一起为其他士兵包扎疗伤,众人在谷地外席地而坐。
董沧海和沈桓天二人只受了轻伤,但是体力也损耗极大,说话都些喘气,毕竟这一场敌我悬殊的战事实在是太过激烈。
二人指挥完埋葬的事情,快步来到了方陵面前,看着谷少峰的脑袋,董沧海不屑地说道:“谷家亲卫军名不虚传,果真都是精兵劲敌,纵然被我们奇袭,阵脚也未曾大乱过,偏偏这谷少峰浪得虚名,战事未完竟然开溜,这样的人也堪称北方将军,真是可笑之极。”
沈桓天淡笑道:“董兄说的不错,不过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当然,谷家虽然三代为将,但是前两代的将军都在东方的战场上呆过,唯有着谷少峰身为益州国建国之后,虽然年少有名,又有名师指导,但是未曾经历过大战事,所谓诡才,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这场丈初期他指挥得倒也不错,不过后面被殿下吓破了胆,才生怯开溜。”
方陵淡淡说道:“幸亏谷少峰开溜,否则这场仗真继续打下去,我方人马所损失的人数就不是几百人了,只怕一千多人都要赔进去!”
这一说,董沧海和沈桓天都脸色一黯,事实正如方陵所想,石城国的军队都是新兵新人,大多都是训练三年而已,虽然经过各种训练的强化,心性和战斗力非同一般,但是没有经过战争的洗礼,仍显娇嫩,若真继续打下去,后果难以想象。
毕竟这一战谷家军真正战死的人数只有四千多人,有一部分还是因为重伤在身,军心大乱时被趁乱杀掉的,逃跑的人数就有一千多人,如果不是谷少峰逃跑,他们吓破了胆,而是奋起战斗,只怕会让石城国的战士损失人数超过一千以上,那纵然胜了也没什么可以称道的。
所以,这一场仗不仅赢得险,而且赢得幸运。
方陵又何尝不知道这微妙之处,同时察觉到自己指挥的漏洞,虽然三千兵马的调动是为了让谷少峰掉以轻心,但是自己始终有几分自大自傲,不过如今从谷家亲兵这里衡量到了益州国的战力,日后的战斗便会更加的谨慎。
他略略想完,张继远已从另一边走了过来,他肩上绑着白白的布条,看起来一只手臂受了不轻的伤,快步赶过来后,他便躬身说道:“殿下,咱们不能在此久呆啊,四处逃散的谷家军一定将此战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尤其是那些骑兵,一刻时间就能够到达周围乡县,只怕金桂三县的人马很快就要到来了!”
方陵当然明白张继远的担忧,这样一战后,虽然人马仍有战斗力量,但是疲惫作战的效果非常差,更何况,金桂三县的人马有八九千,纵然个人的战斗力不足谷家亲兵,但是数量却可以弥补个人的不足,若是这个时候在遇到这么大的部队,只怕三千人马都会被吞掉。
不过他从未想过和金桂三县的人马开战,他站起身来,将鲁北叫了过来,将谷少峰的头颅扔进一个布袋子里,丢给他道:“鲁大哥你带几个人跑一趟青冢城吧,把这礼物送给祝将军,让他好好替咱们解围吧。”
鲁北提着布袋子便上了马,飞快朝着青冢城方向行去,现在四面八方的官道小道上全都是谷家军的逃兵,谁也不会怀疑到鲁北等人的身份。
沈桓天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笑赞道:“殿下此计可谓高明啊,祝宝林岂会放过如此良机,只怕是要倾巢出动,击溃城外旷地上的敌军啊。”
董沧海也笑道:“谷少峰一死,敌人军心大乱,群龙无首,宛如一盘散沙,纵然旷地那里有一万人马,又岂敌得过青冢城的一万守军?”
张继远有几分糊涂道:“祝将军只要一进攻,旷地上的敌军肯定会向金桂三县求援,那金桂三县究竟是去帮他们,还是会来围剿我们呢?”
方陵呵呵一笑道:“若是张大人是金桂县的守将,那该如何做呢?”
张继远迟疑了一下道:“这……如果要围剿我们的话,三县城内空虚,那祝将军在击溃了旷地军队之后,只怕会乘机前进,攻克三县!如果选择帮助旷地军队,那么就不能够来围剿我们。”
方陵深邃地说道:“不错,这看起来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是事实上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去帮助旷地上的军队,因为他们不可能放弃三座县城,否则按照军令当斩!”
张继远听得一愣,定神的看着少年,胸腔中象敲着鼓一样,升起一股崇敬感来,少年的睿智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看似不可能的胜利在他的指挥下奇迹的发生,看似不能够安全的转移也信手化解,跟随这样的主子,又岂不会建功立业?
