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僧兵、弥勒香兵、广成道刀杆民兵、大光明寺僧徒民兵、大弥勒教民兵、清真教门回回民兵都参与了残酷的守城战。
连番战斗下来,不管是僧道,还是信徒。 大抵都没了人的正形,一个个胡子拉碴,声音嘶哑,仿佛都成了清真教门的大胡子。
两国联军进犯,如果攻入亦力执政府腹地,一定会把西北僧道宗教手上攒下的家当砸个稀烂,这自然是各大教门都不能容忍的。 一场场血战打得昏天黑地,各教民兵地顽强坚忍。 比之平虏军的百战老兵毫不逊色,就这样也拼了个七零八落,伤亡实在太大。
在战争棋盘上,在沙场鏖战中,无论是统帅,还是奴隶。 都将身不由己,都是那么渺小无力。
甘霖四年席卷西域的战火,形成了一南一北两个战场。 南面战场的交战方,争夺的是以蒲犁高原为中枢要冲的亦力执政府辖地,除外一干趁火打劫的游牧部落,主要是乌兹别柯汗国、哈萨克汗国的两国联军对垒平虏军西征守备部队;北面战场地交战方,争夺的是对里海北岸和东岸地区的控制,萨非伊朗对阵平虏军一部,而奥斯曼帝国及其附庸的克里米亚汗国则对垒平虏军另外一部。
郭若弼兵分两路,一路沿里海北岸的沙碛低地进军。 另外一路北进。 越过亚克(乌拉尔)河,西抵伊基尔(伏尔加)河。 沿河南下。
在里海北岸的伊基尔河入海口‘阿斯特拉罕要塞’,两路兵马会师,攻占女皇阿罗斯因内忧外患无暇顾及地‘阿斯特拉罕要塞’,并由此西进南下,进攻克里米亚汗国边疆,以及奥斯曼帝国所控制的大高加索山脉北部的前高加索平原。
面向亚速海以及黑海的亚速要塞是奥斯曼帝国经营多年的要冲,城防极为坚固,易守难攻,但它也正是郭若弼西征进军着眼的要害,至关重要——里海要津,平虏军已得其半,水路航运的重要性已经凸显出来,而亚速要塞的得失,则是制扼亚速海乃至黑海水路的立足点。 夺取大高加索地区,可谓是‘不得亚速,虽胜犹败’。
郭若弼明白这点,而奥斯曼苏丹也明白这点,双方在亚速要塞的争夺对峙已经数月之久,久到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地地步。
念叨着‘兵贵拙速,不贵巧久’地兵圣名言,郭若弼强自压下因战事久拖不决所致的焦灼——全军粮草供应虽然紧张,但这还不是他为之焦灼地大问题;后方腹地亦力执政府在敌军大举进犯的情形之下,到底能够坚持多久,这才是他关心的大问题。 否则,后路一断,他手上十万远征军加上从征辅战的标客兵团、教门僧侣兵团和奴隶军团,数十万人将顿失依托,势成孤军,进即不能,退亦无路,前景堪忧矣!
亚速城下,是战是退?这是一个攸关生死的问题。
如何从进退不得的困境中脱身,甚至转危为安,出奇制胜,这是身为主帅必须在当前敌我形势下,迫切需要破解的困局。
奥斯曼帝国的大小火炮,又开始轮番轰击围攻要塞的平虏军战士了。
营垒阵地上受到炮火轰击,硝烟和火焰腾空而起。 攻城士兵在己方炮火的支援下,沿着战线向要塞推进的时候,可以望见奥斯曼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操纵着或大或小的火炮进行轰击,他们根本没把攻城士兵地接近当一回事。 这是守城士兵顽强抵抗的证据。 他们惊人的镇静和不惧生死令人害怕。
在奴隶战兵前进到一定距离的时候,奥斯曼土兵的炮火轰击更加急促了。 大量的火铳也开始齐射,声音震耳欲聋,黑烟翻滚。
冲在最前面的奴隶战兵暴露在奥斯曼士兵地炮火之下,奴隶战兵们就像狂风过境一样,在炮火硝烟中翻滚,混乱的分散。
负伤地战兵大声叫唤着队正、指挥和医生。 百战余生的队正、医生们多半藏身在攻城车、铁叶盾牌的后面大喘气,不停歇——炮火劈头盖脑。 铅铁弹丸横飞,这个时候不是讲袍泽情义的时候。
奥斯曼士兵在要塞前倾泻火油,投掷火罐,要塞之前顿成火海。
攻城异常惨烈和艰苦。 上有火炮轰击,下有火海弥天,一波又一波奴隶战兵冲击过去的阵地,变成一片焦土。 往往几百人只剩下几十个人。
残酷的战斗,奴隶战兵中也有逃跑的,但是下场只能是一个死。
绝大部分地奴隶战兵依然在暴烈血腥的攻城战中冲锋,大火中的奴隶战兵一次又一次站起来向前冲,尽管这种前仆后继更象是前往地狱之旅。
一次次攻城都遭到奥斯曼守军誓死反击,猛烈抵抗。
奥斯曼守军唯一不明白的是,平虏军在继续每日例行猛攻要塞的同时,为什么日夜不停地修筑营垒?
