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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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3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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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黑的眸子里,渗出妖异的紫芒。 如月华般清冷,冰霜般凌厉,天风般凛冽。

凡人的灵性智慧,常常如流星划空而过,一霎以后,便烟消云散,无可捉摸。 超凡武者,禅门高僧,世外真人,尘俗智者。 常常便是因为一霎间的灵性触动。 顿悟至道,而有所成。

雷瑾却是在一瞬间。 以‘花间听禅’的至上心法,无中生有地衍化出虚实不二地‘拈花微笑’禅机,缔结出梦幻空花的禅境,广布于方圆左近,将十名族中子弟皆笼罩于内。

现实刹那间湮灭无迹,空无妙有的禅境,刺激着十名少年男女的感触,蓦然之间,他们都被雷瑾带人了迷离梦幻的禅机灵境,感觉瞬间变得深邃灵敏,眼睛似乎也在刹那间明亮了许多。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已全然为雷瑾演示的剑式架子吸引住了,犹如磁石吸铁,不愿稍离。

因此,他们看见了一番奇妙的手、眼、身、步……

月升、风起、云涌、光动、影动、心动……

森森剑式,如月华流转,次第展开、聚合、发散;如风过大地,时缓时急,时乱时劲;又如老树枯枝,经冬不凋;或如冷云在天,舒卷无心。

雍容已经完全沉浸到玄妙之极地剑式当中,瞳孔一会儿缩小,一会儿睁大。

难得平虏侯这时兴起,竟然将壁画中隐藏的武技精髓,演示得淋漓尽致,雍容是再聪明不过的人,福至心灵,自不会放弃眼前这个绝佳机会,躬聆在旁,全神贯注,点点滴滴都尽量记在心里。 无所谓“喜悦”或是“激动”,关键在于领会、融会、贯通。

这一趟剑式演示,实在畅快极了。

天、地、人、剑,似乎已融为一体。

随着雷瑾演示,雍容置身其中,仿佛附身于那虚无妙有之剑。 他之性灵,非比寻常庸凡之辈,本身武技造诣也颇是不俗,此时一经雷瑾启发、引导、开悟,融会贯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其内心感受之深刻之猛烈之酣畅,自是不同以往任何时候,这一刹那,好不快活淋漓也!

光阴易逝。

旁观之人已经记不起雷瑾这是第几度的舞剑,直到雷瑾终于停止动作。

呼吸急促,气息咻咻,不仅仅是雍容,其他那些少年男女也似有说不出的喜悦快意——雷瑾并没有刻意隔绝其他族中子弟的观摩,他们与眼前壁画地机缘,虽然不如雍容,但也眼看心会各有所得,以往修行上的一些疑难窒碍之处,至此豁然贯通,也是得益匪浅——这也便知道,尊为侯爵的师范先生,将要传授的上乘心法原来与这书画之类的物事大有关联。 他们都是好胜要强之人,这便担心会否错过机缘,都是各自留心起来,以免落于人后,为人所笑。

雍容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雷瑾的身影……

剑影流光,如月华流转,浮现眼前,一招招,一式式,走马灯也似,反复在眼前打着转。 那些奇妙的剑式、功架,已经深深铭刻在他的脑海里。

机会难能可贵,灵机一现而逝。 雍容拔‘剑’,依着样儿画葫芦,学着雷瑾地演示,比画起来,霎时间,大殿里风云作势,月华流霜。

演练、印证。 这一壁的画,这一路地剑。 两相对照,阐发幽微,简直就像是为雍容而设,开启了他地灵智,让他深深体会,大有斩获。 剑式展开,正是得其心而应其手。 大合他的脾性,雍容只觉无比快意,几有飘飘欲仙之感——雍容自是不知,这幅壁画浓缩了元老院某位隐世元老一生地武技心得,有了雷瑾的融会贯通撮取精华,又转而以禅门心法开悟点化于他,省了雍容十数年苦心摸索之功,所得心法精髓与其本身天赋又极为契合。 岂有不快意地?