董沧海便笑道:“殿下说得极是,三县乃是攻打青冢城的后方基地,储存粮草物资,若是三县因为围剿我们而被祝宝林攻占,三县守将都逃不了职责。更何况,他们还要收容那一堆谷家亲兵,忙乎的事情可不少。”
沈桓天咧嘴一笑道:“而且,咱们这一战可是把谷家亲兵打得屁滚尿流,只怕金桂三县的人马就算有心,也不敢撩咱们的锋芒啊。”
方陵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淡定自若地说道:“咱们再休息一阵,等到前方战事开打再出发,说不定赶到旷地那边,还能够目睹战事的尾声呢。”
众人都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在满是益州军队的徐州境内击杀北方将军,如今还能够大摇大摆的走回去,如此快意的事人生能有几回呢?
第二十章 一战成名
鲁北等人一路策马狂奔,沿着山道前行,越过金桂县、越过旷地上的万人部队,来到了青冢城门之下。
手持通行令牌,鲁北一声大喝:“奉石城王殿下之命,将益州国北方将军谷少峰的首级送予祝将军!”
就这么一句话,守城士兵们吓得没把下巴掉下来,忙不迭失的赶往县衙。
实际上这个时候,祝宝林刚刚收到探子的飞鸽传书。三天前,因为方陵所留下的信件,他派遣出百名精兵探子前往侦察,却发现石城王的三千兵马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三天来没有一点踪影。
好在探子聪明,调查清楚了谷家亲兵的动向,终于发现了这一场惊天之战,战局刚开时便已飞鸽传书来报。
祝宝林倒没想到方陵真敢带区区三千人马就去伏击谷少峰,正在为他这个愚蠢举动而恼火时,没想到便得到石城王手下承来谷少峰首级的消息。
祝宝林也算是沙场老将了,什么事情没见过,什么事情没经历过,自认为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沉稳坚定。
然而一听到这件事情却忍不住豁然站起身来,匆匆朝城门赶去,探子所传的消息非常简单,只有“石城王于荆棘城伏击谷少峰”几个字,在他看来,虽然是伏击,但是以三千人马对付六千谷家亲兵,可谓胜算渺渺。
哪里料到没过多久,居然传来如此震惊的消息。
打开城门,见到鲁北送过来的谷少峰首级,祝宝林愣得如同电击一般,直是说不出话来,这首级代表这什么样的意义,祝宝林实在太清楚不过了,那就意味着谷家六千亲卫兵已被石城国的三千兵马歼灭!
同时,他也敏锐的感觉到鲁北送来首级的意图,来不及感慨,他立刻下令,除了少量人马驻守外,近一万人马倾巢而出,直朝着旷野之地而去。
此时,石城国士兵大胜,谷少峰被斩首的消息正被谷家逃兵的口中传出,像火一般的蔓延开去,乡村、县城、宛如惊天雷劈一般的扩散着。
主帅战死,旷地军队群龙无首,面对祝宝林这样的猛将,纵然兵力相当,但是在无序的指挥下宛如一盘散沙,很快就被打得抱头鼠窜,金桂三县的兵马为了防止县城被攻下,居然没有派兵支援前方,而是将逃兵拒之门外。
双方热火朝天的交战时,石城国的兵马大摇大摆的走着官道,路过金桂城,又进入到丘陵地带,逃兵们虽然远远的望见石城国的旗帜,一个个都吓破了胆,连忙改变方向逃跑。
当方陵等人来到旷野处时,祝宝林的大军已经在清理战场了。
得到消息的祝宝林等将领纷纷赶到前方,待见到浩浩荡荡的石城国战士时,亦忍不住大吃一惊。
这是他们,也是青冢城的驻军第一次见到石城国的战士,这些战士们一个个精神抖擞,意气风发,虽然带着战后的疲态,但是那股子精气神却让人感到强大的力量。
每一个战士的眼神都是那样的凛冽,每一个战士的气势都是那样的强横,纵然只有三千兵马,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群雄狮猛虎一般,威武而不能敌。
让他们吃惊的不止是众人散发出的气势,还有人员的数量,在击溃六千谷家精兵,击杀了谷少峰之后,对方竟然还剩下如此多的人马,在场任何一个将领扪心自问,别说三千人马,就算六千人马去袭击谷家亲卫兵,也没人能够担保能够保存如此多人马,能够割下谷少峰的首级。
震撼,在每个将士的心头流淌着,只是除了这震撼,众人心头还有着一丝羞愧,这一点,就连祝宝林也不例外,谁都以为石城王是个贪生怕死的角色,手下的人马都是一群窝囊废。
然而,就是这群窝囊废深入敌军腹地,斩杀北方将军,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功绩,那一场战役又是何等的激烈,谁都不知道,谁都无法想象,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崇敬,崇敬这群强者。
而统帅这群强者的,则是被众人曾经嘲笑过的年纪轻轻的石城王!
