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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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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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极大的关注,再说顾剑辰的私人代表一直驻在西北,与雷瑾保持着相当紧密的联系。

雷琥琢磨着顾剑辰的话,笑道,“这么个征税法,怎么觉着有那么一点点象先皇帝派矿监税使到帝国各处直接征收税课的做法?”

“不一样,大不一样,……”顾剑辰细细的分说着两者的不同。

雷琥和顾剑辰闲聊了好一些‘家常’,便再次切入了正题。

想来有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相信顾剑辰已经对自己先前的提议有了一些决定。

雷琥一边暗自想着,一边目视着顾剑辰说道:

“怎么样?墨桥兄作出了决定吗?”

“仲海老弟,造船铸炮我是可以答应你。”顾剑辰正言道,“但是你得给我一个更详尽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光是一个海上争雄那可不成。以现在你‘大元帅’纵横海上的力量,还要大力造船铸炮,似乎已经超过了一般海上争雄的需要。”

“嗯,这没有问题。小弟可以稍后特别就此事作详细说明。”

雷琥也认同顾剑辰的这个要求很合理。

“好。这公开的完全取消海禁,必有起而反对者,大生事端。你让愚兄我又如何权衡这其中的利害呢?”

雷琥闻言,冷冷笑道:“沿海凋敝,贸易萎缩,人稠地狭,民生困窘,贫民乐于下海为匪而不愿作躬耕之良民,岂非海禁之过欤?

潜通外洋,私贩番货,海匪亦匪亦商,呼啸于波涛之上,纵横于七海之间,但其实若无海禁,又焉有海匪哉?若论危及帝国秩序,岂非海禁之策欤?有海禁方有海匪也!推诿于海匪,岂是明智之举?

若无海禁则民生困窘得舒,又岂有良民愿铤而走险,下海为匪?

今上放宽海禁,才不过三四年尔,一府之商税一岁之间,已激增五倍之多,设若完全取消海禁,商税大增,岂不减少躬耕贫民之重负,于民生有益么?

以东林实学为宗的儒生不是也倡言‘务实’,谓‘有益于民而损于国者,权民之重,则宜从民’吗?

至于那些个因循守旧,抱残守缺的家伙,那些死抱着先王之法,祖宗之制不放的家伙,墨桥兄似乎应该下决心清理一下了。

大开海禁,既顺应了民心,你又可收入巨额商税,墨桥兄何以忧疑而不为哉?

至于移民海外,既然流民愿意自求生路,为政者即使出于良知,也应该顺应形势,放他们一条生路,为什么硬是要去阻止呢?难道一定要生生饿死他们或者等到他们起而造反,搞得天翻地覆才安心吗?试问这等动辄嚷嚷先王祖制的家伙,他们的良知和恻隐之心又到哪儿去了呢?他们不是嚷嚷着说仁者爱人吗?那他们的仁爱之心又到哪里去了呢?给狗吃了吗?”

这话说得有些不留情面,顾剑辰也不禁有些尴尬,道:

“仲海老弟,何来这么大的火气?”

心中却暗想,看来这雷家二少在粗鲁野蛮的海匪中间厮混几年,到底也受了许多影响,蛮横匪气的作派不自觉的就流露出来了。

一旁静坐聆听的听梵却在这一刻触动了什么灵机,眼神一亮,越加注意顾剑辰的最终意向来。

她同时觉得是有必要找个机会和这雷琥谈一谈才行,因为弘扬佛法、吸收信徒也是她身为戒律会重要人员的职责之一呢。

顾剑辰端起细瓷茶盅,抿了一口狮峰龙井润润喉,接着说道:

“取消海禁、允许贫民迁徙海外,这都是大事,即使我完全同意,也需要作出缜密的部署,否则必定大乱失控。这样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成!

我看,可以分几步。现在浙闽海禁朝廷已经放宽,南直隶沿海在现在的基础上可以进一步放宽,再取消一些下海限制;至于移民,总督衙门也不宜直接出面,在南直隶和西江,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但暂时还不能公开支持,需要以一个非官方的形式办这个事。

这个口子一开,可能过不了多久,海禁就会名存实亡,移民也就不难了。你看这样如何?”