平虏军的火炮相对较小。 必须逼近要塞才能发挥优势,但这又在亚速要塞炮火的压制之下,而穴地攻城此前已经被证明是不成功的,亚速要塞地地形和土壤都不适合这种战法,无论是挖掘堑壕,还是凿穿地道。 都无法有效攻破要塞,而只能依赖正面的强攻、围攻和长围久困这样的消耗战。
奥斯曼守军只是每天都看到,平虏军在保持攻城势头不减的情形下,冒着连天炮火,不断在挖沟,那些奴隶战兵对挥动锄头锹铲挖沟已经很熟练,他们在铅铁弹丸横飞的战场上不停地挖沟,不停地构筑营垒。 甚至在战斗间歇的时候,奥斯曼帝国地将官和士兵都能透过硝烟,望见平虏军辖下的奴隶战兵依旧在疯狂地挖沟取土。 夯筑营垒!
一天。 两天,三天……
一个月。 两个月,三个月……
当亚速要塞之外,平虏军逐渐筑起数道环城高墙,不但把亚速要塞完全包围在中间,不留一点空隙,并将双方争夺的战线一点点向亚速要塞的城墙逼近;而在平虏军营地之外,又另外筑起两道更高的营垒高墙,平虏军至此已经彻底将亚速要塞整个包了饺子,并且把己方此前数月陆陆续续所修筑的环城野战营垒也当作了馅料,彻底用野战营垒、堑壕、高墙包了起来,划地筑牢,把自己和敌人一起关进了营垒大牢。
这是一个双层馅的大饺子,无论是亚速要塞内的守军想反攻出来,还是奥斯曼帝国的外来援军要想攻破平虏军固若金汤的野战营垒,总之奥斯曼援军要想与亚速要塞内地守军里应外合,已经变得极端困难。
这么一个双层馅特大号饺子,相当引人注目,类似于黑夜里地一盏孤灯,引来无数的夜行猛兽。
鄂木河与鄂尔齐斯河交汇地河岸,突然飞起一溜耀眼的旗花火箭,在空中炸开的烟花划过哈萨克草原的雪夜苍穹,血色红艳的点点光芒璀璨夺目,它意味着兵火与死亡。
平虏军的佛朗机炮队在烟花炸开的瞬间,开始了点火轰击,猛烈迸发的火光,红透了雪原夜空。
天崩地裂的轰然巨响,瞬间撕破了雪原沉寂,哈萨克汗国汗廷大营顿时陷入一片硝烟烈火当中。
尽管平虏军的炮轰时间不过百息,但是汗廷大营还是在硝烟烈火中陷入混乱,连续不断的爆炸令整个雪原大地颤抖了起来。
在冲天的硝烟和火光中,惊慌的哈萨克人或者说钦察蒙古人在到处乱跑,还有他们的士兵以及牧奴。
炮火打红了半边天,发起冲击的敦煌行营熊帽子骁骑都兴奋地大叫起来——临阵时刻。 已经忘却生死地人们,体会到热血贲张的兴奋。
鄂木斯克,西征主帅郭若弼指挥的长途奔袭正式动刀开杀。
在亚速要塞之前,郭若弼留下了自己的替身,并且以营垒高墙为囚笼,将整个亚速要塞装了进去,代价是数十万从征奴隶和编遣奴隶日以继夜的修筑营垒。 挖掘堑壕,而郭若弼则得以抽身潜行。 率领八万骑兵迂回奔袭,目标直指哈萨克汗廷和乌兹别柯汗廷,途中但有遭遇一律屠杀,不留一个活口,很简单,很粗暴,很冷酷。
郭若弼这一手叫做礼尚往来。 既然两国联军悍然进攻亦力执政府,那么他郭若弼当然要去端哈萨克汗国和乌兹别柯汗国的老巢,抄两国联军的后路,不犁庭扫穴绝不收兵。
彼即可来,我亦可去。
“熊帽子”骁骑是郭若弼麾下敦煌行营骑兵近些年得到地一项绰号,依照敦煌行营惯例,冬季作战,每名骑兵头上都是一顶熊皮帽子戴着。 这也是他们“熊帽子”绰号的来历。 “熊帽子”即可以象征忠诚、勇武、无畏,也可以象征血腥、残忍、蛮横,对于敦煌行营地骑兵,大概是二者兼而有之。
决死突击的先锋是郭若弼麾下的陷阵队和跳荡队。