寺院禅房。

李璇凝神细观案上的长笺大幅,若有所思。

画面所绘,便是深松广林,风雨骤至地情景。 在画者笔下,渴笔、湿笔浑然契合,墨气深沉有如髹漆。 既有云蒸霞蔚之长,也有厚重质实之韵。

画面所绘,时在深秋,朔风涌起,茂盛的树林,枝枝蔓蔓在风的摧残下彼此相随,又相互挤兑。 灌木和杂草相互簇拥着,将每一株树的根部占领。

一位僧侣或一位路人,一位匆匆前行的行者,裹红袍。 拄木棍。 在林间空白之处,如入无人之境。 怡然前行。

李璇所见,便是佝偻背影,随风飘逸的袍角——那行者,是要离开这林莽的密围,另辟蹊径?还是要深入林之深处探幽寻秘?

李璇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行者独行于深山林莽,风雨骤来,孤独无助,益显渺小,亦更显行者那超然地狂傲、无惧。 那随时准备提起来的右脚,和随时准备寻找落点的木棍,让这独行林莽风雨中的行者,有了一种莫名而独特的强势。

这幅《风雨山行图》画本,是雷瑾专门指定给他的。 不过,李璇本身的武技路子并不与这画上的意境神韵非常契合,而雷瑾也暂时没有空儿施展‘花间听禅’心法,幻化‘梦幻空花’禅境来引导这些子弟,而是让他们先行揣摩,到时再为他们解惑答疑——雷瑾这位师范,突然就丢下自己暂时带领地族中子弟,不知跑去了什么地方。

因此数天以来,李璇再三揣摩《风雨山行图》画中的意境,都不曾窥得门径登堂入室,虽然也若有所得,却因尚未有灵智泉涌的契机,助他一窥堂奥,以至起步之初便窒碍不通,如行泥泞道中,跋涉艰难。 见到其他同伴,都已经是智珠在握的样子,李璇暂时不得其门而入,心里也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前两日,雷琰那小子所得的一卷绢本山水,画面壮丽苍茫,浑拙空累,细品却又觉得画中透着一股子平和宁静的意味,想来是那画者寄情于林泉地淡泊心境,折射于画笔之下罢。 李璇其实很喜欢那一卷画儿,品味画中真意,内心便慢慢变得澄净空明,仿佛与画者一齐抛却了凡尘欲念,心头自生一段清凉,可谓是忘却机心意自闲,喜听幽泉鸟语声——以雍容的例子来看,想必这么一卷气象不凡的绢本山水,定是蕴藏着玄妙无比的武道心法,好东西,自然是谁都想要的。

却是不知何故,雷瑾并没有将那一卷绢本山水,赐给对之心动不已的李璇,而是给了雷琰,对这个李璇倒也不敢多言——毕竟雷琰那小子是平虏侯雷瑾同父异母的庶出胞弟,血浓于水一家亲,完全可以理解。

但另一幅《墨荷翠鸟》,以破墨画荷叶、水草,墨气极为生动,翠鸟戏于花间,自然真趣跃然纸上。 还有一幅《苍鹰》,图绘苍鹰立于岩上,蓄势欲飞,凌厉奋发,这两幅李璇也极喜爱。 平虏侯却对李璇的渴望之状视而不见,将那《墨荷翠鸟》给了他的堂妹雷玲,《苍鹰》则给了北直隶刘家的刘逸雄——李璇这就有点想不开了,但雷瑾地威严慑人心魄,他虽是怨言在心,却也不敢吐露于口。 郁闷难解,心无定数,因而那《风雨山行图》,李璇更是无法马上索解领悟出画中奥秘,但又不能不强自按捺。 硬着头皮再三揣摩这甚是不合他脾胃地《风雨山行图》,揣摩那其中深藏不露地武学奥义。

