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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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4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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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裸的杀戮场,以强凌弱、弱肉强食才是如今这京畿丛林的唯一法则。 什么天理,什么道德,什么义气,什么忠诚,在刀枪铳炮之下都是不管用的,兵强马壮才是在变乱京城生存的唯一凭依,实力才是唯一地法则。

变乱的京城,两强相斗之际,正是两强之外的各方有力者游走其间,掠食饱餐。 趁火打劫的好机会。

机不可失。 时不再来。

这处太监外宅虽然拥有不少护院和士兵,但是在数百名蒙面大汗的凶猛冲击下却是脆弱无比。 转眼间就被全数制伏生擒。

这支蒙面骑兵马队迅速从宅院中撤走,转向下一处宅院府第扑去。

骑兵马队甫一离开,另外一批蒙面人便一涌而入——这是事先经过缜密谋划,有组织有预谋的趁火打劫。 杀人越货地程式,既有分工合作,又环环相扣衔接紧密。 紧随马队之后涌入这处太监外宅的蒙面人,其中有擅长使用迷魂药物或迷魂异术套问口供的奇人异士,有刑讯攻心的行家里手,有江湖飞贼行当里夜盗千家的高手翘楚,有当铺里的资深朝奉,有古董行里的古董鉴定师傅,还有擅长宫室营造的土木匠师,人虽然不多,就只有那么几个,但宅子里还有什么秘藏的金珠宝贝、窖藏金银能够瞒过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密室、暗橱、地窖又或者更秘密的金银埋藏地点能够瞒过他们?有这些人在,这处太监外宅中地值钱财货,基本上会被搜括一空,难有什么遗漏地了。

当然,这些人只管找出所有的金珠财货,余下地搜括、发掘、转运、隐藏、变卖等事项,又是另外一批人负责的事情了。

……

从窗棂缝隙之间远远向外望去,空寂的街巷越发变得清冷。 昏黄的月光也仿佛带着血色,街边倒卧着几具尸体,昏暗的夜色下,不时有冷箭挟带着迷离的虚影,如流星划空掠过,不知射向谁边。

前内阁大学士、前首辅韩德藻脸色很难看,他不是在任官吏,用不着每天天不亮就早早上朝,在京城变乱骤然而起之时,固然免去了被交锋双方的士兵,猝然杀死在早朝路上的下场,但也反应慢了半拍,他没有想到一部分鲁莽急噪的朝臣急于救驾,竟然自乱阵脚,提前冲进西苑。 此举虽然是将皇帝抢了出来,让他们这边占据了‘大义’上的正统名分,却因皇城诸门斯时都未到时间开启,这让内廷后党及时得到变乱之讯之后,得以迅速下令锁闭皇城和京城诸门,扼守畿辅所有的咽喉要害以负隅‘顽抗’。 外朝臣党一部分人抢先‘救驾’之举,实在是‘一步错棋’,也导致其后‘着着下错’,外朝臣工既然无法按预先谋划,趁着早朝时皇城各门刚刚开启之际,猝然而起攻入皇城,那么这勤王靖难能否最终成事就只是五五之数了,这就未免让韩德藻又气又急了,心中怒恨,那帮年青臣工。 少不更事,热血有余,老练不足,处事骄躁,不够沉稳持重,实在难堪大任啊!

现下被困在了自家宅院,外面都是乱兵。 他韩中堂又哪里能出门一步?但真正让韩德藻脸色难看的是——他错过了最佳地救驾勤王时机,虽然未来论功行赏。 绝少不了他韩中堂的一份,但是没有在皇帝面前露一脸,终究是逊色多多呀!而且,眼下京师变乱,双方往来攻伐,僵持不下,却又如何是好?前中堂大人。 既忧庙堂社稷之兴衰,又忧自己的功名富贵前程难测,斯时斯地,又怎么不让他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轰!

哗!

