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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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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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贸易互市。

这些康巴骑士在道旁的夜市缓缰驻骑,打量着这处足有两三里长的夜市,夜市后面的几个堡寨影影绰绰,远不及这处夜市灯火明亮,从各处迁徙来的民众,在大道旁聚集而居,可能过不数年,这条大道上便要兴起几个较大的繁华市镇了。

这些康巴骑士大概对熙攘往来纷繁热闹的市井感兴趣,又或者只是想歇脚打尖,几个看来是首领的男子在马上商量了几句,率众策马行向道旁,在夜市上找了处茶棚,翻身下马,在马厩上拴了马,除了进菜棚喝茶的,其余便四下里闲走,这个摊子上瞧瞧,那个摊儿上翻翻,又或是兴致盎然地凑热闹到弹唱说书处花上几文听上一两段新闻,走一处转一处的消遣,或买些中意的首饰之类,捱捱蹭蹭随行游荡。

留在茶棚吃茶的康巴人看起来,地位都比较高。

其中一个看来地位最尊者,额头宽广,鼻梁挺直,紫黑的脸膛上发着油光,整个面颊刚毅端正,身上斜套着一件肥大的半长黑色吐蕃袍子,一支袖子散漫地垂在腰间。

面上毫无表情,在胸前不经意地拖着一条粗黑的辫子。

在他的身旁,还有女人和孩子,看着可能是他的家小。

端坐于茶棚之中,他那严肃而旁若无人的神情,潇洒自信,暗含着野性的气质,使得茶棚中原本喧闹的声息渐渐低了下来。

离茶棚不太远的地方,灯火略暗,有一处搭着棚子的小面摊,几张小矮桌,加上小杌子,家伙什基本上齐了一大半,位置正好是可以看到茶棚门口的动静。

有两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装束上看只是一般的商贩,挤在一张小矮桌前,坐在小杌子上埋头吃着面。他们与那些康巴人几乎是前后脚,康巴人前脚进了茶棚,他们后脚就在这小面摊上拣了两个座头,一个要了一碗插肉面,一个要了一碗桐皮熟脍面,两人再合要了一小份杂煎事件,合共不到十文正钱,大体上还是符合行脚小商贩节俭的习性。

这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地道小商贩,除了他们不时借着吃面的间隙向茶棚方向瞄上一眼之外,没有什么出奇的,即使这样的小动作也非常隐蔽,外人从外表实在看不出不妥的地方,但是他们俩个悄悄嘀咕的话,如果让人听到内容的话,就会明白这两位其实并不简单。

“呃,张老大,这些康巴是什么来头,上面老让我们轮番盯梢,都快大半个月了,怎么还是只盯梢不下手?你就透露一点点内情嘛。”

“你这小子,不该问的不要问,上面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当我们是拦路打劫的强盗吗?我们的职责是观察和记录,要想动手拘捕人,那得由上面决定。难怪上面决定让所有人都要到间谍学院轮训一遍,就你这毛躁劲,怎么能让上面满意?”那张老大压低着声音说道,在周围嘈杂的声音中,他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张老大,你就说说嘛。最多下次我李老四请你吃大碗的羊杂割。”

“你这小子,知道老哥我好这一口,就喜欢吃这羊杂割,故意来引诱你老哥是不?”

“哎呀,你就说说嘛。”

“你这小子。告诉你吧,这批人表面上是到河陇行商,从青海那边过来也正规申领了关券,本来也不需要我们内务安全署这边插手,税课巡检处的巡检例行公事一下就可以了。不过,秘谍部那边转过来的消息说这支康巴商队里有康巴土司丹增朗杰和他的妻孥,所以要我们安全署这边先盯着。”

“他们秘谍部的事情干嘛要我们来做啊?”

“你这小子,怎么分得那么清?秘谍部在河陇这一块没有得到都督大人的授权,所以秘密行动是受到限制的,远不如我们内务安全署来得方便。”

“这个康巴土司丹增朗杰来头很大吗?盯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鬼祟行为,还要轮番盯梢下去?”

