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他们一身的黄衣显得特别的明显,他们的黄衣背后都绣有“长平”二字,字呈淡绿色。一路上,那八个人有说有笑的,尽说些窑子里的风流事儿。
围墙旁有棵老榕树,高而茂盛,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人,这人身材魁梧,七尺左右,一身深蓝色的劲装包裹全身,深蓝色方巾蒙面,只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
这人的一双手掌极大且厚,应该是属于那种在武力上下过狠功的人,而且走的是刚猛的外门一路,若不仔细看,这人便与那夜色巧妙地融合为一体。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那人地上的黑影又长又斜,不怎么清晰,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
闻得有人说笑地走来,那黑衣人一瞥远处那八个长平卫,他突然一个箭步后退,脚尖点着树干直上,身手很是敏捷,整个人一下子便隐没在大榕树的枝繁叶茂中,好像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八个长平卫窑子里的风流事儿似乎讲也讲不完,说也说不尽,讲者讲得有声有色,还比划着当时的动作,似乎在分享经验,闻者闻得仿佛身临其境,嘻笑声中猥琐相生。
树下八个长平卫的说笑树上的黑衣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不禁皱了皱眉,好像很不耐烦听他们讲这些风流话题。
不一会,那八个夜里巡逻的长平卫便已走得远了,就连他们的说笑声也听不到了,他们的黄色身影逐渐隐没在围墙那边的黑暗中。
八个长平卫消失的黑暗处,突然听得有人惨叫一声,在这样漆黑而寂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和惨厉。
却原来是远处围墙外睡着一个邋遢流浪汉,这流浪汉也不知被谁狠狠踢了一脚,他杀猪般惨呼一声,在众人的吆喝声中,棍棒威慑之下,那流浪汉连滚带爬地远远躲开了,一下子就消失在黑暗处,也不知躲哪去了,那八个长平卫只在那边长声大笑,很是快意的样子。
好不容易等得那八个长平卫走得远了,那黑衣人便直接从大榕树上一跃而下,跳进围墙里面。
这金府的围墙再高,终究没有这棵老榕的高,那黑衣人入了金府,夜色中,借着几盏宫灯,隐约可见这里斗筑府院连绵,亭台楼阁花园池塘皆有。
这黑衣人猫着身子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无其他动静,便偷偷摸摸拐了几个弯,竟然对这偌大一座金府的地形颇为熟悉。
这时,一队八人的长平卫巡逻而来,同样的一身黄衣打扮,背后绣着“长平”二字,都提着灯笼持着长棍,腰上挂着佩刀。
这八个长平卫非围墙外那八个长平卫,这八人没有大声说笑,有的只是窃窃私语,而且他们的队伍比围墙外那八个人要整齐得多了。
那黑衣人看到有人来,一缩身子,躲到一座假山之后,身手就像猫一样敏捷又无声无息。
待那八个长平卫走得远了,黑衣人自假山后摸了出来,专挑黑暗处行走,不一会,他眼前出现一座小宫殿一般的建筑,里面灯火通明,夜色中弥漫着饭菜酒香胭脂味,内里笙箫大乐,歌舞升平,这小宫殿般的建筑外有八个雕像一般的长平卫在门口守卫。
黑衣人身在暗处,走到这里时当然更加的小心,没被那八个长平卫发现。
到了一阁楼前,这阁楼里竟然没有一丝的灯火,里面黑布隆冬的,门口连一个守卫都没有,这黑衣人“咦”了了一声,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因为这座阁楼是他探得的金府藏宝地,竟然一个护卫都没有。