与李璇一样命运地,还有得到《夜山》绢本的金蝉,这倒让李璇有点如释重负,反生了一些同病相怜的心思。

金蝉手中的《夜山》,纯就丹青一道而论,集古今丹青用墨之大成于尺幅之间。 对墨的运用已经臻于颠峰极致,是国朝画坛少有的杰作。 就不知道是元老院哪位元老地手笔了。

李璇也揣摩过金蝉手里的那幅《夜山》,据他看来,画者将模糊与灿烂巧妙融于一炉,意境深邃,浑厚华滋,浓墨点染,夜山巍然。 画技以沉着浑厚为宗,不事纤巧,自成大家。 那种黝黑如铁、貌隐神完,云气清逸、远峰幽淡地夜山情致;那种深谷绝岭、万松烟霭,于沉雄幽奥之中尽显阴阳开合之奇的深邃意境,可谓是骇心动目之观,震撼强烈——然而,若要从画中寻觅领悟出武学秘奥。 以李璇、金蝉等人目前的学养见识以及眼力,仍是力有未逮,尚需高人指引门径,方能一窥元老院隐世元老不传武学的堂奥。

李璇正想着自己的小心思,忽听禅房之外,从大殿那边传来了特别的声息。 李璇的耳力是极好地。 立时反应过来——他们的修行师范终于回来了!

李璇匆匆赶到大殿时,平虏侯雷瑾正在大殿一角与他的那些随从手下低声商量着什么。

离开寺院几日的雷瑾,浑身风尘仆仆,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回来,原本沉潜威烈幽邃宏大的绕体气机,竟是格外散出几分冷厉酷烈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见人都已经到齐,雷瑾便走到大殿当中,却是不多说什么话——要不是元老院允诺了那些好处,他才没心思答应元老院做这个劳什子的麻烦师范。 调教族中的这些个愣头青。 在雷瑾看来终究是个麻烦事儿。 心里颇为不耐。 因此,他也就不可能尽心尽力去调教这些少年男女。 能对付就对付了,能打发就打发了,能拔苗助长就绝不精雕细琢了。 也幸好这十名少年,都是上上佳地天赋资质,一经指点关窍,自能领会修行,这又才免去了雷瑾误人子弟的恶果。

只是一眼掠过,雷瑾已经明白殿中这帮小子在这几日的进境如何,看起来,十人当中就只有李璇和金蝉尚未入门,不过他俩也就是隔着层窗户纸而已,一朝捅破了,也就踵门而进登堂入室了——这两小子显然是揣摩画本之时,思路钻进了牛角尖,现下兀自懵懂不悟,需要点醒一二了也。

看起来,很快就能完成与元老院的约定。 雷瑾稍微有点乐观地想着。

倏然间,雷瑾一点废话没有,再一次干脆利落地将这十名少年,引入梦幻空花的禅境,以诡异而别开生面的调教方式,向这些少年传道授业解惑。

随着雷瑾拉开架子,全身上下无有不动,像是每一处关节,每一寸筋骨都在运动,若合符节,若有韵律,气象沉雄幽奥,阴阳之奇变皆在无形气机地方寸转引之中,正是取象于《夜山》所蕴意境神韵。

这几日,正为《夜山》烦恼不已的金蝉心弦悸动,同气相应间,脚下移动,不自觉的,竟然随着雷瑾一起演练起来,雷瑾每作一式,金蝉亦摹仿比画之。

人影两相随,也许是有了雍容的前例,金蝉比划之际,亦颇是驾轻就熟,在这一刹那,他只觉神清气爽,百脉皆活,仿佛是茫茫深夜里艰难跋涉,突然看到灯火找到了坦途,又或者于漫漫沙漠中辛苦寻找,终于看到绿洲的感觉就是如此的欢欣鼓舞,喜极而泣了。

金蝉却是不知,元老院隐世武学的精要,得力于雷瑾的巧妙衍化和删繁就简,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般的绝妙,最是契合他们的天赋资质,一旦能得其门而入,他们又岂止是修为精进一日千里而已?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地欢欣愉悦,自非寻常可比。

李璇只是在一边默默地注视着金蝉地狂喜,在这刻却也不曾起了什么嫉妒之念。 他亦资质过人,雷瑾斯时斯地的指引。 虽然主要是针对金蝉,但李璇亦在这一刻灵机涌现,触类旁通,终于在数日苦思不得其妙之后,苦尽甘来,渐渐摸到了《风雨山行图》地门径,这时又哪里还顾得上嫉妒他人?虽然这不是他短时间便能领会贯通的武学精要。 但得其门径,便如久旱之遇甘霖。 难能可贵了。 此后,他只要时时练习,自能体会其中无上奥妙。

