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
雷顼派出地斥候小队,除了破袭伪金女真和与伪金结盟的一些蒙古部族之外,另外两项重要任务就是绘制精准地地图和寻找金银铜铁等矿脉。
正是因为深知这些,雷顼才为自己手下那些逾期不归的斥候担心,他们也许没有死在女真人的手上,却可能在一个小小的疏忽中困死于凶险无比的林海雪原。
每损失一个精锐斥候,都会对辽东的备战产生影响,尤其是金银储备、铸造钱币方面的准备,每多找到一处金银矿脉,他的信心也就更增一分,且对辽东将士的杀敌欲望也是一个有利的刺激。
辽东自从得以挟制朝鲜李王再次臣服于帝国皇统之后,私自铸造金银货币一直走在帝国各方诸侯的前面。 凭借晒盐、冶铁、马匹、木材地互市,努力积累财富,储备军资,唯一所苦却仍然是货币的短缺。
辽东镇由于地土缩小,盐铁获利的大部分都用于外购军粮、棉布、棉花等物资,用于火炮、弹药铸造,用于战船制造等方面。 官方以及民间的白银储备都不多,但是商贸的发展却是每每令辽东镇的上上下下。 无时无刻地感受着白银短缺、通货不足的痛苦。
重新发行可以流通使用地银钞,是辽东镇和武宁侯府早已经提出的应付白银短缺地对策,问题是这钞本或者说准备金的筹备,并非一说即成的事情,须要时间筹措,须要仔细的谋划。
固然,他可以强制使用盐、铁、铜、生丝等货物充作钞本。 然而若没有一定量的黄金、白银库存储备担保,仍然难以取信于民,而且这银钞能不能被接受而在市面上流通也是个大问题。
有时候,这纸作的钞票,纯粹就是一个信心强弱的问题。
辽东镇军民和往来地商贾,如果都对将来的前景信心百倍,这纸币就是没有什么钞本,只要当政者以法例强制规定商民一体接受也一样能流通。 但是在辽东,这信心是非常非常脆弱的。 如果没有充足可信的钞本担保,稍有风吹草动,这钞票就会崩溃,变成废纸。
所以,辽东的前景。 譬如在辽东大肆用兵的前景,如果较为乐观,能够吸引那些资财雄厚的商家出资,这才能够保证一切顺利。
详实可靠的金银铜铁矿脉,虽然目前还是画饼充饥,但对于那些计深谋远、大有魄力地大商家,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远景。
因此,斥候对辽东镇控制范围以外的地区金银铜铁矿脉的初步探寻,是对银钞发行有利的重要补充,这些可信的消息。 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坚定一些商家地信心。
银钞的发行。 已经在春天推行,目前已经有了一定成绩。 但还极其有限。 频繁战争,大大影响了人们的信心,对前景的忧虑,所以他们对实实在在的金银更为放心。
但辽东镇的问题恰恰是金银短缺,这便陷进了左右为难的死套。
不过,辽东镇在入冬之前,部分的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法门,那就是胁迫朝鲜李王将朝鲜国库的金银储备和物资储备拿出来,双方杀白马盟誓,将这部分朝鲜国库储备,折算成若干股地钞本,全部投入到新成立地‘渤海铸币钞券银行’,由辽东镇、武宁侯府、朝鲜藩国王室、帝国五大钱庄、朝鲜十一家贵戚大家族、朝鲜八大商团、雷门世家、风氏家族、丁氏家族、顾氏家族、孙氏家族等世家大族参股,共同发行金银铸造货币和一种辽东镇和朝鲜藩国共同认可的唯一流通钞券——“渤海钞券”,在朝鲜和辽东境内流通使用,并可在‘渤海铸币钞券银行’与五大钱庄之间,内部作为转帐支付地凭证。 除了铸币钞券方面的收益,最主要的就是对辽东塞外的矿脉他们将来可以优先分享,当然前提是辽东镇能够灭掉伪金,或者拆散科尔沁蒙古与伪金的结盟。