此时,少年石城王骑在浑身流着汗血的峻马之上,脸上平静而不起波澜,仿佛这一场仗只是弹指一挥间的轻描淡写罢了。
祝宝林老脸一红,大步赶到前面,第一次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末将祝宝林拜见殿下,恭贺殿下凯旋!”
众将领齐唰唰的一片拜倒了下去,曾经轻视过方陵的将领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方陵跳下马来,呵呵一笑道:“祝将军和各位将士也都辛苦了,都起来吧。”
祝宝林挺直身子,耳根有些红,惭愧道:“殿下,末将说话太直,前些日子多有得罪,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方陵含笑道:“本王最欣赏的就是心直口快的人,祝将军何罪之有?而且,是本王故意不说,否则万一消息传出去,又怎么能达到奇袭的效果呢?”
祝宝林等人见方陵不计较,都暗暗松了口气,更为他的大度而感动,吩咐手下继续打扫战场后,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方陵回城而去。
石城国的战士也都受到了优待,青冢城的战士们争相帮忙抬伤员,七嘴八舌的询问着伏击的战事。
战士们都倍感荣耀,自豪的说起这一场大仗的前前后后,青冢城的士兵们听得连连发出惊嘘声,目光中更像星光一闪一闪般的,洋溢着崇敬之情。
大战后数日,荆棘谷伏击之事如火烧燎原一般烧遍楚国各地,更朝着广阔缭绕的周围国家蔓延。
一石惊起千层浪,如今楚国各地,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望族名门,抑或是王侯将相,石城王都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可谓无人不晓,无人不知。
三年前,深居冷宫十六年的方陵在太子大婚典礼上,智答陛下提出的难题,武败皇宫侍卫,得封石城王。
来到封地之后,石城王以席卷之势收服山贼势力,清除地方顽疾,一统四城,尔后招揽贤才,在民众间多有贤名。
不过,石城国毕竟只是一个弹丸小地,招贤纳才的事各个诸侯国也都有,所以大地上关于石城的消息渐渐销声匿迹。
然而谁也没想到,三年后,方陵会用如此惊艳的方式再次唤醒人们对他的记忆。
八王之乱开始已有数月时间,八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各路将军可谓是战无不胜,少有失利过。
八王之中,益州国的实力排在前三位,兵力多达三十几万,东西南北四方将军领四路人马,征战南部资州、西方兴州和北方徐州,连克数十城,威名远扬。
在谷少峰调集兵力,准备攻克青冢城之时,无论是哪方人马都认为这将是一场攻城硬战,谷少峰要么施展奇谋袭城,要么集中重兵攻城,双方的伤亡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随着益州国的不断增兵,最终一定会以谷少峰的胜利而告终。
毕竟比起谷少峰的名号来,一个个小小的将军祝宝林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再加上整个定州的兵力并不算多,全都集中在前线各重镇,已经没有余力给青冢城增兵。
至于带着三千人马勤王的石城王,无论是深知圣旨内情的人,还是平头百姓,谁都认为这只是一个炮灰的角色。
然而,就是这么不起眼的炮灰,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三千人马出现在徐州境内,不仅成功伏击谷家六千亲卫军,以几百人牺牲的代价换取了敌方四千多人的性命,石城王更是斩下了北方将军谷少峰的首级。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荒唐事,以至于事件发生后,很多人都认为这只是一个谣言,然而谷家军随后被祝宝林大军击溃的事情却无疑反证了这一点。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石城王一行在打了伏击战之后居然大摇大摆的顺着官道回到了青冢城!这是何等的张扬,何等的猖狂,简直就是没将益州国的军队放在眼里。
但是,这却偏偏就是事实,胆识、谋略、实力,要想击杀谷少峰三者缺一不可,而当这三样兵家必可少之物完美的结合在了年轻的石城王身上时,蛰伏三年的他不鸣则已,一鸣已冲天而起。
这是益州国的第一场大败仗,而且败得如此惨烈,大军未动,主帅就被人半路截杀,而且还是以少胜多,还是在益州大军占领的徐州之地上,这等于重重扇了益州王一个耳光。
益州王方纵傲在得到消息之后,怒砸金椅,对于方陵他本就早下了密令,一定要生擒活捉,带回王城后好好的折磨,以报当年被擒之仇。
然而方陵却用这样的方式开场,让益州国痛失良才,士气大减,方纵傲立刻下令,任命谷少峰的叔叔谷子云为北方将军,往金桂三县增兵五万,誓要攻破青冢城,活捉方陵!
战事刚完,新的危机又接踵迩来。而且,想要对付方陵的可不止是方纵傲一人,在皇城之中,还有着另一股势力的敌人。
第十五卷
第一章 宋皇后的毒计
宋皇后头戴凤冠,身穿凤羽袍,坐在金凤殿的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