这时候,雷瑾已经悄然收式,退开一边,袖手旁观这些少年男女在大殿中央腾挪变换,做出种种熊伸、鸟经、猿搏、蛇缠之态。 化出满殿的刀光剑影、风雨雷霆。

方才还不得其门而入的李璇、金蝉,这时却已经是在如痴如醉的比画着了,演练他们自己刚从画图上领悟到的武技心得。 而其他已经窥得门径的少年男女,经此一番两相印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自也有以后不尽地好处。

如此一来,雷瑾与元老院的约定。 几乎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元老院地难题,对别人可能是很有难度的,但在雷瑾这儿,却正是搔到痒处——雷瑾虽然不是帝国画坛的丹青宗匠,但因为当年醉心制作名画赝品,在丹青绘画一道上。 造诣极高;更曾见识过陆贽从书画上领悟贯通的‘意境心鉴’的奇妙威力;而说到师范,雷瑾前前后后亲手调教过的‘门徒’,也有二十好几位,在哪个关节需要师范提点指引,在哪处转折师范可以偷懒省事,何时该放纵门生,何时该严苛要求,也自经验十足,不是名师,也算方家了;最重要的是。 雷瑾年纪不大。 经历之丰富却远远多过常人,学养见识又甚为博杂。 这本就是传道授业解惑地师范最为重要的资质,而雷瑾如今又已晋身先天秘境层次,登临武道颠峰,眼界、气魄、见识都已是一览众山小,所谓大道至简,万法同源,元老院那些隐世元老的高深武学玄妙心得,在这时的雷瑾眼中,也只是会者不难了。 因此,拿到元老院的银子,雷瑾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是夜,雷瑾又在晚饭后,分别指点了族中子弟一番,这元老院的差事便算了了,银子落袋为安,明日便须各行各路分道扬镳。

这些少年男女,眼下都还是不识愁滋味的年纪,晚上温习了各自的武技功课,便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地理论争辩起来。

雷氏族中子弟,也有不少是要在成年后投身仕途的,习武之余,必修文事,家训中就有大儒白沙先生之语“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一番觉悟,一番长进”,在辩说事理问学驳难之事上,雷氏原是鼓励族中子弟畅所欲言的。 雷瑾带的这一队,虽然以武道修行为主,文事杂学一途也并没有放下,当然雷瑾是懒得在这上面费神提点他们了,以后自会有元老院的元老来折腾他们,但这些年岁不大的少年,血气方刚,聚在一起,每日也都要辩说事理一番,雷瑾在前几日,就知道这些少年是惯于如此行事地,他却从不理会插言,也就是在旁听着就是了。

这时雍容与金蝉两个,正有来有去的争论‘天下兴亡’,声音渐大,雷瑾在旁却是听得真切,金蝉执论于‘定于一’,而雍容却咬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天下又何必‘定于一’哉?

那金蝉年纪不大,倒也辩才无碍,侃侃说道:“你问我为何要‘定于一’?旱涝蝗瘟,天有大灾,一发则蔓延数省,治旱治水治蝗治瘟,设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仅凭一省两省之物力财力救民于水火倒悬?大江大河,水利漕运之事,动辄牵涉上下十数省,设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仅凭诸侯之物力人力财力筹办周全同舟共济?四境之外胡鞑患边,设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聚诸侯地方一己之兵力,抵御蛮夷胡虏外敌侵略?南北东西,物产有余有缺,设若天下四分五裂,能否在饥荒之年仅凭诸侯地方之力调济物产之有无?天下分崩,诸侯彼此攻伐,战火连绵,士不能专攻学问经济天下,农不能躬耕陇亩,工不能做工食力,商不能贩负通商,凡人惧离乱之苦,皆愿天下太平。 定于一,岂非众望所归乎?”

……

听这些少年男女说着,雷瑾微微摇了摇头,天下事理,或正或误,并无定准,却待他们以后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体会其中三味,才是真的深刻,真的认知。 就算他是师范,这时说教些道理,族中这些子弟当下即便膺服,却也是一定不会真正听了入耳去的——所以,随他们去。

雷瑾现在还有太多麻烦没有解决,又哪里顾得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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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节外生枝

茱萸山。

徐家寨。

今天是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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