黑衣人知道,也许真正的危险不在外面就在里面,他略一踌躇,最终咬咬牙,还是纵身一跃,跳上二楼走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黑衣人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耳朵贴着窗棂听了好一会,二楼里漆黑一片,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最后这黑衣人还是灵巧地从外面打开窗户钻了进去。
黑暗中,黑衣人没有天生夜视的神眼,也没能修成夜视的神通,他只能慢慢摸索,不能点火,因为这黑屋里一点火兴许就被巡逻的长平卫发现了。
黑衣人最先摸到了门的所在,并且把门轻轻打开了一扇,夜色凄迷,根本没有半点光芒投射进来。
这屋里依旧漆黑一片,黑衣人小心而谨慎地摸索,这里很安静也很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微风都没有,不得不说这黑衣人的胆子真大。
这时,这黑衣人的手摸到了一口箱子,他心下一动,手继续摸索过去,果然又摸到了几口的箱子,黑衣人知道,这兴许就是金大员外藏金银珠宝的箱子了。
当然,黑衣人更知道这里只是金大员外的藏宝地之一,而且不是最重要的一处,没有任何一个富翁会把所有的钱财放在一个地方,就像不能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一样。
黑衣人摸到了其中一口箱子的锁,虽然暂时还不确定这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他还是决定要打开这口箱子,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他不想空手而归。
他的脑袋瓜里只想着这口箱子里装的是满满的金银珠宝,而不去想象这箱子里会有其他的东西,因为他很清楚,恐惧总是由心最先产生的,要抗拒恐惧,他必须不去多想。
“咔”的一声,黑衣人只用了两根铁丝就轻易地打开了这口箱子的锁,他缓缓打开了箱盖,一只手小心翼翼往箱子里摸去。
“咯咯咯!”
就在这时,黑衣人突然听得一阵奇异的声响,这声响就像由什么生灵喉咙里发出来的一般,而且黑衣人还看到了离这口箱子不远的地方一左一右有四道红芒越来越盛,那四道红芒就像两只什么生灵的眼睛在发光。
而且那一左一右两头生灵明显在动了,黑衣人一阵头皮发麻,与此同时他伸到箱子里的手摸到的东西触手冰凉。
黑衣人心下一动,拿捏了一下,巷竟然是满满的一箱银两。
这黑衣人很果断,他抓了两把银锭子随手塞进怀里就箭一般向那开了一扇的门外射去,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咯咯咯!”
屋内,那听起来让人惊悚的声音更大了,四只红芒眼睛在黑屋子里晃动着,很明显似乎有两头生灵要冲了出来。
那两头黑暗中看不清真身的生灵刚要冲出门口,也就这时,突然一道红影鬼魁一般飘到,一双略显苍白的手掌硬生生将那两头生灵逼进了黑布隆冬的屋子里,那打开的一扇门也被关闭了。
出得金府,黑衣人这才敢回头向后看去,看到没有什么生灵追来,他这才长出一口气,喃喃自语道:“还好没追出来,这金大员外好大的手笔,竟然请得动这等守财奴!”
神洲志之异闻录有记载:“极度贪财,死后亡魂对阳间钱财之物仍旧极度执迷者,亡魂常会回归本体或者借体,起尸化身行尸走肉,只认钱财之物,是为守财奴。
守财奴通常浑身穿金戴银,少许富人藏宝处会供养守财奴,财源广进它会兴奋,财源流出它会生气,有人偷财或者钱财大量流出,它甚至会和人拼命。”
虽然逃了出来,黑衣人也不敢在此多留片刻,他怕金大员外家的守财奴死死缠住他,便向最黑暗的地方走去,与这黑暗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走在黑暗道上,黑衣人的脚步很稳很轻,像狸猫一样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咦!”
