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不下堂- 第54部分

　　　　吩咐宫人在远处候着，楚亦轩与贤妃坐在一处小亭子中，两个人一同品茶赏月。

　　　　亭子临水，水清澈见底，月亮映在水中，仿佛天上一个地上一个，两相呼应，恍惚中都忘记了是水中有月还是天边有月。

　　　　“你看这月亮，天上一个水中一个，正好凑成一双。岂不正如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楚亦轩望着美丽月色，笑道。

　　　　“净会瞎说。”贤妃反驳道：“天上的月亮是真的，水中的只是影子，一碰就碎，哪能一样？”

　　　　楚亦轩深情的望着贤妃道：“你说月亮在水中，我却觉得这月亮藏在心里，既然藏在心里怎么会一碰就碎？”

　　　　贤妃羞红了脸，娇嗔道：“当了皇上还这般油腔滑调。”

　　　　“油腔滑调总比像木头那样，什么话都不会说要好上很多。”楚亦轩笑嘻嘻道：“起码能哄你开心。你开心了，我也高兴，何乐而不为？”

　　　　贤妃伸手轻轻戳了戳楚亦轩的额头：“就你能说。”

　　　　楚亦轩抓住她的手，轻轻一吻道：“我要是不会说话，当初也拐不了你来宫里陪我。”顿了顿，他又道：“这三年苦了你，日后我一定好好补偿。”

　　　　“说什么补偿不补偿的，你又没欠我什么。”贤妃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老提它干什么。今晚夜色这么好，说些可心的话不是更好吗？”

　　　　“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楚亦轩连忙道：“不提这些，我们说说别的。”

　　　　贤妃为他倒了一杯茶，道：“自罚三杯如何？”

　　　　“喝了多晚上就睡不着觉了。”楚亦轩笑着说完，还是喝了贤妃倒的茶。

　　　　“睡不着就不睡了。”贤妃柔声道：“今晚，我想让你陪陪我。”

　　　　“我……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楚亦轩放下茶杯，满脸不可置信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贤妃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种羞人的话，说一遍就已经够了。”

　　　　“够了，够了。”楚亦轩咧嘴笑着：“有你这句话我就明白了，你不用再说第二遍。”说完，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温茶，一口饮下。

　　　　“瞧你这样子。”贤妃望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楚亦轩怔怔的看着她的笑颜，情不自禁道：“你还是那么漂亮，让我都舍不得移开眼。”

　　　　“你的嘴还是那么甜，净挑好听的说。”贤妃笑弯了眉道。

　　　　“我说都是实话。”楚亦轩正色道：“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不是甜言蜜语，更不是谎话。”

　　　　贤妃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莞尔一笑道：“我知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你相信？”楚亦轩眼睛一亮：“你原谅我了？”

　　　　贤妃笑笑，主动拉着他的手道：“你我都做了许多错事，浪费了很多时间。我已经想通了，与其沉溺在过去，不如忘记它重新开始。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若是不好好珍惜现在，等失去了再后悔可就什么都晚了。”

　　　　楚亦轩回握贤妃的手道：“我绝不会让你后悔。”

第八十一章　贤妃之死（上）

　　　　回到锦竹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墨色的天空没有星辰，只有一轮明月挂在天边。而那月亮也被云朵遮住，只露出一角，洒出淡淡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锦竹宫虽不是一座大宫殿，但也并不算小，所以仅仅贤妃母子两人住在里面，便显得有些冷清。白天里有宫人来回走动还好，到了深夜，宫人大多都休息的时候，这座宫殿静静伫立的夜色中，就会给人一种很凄凉萧索的感觉。

　　　　“过些日子，你和捷儿搬出这里与我一同住吧。”楚亦轩突然道。

　　　　贤妃抬头望了楚亦轩一眼，摇摇头：“这不合规矩。”