原计划对倭国的进攻已然再三延缓,这也是因为‘海天盟’的武装船队暂时无法对辽东镇攻倭计划提供全力支持的缘故,虽然辽东货币的短缺,是令人头痛的问题,但贸然进攻倭国,却是有另外一种恶劣后果——那就是,在辽东得到日本的银产之前,也许庞大的军费支出,已经将实力不济的辽东拖垮了,其中的得失,不得不再三掂量。 这就是辽东镇一直在准备而无法下决心对日进攻作战的缘由。
也因此,雷顼不能不关心那些逾期未归的前哨谍探,以至坐立不安。
雷顼琢磨着‘渤海钞券’的流通,坐立不安地等候着斥候归来消息的时候,南直隶西江总督顾剑辰正在琢磨从武宁侯府转过来,武宁侯委派专使送达的秘密文案。
暖阁中温暖如春,顾剑辰将这一份文案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了。
顾氏家族虽然在南洋和海天盟中插了一手,但不占较大优势。 事实上。 顾氏家族不象雷家那样,在近二十年内将主要精力投入到东溟大岛的经营和海外贸易地经营,更不用说日思夜想的盯着吕宋岛的麻尼剌这块肥肉,动着黑吃黑的主意了;更不象丁氏家族那样,在朱崖岛和南洋藩国倾注绝大部分的力量;顾氏家族与风氏家族一样,都是多方下注,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 所以这两家和其他大姓家族多方参与,也自有一番成果。 譬如西北、西南,他们两家就有不少投入,获利也是有眼睛就能看得见。
‘画眉’秘谍转过来的辽东远景令人鼓舞,但是,这是不是画饼充饥呢?
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换句话说,顾家或者说他顾剑辰是不是有必要深深卷入辽东战火,这是一个大问题。 虽然顾家在朝鲜藩领已经建立了盐场、冶炼工场、铳炮厂、火药厂、弓箭厂、船厂,几乎与雷家在辽东和朝鲜地产业旗鼓相当。
从雷家的雷影、雷霆秘谍转过来地谍报档案,以及画眉的秘报来看,在伪金女真以北的科尔沁草原,甚至黑龙江以北更远的荒野,那里是亘古以来少有人迹的穷荒地带,那里一片荒芜沼泽和广大森林,但是那里也是一块宝地。
那里是无边无际的蛮荒大森林。 雪松、冷杉、云杉、落叶松、白桦、山杨、椴树、橡树、水曲柳、榆树、黄桦,那些木材都是银子啊,只要你能把那些伐倒、运走、卖掉,相信从海路运输木材是一个好的方法,而通过河流南运也可以考虑!
还有雪松地松果,产量很大的松子是很好的食物。 不但是人们相当大的食物来源之一,森林中各种禽鸟,还有黑熊、棕熊、野猪、松鼠等兽类都倚赖于采食松子而得到至少三分之一的食物;药材则有刺五加、人参等等,出产极大!
那里有老虎、紫貂、银鼠、狐狸、水獭、棕熊、野兔、松鼠、花皮鼠、香獐、斑鹿、麝鼠等大小兽类出没,珍贵毛皮应有尽有,狩猎也是好去处!
那里人参、猴头、木耳、蘑菇等名贵山珍数不胜数;那里的沼泽有丹顶鹤、天鹅等,那里草原辽阔,养蜂、牧羊都会有好收成,大量的蜂蜜相信可以出产,羊肉、羊皮等也会有很大的收入!
那里地土地土质极其肥沃、江河纵横、湖泊众多。 可种多种作物。 不用担心粮食,耕地和畜牧都可以预期有大的增长。 唯一的缺点是太冷,不过只要辽东不禁止贩奴,有足够的奴隶人口输入,粮食开垦也不是大问题。
那里出产丰富的鱼产及海产,鲑鱼、鲟鱼在那里产卵,还有鲤鱼、鳊鱼、鲢鱼、鲶鱼、江鳕、鲩鱼、鳇鱼、狗鱼、河鲈等;沿海岸少有人烟,海鸟、海豹聚栖,近岸水域白鲸游弋;沿海可捕捞青鱼、比目鱼、秋瓜鱼、鳕鱼、海蟹,猎杀海豹、海狮,还有其他一些海兽和海藻,可以捕捞。
那里还有珍珠、宝石出产!