几声怪异的声响入耳,韩德藻心中一惊,正要吩咐亲随去查看动静之时,忽然间浑身一麻。 昏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甜香入鼻,昏睡着的韩德藻梦中神思迷离,似醒似梦,似乎遥远的天宇之外,有人微语相询。 问了很多问题,迷梦之中的韩德藻下意识地喃喃自语,浑身不知回答了什么,良久之后,不再有人低语询问,韩中堂陷入了最深沉的睡梦当中。

而在此时地韩中堂府上,却有许多灰衣人穿堂过户,掘地三尺,来来去去的搬运着大大小小的箱笼。

“呸,一个致仕在家的内阁前首辅。 也藏有十万两黄金。 真他娘的有钱有势。 ”

一个黑影站在夜色暗影中一边低声嘀咕,一边警惕的持刀戒备。

另外一个模糊的黑影在暗处低声答话:“得。 俺们抄过地嘉定伯周家,现银不就有一百二十三万两,杂器匹缎车载无数,田契房契若干么?听说,从内阁大学士陈府抄出来的,现银不也抄出十三万,黄金一千三百六十两,各庄开出的会票若干么;吏部尚书李府,现银八万两,会票、匹缎、地契、房契不计其数;户部主事于府,现银十三万;司礼监太监王之心,现银十五万余,金银什器缎匹无算;韩德藻好歹也是前中堂、前首辅,不要侮蔑俺们的前帝国首辅好不好?好歹也是做过一年又三个月首辅的,十万两黄金也不是多大个事吧?别少见多怪,呵呵——”

“说的也是!朝廷九卿,家里谁没个五万十万的现银子呢,中丞、监司之类,家藏两万三万现银子都算是廉洁奉公的了,中堂十万八万,部院京堂锦衣家里藏个七八万两地现银子,科道吏部翰林有五万三万银子,看样子都不算个什么事。 这位韩中堂,十万两黄金算不得什么,光是那些抄出来的珠宝细软、古董字画都值百十万两银子了。 可惜,皇城内库不能进去抄一抄,可惜啊——”持刀者摇头说着,意甚可惜,然而他说的话,若是听在某些人耳中,却委实悖逆无比了,公然说想到皇城内库去抄掠其中的金珠宝贝,这个实在不是当今一般人敢想、敢说的。

暗处答话的黑影,嗤之以鼻,压低声音,嘲讽道:“你以为皇城内库有很多银子吗?别想得美了,没看上面交下来地内线秘报吗?皇库内帑,若要比银子多寡,绝对没有这些宗室、勋贵、太监、大臣的家产多,内库现在就象孔夫子说的,穷厮滥矣!内廷这次如果能够最终取胜,恐怕会抄家抄到手软,内库这回不知道可以聚敛多少银子了。 还是俺们上头想得远,抢先一步抄他们家的,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 ”

干咽了一口唾沫,持刀戒备的黑影在夜色中透出几分艳羡的口气:“奶奶的,赵堂主抄家,连那些漂亮女人都顺手牵羊抄了个七七八八,财色兼收,下手够狠的。 难道是在京里熬得太久,憋不住自己的小皇上了?上头的命令可没让这么着抄家吧?要是被他们主上知道了,会不会——给他咔嚓这么一下?”

“呵呵,这才是名副其实地抄家嘛,值钱地,用的上地,看上了都是自己的。 ”另外那个黑影随口回答,语气不甚肯定,“以他们主上的性子,大概是不会管这些事的吧?不过,别人家的事,也实在难说啊。 ”

持刀者顿了顿,有些疑惑,说道:“嗯,那些女人——这兵荒马乱的。 赵堂主有什么办法将她们转移出京?现在畿辅内外,可都已经道路戒严了。 ”

“上头地命令,不是让俺们协助赵堂主转移掩护一部分京里的重要人物出京么?反正这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转,不在乎多几个、少几人,如果事先策划得好,满城的兵荒马乱。 反而是最好的掩护,顺手牵羊抄掠几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既然赵堂主他敢在抄家的同时。 连女人都一起掳掠拐走,就一定有办法送出城去。 说不定,赵堂主这都还算是行善积德呢!”

