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汗,我们怎么应对?”鬼力赤看图鲁虎神色沉重,问道。
图鲁虎答道:
“等火儿赤从吐蕃人那里回来,看吐蕃人怎么个态度,我们再作打算。”
吐蕃人中很有一些酋领和寺庙堪布对雷氏的一家专政不满,正在暗中酝酿脱离雷氏的控制,鬼力赤也知道了一点风声。
“我们要支持他们么?”
图鲁虎摇头,道:“我们只需要旁观就好,看准时机再出手!”
鬼力赤明白的点了点头。
图鲁虎却对实施军事管制的河陇,仍然商旅不绝,甚至更见兴盛,有些疑惑,暗想:那些河陇大族真的就那么心悦诚服?难道就是铁板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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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4。25发布
第四章 立国之本
西宁行营提督狄黑抢先占据固原、萧关,随后又进兵平凉、泾川,在事后证明是极具远见卓识的一着,延绥方面来争固原不得,只得全力巩固庆阳防务,同时与河陇在平凉、泾川对峙。
狄黑虽然接收了固原镇的边军,但精锐并不多,因为乔行简离任时带走了一批精锐能战的边军,而从京师西返的番上边军因缺粮哗变而逃亡了不少,再是途经山西被宣大山西总督王鉴川借口皇命而截留收编了不少,又在与流民军的作战中打散了不少,还有转而投流民军的边军士兵也不少,而到达陕西的番上边军也被延绥方面借机收编了不少,最终能返回固原、宁夏、甘肃三镇的番上边军已不足两万。
延绥方面,张宸极虽然是文官,却也颇具一些练兵才能,杜文焕、曹文诏又是起于行伍的宿将,而延绥镇原本一缺精锐,二缺操练的边军,经过追剿流民军的实战,比起数月前陕西流民军乱事初萌之时,其战斗力也已经涨了一大截,现在又通过收编西返的番上边军精壮,充实为军队核心骨干,延绥镇边军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远非流民军初起时那种无精锐可用的状况。
因此若非狄黑抢占了先机,又精熟军务,把个陇山防线北端稳守得如铁桶一般,固原、萧关可不一定能扛住延绥镇军的攻势。
至于陇山中段和南段关隘要地,以回回乡兵为骨干的几个步兵军团陆续换防完毕。以回回乡兵之骁悍善战凭险固守,亦非延绥镇军或者关中残余的流民军所能撼动。
鉴于河陇方面防线稳固,无论是雷瑾的都督幕府,还是张宸极、杜文焕、曹文诏三人组成的延绥镇小集团,再一直为此血拚到底就不符合双方目前的利益了。
对于河陇和延绥两方面而言,眼下都须要一段时间来缓冲,首要任务显然都是“安内”,整顿军马,治理民政,巩固地盘之类,因此双方对平凉一带的争夺,也就暂时陷入了奇怪的僵持对峙状态。
随着陇山防线的巩固,与延绥方面进入僵持对峙,雷瑾紧绷了好一阵子的心弦总算可以放松一点了。
自从回到了武威,雷瑾就一直陷入军政事务的包围,他还要一边注意河陇周边情势的变动,一边时刻关注帝国大势的变化。
帝国的形势在入秋一段时间,也未有根本的改观,似乎仍然在向着倾颓的危险境地一点点地滑过去。
各股流民军在河南、湖广、贵州、四川间风驰电掣,似乎已经取得一定优势,前往围剿的官军虽然人多,战斗力可实在不怎么样,老是被流民军牵着鼻子玩个半死,再打个落花流水,败退而逃;
至于主要在北直隶活动的流民军虽则被挡在了京畿以南,但仍然在北直隶、豫北一带的大地上纵横驰骋,攻城占地。那帝国公爵乔行简倒是老成持重,只是闭营不战,竟日的操练军马,以至于不少台谏官的劾章如雪片般飞往宣府行在,难能可贵的是皇帝这时对谏官们的劾章一律留中不发,倒让有识之士赞颂起皇上的“英明”来。只有雷瑾知道其中只怕并非皇上英明之故。