“这算什么?搞不好让你盯他一辈子也有可能,没什么稀奇。茶棚里还有我们的人盯着啦,今儿派差让你们来,我看上面主要是想磨练磨练你们这一帮儿雏,倒未必就是想你们真的能做出什么成效来。呃,至于这康巴土司丹增朗杰,是吐蕃康巴人中间名头响亮的一个,算起来也是皇朝封授的朝廷命官,归着都督大人管辖哩。”

“这么说,这康巴土司丹增朗杰私自混在商队里,跑到我们这里来是有用意的?”

“那当然,要不人家千里迢迢跑来干吗?不就是来观望风色的么?”

……

星光暗淡。

更都赤那(蒙语‘雄狼’之意)赶在宁夏镇城禁绝出入之前,从南边的南薰门入了城。

宁夏镇城有六座城门,东为清和门,西为镇远门,北是德胜门,南是南薰门,西南光华门,西北振武门,市井相当繁荣,四方商贾云集,素有“小南京”之称。

更都赤那为了不致引起边军士卒和幕府密探的疑心,还特意绕了个弯,从南门入城。

更都赤那在宁夏镇城已经潜伏多年,最初以一个小商人的身份,化名郎雄,在宁夏镇城开了一间茶庄,现在在镇城内已拥有若干仓房货栈,俨然一位成功的商人。

夜已深,更都赤那回到居所,穿堂过屋,匆匆向书房走去。

北方草原索多汗(即吉囊,蒙古右翼济农,鄂尔多斯万户)给他的最新秘令是在最近期间密切关注河陇动向,显然上面不无伺机偷袭的意图。

更都赤那深知现在的宁夏镇边军经过都督幕府的整编之后,汰裁老弱,精练精壮,严饬军法,申明军令,部伍为之肃然,无有敢懈怠者,整个河陇三镇边墙防线并没有太大的破绽,除非倾尽所有之力攻袭,一般的偷袭骚扰不会起到多大作用,纵然蒙古游骑能从宁夏、固原两镇与延绥镇方面的接合部的薄弱处楔入关中,但现在关中残破,掠无可掠,劳师而袭,有何好处?

虽然他对索多汗的指令并不以为然,但对索多汗的命令,他却仍然会不折不扣的执行,而且索多汗亲自派遣的探子也以商人身份悄然潜入,在宁夏镇城内秘密藏身,也根本不容许他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近期,更都赤那在河陇各地频繁活动,而且还通过与青海蒙古部的秘密联系渠道,得到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青海的一部分吐蕃人正在秘密图谋摆脱都督幕府的控制。虽然这大有可能是顾始汗方面故意泄露的消息,但应该还是比较可信的。

这一条消息,更都赤那准备尽快传回草原。

书案上堆积着许多书册图籍,更都赤那在灯下坐定,先用汉文写了一封平常的信件,大意不过是东家询问手下管事贸易情形如何,货物售卖情况。接着,开始用笔沾着牛奶在信件的空白处用蒙文书写了一封给索多汗的简短密信。

做完这一摊事情,更都赤那细心地用一枚腊丸密封这封密信。

刚放下手中的蜡丸,更都赤那眼中突现警觉的精芒。

门窗便在此时,无声无息地瞬间破碎,没有任何声音,情形诡异之极。

狂风自外席卷而入,同时一个毫无特点的声音在书房中响起,直贯耳鼓,说的是相当纯正的蒙语:

“更都赤那!”

对于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更都赤那不假思索,立即本能的痛下杀手——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一口寒光闪烁的弯刀便突然出现在更都赤那的手中,他整个人就象一头人立而起的恶狼,一跃而起,向声音来处疾扑,虽然来人直呼他的蒙古姓名,让他出手比平时要稍慢一线,但仍然凶狠绝伦。

凄厉无比的破空锐啸中,幽暗的刀影连绵成一片,刀锋到处漫天纸屑如雪,每一点细碎的纸屑都蕴含着惊人气劲,沾上一点不死也伤。

狂飙旋舞,书房中便如同刮起了大漠中令人色变的沙尘风暴,呼啸着要吞噬挡在前方的一切东西。

好不厉害的一刀!