黑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夜色朦胧中隐约还是可以看到前方道旁斜斜地躺着一人。
第071章 杀与不杀(中)()
那是一个邋邋遢遢的流浪汉,蓬头垢面,衣服上尽是补丁,小腿上一块醒目的紫色淤伤,此人此时睡得正香。
“不知他有没有做梦?是否好梦?”黑衣人这般想,他走上几步,更近地看着他,然后自怀中摸出三块银锭子,轻轻放在他的手掌心,轻声道:“这够你吃半年了。”
月未西沉,黑衣蒙面人展开轻功,把偷来的银两分给远村更贫更穷的人家。
次日,稀山镇上的人茶余饭后大街小巷里便只聊两件事,第一:昨夜镇上第一大户金府被盗了。
第二:镇上的季捕头破案神速,捉了一个邋遢的流浪汉,据说近日来几件盗窃案都是这个流浪汉干的,证据是这流浪汉手里捏着两枚金府丢失的银子,入了大牢,那流浪汉倒也爽快,一五一十把什么都全招了。
“季捕头真厉害啊!”有人崇敬地感叹道。
“可不是,这季捕头近年来连破大案,风光得很,行里行外不少的人都称呼他为神捕呢!”有人说道。
那亲眼目睹的人话讲得特别的大声:“那流浪汉是挣扎着被押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横着了。”
街头巷尾,众人听后无不嘘嘘,有人道:“我就说嘛,这好好的一个穷镇上怎么突然就冒出了个流浪汉。”
“那流浪汉像是独行大盗吗?”有人表情怀疑。
有人马上就接口道:“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们不知道吗?那流浪汉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独行大盗,打扮得那么邋遢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这白天里装得可怜兮兮,找人要饭的,一到夜里他便生龙活虎大展拳脚了。”
众人听后恍然大悟,大骂了那流浪汉几句,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平日里离那流浪汉远远的。
几个在酒铺子里喝了酒的汉子聊到那流浪汉也忍不住破口大骂,气愤得耳根子充血得通红,好像那人曾偷到他们头上似的。
也许,整个镇子里只有邓大员外的得力护卫龙三知道那邋遢流浪汉不是独行大盗,毕竟他在那人手底下栽过跟斗,对那独行大盗比谁都熟悉,但他什么都没说。
第二夜,月明星稀,夜风却比昨夜要大得多,风中有青草的味道,泥土的气息,隐隐约约似乎还有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腐烂。
村远偏地,密林杂草间,乱葬岗上,一座新坟,坟前没有墓碑,因为没人知道埋在下面的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近来流浪到本镇的一个邋遢流浪汉,谁会去了解他的名字?
这人的尸体本被衙门里的人随意丢到偏远的水沟,草草了事就像草草了案。
入了夜,那黑衣蒙面人便出现了,把那流浪汉的尸身打捞了起来,埋葬在这乱葬岗下,他跪在那座新坟前已经很久,手里持着一块长木板,不知他在自责自己好心做坏事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还是在琢磨这墓碑上该怎么写。
乱葬岗上新坟旧坟特别多,乱葬岗,本就是无人管理任人埋葬尸首的土岗。
这里的风似乎特别的阴冷,这里的夜也似乎特别的漆黑,一张焚烧了一半的冥币突然被一阵阴风吹到黑衣人的面前,那冥币上的彩印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而且皱巴巴的,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烧的。
蒙面黑衣人就那样拿着一块长方形木板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夜色中,若非林中枝叶缝隙中撒下稀稀疏疏的月光,他便要和这乱葬岗融合为一体了。
如此过了良久,突然黑衣蒙面人听得身后似乎有什么动静,不是风声,不是枝叶振动声,而是有什么生灵突然站在了他的身后,黑衣人蒙巾下的脸色变了,他急喝道:“谁?”
与此同时黑衣人急忙翻过头向后去看,这一看不禁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只见身后丈外站着一个美貌男子,那人一头的飘逸长发,面孔完美得如同神匠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和他的手略显苍白,那人一双眼眸子简直比寒星还要冷得多,不过那双眼睛还是很美的,最为诡异的是,那人穿着一身的血色红衣。
黑衣蒙面人不禁心中发毛,心道:“这乱葬岗的,大半夜的,此时不正是厉鬼出来走动的时候吗?”