“呃,这——怎么说呢?”持刀者望望了匆匆忙忙的人们,这韩府上地箱笼还有不少没有搬运转移干净,还得多等候些时,便顺着同伴的话问道。

“这还用问么?”他地同伴在暗影中呵呵低笑。 低声说道:“等到京师变乱平息,最终掌握京畿权势的一方,少不得就要秋后算帐,那时抄家问罪之家,绝对少不了。 那些罪官的妻孥家眷,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赏赐给有功之臣,或是允其家纳银自赎,再不就是官卖为奴婢。 那都算是罪官家眷的家山有福,老天保佑了;打入教坊司充作官ji,也都算是额外施恩,顶顶仁慈;最惨的可能是充当营妓。 不过,比起被戮灭九族,比起被满门抄斩。 比起被官兵虐杀来说,这些又都算不得什么了。 ”

想想自古就有的官ji、营妓,那些堂而皇之由朝廷史官记录在案,载于历代历朝《起居注》、《实录》等皇史之上的春秋史笔,还有国朝肇造以来,许多众所周知地事实,以前那些以‘谋逆’‘大逆’等论罪的罪官,他们的妻孥家眷,大抵都是如此这般的下场罢?虽然他的同伴在某些问题上含糊其辞,比如说。 京畿大势眼下尚在僵持之中。 根本没到大局底定的时刻,谁是奸佞罪官。 谁能当权上台,此时并不曾水落石出,也并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认定的。 这掠**孥之举,实质就是恃强凌弱强抢霸占而已,又何来“行善积德”之说呢?但持刀者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同伴在某些事情上确实是一语中地:“那倒也是啊。 罪官妻孥,被赵堂主的人掠走,总好过被官府随意发落。 呵呵,赶明儿,咱也跟赵堂主讨两个女人暖被卧。 ”

“呵呵——你个狗日的,赶情是你自个憋不住小皇上了,想沾赵堂主的光,白占便宜啊。 ”

对同伴的低声笑骂,持刀者不以为意,反问道:“怎么?不行啊?”

“行!怎么不行?太行了!”隐蔽在夜幕阴影中的同伴,狠狠说道:“他妈的地,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老子们与赵堂主,现在也都是盟友嘛。 你小子就是心思活啊。 ”

“哪里,哪里——”

……

夜色深沉。

还是荼蘼盛开季节,花架子上满是一朵一朵的白色香花攀着,盘旋而上,茎上钩刺,羽叶乘风,翩然欲飞,阵阵幽香,浮沉夜色。

灯火明亮的院落中,时时有人来往,气氛紧张而繁忙,没有谁有心思注意艳艳惹人的荼蘼风流。

京城的变乱,雷瑾与一干谋士从其暴发的那一刻,就在密切关注,而雷瑾与五大钱庄以及其他友好的联手合作,也在有条不紊的施行,千千万万个不同的人,在为同一件事竭力忙碌。

这一天下来,京里的线报流水一般报来,西苑地突击,皇城地闭锁,京畿的戒严,京里地交锋恶战,僵持不下,诸般种种,都为雷瑾所知所闻。 尤其是乔行简和雷顼两人,一个是公爵,一个是侯爵;一个是手绾京军‘五军营’兵权,并掌握三十几万佥派民壮、数十万乡兵勇卒的方面大员,总理河南、山东军务的当朝勋贵;一个是总镇辽东,大权在握的一方诸侯,剽悍善战的辽东骁骑、边军精锐亦不下十万之众;这么两个人的出面,给人以多大多深的遐想余地呢?

正因为如此,雷瑾才想不通,如果说,乔行简“蒙恩深重”,“忠君无二”,确系事实不谬的话;然则,武宁侯雷顼,这一母同胞的长兄又是为地是哪般?又为着什么理由而插手京师变乱?

在雷瑾看来。 变乱方起,即以乔行简所统兵马,已足以率军入京,保皇帝,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 建不世之业了,外朝臣工们很需要武宁侯吗?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其实是想借雷门世家的幌子,增强皇室正统的号召力罢?有威远公雷懋的长子参与其事,足以打消很多骑墙派趔趄不前观望犹豫的心理,积聚人心,提振士气。

问题是,乔行简和雷顼目前的许多举动,着实令雷瑾心中疑窦重重。 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当然了,不管怎么不对劲,趁火打劫都是不可能停手的,浑水摸鱼也是不可能止步地,这一次是几方联手,就算雷瑾想停手,别人也不干啊,五大钱庄、落日庵、祝融门、“青铜王”、姑苏孙家、令狐家、司徒家、雷氏一族的若干亲戚朋友。 都已经卷入到京师变乱当中,这些人哪一个是好说话地,又哪里是好打发的?看着雷瑾的面子,秘密参与京畿之事,但出钱出力,总也不能白干不是?

