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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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一棍-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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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原是武林大事,温柔再涉世未深,也是个闯荡江湖的人了,这些事自是耳熟能详,随问随答。

王小石再问:“那么,这天下第一帮的帮主,掌握武林权力大势的第一人,姓甚名谁?”

温柔答得更爽快:“李沉舟。”

她这一答,许多人眼睛都亮了。

亮来自明,有明才有亮。

——明白了。

何小河这才吁了一口气:“李沉舟,方拾舟,嘿,李沉舟沉下去的舟子,他还要从头收拾起来呢!”

方恨少吞了一口唾液:“那他是自许要比李沉舟所立的勋功伟业更进一步了?”

唐七昧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难怪——”他的“难怪”二字后,有许多无尽之意:——难怪你会震惊了。

——难怪你刚才一听这名字之后,立即肃然以对了。

——难怪你会对方应看陡然出现,显得那么愁眉不展了;这样有野心的人,远跋苦涉来这儿,自是所谋必巨了。

——难怪你会喝止温柔的胡言乱语了。

不过,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判断力。

没有准确的能耐,眼见心不见,看到了又有何用?

——这世间岂不有的是睁眼的瞎子!

心明比非明更分明。

五不解温柔

温柔在豁然而明之后,发出了一声豁然响亮的轻笑,说:“我还以为是什么?方拾舟原来是再收拾李沉舟的霸业王国,那算什么?我看他是拾李沉舟牙慧罢了。”

大家为之气结。

却听梁阿牛咕哝了一声:“我拾他娘个人尸!温柔说的有理!”

这一次,梁阿牛支持了温柔的那一方。

忽然,粱阿牛“咦”了一声。

大家都狐疑的望向他。

只见梁阿牛东摸摸,西按按,他自己也狐疑的道:“消失了。”

“活见鬼!”方恨少笑啐他,“你从头到头脑直至脚趾甲都还在,没哪件是不见了的。”

“不是呀,你奶奶个大舅于!”他算是特别尊重方恨少,所以才没把话说得更粗重,“我的宄骨没先前的感觉了。”

大家都奇了一奇,王小石第一个反应过来:“那道指劲消失了吗?”

梁阿牛搔搔短得直戟的头发,道:“是没有了。原来总是有点麻辣麻辣的酸,现在全没了。”

王小石神色反而凝重了起来,道:“你再运聚‘游离神功’试试。”

梁阿牛暗运内功,仍发出“嗨”、“哈”、“哼”三声,声宏气实,三声过后,徐睁开眼,不敢置信地道:“全没事了。”

王小石皱着眉:“一点感觉也没?”

梁阿牛喜道:“无。”

王小石转而问何小河:“你呢?”

何小河也以“捣心硬”的内息周游了全身大穴,摸摸自己双耳也欢喜的道:“那指劲呆不往,我就像没着过一样,我耳朵灵醒着呢!”

王小石听了,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双眉紧皱。

大家看了,知道高兴不宜过早,还是唐七昧先问:“怎么了?不对劲吧?”

王小石强笑道:“本来,指劲消失了,那当然是好事,我只是担心……就坏在我咯通医理,却不明指法,要是白二哥在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那指劲到底是滑出体外、导为正道,还是潜藏在哪个要害底下了!”