有传闻说:人死灵魂下地狱接受审判,横死之人阳寿未尽阴间不收留,于是灵魂在阳间到处漂荡,这就是鬼魁。
而那些冤气太重,死得特不甘,暴戾起来可害人之鬼是为厉鬼,厉鬼拥有很强的力量,常向凶手索命。身着红衣的鬼,便是厉鬼了。
黑衣蒙面人虽是修行道上的人,可是突然看到这么一个长发红衣人,还是让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黑衣人心道:“我看到他正脸了,我还能活吗?”
这黑衣人倒也胆大,若换成平常人,此地此情此景还不被吓破胆才怪。他仗着胆子,再仔细瞧了瞧那身形,便觉得那不像是鬼了,他放下手中木牌子,站了起来,还是忍不住地小心问道:“阁下是人是鬼?”
“非人非鬼。”夜色中,那人一动不动,语气冰冷,眼神更是冰冷。
黑衣蒙面人低声沉吟道:“非人非鬼,难不成是魔?”
一想到这,这黑衣蒙面人不禁大骇,那惊恐样简直比真的遇到厉鬼还要强烈,他已经猜想到眼前那美男子是谁了。
一张精雕细琢一般的完美脸孔,一头的飘逸长发,一对冰冷的眸子,一身的血色红衣,黑衣蒙面人虽不曾与此人谋过面,却深知此人,此人除了那魔煞王朝的魔煞红影还能有谁?
黑衣蒙面人随即心下一动:“我与魔煞红影无冤无仇,他来此做甚?啊,定是魔煞王朝的人来找我麻烦了。”心下追悔莫及,暗骂自己当日在白云楼上真不该为了试自己的武力,对重伤的魔煞蓝蝶动手,这下魔煞王朝的人终于来算账了。
黑衣蒙面惊骇道:“你是魔煞红影?”
“没错!”此人却不是魔煞红影是谁!只见红影身形已经移动了,那就像是一道红影,红影之影,鬼魁般的影动。
黑衣蒙面人刚想出手反抗,魔煞红影来去如影如风,一出手就摘下了黑衣蒙面人脸上的黑巾。
那黑衣人木然,他自知自己绝非魔煞红影对手,万万想不到的是在魔煞红影面前,他竟毫无反手招架之力。
魔煞红影冷冷地盯着夜色下那被揭去黑巾的络腮胡子大汉,突然问道:“你就是莫名?”
黑衣人闻言全身一震,奇道:“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这黑衣人正是白云楼里使佛门金刚掌的莫名,是佛掌寺里的俗家弟子,师出佛掌寺高手,精修佛门金刚掌,可他在江湖上很少露面,也很少显露武功,所以江湖上知道他身份的人微乎其微。
莫名看红影仍然死死盯着自己,心下已是一凛,道:“在下正是莫名。”
络腮胡子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这名字江湖上极少有人知晓,想不到什么都逃不出魔煞王朝的耳目。”
魔煞红影双眼仍旧冷冷地盯着他,看得莫名全身不禁打起了个寒颤,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夜里,虽然已经确定那是魔煞红影不是厉鬼,但是红影一身红衣一直站在那里还是很吓人的,特别是他那冰冷的眼神,莫名的声音已经没了底气,他颤声道:“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呀!”
魔煞红影依然冷冷盯着莫名,似乎想要把眼前这个人看个通透,红影冷冷地说道:“我已经这样盯着你盯了三天了,你不知道吗?”
莫名一听,脑袋登时要炸了,心下大骇:“此人武艺高强,神通了得,来去无影,要跟踪像我这样一个人那可谓是如影随形,跟了我三天我竟一点都未能察觉,他若背后出手,那我可真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搭呀!”
红影盯着正自吃惊的莫名,淡淡道:“我出魔煞城,向来只为杀人,我从未杀一个人要用上三天的,也从未跟踪一个人跟了三天,你是第一个。”
红影盯着莫名,莫名张大耳朵在认真听,魔煞红影道:“我若从背后出手偷袭,你可还有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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