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仁摇摇头，轻声说：“是不是冷了？我去把壁炉烧旺一些。”
“不冷。”许宁染摇头，说：“不要浪费呀，只要到天明时火没有熄灭就行。咱们燃烧剂不多了，小仓库那边……需要的更多。”
仓库没有壁炉和管道这样的封闭取暖系统，供热效率很差，用的木头和燃油都比这边多出近一倍。
而原本用来野外取火的镁棒，都被他们之前对付敌人的“闪光雷”用尽了。
“没关系，哥可以钻木取火，实在不行，哥扮演普罗米修斯，到镇子上给你‘盗火’去……”
许宁染忍不住“噗嗤”笑了半声，又抱怨说：“你别逗我笑啊。一笑就睡不着了……”埋怨的语气像个小孩子。
“睡不着正好，我也睡不着了。”刘大仁顺势把许宁染往里挤挤，在床边坐下。许宁染也没反对，给他让出一点地方，让他靠得舒服些。
过了一会儿，刘大仁轻声问：“你害怕不？困在这山里。”
“我没困住啊。”许宁染半闭着眼睛，一边犯迷糊一边说：“我本来就是来与世隔绝、专心写作的。要是没有这么多事，可能我都写完半本书了。”
——也可能你早成了孤魂野鬼了。刘大仁在心里暗笑。
“再说了，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许宁染声音越来越小，就快睡着了。
“我很厉害吗？”刘大仁有些意外，很高兴地问。但是许宁染半天没有回答，眼睛都完全闭上了。他伸手推推她：“喂~”
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就是想跟她说说话，享受这难得的安宁，看看她睡眼惺忪，却很温和很乖的样子。哪怕他没穿外套，感觉有点凉飕飕。
宁染被他推醒，接着他的话茬顺口答道：“嗯啊~你很厉害呀。有你和赵燮，所有的事好像都会变得很顺利……就算不顺利，你们也能想着办法。”
“那如果这次，我就是没想着办法呢？”刘大仁忍不住问道。
“那就等等呀。反正就一个来月，只要有口热饭吃就死不了的。”许宁染愉快地说：“等到大雪一散，我的小飞机会来接咱们的！”
好姑娘，其实她也担心苏颜，担心赵燮，甚至……虽然刘大仁不愿意想，但是她的心里，也许也想过“那个人”过得怎么样吧？但是，她知道刘大仁的心急，知道他尽了力，所以，她只要安心地等，绝不要给他增加压力。
他眼看着她的眼睛眨呀，眨呀，越眨越慢，又快要闭上了。
刘大仁轻轻戳戳她的脸：“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好呀。”许宁染又努力睁开了眼睛。在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曾经为她讲过枕边故事。后来，父亲抛下她们，母亲忙于生计，就再也没有时间陪她入睡。睡前故事对她来说，仍有着小女孩时，一样的魔力。
刘大仁慢悠悠地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高压锅装不下；进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需要预定烧烤架……”
“刘大仁！”许宁染终于被这一本正经的冷笑话彻底弄清醒了，带点怒意骂道：“你自己作妖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是吧？”眼睛里，却又带着一丝亮晶晶的、还有点惺忪的笑意。
刘大仁定定地俯身看着她，忽而轻轻地问：“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许宁染的眸光在夜色中亮亮的，有些愣怔，躲闪一下，推开他的脸：“去去去去睡觉去！我困死了！”说完，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脑袋上。身后，刘大仁站起身，磨磨蹭蹭走到门口，出去把门带上了。
冰凉的夜，因他刚刚的存在，空气中还泛有一丝暖意——但这暖意，却远远不够，让她忘记过往的所有，伤疤还没好，如何能忘了疼？
押送赵燮的队伍，由三辆军用吉普组成，除去他和苏颜，还有十三名云村边境驻防的军人，据说会送到北都机场，交给军总部派出的人员。
就送一个军人能出动这么一个规模，已经很少见。赵燮和苏颜坐在后座，外加一个荷枪实弹的看守者，两侧车门锁死。
从云村出发已是傍晚，到达阳亭镇，他们却并没有像赵燮所估计的那样星夜兼程，反而在阳亭镇的招待所住了下来。进出吃饭、换防，都毫不避讳。一般军队押解人员绝少如此高调，招摇过市。
赵燮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从边防那个中尉的话语里，他能感觉到，这一次抓捕行动并非无的放矢，对方掌握的时间、地点，还有各种情况都准确到可怕的地步。这种事，只有一个可能，“天启”在隆国的内应，收集情报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可以与军方媲美的程度！