京里传出的秘报越多。 尤其是韩德藻等一干人所“吐露”的一些隐秘,令得雷瑾心里越是思考,越是疑心。

以乔行简久历宦海,多经战阵的几十年历练,见惯官场鬼蜮,识得用兵诡诈,会突然在某一天变成老糊涂吗?四万精兵潜入京城,内廷后党空自掌握着许多的皇家密探,竟然事先一无所觉,别人可以相信这一点。 他宣武公凭什么也相信这一点。 并且“深信不疑”?以宣武公在朝中地威望和手腕,以其两朝帝王师。 当朝二等公的尊贵身分,有可能掌握不了全局,有可能让部分朝臣冲动的提前冲进西苑,以致自乱阵脚么?

还是——乔行简的故意,故意知而不言?言而不尽?

这是不是一个阴谋?

阴谋!

雷瑾浑身一冷,微微一震,仿佛一道闪电从心头掠过,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又似乎更迷惑了。

雷瑾想起当初“塞外秋猎”,渡河北上时,与土默特万户俺答汗的一战。 那一战,俺答派来与平虏军交战的骁骑,都不是俺答的亲信嫡系。 俺答之举是借刀杀人,清除异己,借平虏军这个敌人之手削弱翦除土默特万户内部的异己。

这乔行简是否也是此意?

但是仅仅是借刀杀人吗?

乔行简到底想干什么?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有道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难道这宣武公乔大公爵想做曹操,王莽那样地权臣奸雄不成?

但是,说不通啊!乔行简不是一般人,心思沉着,又哪里是随便可以揣测透他的真实用意呢?

自己这兄长又想干什么呢?他又想得到什么呢?借刀杀人,或者别的什么?

雷瑾皱了皱眉头,琢磨不透其中暗含的玄机。

“侯爷,这是京里传回的秘报。 ”一个近卫这时禀报道。

“唔,是什么?”

“是——雪隼堂那边,赵堂主调用了另外的一些人,向京外转移从各府抄掠所得地女眷。 主要从外城右安门和左安门附近越城而出,赵主管事先买通了驻守外城的一些上直亲军将官、军士。 ”近卫显然有些担忧,但也不敢逾越本分,在这件事情上有所置喙,仅照直禀报而已。

“哦,女眷?外城?”雷瑾呵呵笑了笑,并不在意,“几个女人罢了,多大个事?孔夫子不是说‘饮食男女,人有大欲存焉’吗?男人好色亦是本性,不足为奇。 既是与预定的出城路线不冲突,就随他去吧。 嗯,这样也好,说不定可以吸引别人的注意,掩护我方真正的出城路线,起到声东击西之效。 去告诉赵小七,好好儿办差,不要误了正事!要是办砸了,侯爷我,绝不轻饶了他。 去吧!”

“是!”

第六章 天崩地裂(一)

天下间真正强大的力量,不是权势,也不是武力,更不是金钱,而是人的贪婪、欲望和野心。

所谓饮食男女,人有大欲存焉;死亡贫苦,人有大恶存焉!

人有傲骨,可以不屈于威武;人有操守,可以不阴于富贵;人有气节,可以不移于贫贱;但人要是有了欲望、贪婪和野心,那等闯龙潭、入虎穴、赴汤蹈火、舍生忘死、视死如归、热血牺牲之举;或者悖逆人伦、令人发指、恶贯满盈、匪夷所思、胆大包天、惊心骇目之行,诸般种种,在这人世间天底下,都是有可能在下一刻发生的。

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圣人们有自己的欲望;

淡泊宁静、守雌无为的道士们有自己的欲望;

皈依佛陀、修心禅定的和尚们有自己的欲望;

帝王将相,士卒黎庶亦都有各自的欲望;

潘云也有自己的欲望,他的欲望源于仇恨——潘云只是低品秩的中书舍人,整个帝京没有人会刻意去注意这么一个低品秩的年青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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