然而声音来处并没有让更都赤那感知到任何不速之客的踪迹,与此同时一缕寒光已突兀地从更都赤那的侧后闪现,宛如一条冬眠的懒蛇,“慢悠悠”地“蜿蜒”着穿透刀丛风暴的空虚之处,直向更都赤那的脖项“游”了过去,似缓实快。

鬼府游魂丝!

一个令人惊怖却也极少有人知道的名称跃入了更都赤那的脑海。

一刀铸错,已失先机的更都赤那此时回手无及,情急拼命,狂吼一声,那一口钢刀生生碎裂成无数碎片,宛如群蜂出巢,猛然向侧后攒射,咻咻鬼啸刺耳惊悸,完全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招数。

鬼府的人怎么会出手?

寒光一闪已逝,更都赤那捂着脖子上深深裂开血如泉涌的伤口,翻身扑倒在地,他临死前的疑问看来今生是得不到答案了。

突然出现在更都赤那书房中的不速之客,显然从一开始就并无生擒更都赤那的打算,而是起手即以声东击西的夺命一击,致其死命。

但更都赤那的垂死反击,猛恶凌厉,也着实不易化解。

但是,显然出现在更都赤那书房中的不速之客不止一位,电光石火的刹那,书房中那张沉重坚厚的紫檀木书案突然翻飞而起,化作一面超大的“盾牌”斜刺里横插硬挡如雨攒射而来的钢刀碎片。

两位夜入书房的不速之客在一瞬间,身形下挫,化作虚影流光,刹那间避入攒射碎片无法波及的死角。

噗噗如同雨打芭蕉的骤响,夹杂着随后一声轰然巨响,书房中的混乱眨眼归于平静。

看着那坚硬如铜铁一般的紫檀木书案被洞穿如同筛子一般,书房中纸屑碎片一片狼藉,两位不速之客也觉背脊一阵一阵的发凉。

“想不到蒙古人中也有这么厉害的高手,毫无防备之下仍能垂死反击,兄弟差一点就栽在他手里了。若不是马兄坚持为兄弟押阵,兄弟今日恐怕要重伤当场了。”

另外一人赫然便是秘谍总部总管兼夜枭堂主管马锦。

“呵呵,这人曾经是老吉囊的怯薛亲卫之一,草原上的独狼,只是向来不被索多汗吉囊引为亲信而已。再说我和你师兄,那可是十来年的老交情了。这不必要的伤嘛,还是能免则免的好。接下来,肃清拔除河陇蒙古秘谍的行动多的是,有的是你大展身手的机会。这里留给下面人善后吧,我们走!”

两道黑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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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5。4发布

第二章 秘晤之僵局

走过喧闹的菜市口、鸡鹅市,信步穿过米市、柴炭市,转入布市。

那素真吉仍然是一副普通喇嘛僧侣的装扮,披单赤脚走在武威府城熙熙攘攘的街市上。

两边大部分是经营各类各色布匹、绸缎的商铺字号,客商如云,西北的布匹绸缎都在这里集散,自然喧嚣热闹。

那素真吉借着侧身张望的空当,眼角余光捕捉到了在身后远处跟随盯梢的两名密探,心说:幕府还真是不惜代价啊。

算上这一拨的两名密探,从下榻凉州老店开始,密探轮番上阵,盯梢就没有间断过,不过一天的工夫,已经不知道动用了多少人手。

这些密探的跟踪盯梢技巧其实都相当精密和高明,但是藏身人丛的跟踪盯梢者,在那素真吉“大圆智镜观照成就”直指人心的体察下,总是无所遁形。

那素真吉倒是不太在意身后跟踪的“尾巴”,甚至偶或会甩掉盯梢,跟密探们开个小“玩笑”,让密探们大大忙乱一通。

走在布市的街道上,觑见一家人来人往很是兴旺的布庄,那素真吉在常人难以察觉的瞬间,闪身走了进去。

那素真吉随意望去,但见布庄之内,举目所及,店面相当大,来往的客人很多,伙计们殷勤的招呼客人,各种本地大布、标布、小布、白熟布、番头布、白细布、白苎布、生苎布、青花番布、番青斑布、粗黑小布;松江棉标布、荣斑布、中机布、三梭布、龙墩布、飞花布;姑苏药斑布、刮白布、官机布、缣丝布、斜纹布、鱼冻布等等,琳琅满目,货色不少,竟然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布庄。