山东的白莲教倒是吃了几个败仗,功封二等伯武宁伯雷顼和辽东巡抚熊绅两人统领的六万精卒已经打通了运河沿线,漕粮北上京师的路线总算可以确保畅通,不过比起雷霆精骑以往的无敌威名来说,这样的战绩似乎有些名不副实,雷瑾刚收到这消息时,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兄长是不是有那么点要养寇自重的意思。不过,在综合了雪隼堂的谍报之后,雷瑾确信山东白莲教徐鸿儒部覆亡的败局已定,山东局面将在几个月后平息下来。
对数千里之外的帝国中原形势雷瑾虽然非常关注,却不能参与其中,起到什么直接作用,也只能袖手旁观。
所以他还是主要专注于河陇的军政事务,现在与延绥方面的紧张情势又稍见缓和,终于可以把一些繁琐的事务甩给幕府的一干幕僚,腾出时间巡视一番河陇了。
与雷瑾一起巡视河陇的随同人员计有内记室绿痕、紫绡等,秘谍部马锦,幕府则是相关的几个幕僚、参赞、参事,其中包括了刚从帝国南方调回河陇不久的幕府参军独孤岳,还有河西雷门的三个长老,回回马家两个支脉的当家人。自然也少不了护卫亲军节度明石羽和一干护卫随行扈卫。
而这一次巡视的重点,除了巡视各地的委派官吏和本地官吏治民理政的情况之外,实际上主要的重点之一就是巡视掌握在雷瑾手中的灌溉农庄、属于雷氏各支系的灌溉农庄、回回马家的灌溉农庄以及若干河陇牧场,察看这些逐步推行雇工经营的农庄,其成效到底如何。
至于重点巡视农庄、牧场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幕府“佥兵令”在河陇的强制实施,意义非同寻常,但是雷瑾敏锐的察觉,“佥兵令”其实最终取决于另外一项不大被河陇民众所关注的大事——即“雇工农庄(牧场)”的逐步推行。推行“雇工农庄”能够取得多大的成效,就将决定佥兵令最终能够取得多大的成效。虽然这件大事从春天开始就已经在逐步推行,现在到了秋天,是收获和验看成果的时候了。
说起“佥兵令”,这并不是雷瑾提出来的构想,但是这个强制佥兵制度的萌生,最早出自于刘卫辰和蒙逊两个人的智慧头脑,又经过幕府众多谋士、幕僚的完善,不提其隐藏的阴谋意图,其在军事上最大的好处,就是将来补充给主力军团的佥兵,都经过了相当程度的军事训练,容易迅速形成整体战斗力,即使整补人数稍多一些,对主力军团战斗力的影响也比较小,同时佥兵还可以作为守备部队,独立进行防御作战,又可以配合主力军团作战,比如作为运输辎重部队,作为袭扰偏师等,这样一个制度自然堪称“完美”。
但是雷瑾还是看到了它的缺陷——
现在幕府名下的各主力军团,其士兵虽然大部分是苦役罪囚,来源各异,但幕府对这些主力军团士兵都是全额足数发放粮饷,衣甲兵器亦由幕府承担,待遇远超过帝国京军和边军中的募兵。而都督幕府所谓的“佥兵”,其实是相对有偿的一种强制徭役,虽不同于帝国传统的无偿强制徭役,而且相对于幕府主力军团来说,要节省许多军费。但佥兵除了没有饷银外,在费用上明显和帝国的“募兵”相差不远,佥兵服役五年,衣食兵器都要由幕府承担,幕府仅不需要支付佥兵的饷银,衣甲兵器则次于主力军团而已。幕府虽然能够在佥兵这一块,省掉了巨额饷银;在佥兵的衣甲兵器上也可以少花许多银子。但是仍然可以想象得到,幕府在军费粮秣上的负担是如何的庞大而沉重。
让雷瑾担心的是,虽然有〈免佥条例〉,但河陇仍然会有许多男丁将被陆续佥发入伍,那么河陇还能不能够只依赖其他未被佥发的人户丁口,就种植出足够多的粮食米面,织造出足够多的丝葛麻棉,放牧出足够多的牛羊骡马,生产出足够多的商货器物,或者通过远行的长途商队,能从其它地方贩运回足够多的粮食、布匹、茶、盐、油、铜铁、马匹、兵器、甲仗、牲畜等民生必须之物呢?