这时候,他特别挂念白愁飞。

他一想起白愁飞的时候,便长吸了一口气。

他深深的呼吸了这口气,忽然之间,他觉得已死去了的白愁飞,要是英魂尚在的话,也会跟他一样,深深的同呼这口气。

也就是说,他因这个深呼息而超越了生死,与白愁飞同存。

便是这样:他刚才在独战雷媚、方应看之际,外表虽然云宁峰峙、匕目不惊,但心里着实是很有点紧张。

因为他那一关不能败。

——一败,不仅他亡,连温柔、方恨少、唐宝牛、梁阿牛、唐七昧等人,只怕一个也保不住了。

压力太大,放得再开的人,也难免会紧张。王小石是人,当然也会紧张。

但这心里紧张,却万万不能让敌方知悉,所以他在手暂缓之际,他就开始说话。

与方应看、雷媚交谈。

只要一开口说话,正如一出手交战一样,便会因话生话、递招发招,而忘了或渐轻了紧张。

这其实是苏梦枕纾缓紧张时常用之法。

苏梦枕曾把这个方法告诉了他。

所以刚才王小石在说话的时候,便没那么紧张了——他越说话,就越闲,闲就越定;越定,敌人就越摸不出他的虚实;反过来,他正好可以观察敌方的破绽和虚实。

因此在他跟方应看等对话之际,他觉得苏梦枕是与他同在的。

正如现在一样。

他因为发现了蹊跷,而心里紧张起来,但不想把这种紧张让大家得悉(这样反而徒增了大家的忧虑,与事无补),所以便因这无法破解的指法而念起白愁飞,并深吸了一口气:白愁飞解除紧张的方法,正是深呼吸。

这一来,他又与白愁飞同活了。

他其实无时无刻不记住八年前初入京时,与白愁飞雨中并肩随同苏梦枕作战的情形。

——那段跟苏大哥、白二哥联袂联手打击“六分半堂”的日子,才是他最意兴风发、志气飞扬的时候。

现在苏梦枕死了。

白愁飞已殁。

这情境只有在梦里重现。

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境:在他说话的时侯、深吸一口气之际,苏老大、白老二都像是活转了那么一刹那,再跟他并肩同战。

许是:只要你把一个人留在深刻的怀念与记忆里,他就会与你同存不朽吧?

念起这个,王小石在担忧之余,还很有点感慨:或许,他离京不仅是为了逃亡,也不只是为了怕连累一众兄弟,而是更怕面对的是:这知己无一人、兄弟各死生的情景吧?

“扒三倒四龟五贼六田七丘八奶奶个熊!”梁阿牛又亢奋了起来:“没事就好了嘛,还多虑个啥?”

温柔看看王小石还是愁虑未展,忍不住道:“你想什么?”

王小石道:“没什么。”

温柔问:“你知道我最生气的是什么?”

王小石一愣:“不知道。”

——他只知道温大姑娘常常生气,时时找岔,款款不同,样样翻新。

温柔道:“我最生气明明有事口里却说没什么——有事就有事嘛,偏说没有。”

王小石不以为忤,只说:“可能是我多虑了,没事的!”

温柔又说:“你可知道我最讨厌你是在什么时候?”

王小石又是一怔:“讨厌我?”

温柔道:“就是明明心里还是有事,嘴里却说没事,脸上写着有事,偏就不让人与事,好像天塌下来的事儿,也只是他一人的事儿——你说这种人讨不讨厌?”

王小石笑道:“讨厌。”

何小河叹了一声,拉住温柔的手,嘘声问:“我的好姑娘,姑奶奶,你可听说过不解温柔这四个字?”

温柔瞪了瞪一双明丽的眼,奇怪的说:“什么意思?打着我温柔的旗号的字,不是赞我难道损我?”

何小河忍俊道:“小姑奶奶,我的娘,人家王大侠是不想我们这些小辈们空自担心,更不欲使你大女侠不安忐忑,所以就把事情隐忍不说了,你却来怪人家,这不算不解温柔还算啥?”

温柔又指着自己圆匀的准头,嗤诋道:“我温柔也会不解温柔?”

梁阿牛又唠呶了起来:“你们娘儿们就少喋喋个下休了,咱在这里是走是留还是就此吃饭拉屎,总有个分晓吧!”

何小河嘘声笑道:“你看,这才是个真正不解温柔的浑球!”

温柔对梁阿牛的恶脸倒有些畏惧,一时不敢答腔。

梁阿牛对何小河却似有点腼腆,不大敢恶言相对。

唐七昧便趁此问王小石:“咱们当下该如何进退?”

王小石对除了温柔之外任何人,都很有意见。

“离开这里。”

唐七昧问:“为什么?”