“嗯。只是这移民海外,所谓的非官方形式怎么个做法?”雷琥追问。

一旁的听梵微微一笑,插话道:“便由我们戒律会来主持这个事,你们看成不成?”

“那简直太好了,求之不得啊。”顾剑辰双掌互击,道,“这是及时雨啊!”

雷琥斜睨了听梵一眼,没有反对,算是默认了戒律会介入。

顾剑辰目睹了这一幕,很有点奇怪雷琥与戒律会之间怎么会有些不对付的样儿?不过,这时候不是探求这个问题的时候。

顾剑辰转而目视雷琥,说道:“仲海老弟,你是不是也该把你造船铸炮的详尽而有说服力的理由说明一下了?这儿也都不是外人。”

雷琥点点头,微微一叹,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混合着愤怒、悲哀、苍凉、阴郁、失落甚至无助的复杂表情。

这种表情着实让在场的其他人怔了一怔,要知道以雷琥小试身手所表现出来的那种狂野威猛的高超武技,理应非常善于驾驭自己的情绪才是,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复杂的情绪流露,而且这么丰富而细腻的表情似乎更不应该在纵横七海的‘大元帅’身上出现。

低低的咳嗽了一声,雷琥端起了手边的茶盅,看来似是准备喝上一口茶,以舒解一下激愤的情绪。

茶盅未到嘴边,‘喀嚓’一声,那精美的细瓷茶盅已经在瞬间化作细粉,再催化为烟雾消逝无踪。

众人在暗吸一口冷气的同时,也越加的奇怪,什么事情能令得这纵横海上的‘大元帅’失态如此?

“帝国流寇之乱初平,小弟就扬帆出海,远游四方。”雷琥的嗓音突然变得有点沙哑而低沉,让人感觉到他的心情很是阴郁。

“在海上飘荡了一些时日,又从东溟大岛随商船队南去吕宋岛,便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日斯巴尼亚人对我华夏侨民残酷的大肆屠杀。”

“吕宋、苏禄本是帝国的朝贡藩属,太宗朝时都曾遣使进贡,苏禄国王还曾亲来帝国京师朝见。帝国历年的移民在吕宋、苏禄已经有数万人之多。这一次的屠杀,华夏侨民被日斯巴尼亚人的火枪火炮杀死二万余人,血流成河,仅有一万余人得以幸存,但是全被日斯巴尼亚人列为贱民,处处低人一等。每人还要被迫缴纳根本负担不起的人头税,且必须改信罗马基督教。”

听梵眼中凌厉的寒光一闪,低声道:“这是在故意羞辱我华夏之人。”

雷琥冷凄凄的笑了笑,接着说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血腥屠杀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一次大屠杀前的三十多年,日斯巴尼亚人就已经大肆屠杀过一次华夏侨民,那时日斯巴尼亚人占据吕宋还只有三十多年,就反客为主大肆屠杀吕宋人和华夏人,华夏侨民二万多人因此而被杀死。”

“我当时非常愤怒,但是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救不了多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大部分人一个个惨死。”

“为此,我立下了海上血誓,一定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不死不休。蛮夷番邦,竟尔欺我堂堂中华上国无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久,我就加入了海匪争雄的行列,渐次吞并扫平多股海匪,遂被众人尊为‘大元帅’。去年,我率众夺回东溟大岛,驱逐了红毛番夷和兰人。不曾想,居然引发了日斯巴尼亚人对华夏人的恐惧,发动了第三次疯狂的大屠杀。华夏侨民武装自卫,至死不屈,但力量实在太过弱小,根本无法抵抗日斯巴尼亚人正规军疯狂的炮火攻击。所有华夏侨民,包括所有的妇孺老幼,全部被屠杀罄尽。其情其境,惨不忍言。”

“而且就在这次我动身返回帝国前夕,和兰人的东印度公司在爪哇首府巴达维亚也挥起了屠刀,大肆屠杀华夏侨民,河水全部染成鲜红,红河盈血的惨状,天人共愤!”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可怕迫害,意图将华夏人灭种的大屠杀,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华夏帝国子民岂能坐视不理?”