那里有丰富的石炭、锡矿、乌金等矿脉,露天地石炭已经发现有多处,其他铁、铜、锡、黄金等矿脉一应俱全,估计未来采量十分可观。
尤其发现三百多处砂金矿脉各地均有,还有山金矿脉,仅仅是大略估计的黄金产量,已经非常巨大,这对于辽东镇的‘渤海铸币钞券银行’将来的维持和运转,是很大的支撑力量。
任是谁,在案头上看到这样的一份文牍档案,都要为之神往羡慕半天。
顾剑辰心说,真是个好地方,说不得要赌这一把了。
说起来,五大钱庄的手伸得比谁家都快,在南直隶、西江,与他的总督衙门和顾家等大家族联合发行金银铸币和‘大统联合宝钞’,在辽东也参与到铸币和渤海钞券的发行,而在西北、西南,他们也参与发行西北幕府的金库兑换券和‘银圆钞票’,而且还投中了一部分金银铸币权,以每年交纳铸币税地方式,发行西北幕府统一形制、成色、重量地夔龙金圆和蟠龙双柱银圆。
下一步,五大钱庄是不是要与湖广的刘巡抚,河南地横天大王薛,京师内廷的皇帝陛下准皇后娘娘,广西的张德裕巡抚,又或者南洋藩国的丁氏,或者东溟大岛的雷氏,纵横七海的海天盟,甚至于河南山东的白衣军,或者大吕宋的斯班尼亚人,又或者塞外鞑靼的俺答汗,甚至于伪金女真谈铸币和发钞呢?
真是期待他们的手腕,这是一伙真正的生意人啊!
顾剑辰微微赞叹。
事实上,雷顼的武宁侯府幕僚,给西北的平虏侯雷瑾、官民联合储备金库总事雷坤文和‘元亨利贞大银庄’的总理徐扬,也各准备了一份与顾剑辰案头相同的文牍档案,由专使分别送达。
在给雷瑾的文案中,雷顼代表‘渤海铸币钞券银行’,希望‘西北官民联合储备金库’和‘元亨利贞大银庄’参股‘渤海钞券’的发行,甚至买入辽东的‘辽东军需金券’。
“你们怎么看这事?”
坐在紫檀太师椅上的雷瑾不忙做决断,征询徐扬的意见。
眼前的形势是西北需要大量的巩固充实钞本,加大金银和其他物资的储备量,在这时候动用白银买入‘辽东军需金券’是否合适?这是一个需要权衡斟酌的问题。
徐扬侧坐在书案之前的锦墩子上,稍稍理了理思路,说道:
“小的看,买入‘辽东军需金券’,这其实就是我们借债给辽东,但是还款利息由他们发行方决定,比起他们去借高利贷好得多。 嗯,这事情储备金库不宜出面,但我们元亨利贞大银庄可以买一些,辽东以盐税作保,利息还是有一定保障的。 至于参股‘渤海银行’的发钞,金库和我们银庄都可以酌情量力,投入一些银子。 这该花的还是得花,该买的还是得买,不能光搂银子入库。 而且,我们可以借机要求辽东,暂缓对日本的进攻计划,直到我们的准备比较充分时为止。 ”
雷瑾点点头,“量力而行,就这么着,你们看着办吧。 ‘辽东军需金券’的事情储备金库就不要参与了。 参股的事情,元亨大当铺也入一些银子好了。 怎么说,也是本侯兄长。 ”
雷瑾立即决定了下来。
第六章 官身不自由
多摩川。
天空中铅云欲坠,虽然还没有下雪,却显得非常沉闷压抑,天昏地暗。
积雪反光,人迹罕睹,朔风呼啸,偶尔有些松枝枯叶,在风中发出‘啪啪’异响。
在这样冰冷酷寒的辰光,即便是在人烟稠密的城市中,一般人也早早窝在家中,或者泡在酒馆,暖上一壶清酒,围坐于火炉边上,谁还愿意呆在寒风刺骨的野外荒原?