　　　　“什么叫不合规矩，我说合就合。”楚亦轩倒觉得此法可行：“更何况，今日滴血认亲后，那些大臣走时都是满脸惭愧。我想，我今日给了他们面子，再提什么他们也不会随便反对。再说，捷儿身为太子，我要好好培养他，接他一起住也方便教导。你是他的亲生母亲，你一起去陪他照顾他，天经地义的事，谁敢多说什么。”

　　　　“这么说，我这算是母凭子贵？”贤妃笑道。

　　　　楚亦轩宠溺的看着她：“不，这是子凭母贵。”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得这么好听？”贤妃眨眨眼道。

　　　　楚亦轩轻笑一声：“你若觉得好听，我愿意说上一生一世。”

　　　　“那还不得烦死。”贤妃故作厌恶的说着，没等楚亦轩反应，自己先笑出声：“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现在捷儿在屋里熟睡，我还没有睡意，想在院子里待一会儿，你是先去休息还是留下来？”

　　　　“当然要留下来陪你。”楚亦轩想也不想便道：“你就是想看日出，我也会陪你一起看。”

　　　　“经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曾在一些书上读过关于描写日出景象的文章，如今还记在心里。”贤妃被楚亦轩的话勾起了兴致：“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亲眼看过，今天正好有空，不如一起看日出如何？”

　　　　“但凡你想要做的事，我都陪你做。”楚亦轩想了想道：“我听说，看日出在越高的地方看越好。这宫里有座观月楼，我们可以去那里看日出。”

　　　　“不用了。”贤妃拒绝道：“在这里就好，我不放心捷儿。”

　　　　“在院里看有些……”楚亦轩说着，眼睛瞄到屋顶：“我们去屋顶看日出。”

　　　　“啊？”

　　　　“来人，准备梯子，朕要与贤妃一同到屋顶赏月观日出。”楚亦轩对左右侍者吩咐道。

　　　　梯子很快被搭好，楚亦轩在众人关切的目光下攀着梯子上了屋顶，走了两步才示意让贤妃上去。两人从未到过屋顶，都感到十分新奇，倒不觉得危险。可站在院子中的宫人们，都用双眼紧紧盯着他们，生怕一个不慎摔了下来。直到见二人在屋顶上坐稳，众人才齐齐长出一口气，总算放心了。

　　　　“你说，现在离日出的时候还有多远？”新奇过后，贤妃张口询问道。

　　　　“还有两三个时辰吧。”楚亦轩望望天色，侧头替贤妃拢了拢被风吹凌乱的黑发，道：“你要是疲倦就先睡一会儿，等时间到了我会叫醒你。”

　　　　“我不想睡。”贤妃主动的将头靠在楚亦轩肩上，轻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等。”

　　　　“你身子弱，累了就休息别硬撑着。”楚亦轩揽着贤妃道：“要是喜欢，下次我再陪你看就是了。”

　　　　没有下次了，贤妃神色黯然的想着。她感觉腹部隐隐有些痛楚，像针扎似的，不是剧痛却让人十分难受。

　　　　“你的脸上怎么这么差？”楚亦轩注意到贤妃的异样，担心的问道：“没事吧？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马上回去休息。日出，改天也看也不迟。”

　　　　贤妃拉住他：“没事。我觉得身体很好，是你看错了。”

　　　　楚亦轩半信半疑的看着贤妃，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才不再坚持离开。

　　　　“亦轩，我有话跟你说。”贤妃出声道：“这些话我藏在心里有段时间了，今天想说给你听听。”

　　　　“你说吧。”楚亦轩轻声道。

　　　　“太后不能留，她做事一直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留着总有一天会出事。”

　　　　“可……”

　　　　贤妃截住楚亦轩的话，正色道：“不除去太后，大楚永远都不会安宁。你不要顾忌我，太后之事关系朝廷的安危，若是为了我一人耽搁，我死都不会瞑目。”

　　　　“这事是谁告诉你的？”楚亦轩皱眉道。太后的事他刻意吩咐禁口，怎么还有人告诉她？

　　　　感觉到身体的痛楚越来越剧烈，贤妃握紧拳头，不让自己痛呼出一声。

　　　　“捷儿还小什么都不懂，你要好好教他，也不要惯着他，我希望我的孩子将来是治国明君，不是酒囊饭袋。”贤妃快速的说着。

　　　　“你怎么了？”楚亦轩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我们马上下去，我要宣御医过来。”