那么，对方只需要稍微留意赵燮的通讯往来，就会知道，“龙魂”特战队中，至少有两名队员，已经受到队长召唤，来到了阳亭镇。而且，极可能正在想尽办法与队长取得联系。
他们根本就是想借军方的手，“一网打尽”！（。）
目标，西京省（）
赵夑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实在阴毒到极点，也许，就是被他和“龙魂”小队摧毁过的维南犯罪团伙疯狂报复，但罪犯毕竟是罪犯，这种从军方内部发动的调查，直指要害，又是怎么回事？
苏颜何等聪明，看赵夑脸色，已经知道事态严重。
在两人下车的当口，赵夑在她耳边，飞快报出一连串号码，那不是寻常的手机号，虽然位数相同。苏颜立即意识到，他要她赶紧阻止“龙魂”其他成员的靠近。
但是，她刚刚找着一个时间，出门去拨电话，一名年轻的军官就出现在她面前，是这一次押解行动在途中的指挥官。
他轻轻松松一伸手，苏颜的手机就到了他手上。还没等苏颜抗议，他就先说出一连串话，堵住她的嘴：“苏小姐，如果你要作为律师参与这个案件，我们军队有权审查和限制你不明的外界接触，这符合我国军事秘密相关法律，你必须接受管制。
如果你要求通讯自由，那为了防止行动泄露，你必须立即离开我们的队伍，不能再随行。你可以选择一下。”
苏颜苦思半天，终于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对方收走她全部的通讯设备。相当于，为了留在赵夑身边，她也不得不享受半个囚徒的待遇！
回到招待所，她无奈地向赵夑摇摇头。
但是，出人意料，也让云村边防的这些兵们落了空，在阳亭镇停留的一个晚上和半个白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中午，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的押解队伍才不情不愿地启程。
像赵夑这样很可能身负重罪，且身份特殊的高级军官，还有这么大一队“护送”的军人队伍，不可能走普通的民航通道从桂省出发北都。他们要绕到桂省最北边的军用机场，在那里，乘坐飞往北都的军用专机。
车队在路上行驶，虽然所有押解人员提高警惕，小心翼翼，但两百多公里始终没有发生任何事。
到达g市军用机场，所有人算是舒了一大口气。在门口由荷枪实弹的哨兵验证证件和相关文书，进了机场，谁也不敢在这全是军队警戒的地方胡来。寻常车辆，停下来拍张照片都会立即驱离的。
军用小飞机，只能乘坐十个人，等于其中一辆车的边防士兵在这里就会返程。
上了飞机，看着机舱门缓缓关闭，除去赵夑和苏颜以外，所有的押解人员都松了一口气。飞机如愿冲出跑道，稳稳升空，一路向北。
接下来，只要在北都那边的军事机场降落，人就算交到了军总部的手上，没有桂省边防什么事儿了。
飞着飞着，还是那名没收苏颜手机的年轻军官最先感觉到不对劲儿。机舱内本来有两块电子屏幕，显示飞行航线、经纬度、巡航速度等数据，此时两块电子屏幕都黑乎乎地关闭着。
给他的感觉，从桂省到北都，在g市上空这个转弯，似乎转的也太大了些。
感到蹊跷，他几步跨到驾驶舱跟前，就去按动驾驶舱呼叫器的电钮。
军用飞机的驾驶舱门仍旧沿用民航的驾驶舱安全模式，由跳开关、三个锁位、一套中央控制系统保障，一般只能从驾驶舱内部打开。不同的是，民用航空飞行过程中，驾驶舱是严格闭锁的，而执行任务的军机飞行过程中，都是密切配合的军队人员，在特殊情况下，可以要求驾驶舱中途开门。
一般巡航阶段，电钮按下去，驾驶舱里立即就会有回复。但这一次，驾驶舱里静悄悄的，仿佛这架小型客机根本没有人架势，是自己飞行在云端一样。
就在这个当口，飞机明显转了一个更大的弯，此时，已完全不是去往北都的方向。
年轻的军官当时脸色就变了，转脸就去按边上的密码开关。
驾驶舱如果在无人状态下锁死，只能通过外部一个密码控制盘解锁。但这个密码，只有军事机场的高层领导知晓。
无效！密码完全无效！
这名军官一个转身，“哗”地就将铮亮的枪口对准了赵夑。
“你在搞什么？”他恼怒地说：“立即让你的人收手。”
这个时候，再蠢的人也该想到，“龙魂”的人，早已控制了这架专用于押解赵夑回京的飞机。
“你们又在干什么？”赵夑也盯住他的眼睛：“一个北都的高级军官，混在云村驻防部队里专门抓捕我。大家都是军人，有什么任务不能直截了当说清楚，用上这些不明不白的手段！”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名军官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干脆没有理会赵夑的问题，直接问他：“这架飞机要去哪里？你应该知道，如果现在劫机，你和所有参与的‘龙魂’队员，全是重罪！作为一名军人，你要把你的队员全部拉下水？”
“是我拉下水，还是你们本来就有计划？”赵夑冷冷地说：“在阳亭镇，你们不就计划要把我的队员全部拉进来？”
对方沉吟片刻，说：“赵夑，你曾经是我的偶像，‘龙魂’是我非常向往的队伍。我因此想劝你一句，你的情况经过调查，未必说不清楚，但这架飞机如果不能按时降落北都机场，不只是你，连你的队员也完了。”