“这就是我要不惜一切造船铸炮,并且要争取开放海禁、移民海外的原因,因为我需要人力和物力的补充。”

寒磬终于忍不住了,疑惑的问道:“难道朝廷不管这些侨民的死活吗?”

顾剑辰苦笑摇头,道:“寒磬小姐,在帝国皇帝、朝廷大臣、地方督抚眼中,这些下海求生的侨民都是海贼奸民,又怎么可能管他们的死活?”

雷琥冷笑一声,道:“移民海外的华夏侨民从来都是血泪交织,他们就像被父母遗弃而又走进蛇窟的孤儿一样,除了自己保护自己外,再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帝国对他们毫无帮助,朝廷反而巴不得他们在海外死尽灭绝。

华夏移民分散的海外据点,在白人的炮火中一个一个不断地被摧毁陷落。

没有在炮火中殒命的华夏侨民遭遇悲惨,他们被当作牲口一样贩卖到遥远的异域做苦工。而没有被贩卖的华夏人也被迫当了白人的奴隶,倍受迫害,并不比贩卖到异域的华夏同胞好过。”

“虽然华夏侨民英勇抗争,但是没有帝国力量作为后盾,总是势单力薄,难以对抗大吕宋国的日斯巴尼亚人、大西洋国的佛朗机人、红毛夷和兰人疯狂的征服。

这些欧罗巴来的蛮族,他们的政治扩张、军事征服、宗教传播与民间航海、贸易开拓、海外殖民结合紧密,拧成了一股绳,远不是华夏侨民各自为政的自立王国可以抗衡的。

只有把这些海外王国统一起来,才有希望驱逐白人蛮夷。”

“王国?”顾剑辰感兴趣的问道:“他们在海外建立了自己的王国吗?”

“是的。比较有名的如岭南人罗芳伯,在婆罗洲的坤甸,自立建国,自任为大统制;

岭南人吴元盛,在婆罗洲北部建国,自任国王;

岭南潮州的张杰绪,在安波那岛自任国王;

福建人吴阳,在马来半岛建国;

暹罗开国国王郑昭,也是华夏侨民,但不幸被暹罗部将杀害了。”

“那么,仲海老弟。”顾剑辰道,“你造船铸炮,要求开放海禁、移民,就是为了这些缘故?”

“不错。”雷琥傲然回答,“我要将帝国的力量延伸到那些地方,让我华夏侨民从此不再流血,不再流泪。”

“好汉子!”顾剑辰这时也理清了此事利害,正色承诺道:“我会尽可能在各方面支持你!”

“我们戒律会也全力支持你。可以找个时间详谈吗?”听梵微笑说道。

“金陵事了,我马上会到杭州。”雷琥淡淡的回答道。

“好。咱们一言为定,就在杭州晤谈好了!”

听梵这时已经明了了雷琥的意图,所以才提出来和雷琥详谈。

雷琥在这种时候返回帝国,恰好是帝国中央朝廷的影响力和控制力大幅度衰弱的时候。也只有这时,雷琥才能比较容易达成他的目标。他的那些取消海禁、允许移民海外的提议,可谓石破天惊,在中央朝廷一统天下时,阻力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但是现在,流民汹汹,内战正酣,朝廷官府的官吏士绅们满脑子的都是进剿,满脑子的都是平息祸乱,谁还有空顾及这些?

雷琥这时回到帝国,也就可以用利益作筹码,游刃于各据一方的‘诸侯’们之间,达到他争取放宽海禁,允许移民的目的,为他在海外的活动争取到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否则他如何能最终吞并海上群雄,驱逐白人蛮夷?