先锋骑兵冲近大营,立刻受到箭矢的拦截。
骑兵们不顾一切地冲过开阔雪原,突进一片混乱的营地。
箭矢打在皮盾上。 跌落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点上了火绳的‘飞雷’掷出,爆炸瞬间,沙石飞迸,硝烟弥漫。
一个冲锋地骑兵被硝烟包裹,然后弹向天空。 他的腿和手瞬间没有知觉,嘴里发咸,仰天躺在雪地里,看着火光照耀夜空。
力道千钧的马蹄毫不留情的踏来,他只来得及勉强做了一个地趟拳的翻滚架势。 也许是懒驴打滚?也许是狸猫晒肚?谁知道呢?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这时候。 平虏军大队骑兵已经破营而入,开始冲击了。
猛烈的炮火。 飞蝗一般的箭矢,轰鸣的火铳**致命地铅丸,硝烟烈火中惨叫、怒吼此起彼落,宛如地狱。
又一溜旗花火箭升到了沉沉夜空。
骑兵们冲击的呐喊响彻初雪草原。
骑兵潮水般地冲过去,突进去。
箭矢在耳边尖厉呼啸,后续的骑兵从撕开的豁口涌向营地深处。
后方指挥进攻的郭若弼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行了!突进去了!”
哈萨克汗廷大营的防御部署虽然算得上坚固,但是在熊帽子骁骑发动冲击之前,敦煌行营配属地炮队抵近轰击,猛烈而准确的佛朗机子母炮火力倾泻而出,下马操炮的炮手们在寒风中光着膀子,扛着事先装填好的子炮,在炮正、炮副、操炮手、望准手连续不断的哨声和呐喊声中,佛朗机火炮连续不间断的点火击发子炮,猛烈轰击着哈萨克汗廷大营。
在骑兵发起冲击之前,哈萨克汗廷大营的拒马、栅栏几乎已经被炮火覆盖,被轰击成一片火海,爆炸声此起彼伏,大营边缘的毡帐被完全扫平,冲锋陷阵的障碍被炮火碾得粉碎。
当冲击开始之后,熊帽子骁骑前赴后继,仅仅用了不到二十息的短暂时间,突击先锋就全部冲入营寨,直进中枢。
他们突破地速度之快,当先锋官率兵冲进大营中军帐地时候,只看到准备吃晚饭的钦察蒙古兵除了被毙杀当场地人之外,其他人什么也来不及带,便跑得没了踪影。 中军大帐的泥灶上,炭火正旺,炖着牛肉的行军锅还冒着热气,马奶酒香味四溢。
一个时辰之后,哈萨克汗廷另外一个营地也遭到猛烈的攻击,冲击在前的熊帽子骑兵用大斧劈开营寨栅栏,不惜性命地冲进敌营,展开你死我活的攻击。
郭若弼的骑兵炮队,虽然携带有轻重火器,但都是易于马驮携行的佛朗机火炮、火铳以及其他轻便火器。 在追击当中,骑兵除了弓箭。 便只有西北专门配备给骑兵的火铳、飞雷这类火器作为辅助。 骑兵们主要依靠手中地弓箭和马刀追歼残敌。
突进!
骑兵与敌人交错在了一起。
在到处是火光的暗夜里,在积雪的草原上,拥塞着交战的士兵。
郭若弼的左右两翼骑兵以猛烈的攻击,迅速席卷追击溃逃的敌军,哈萨克汗国地后方全面崩溃。
对平虏军西征军而言,这是一次空前的成功,迂回奔袭。 连续作战十昼夜,一鼓作气将哈萨克汗国搅得天翻地覆。
在寒冷地北风中。 从遥远的黑海之畔回师突袭,全线突破,无疑是一次壮举。 为此,许多平虏军官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进军,进军!