连五谷不分的儒家孔孟,都说要足食足兵,如果佥兵令严重影响到农牧工商诸等生民之业,这佥兵令还有长期推行的必要么?
如果这个根本问题不能很好解决,这佥兵令也只能收一时之效,断然不可能为将来征伐四方提供源源不断的兵源。幕府的财税一旦枯竭或者入不敷出,养着这么大的一支军队,除了象成吉思汗的蒙古大军或者流民军那样以战养战,掠于四野之外,还能有其它解决之道么?
所以,不亲眼巡视一番,不对从今春以来一力推行的“定额地租”和“雇工农庄”的成效有一个深入细致的了解,雷瑾是无法放心的。尤其那“雇工农庄”最为雷瑾所看重,他反而对在佃农中推行“定额租”的做法,以为不过是不得已的一种过渡。
从独孤岳的“独孤堂”所搜集到的谍报来看,在帝国江东,一部分“雇工农庄”在减少耕作者的情况下,能够在相同的田亩中生产出相对较多的粮食和其它农作物,以获取厚利。
粮秣就是军队的命脉,只有粮食充足,幕府的“佥兵令”才能长期实行下去,而不只是一种权宜之计。
雷瑾所看重的恰恰就是“雇工农庄”能够减人不减产,甚至能生产出相对更多的粮食和其它农产品。
那么在江东证明行之有效的“雇工田庄”,能够在河陇生根发芽么?
带着这个疑问,雷瑾的巡视首先从黄羊河农庄开始,西去张掖、酒泉、嘉裕关、敦煌,然后再一路绕回来,转而向东,巡视兰州、西宁、天水、宁夏镇等处,凡是超过万亩以上的大农庄,都要去看看。这里面有一个道理在,就是根据独孤岳和一些精通帐目和算术的幕僚的计算,雇工农庄应在六千亩以上才有意义,低于此数的农庄还是实行较合理的定额地租为好。
由于属于雷、马两家的大农庄、大牧场推行雇工经营,也带动了其他部分豪强的农庄、牧场效仿,今年的年成也还算不错,冬小麦、春小麦、大麦、青稞、乔麦、糜谷、高粱、水稻、黄豆等粮食,还有棉花、大麻、蓖麻、芝麻、甜菜、茶叶、亚麻、油菜、蚕豆等农产品,牧场的马、驴、骡、牛、羊、骆驼都呈现一种欣欣向荣的丰收景象。
这种情形与河陇豪强多兼而从事畜牧工商有一定关系,河陇豪强不纯靠地租获利,佃户在以往年成相对好的年份是不至于日子太过艰难的,而今年河陇掌握土地最多的两个大族——雷、马两氏族裔的土地,又先后有一半试行定额地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的佃农怎么可能起而造反?而且关中、四川的流民之乱,对河陇豪强大族震动也很大,慑于流民军几乎所向披靡的威力,加上河西幕府半带威胁半是强迫的高压强势下,所有豪强大族都响应幕府的倡导,普遍都减少了地租分成,降低了高利贷息口,让利便民;并且共同捐资营建修缮各处寺庙道观学宫文庙和桥梁道路水利河渠城池堡寨等,加之关中四川富户因避乱而向河陇的大量迁移,类似夜未央这样的吃喝玩乐场所空前繁荣兴盛,吸纳了许多生计无着的流民作雇工,这才使得关中纷乱之时,河陇晏然安定,无人响应关中、四川的流民之乱。安定平稳的局面又使得士农工商各安其位,在一片乱纷纷的帝国,河陇成了比较难得的安定繁荣之地之一。
河西很多灌溉土地对雨水要求本来也不太高,今年雨水好,人又肯干,于是一派丰收景象便出现在巡视各地的雷瑾面前。
这一幅丰收的景象,让雷瑾对内记室、幕府的部属幕僚所做的艰苦而细致的努力有了更直观的印象,感叹幕僚部属们确实不容易,尤其是自己离开的几个月中。
既要让豪强大族作为幕府与底层民众之间的缓冲,发挥其建设性的治理作用,又要限制其不利治理的一面,显然是需要幕府具有很高的理政技巧和治民手腕,以及足够的政治耐心,否则幕府不是趋向极权横暴,滥施杀戮,就是一味故息养奸,受制于人。