听梵已经决定向戒律会高层提议,配合雷琥的海外扩张,将帝国佛、道两教的影响力延伸到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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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华夏侨民之事例基本取材于历史,请参看柏杨《中国人史纲》第十八世纪

2005。5。27发布

第四章 流民天下

战事已经结束。

冬日的残阳,如血般殷红。

红色战袄的帝国步骑大军已经退出主战场之外,背依山岗扎营,远远的依稀可见帝国黄金龙旗和主帅大纛在冷冷的朔风中飘扬。

主战场北面,旗甲整肃的流民军排列在“薛”字大纛下严阵以待,遥望着东面的帝国官军,随时准备侯命冲杀。

南面列阵的流民军,也重新聚集成步骑阵势,同样遥望着东面的官军,同样准备着随时冲杀。

经过连番战事的磨练,如今转战中原的流民军早已经不是昔日的乌合之众了。

以战养战让流民军的健马、铁甲、刀盾、弓箭等诸般粮饷军械都相当精良充足,其作战主力,部伍整肃,战力也今非昔比,已经不是一般官军可以匹敌。

唯一的弱点,就是流民军经常有各地饥民拖家带口的中途加入,这些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又不熟悉军伍纪律的饥民往往会使流民军的整体战力下降,但在转战四方的流民军而言,却又不能不如此做,否则他们的兵源补充便是个天大问题。

晚霞渐退,官军和流民军就这样相隔着冷风吹拂的丘原遥遥对峙,既没有任何一方撤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

丘原上累累如山的尸体、兵器、甲仗和丢弃的辎重也没有任何一方争夺。

这一次交战,两败俱伤。

与官军对峙的这支流民军,其实是合流在一起的几股流民军。

北面的一股实力强劲,是由突出陕西,由武关进入中原的众多陕西流民军中间的一支演变而来,原来的主将摩云鹏(许多扯旗造反的流民军主将多只传其号,而不知姓名,甚至原本就没有什么姓名,多是族姓加上排行又或者叫什么狗剩、铁蛋之类的小名)早在出陕途中就已经战死,在官军追剿之下,余众星散,分途而走。

自称是摩云鹏部下的薛红旗,也带着自己十四岁的儿子小红旗,还有一帮乡亲男女老幼两千多人,转投至另外一股陕西流民军帐下,跟随着转战河南,后又随而重新杀回陕西。

薛红旗这时还未有什么响亮的声名,只是一个统带着几千人的流民军小头领而已,顶多算是个裨将,杀回陕西的流民军难以立足,很快便全军南下入川,陷昭化、剑州,掠于潼川、江油、绵阳。

入川的陕西流民军不久即被川中官军追剿击败,经多了战阵杀伐的薛红旗收拢了三万溃散部众,但并不愿意象其它各股溃散的陕西流民军一样,去依附转战汉中、湖广、贵州等地的四川流民军蓝廷瑞、鄢本恕部,而是单独率部众从褒斜道再次回军陕西,进攻宝鸡,与都督幕府的陇山守备军团交手,这时的陇山一线的步兵军团统归狄黑提调指挥,宝鸡防线坚如磐石,非薛红旗部可以撼动。

薛红旗攻宝鸡不克,立即退兵,转而东掠长安、渭南,再出武关,进入中原。

第二次进兵中原的薛红旗屯兵于南出可望襄阳、东出可窥南阳,北进可攻洛阳的淅川伏牛山一带,虎视中原。

似乎变了一个人般,薛红旗不知道接受了谁的建议,居然改变了流民军一贯的流动作战和以战养战的老法子,不再一味的以攻城拔寨、流动杀掠为事,不再以‘不纳粮’为唯一号召,不再只靠开仓放赈来吸引饥民壮大队伍,而是以山区为依托,吸纳四方士子、胥吏,自号‘横天大王’,‘奉天倡义都元帅’,开始设官分职,开府建衙,整军经武,严申纪律,招纳四方流亡饥民恢复耕种,颇有些守土不流、割据自雄的气象,种种措置虽然粗糙,却都是稳扎稳打的谋划,薛红旗渐渐成了气候。

中原各县各村的饥民,纷纷闻风来投奔,薛红旗的部众越来越多,地盘也越来越大,声名也越发彰显,在风起云涌的流民军当中迅速崛起,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不再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偏裨将领。

早就让烽烟四起的流民军弄得焦头烂额,仅困守着不多的几座孤立坚城的河南巡抚杨人鹏、湖广巡抚刘国能不得不多方筹集粮饷,编练壮丁,又大开招降之门,共集结了三十多万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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