王小石瞟目四顾:“这儿不止一起敌人。”

唐七昧点头又问:“往哪儿走?”

王小石即答:“东南。”

唐七昧再问:“要不要通知三枯大师?”

三枯大师是这“六龙寺”的挂单的名僧,曾受过天衣居上恩泽的方外至交,与“爸爹”

张三爸有极深的渊源。他既是引介王小石等人避入六龙寺,又是负责他们在淮南路十六州四军二监的接应人。

王小石点头。

他手心仍搓着碎裂的水晶,好像要把这些已经成了碎片的紫色水玉再度揉成一块完整的石。

——可是,破镜难以重圆,连重明都庶几难矣。

碎水晶呢?能吗?

那只小乌龟已完全翻转过来,探头望望世界,乌溜溜的眼睛,很有点贵族气质的伏在那儿,十分满意它此际的四平八稳。

——要不是温柔在它的重要关头时替它翻动了那么一下,它可能就翻转不过来了。

再翻转过来,可能要四五个时辰,也许要四五天——也说不定它就这样渴死了、饿死了、累死了,永远四脚朝天,翻不过来了。

你可看见过因为翻不过身来而致死的乌龟?

或许有。

或许没有。

但世上的确有翻不过身子来就死了的乌龟。

——也许是因为它们只善于爬行,不擅于翻身。

——也许它们背负的壳太重。

那莲花仍在池中,并由紫回转纯白。

不过,它已失去了根。

根已断。

它是浮在水上的。

——它此际仍然娇丽清美,但不久之后,它就要凋了便要谢了。

没有根的花和树,都活不长久。

人呢?

王小石、温柔、方恨少、唐宝牛、何小河、唐七昧、梁阿牛、罗白乃、班师之等一干人,仍在逃亡。

逃亡是为了要活命。

只要能活下去,就有翻身的一日。

——只是,在这当儿,谁来协助他们?有谁能只消用一指头之力,帮他们翻一翻身?

逃亡没有根。

六石头人语

六龙寺的围墙外十数丈远,有一座外观九层内实有十六层的高塔:泰感动、郝阴功、吴开心、白高兴四人,还有叶神油,就在第七层塔内,居高临下,观察寺院里王小石等的一举一动。

他们先看见温柔“赏”了王小石一记耳光。

他们为之吃了一惊:他们猜估不出理由。

他们只能看得到,却听不到对方正在说什么。

——除了那记耳光。

响亮而清脆的耳光。

他们吃惊的理由是:——温柔竟能打得着王小石!?

如此说来,温柔的武功岂非比王小石更高?

如是,那么,先行对付温柔的提案,就必须取消了。

可是他们惊中可也有喜:——因为如果不是温柔的武功太高、出手太快,那么,剩下的原由只有一个:王小石很注重温柔。

——注重得使他任由温柔掴打。

如是,那么先行挟持温柔,就是个再明智不过的选择了。

所以他们都紧密的观察寺院里的动静。

紧接着,骤变遽然来!

“雪人”偷袭温柔。

方恨少扯走温柔。

何小河、梁阿牛突现身攻向二“雪人”。

莲池中的白衣公子突现偷袭梁、何。

王小石截击白莲花般的公子。

院里忽有一纤小之人影却以凌厉的剑气攻向王小石。

王小石接下了那一道“气剑”——中断——因为突然间,一物飞打而至,直从寺院、冲破围墙、打上七层塔来,迎面向吴开心打到。

这下突如其来。

吴开心反应算快,大叫一声,仰首跌身,“呼”的一声,那物险险自他们面门掠了过去,擦伤了他的鼻头,却打向他背后的郝阴功。

郝阴功百忙中一掌拍去,与那物抵个正着。啪的一声,那物碎裂成数十块,疾迸喷射向泰感动和白高兴,还有叶神油。

郝阴功虽然一掌挡开来物,但只觉右掌像给斩了一剑一样的痛。

痛得他忙细看自己的手还在不在:他以为是已给人一剑斫了下来。

他不好过,他的同党也不好过。

碎片很多,有大的,也有小的。

大块的射向白高兴。

白高兴比较幸运。

他乍见吴开心闪躲,已有警惕;再见郝阴功遇险,更生防御。

故而,白高兴及时双手一拍,夹住了数大块碎片。

一块也没有遗漏。

那是砖石。

——他马上就感觉得出来了。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晰的感觉到:因为他不但夹住了砖石,而且这几块砖石碎片还全嵌入他手掌里。