而为政过猛或过宽,向来皆非生民之福,幕府能够比较好的把握这宽猛之间的火候,这让雷瑾在赞许幕僚部属的努力成果时,也不禁暗自对自己“择人任势”的眼光有些自鸣得意起来。
对农耕稼穑之道,雷瑾从一些农书上了解多,实际的亲身体会少,畜牧盐铁工商之道雷瑾反而比较熟悉,其他一起外出巡视的部属幕僚也多半对农事不熟悉。
因此,开始的时候,大家对那些深耕通晒、施足基肥、培育壮秧、合理密植的门道还比较有兴趣,等去的农庄多了,新鲜劲一过,都未免心里有点厌烦。
只有雷瑾,他虽然心里也有点嫌烦,但作为众人之首,幕府之长,是绝对不能太过表现出自己个人的喜恶,如果说一定要喜好什么的话,关心农耕稼穑之道倒是可以适当当众表演一下,以作为表率。
所以,每到一农庄,他都表现出对农庄在除草、中耕、追肥、烤田与防虫、收割、收藏、运输、售卖等各方面的规定和做法有浓厚兴趣,举凡耕稼、园圃、蚕桑、树艺、畜牧等如何因时、因地、因物制宜的办法他都详细的加以了解,也正因为他强迫自己去深入了解,雷瑾才真正了解这些雇工农庄确实在减少了不少人工的情况下,通过提高雇工工钱,甚至象一些商号给掌柜伙计派“顶身股”那样,给农庄的管事雇工等派以顶身股,以此来提升他们经营的积极性,又重视水利农具的改良改进和精细的综理核算,加上严密组织和调配人手,从而可以做到减人增产,这些成效都增强了雷瑾推行和倡导雇工农庄和定额地租的信心,虽然推行过程中种种不足也一一被雷瑾看在眼里,但雷瑾认为成效还是很大的。
主上如此,幕僚部属们自然更加不敢怠慢,这些或阅历深厚或学识渊博的幕僚们,倒是很快发现了几样雷瑾不曾留意之处,譬如就有幕僚趁机建言,可以借鉴商人们在茶叶、生丝等生产上实行的包买之法,由雇工农庄包买一些实施定额地租的零散农户所生产的农产品,雷瑾就觉得此议很好,完全可以考虑在将来施行,因而大加赞许。
大受鼓舞的扈从幕僚们,都颇想在雷瑾面前表现一番,又纷纷提了一些建议,都得到雷瑾的嘉许。
倒是比较留心农耕的独孤岳,在一处农庄留意到该农庄有种植少量的玉蜀黍和番薯(即红薯、地瓜之类),询问之下,农庄的管事说这是长途贩运商队从西番、云南、四川一带带过来的新作物,不知道原来是产自外番何处,总之在云南、四川已经有不少府(州)县种植,大抵山之阳宜于玉蜀黍,山之阴宜于番薯,河陇虽然有栽种,但储种、觅种不易,所以所种不广。
雷瑾虽然知道在福建,曾由官方倡导过农民种植从海外传入的番薯以备荒,但不曾知道在云南等地也有番薯种植,而对玉蜀黍倒是较为陌生了,而在西北边塞也能见到有栽种这些外番物产的,不由也觉得有些新奇——番薯在西北居然也能栽种!
听着那农庄管事眉飞色舞的说着从商队那里听来的玉蜀黍别名,什么御麦、玉麦、番麦、西番麦、包谷、苞粟等等,其他人大多还是第一次见到从未见过的外番物产,都大大的感觉新奇。
而一向留心农事的独孤岳很快就从那农庄管事的叙述中敏锐地发现了这两种作物的价值——似乎是沙地、瘠壤、盐碱地或者不能灌溉的土地、贫瘠苦寒难以栽种的高山地都可以栽种,而且产量似乎还很可观,譬如玉蜀黍就比小米、高粱之类的作物高产,这就大大超过了独孤岳以前对番薯、玉麦的认识,以前只以为这是闽浙的南方物产。现在看来,这两种作物显然适合在许多贫瘠土地栽种,这对于增加口粮产量显然有好处。他马上向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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