赵夑沉默片刻，其实，包括这名军官在内的所有人心里也有数，这次“劫机”不会是赵夑策划的，他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机会。
他说道：“请你接通驾驶舱的通话。”
短暂的一声电流噪音，驾驶舱那边悄然无声，赵夑简短地说：“报告代号。”
短暂的沉默，那边报出来一串复杂的串码。
确定是“龙魂”的成员无疑！
这边的边防战士们听得一头雾水，作为特种部队，“龙魂”有自己一套非常特别的编码形势，这个时候，除了赵夑，没有任何人清楚驾驶舱里的两个人是谁。
他继续发布指令：“报告航线。”
又是短暂沉默，那边报出：“目标方向，西京省汤山军事机场。”（。）
解散！这是命令（）
旁听的军官再也沉不住气，见驾驶舱有人回复，抢上前对着嵌在舱壁上的对话器命令：“立即转向北都机场！重复，立即转向北都机场！”
对面再次陷入沉寂，根本没有与他对话的意思。
赵夑转过头看着他的枪口。这名军官这才恍然意识到，用枪口指着“龙魂”指挥官的头，对这场对话一点益处都没有。他犹豫两秒，沉着脸，收起枪，关闭保险。
赵夑再次对他说：“请你亮明身份。”
静默两秒，“北都空军参谋部，上尉，林江阳。”
上尉军衔，在高手如林的北都大军区不算很高的位子，但空军参谋部是个非常重要的部门，这里的一个上尉如果放到地方，不比赵夑这个特种部队的少校逊色多少。想必这个跟赵夑一样年轻的军官不是等闲之辈。
这样级别的军官从京城来负责抓捕任务，也算是对得起赵夑的身份了。总不成事实还没查清，从北都派个将官出来。
这时，通话器里再次传来声音。
“特战队由军总授旗，但建制保留在西北大区。与‘龙魂’相关的案件，都应该由西京军区法庭先行审理！”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坚定，毫无一丝退让。
其实“龙魂”这个级别的精锐部队，都是由北都军总部统一管理的，这是国际惯例，但因为这支队伍的精锐都来自西北大区，一半人军籍还注册在西京和临川，所以没有费劲儿再转往北都。换句话说，赵夑还有一半以上队友的工资，还在西北大区上拿，只是参照特殊的标准发放。
吃谁的饭受谁管，听起来倒也是个真理。
“开什么玩笑，这是军总部提审，还需要跟地方军区废什么话！”眼瞅着飞机每向着西京省靠近一分，这名叫林江阳的军人就气急一分：“你们这是违抗军令！”
“军总批文手续在哪里？”驾驶舱那边说。
“特战队执行任务特殊，为防止军队内部间…谍活动破坏，非经特别程序，不受任何军区审查，尤其禁止秘密逮捕！”
这是“龙魂”成立之初，与授旗仪式同步授予的特别权力！
军官哽住，这一次逮捕程序，确实有非常特殊的保密和紧急程序，里面另有原因不便明说，总之，这还真是一次没有文件、不能写在纸面上的行动。
“龙魂”精锐部队，别看在阿鲁汉的时候一个个傻乎乎，核心成员可没有一个不带脑子的莽汉！虽然劫持押运飞机的行为不够合法，但如果作为特战队的紧急行动，他们完全可以声称，桂省边防驻军不经报批，突然非法逮捕特战队指挥官，战队具有特别防卫权！
至于北都来的林江阳？这是谁？不认识啊！就算现在他把证件拿出来贴在赵夑鼻子下面，飞机都已经起飞了你才给我看这个？太晚。
此刻如果赵夑命令改变航向、飞北都机场，反而等于自认理亏，承认战队的防卫行为早有预谋、不合法。他才不坑队友，闭住嘴，不说一个字。
他的队员们有自己的打算，而且很合理。副指挥官刘大仁，此时联系不上。北都那边情况未明，急匆匆先抓人，可谓来者不善！相比之下，西京整个大区人比较熟、法庭级别也比较低，先慢慢审理着拖延时间、一边寻找对策，一边好歹等副指挥从不知哪个旮旯角冒出来主持大局。
好办法！
那名叫林江阳的大尉却愤怒地指着赵夑，说：“真是自作聪明！你们根本不明白，现在去西京受审是最错误的做法！军总提审，就是为了保护你赵夑！”
更多的内情，他却不能再多说半句。
苏颜在旁边默默观看，惊魂不定，心里涌上千万猜测却理不清头绪，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只好在心里默默盘算，回到k市，应该动用哪些人脉关系，如何做好准备，在军事法庭里打一场硬仗。
所有人各怀心思地沉默中，飞机渐渐靠近西京省汤山军用机场的上空。
驾驶飞机的人拿起与地面联系的呼叫器，调整特殊频率，对着话筒简单地说：“备降2号道，k…04机位，准备接应。”
随着起落架放下，机身重重一颤，降落在汤山军用机场的跑道上，地面小灯闪烁，引导飞机进入编号k…04的机位停泊。地面勤务人员立即上前，固定飞机轮胎、对接舷梯、准备机检。
舱门卸去压力，逐渐开启。机舱里的气氛一时再度紧张。
在林江阳上尉的示意下，赵夑首先起身，在前后四名荷枪卫士的押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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