　　　　“不要下去！”贤妃紧紧抓住楚亦轩的衣袖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想跟你说说话。”

　　　　“时间不多了？你什么意思？！”楚亦轩面色大变。

　　　　“我……”贤妃心口一闷，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无力的倒在楚亦轩的怀中。

　　　　“血！”楚亦轩抱着她，赶忙大声道：“来人！来人！”

　　　　“没用的，我服的毒是没有解药的。”贤妃止住了他的呼叫，喘口气道：“朝廷中，庆王爷的势力虽大，但是我看得出他没有反叛之心。你可以信任他，把他当成左膀右臂。你根基尚浅，需要有人扶持才能在朝中立威，降服那些大臣们。”

　　　　这些话楚亦轩哪有心思听，他震惊道：“你服了毒？你为什么要服毒？！”

第八十二章　贤妃之死（下）

　　　　“我……这些天……宫外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贤妃顿了顿，顺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压下太后的事。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大臣们会怎么想你？太后一脉的人会觉得有机可趁，而跟随你的人则会不安，长此以往对你不利。我活着一天，太后就有可能翻案。只有我死了，才能真正坐实太后的罪名，这样你就可以无所顾忌的除掉她。况且，捷儿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他不能有一个杀害前皇后的母亲。还有，滴血认亲后，大臣本就愧疚，你若告诉他们我是为证名节而死，他们必定更加愧疚。到时候，他们除了会尽心辅佐你之外，对捷儿会有回护之心，这是捷儿除了你之外的最大依仗。”

　　　　“你有没有想过我？”楚亦轩急声问道：“你什么都考虑到了，为什么不替我想想。若你不在了，我要这江山有何用？”

　　　　白皙的手抚上楚亦轩的脸庞，贤妃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做到事事俱到，只能如此。你要是恨就恨我吧，我不怪你。”

　　　　“是，我恨你。我恨你做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从来不跟我商量。但是我更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抛弃一切！”楚亦轩说完，抱起贤妃道：“来人！快来人！”

　　　　“不要叫人！我求你！”贤妃抓着楚亦轩道：“最后这段时间，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我求你满足我的愿望好不好？！”

　　　　宫人迅速反应过来，有太监顺着梯子攀了上来。

　　　　“亦轩！”贤妃抓着楚亦轩，眼中满是恳求：“我服的毒无药可解，叫了御医也没用。我不想浪费时间，我想和你两个人好好的呆在一起。你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我吗？求求你，让他们下去！让他们下去！”

　　　　“皇上。”太监叫道。

　　　　“滚！”楚亦轩抱着贤妃，咬牙对太监道：“下去，让所有人都不要过来！”

　　　　看楚亦轩面色不对，太监不敢多留，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将他的命令吩咐下去。

　　　　“你总是这样，一个人决定所有的事，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楚亦轩低头望着贤妃，双眼通红道：“你瞒我瞒得好苦啊。”

　　　　“对不起。”贤妃抱住楚亦轩的脖子：“我这辈子欠了你许多，只能下辈子还了。”

　　　　“我恨你。”楚亦轩说着，一滴泪自眼框滑下，落在贤妃的脸上：“可是我更恨我自己。要是我有能力，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我……”

　　　　“我好冷。”贤妃打着哆嗦道：“你抱紧我好吗？”

　　　　“好，好。”楚亦轩紧紧揽着贤妃：“有没有感觉暖和点？”

　　　　“好多了。”贤妃神色恍惚道：“我好想跟你一起看日出，可是……已经不可能了。”呼吸在渐渐衰弱，她已经明显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再等等。”楚亦轩咯噔一声，急声道。