那素真吉虽然不象是要买布的样子,还是有伙计上前招呼了几句,才退开一旁,静听吩咐,一付训练有素的样子。

那素真吉已经在一两个月内,徒步走了河陇不少地方,为的就是想亲眼见识见识河陇农牧工商各业的情况以及幕府治民理政的能力,并以此估测吐蕃安多地区的农牧领部有没有可能脱离雷氏幕府的控制,而雷氏幕府又有没有那个能力来统驭安多诸番。

他是一个很讲究实际的活佛,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自有主张。

那些意图脱离雷氏控制的酋领和堪布们到底有没有成功的可能,他需要亲自察看,体验,估测,以作出自己的决定。所以他变换了身份,走遍西宁、陇西、天水、兰州、武威等地,以他的神通,居然成功避开了许多密探的注意,直到在武威才被那些密探们死死盯牢,这还是他故意泄露行踪所致。

除了农牧方面粮食丰收、马牛成群的情况,河陇纺织日渐兴盛的景况,那素真吉也都一一看在眼里,织造工场里所使用的各式缫车、纺车、提花、印染机械据说都是师从江南,也不知道那些工商业者从哪里搜罗了那么多的工匠,不少织布工场已经能够在河陇生产标布,虽然不如松江棉布产量那么大,但销往西域等地,仍然使河陇纺织业者大获财利。

而毛织物的织造,向来就是河陇比帝国他处优长的一项产业,如今在河陇更加蓬勃兴盛,长途贩运商队将之贸易行销远方,获利极厚。譬如那素负盛名的兰州兰绒之精美世上罕见,以山羊绒所制的毛绒布,一匹只重十四两,轻薄精美,如丝帛一般滑腻;宁夏镇等地以驼毛所织的上等驼毼,和兰绒一样被皇室定为贡品,即使是那素真吉久处青海也有所耳闻,如今产量更高,也大大增加了幕府的工商税。

而从外地贩运而来的苏绸、杭锦、蜀锦、粤缎、粤纱、闽绢、倭缎、南京云锦,山东柞蚕丝绸,西域的毛毯、吐蕃的氆氇,但凡纱、绢、绫、罗、绸、缎、锦、绮、绒等等,河陇市面上一应俱全,这些贵重丝绸的热销,更是反证了集聚到河陇的财富相当之惊人,幕府在征收工商税方面,可作文章的地方,还大有潜力可挖。

又如陶瓷烧造,煮盐,掘煤,造纸,制革,制裘服、刻印书籍等工商之业的兴盛,而诸如玻璃烧制、铁冶铸造、对外通商权竞买等更是为都督幕府所独家垄断,这些农牧工商之业亦为河陇幕府及其辖下州县提供了大量工商之税,为幕府提供了雄厚的粮秣储量和巨额收入来源,供养支持幕府庞大军队的运转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素真吉已经观察到幕府储藏的粮秣以及商人储藏,幕府可以借调的粮食已经相当之充足,非但如此,那素真吉发现幕府还使用“包买”的方法,向一些牧场收购用蒙古人的方法制作的可长期储藏又易于携带的牛肉干、羊肉干等,以及可以储藏多年的包布奶酪等;又向许多农庄和零散农户收购各种便于储藏的干粮,这一切都让那素真吉确信,雷氏幕府现在就象一头正在磨砺爪牙的潜伏猛兽,正在悄悄的做着一切战争前的准备,任何人在这风头火势的时候去撩拨雷氏幕府,下场可能只有一个——成为其征战的第一个祭旗牺牲品。

至此,那素真吉几乎可以断言,那些想脱离都督幕府控制的酋领和堪布,多半会大失所望,即使他们得到了吐蕃卫藏地区许多土司头人出粮出钱出兵的怂恿和支持,又或者说动了青海蒙古部“答应相助”,也都是如此。

见微知著,在这最接近幕府权力中心的武威府城,他的感受越发清晰,幕府的实力从这些商号店铺已经可以管窥一二。

所谓安居乐业,所谓衣食住行,能够治理得颇有条理,市面的繁荣毫无虚饰花假,这就是幕府实力的体现。

那素真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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