即便是奉行所的番士们,也都不愿意冒着风寒在外巡逻,早已经敛迹不见,大概也躲到什么地方口喝清酒,吃鱼生饭团去了。
海岸边的小渔村中也是家家闭户,无人在外行走。
一伙装束奇怪的武士在夜幕中蹑行如飞,迅速靠近渔村。
夜鸟寒啼声中,幽光冉冉而灭。
几十个剽悍的武士在刺骨寒风之中,在黑夜的掩护下,冲进了渔村。
一个时辰后,被捆缚的村民全部被驱赶上路,有如猪羊……
江户城。
最近一段时间,从海上而来的掠奴队,极其猖獗,这是对德川幕府权威的严重挑衅。
但是江户幕府的密探庄司甚内和鸢泽甚内,这两个风魔一族的遗存者,在幕府的旗本催逼下,统领各自手下的眼线,打探到了一些有关掠奴队的消息。
掠奴队主要在沿海掠取倭人作奴隶,且不分男女老幼。 连人带值钱的东西一总掠光,但是一般不烧房毁屋,也因此很晚才被奉行所发现异常。
在德川家得到消息地时候,日本沿海许多村镇遭到洗劫,人财一空,而内陆的许多地方,也有若干人口被人贩子或骗或抢。 不知流落何处。
经过密探们的细细访查,也仅仅知道这掠奴队身着奇怪服装。 后脑盘着辫子,脑门剃得光光,就象老鼠尾巴一般。
这种装束,一般倭人或者不知道,但德川家的江户幕府又怎会不知道?他们在多年前侵入帝国朝鲜藩领时,亦曾与女真人打过交道,女真人那种脑后拖着条辫子的蛮夷装束。 自居上国的倭国自然有所了解。
问题是,那些女真鞑子,为什么要跨海而来,掠取日本奴隶?
这令幕府将军德川家光极其愤怒而又疑惑——
被掠奴队掠去的人口,都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
伏案疾书,雷瑾在书房里忙碌地处置着年前该办公务,很快就是新地一年,新春元旦已近在眼前。
当他处理完手头上一件公文。 抬起头时,刚好看到左右扈从引领入来的老石头。
前太行山山贼头子老石头恭谨地候在一旁,等着平虏侯地召问答对。
作为塞外‘青牛垦牧商业协会’的第一任大当家,老石头还身兼漠北冬猎城的‘议事会’理事,冬猎城守备军团下辖的佥兵团帅之一。 因此上,他便有一定资格。 在确有重要事项、紧急求援或者申诉不公时直接求见上层高官,而雷瑾又因他是塞外垦牧团体中的一位当家主事人,又格外要优容些,便亲自的召见他,以作榜样,也让西北所有人都知道,平虏侯现在相当重视塞外垦牧方面的有关事务。 这些自然都是权术上地简单运用,也不消多说。
在老石头的眼里,平虏侯虽然年轻,却是凛然有威。 冷酷威严的气息犹如水银泻地。 转瞬之间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老石头,不留一点空隙。 这令他心中凛凛。
雷瑾身居高位,已经自然形成凌人威势,一般人面对着他,很难在那种深沉厚重森寒冷酷的威严之前久久坚持,何况他的武技心法本就极为讲究‘势’,造势、借势、用势,恰是此中行家,稍稍显露一二,以之震慑外臣,不过是牛刀小试尔。
老石头也算是习武有成之人,在沙场杀戮中养成的嗜血杀气相当凝炼而稳固,在雷瑾的强势威严下却也不会轻易的松动退缩,在强自顶住压迫感地煎熬之后,终于有机会向雷瑾申诉他的不满。
事情并不复杂,老石头率领其太行山寨的一干喽罗部众和寨中老弱妇孺病残从山西秘密迁徙到河套府,不久即赶上了西北幕府的塞外秋猎。
老石头的山寨,老弱妇孺病残很是不少,自然不能带他们一起到苦寒的漠北打拼,只能在相对温暖地河套买上一块土地,安置山寨的老弱病残。
这桩买卖不小,经过牙人的居中撮合,买卖双方得以达成契约。 由于当时出塞急迫,老石头这一方也未对契约细加斟酌,直到秋猎基本结束,有不少商社中人返回河套探亲休沐,这时才发现契约中有若干坑人的猫腻。
牙人在契约上让买家的一方吃了点小亏,当然这是在律例允可的范围,牙人还是掌握得非常非常的精妙,基本上难以在契约上抓住牙人的把柄。 买家一方在当时未有异议,事后倒也不好在这上面作多少文章,老石头这帮太行山贼的哑巴亏吃定了。
这还不算什么,唯一让太行山贼们十分不忿的事情,是他们得知,在西北地牙人行当,甘露元年这一年中,有着几条对买家优惠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