　　　　“你骗我。刚刚还说有两三个时辰，现在又说太阳就要出来，我不信你的话。”贤妃扯动嘴角，笑道。

　　　　“我不骗你，我说的是实话。”楚亦轩连忙道。

　　　　“骗子。”贤妃语气越来越低：“我好累，想先睡一会儿，等日出的时候再叫醒我。这是我第一次看日出，要……”

　　　　“你不要睡，太阳马上就要出来了！”楚亦轩晃了晃她，大声道。

　　　　“我好累……”贤妃意识不清的说着：“别打扰我，让我好好休息。”说着，那攀在楚亦轩脖间的手渐渐滑落下去。

　　　　楚亦轩浑身一震，低头看了看她：“别睡好不好，我想跟你说说话。我有许多话都没有跟你说过，你不要睡。”

　　　　“我好困……”

　　　　贤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虚弱的呼吸响在楚亦轩的耳边。没过多久，怀中的人头一歪，再也不动了。

　　　　楚亦轩意识到了什么，低头蹭蹭贤妃的脸，柔声道：“你想睡就睡吧，到时候我叫醒你。”

　　　　夜风吹过两人，一点一点将贤妃身体的温度带走。

　　　　楚亦轩紧紧搂着她，仿佛怀中的人只是睡去了一般：“你冷不冷？夜风这么大，我抱着你你就不会冷了。”

　　　　没有回应。

　　　　他并不在意，伸手替贤妃整理了衣服，轻声责备道：“你看你，出来看日出还穿得这么少，着凉了怎么办？”

　　　　过了不知道多久，太阳才从天尽头缓缓升起。一刹那间，天与地的界限变得清晰明了，周围的一切渐渐呈现出来。温暖的光芒照耀大地整个大地，就连屋顶的瓦片都仿佛镶了金边一样，发出夺目的光芒。

　　　　楚亦轩望着天边的红日，拦着贤妃道：“你看，太阳出来了。”

　　　　怀中的人还是没有回应，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应了。她不会笑，不会哭，不会说话，也不会动弹。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即使全身冰冷也不会感受到冷。因为她已经死了，永远的离去了。

　　　　“你怎么不说话？”楚亦轩好像没有察觉到似的：“我知道，你一定是太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替你看日出。等你醒了，我会仔仔细细告诉你日出是什么样的。下一次，我们再一起看。”

　　　　怀中的人毫无反应，楚亦轩抬头看着日出，喃喃道：“我们有好多好多景色都没有看过，我曾说要带你去关外看大漠风光，也曾说过要带你去看一望无际的大海，这么我都记得，你也不要忘记。”

　　　　他说了很多很话，好像要把一辈子的话全部说出来一样。但是他说得再多，也没有人回答，没有人迎合了。

　　　　许久许久，直到说得口干舌燥，楚亦轩停住嘴，望着怀中面无血色的贤妃，缓缓道：“你怎么就走了，不是说要跟我执手到老吗？”说完，头埋在贤妃怀中，低声的压抑的，小声哭着。

第八十三章　反目

　　　　贤妃的死对于楚亦轩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整整一上午，他抱着贤妃的尸体坐在屋顶上，不吃不喝，不动不摇，像是一块石雕一样。

　　　　起初，宫人们只是奇怪皇上与贤妃过了一夜，怎么还不下屋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感觉不对，但因为楚亦轩之前的怒吼，没有人敢上去问原因。直到太监葛琛得知消息赶来后，众人才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将事情告诉他。

　　　　葛琛大着胆子上了屋顶，一眼望着楚亦轩怀抱着贤妃，头埋在她怀中，身体在微微颤抖。

　　　　“皇上？”葛琛走进了几步，轻声叫着。

　　　　楚亦轩猛地抬头：“都给朕滚下去！”

　　　　看着双眼通红，面上挂着泪痕的楚亦轩，葛琛倒吸一口冷气，敏感的察觉到事情不简单。他并没有因楚亦轩的怒吼而离开，仍然站在原地对楚亦轩道：“皇上，您该下去了。”

　　　　“滚！朕叫你滚！”楚亦轩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