泰感动的情形也决不比他好。

砖石的碎片多飞向他。

他因见郝阴功、吴开心先后失利,所以己早一步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武器是刀。

一把柔刀。

——刀形就像竹叶。

——刀有个名字,在武林中也很响亮:——竺柔刀。

他的刀柔、而且软,所以特别快。

他在刹那间出了十三刀。

十三刀刀刀不落空。

刀刀都命中。

每一刀都斫下一块砖石碎片。

总共十五片。

有两片他仍不及斫落。

那两块未给斫落的碎片在哪里?

——就嵌入他的身上。

左臂和右腿。

——砖石打入肉中,要比中箭还疼。

他一生中也曾揣想过:中刀、着箭、吃了一剑的痛楚——但却一个人未想过有天居然要吃砖石的苦!

这一块小小的砖头,一下子,擦破了吴开心的鼻端,震痛了郝阴功的右腕,嵌入了白高兴的双掌,切入了泰感动的肌里。

那一块平凡至极的砖石,一下子,竟在他们的生命里如此亲切,仿似在生死契阔间打了个亲切得痛入心脾的招呼,好让四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这块与他们有肌肤之亲的砖头!

——那是块什么样的砖头?

他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记起了一件事:一个人!

——那砖头碎片不止打向他们四人,还有一个人:叶神油!

所以他们也不约而同的望向叶云灭!

叶神油负手站在那儿。

气势很盛。

样子也很火爆。

但却很定。

——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在他身上。

迸溅向他的砖石,有大有小,至少十来片,去了哪儿?怎么直如石沉大海?

叶神油哑声道:“就凭你们,要对付王小石,还差远了呢!”

他双手一垂,夸拉拉连响,碎砖都自他袖子里全落到地上。

——不知何时,那十八块碎砖全给他双袖收下了。

一块不剩。

“他知道我们在这儿。”叶神油望着窗外,透露着十分杀气两分不甘的说,“他用他的石头说了话,也对我们作了警告。”

这时,六龙寺那儿,打斗也告一段落,王小石正与方应看对话。

然而,王小石无疑也向他们发了话。

他的话是用一块砖头来说。

他就是借雷媚那一记“剑气”,以“移花接木神功”转击于砖墙上,直飞过来,以一砖连打五人。

——就只叶神油并未挂彩。

全皆伤。

当时,王小石却正在对敌中。

——而且还大敌当前,强仇寰伺。

他却仍然说出了他的话,对远在明孝塔的“窥视者”作出了警告,在大家都以为他最凶险的时候,他居然还有余裕去打击更远的敌人!

郝阴功、白高兴、吴开心、泰感动这时才晓得心头沉重:——他们这时才明白过来王小石是多可怕的敌人。

所以他们只好忍受。

忍受叶神油的冷笑。

——冷笑通常不是真笑,而是讽刺、轻蔑或瞧不起。

就算是笑,也只是嘲笑。

叶神油当然嘲笑得起他们。

叶神油的右腰衣衫破了一处。

可是,他们四人大概谁也没注意到:——那是一道寸来长的口子,翻掀出来的部位,还带点血。

沾着一点点的血。

叶神油仍负手望着窗外,指拳捏得特登拍勒的响。

他仍俯视着寺院里的一动一静。

他在忍痛?还是在忍耐?有隐忧?抑或有隐瞒?

七六龙三姑

就在一众人在寺院韦驮金刚像旁、莲花池畔跟来袭者对敌之际,罗白乃之“徒师”两人,到底在哪里呢?

原来罗白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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