再接再厉,目标是乌兹别柯的后方老巢,汗廷所在!
将士转战。 极为疲劳,但郭若弼坚持追击前进,行伍宿将的固执脾气也是有名的:“斩草除根,兵贵神速!不在这时候把钦察蒙古人彻底打残歼灭,以后的麻烦会更大!”
迂回……
突袭……
穿插……
突击……
这一路损失严重,伤亡极大。
郭若弼麾军直进,进展神速,迅速突破乌兹别柯汗廷仓促征召部署起来地三道防线。 衔尾穷追,不灭乌兹别柯汗廷大营誓不罢休——只有将首恶彻底清除,才能免除后患。
甘霖四年的初冬,西域战况急转直下,因为郭若弼率军从黑海之畔回师奔袭,趁敌后方空虚。 出其不意大破哈萨克汗廷,并穷追乌兹别柯汗廷大营,一路血腥,一路杀戮,兵锋横扫西域草原,西域族类为之震慑惊惧。 两国联军对亦力执政府的进攻不得不半途而废,转而各自谋求今后存身之计,自求多福。
从春夏到秋冬,几场大雪过后,席卷西域的战火一点点沉寂了下来。 进攻的两国联军收兵退却是因为根本动摇。 迫不得已退兵休战;而西北幕府,至少在亦力执政府这儿。 则是因为苦战数月,府库蓄积损耗太大,将士也非常疲惫,伤亡亦大,不经一番休整是没有办法再动刀兵的了。
时下,战场上便只剩下些小打小闹,大战一时半会不会再起了。
积功升至巡捕校尉的西门豹,很幸运的没有在甘霖四年秋天地清剿战事中伤亡,虽然他在最近的一场清剿战斗中因跌落山崖导致了骨折昏迷,且没有被后来打扫战场的标客和奴隶们发现,掉了队的西门豹清醒过来的时候,手脚倒还是囫囵完整,虽然有点骨折和皮肉外伤,但仍然能吃能喝,这就是种幸运——对西门豹来说,活着而且完整的活着,已经是一种莫大地幸福。 他巡捕营的同僚,好几个已经很不幸的战死于沙场,成为西北幕府给予抚恤的‘英烈士’。
但西门豹又是不幸运的,他跌落到山崖下不死却没有被打扫战场的人发现,现在要想顺利归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虽然西门豹身上自带了‘杏林大医院’售卖的几种灵验伤药,而且他自己也懂伤科金疮急救医术,料理他自己的骨折和外伤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失踪以后归队,光是赶路和吃喝就成问题。
西门豹忍饥挨饿,连爬带滚,靠着啃草根,吃甲虫、蚂蚁什么地果腹,终于得以在一个废弃地小土堡旁边的沙堆里,捡到一点敌方溃兵匆忙逃跑时随手丢弃地炒米,仔细除去沙子,还有一两斤的样子。
靠着这一点点捡到的炒米果腹充饥,已经弄得比乞丐还象乞丐的西门豹,终于在几天徒步跋涉之后,找到了他记忆当中的一个小驿站。
不是太幸运的西门豹又是幸运的,能够证明他身分的征发腰牌、巡捕校尉腰牌、从军牌和‘巡捕手牒’一样不缺——平虏军的军人,人手一份‘军人手牒’,在起役时启用,凡官、役、职、战、奖、惩等经历,均由所隶长官记载签押;军人转调派遣,则向新隶长官呈验手牒,请求续记;不得私自伪造或伪记;遗失、损坏以及未发者,可请求补发,其人以前经历,由现隶长官补记签押。 ‘军人手牒’须终身随身带备,以为军人个人身份之凭信,与档案军籍相互验证。 巡捕营虽然隶属长史府内务安全署管辖,但与军人类似,每人也领有一份名为‘巡捕手牒’的身份凭信。
西门豹的身分凭信既然齐全完备,因此很容易得到官方驿站的接济和救援,驿站不但给他洗浴、治伤,还在他启程上路的时候,提供了一头毛驴当坐骑——毛驴很耐粗饲、干渴,甚至能饮用沙洲上的盐碱水,几乎不需要西门豹操心坐骑的吃喝,对于伤还没好利索的西门豹来说,这种安排不算差,谁让西门豹不肯在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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