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算侯爷不怕四方物议,不怕后院起火,他手下的幕僚也怕,爱惜令名的幕僚会怕天下人说他们未尽臣僚尽忠之义,不是诤谏耿介之人,怕人说他们是谄媚阿谀地奸臣啊!侯爷阅尽天下美色,还能有多少脂粉佳丽能入侯爷之眼?这也是不再有人敢去献丑地一个原因。 ”
“各位,莫谈国事!”一个在邻座收拾桌面的店小二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呵呵,”雷愚樵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咱们西北,公开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难免被锄奸营盯盯梢。 各位兄弟还是谈生意经地好。 呵呵——”
第二章 谍中谍
他是她过往记忆中最值得珍视的男子。
他高大的身躯令她感觉安全……
她就像新嫁娘一样垂首坐在床沿,一脸的娇羞,心儿砰砰,犹如鹿撞……
她始终忘不了罗帐里幽幽的水沉香薰,与他身上那浓烈的男人气息,难以言说的味道……
他的鬓发浓密,腮上留着青森森的胡子碴……
他的眼睛寒如夜星,威严慑人……
他望着她的目光,温柔如水……
他低沉的嗓音,如斯沉郁……
倏然醒来,官横波迷惘地倚着软缎靠枕,额上细细的一层微汗,兀自湿润着梦里来不及醒来的伤情愁绪。
相同的梦境,相同的人,夜来幽梦,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雪天梦回,小楼寂寂……
多少泪珠何限恨,罗衾不耐五更寒!
官横波记得他的面容英武,锦衣鲜明,雄壮宽阔的双肩,顶天立地,是她欲忘不能的愁思。
然而,为什么人鬼殊途这么多年,他还会频频闯入她的深闺绣闱,重重的梦里?这么多年了,真的不能将他来忘怀?梦已醒,思念却更深。
她知道自己正在沉溺。
官横波将脸深埋在软缎绣水鸟荷花锦被里,闻着幽幽的水沉香薰。 梦里地气息延伸到梦外。
悠长的一声叹息,官横波掀开罗帐,夜色幽暗,能够听到呼啸的北风掠过瓦面。
北方的冬天,如此寂寞。
被惊醒的暹罗猫闪电般跳上床,雪白的毛团,轻盈温暖。 小猫舔了舔她的手。 蜷成一团,呼呼入睡。
官横波轻抚着猫地脊背。
此刻。 她是这样的渴望,渴望向谁讲述梦中之境,哪怕她可以诉说地对象,仅仅只是一只猫。
然而猫儿贪睡,喉管里只发出满足的呼噜,蓬松的尾巴覆盖着身体,憨态可掬。 却不理会主人的愁闷情怀。
官横波欲语还休,环顾着温暖的绣房,感觉寒意一阵阵的透骨。
度日如年,斯人憔悴。
写字、刺绣、吟诗、作画、练功、舞剑,官横波十几年来一向如此,无论是来西北之前,还是来西北之后,平静无波。 甚至可算是死寂一般的生活,一直陪伴着她。
心如古井水不波。
每一个女子都是如此地度过,幽娴贞静,顺理成章。
但是她是谍探,一名闲置地‘棋子’或‘沉睡者’,也许到老。 她也不会被幕后的主子使用几次,运气好的话,这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有可能随她进入坟墓而埋藏。
日子是如此苍白无趣,令人疯狂,她憎恨,这令人窒息的平淡。
茫茫流年,一如边塞边城,是那般的荒凉无涯。
不是黄天灰地,风砂藐视一切软媚缠绵,就是风雪塞途。 白茫茫大地风刀霜剑来相逼。 一年里有好几个月寸草不生,乏味单调。 想无病呻吟说些春愁,也无头绪。
碧草连天?落花成冢?这是绝然没有的奢望。
蛰伏在西北,漫长的年头已经令她忘记了山青水秀地故乡,繁华丰盈的四季。
记忆便如同边陲一样索然。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唯有梦中的一袭锦衣,能够依稀证实她的存在,虽然是虚幻的慰藉,她也报以最执着的热情,即便她明白一切不过是妄想。
为伊消得人憔悴,即便斯人已逝去多年!
形影相吊,凄清如许!
喃喃自语,凝眸之间,梦里地男子仿佛就在眼前。
辗转难眠的官横波忽然起身,点燃了烛台。
九枝连盏,灯花摇曳。
官横波脚下是厚实的织花毡毯,银香薰清烟袅娜。
铜镜中映出精致,容颜娇艳,肌肤似琉璃般干净,透着明亮的绯红,隐流着几分妖冶。
她等的是永远的虚幻。 韶光流水,眉目之间,连忧伤也是如此鲜丽明艳。
她的春天不会来,她看不到姹紫嫣红开了遍。
怔怔出神,无所事事,窗外风号,天籁是松涛。
时光流过,寂静流年,官横波忽然好想逃离,不过那是妄想。
丁氏一族也好,德兴隆当铺行也好,又或者那暗昧的存在,哪一方不是庞然大物?哪一方是她惹得起的存在?
她背后的东家,哪一方地势力都可以令她粉身碎骨,欲逃无路!
谁让她这么倒霉,受了德兴隆钱大掌柜那里地接济和指派,暗中打入丁氏,偏又被丁氏派到西北边陲,然后那暗昧存在和京师的锦衣府又看中了她,将她发展成备用地暗棋,这一来与四个恐怖存在都扯上了关系,这却是压力倍增,简直会令人发疯!
而西北平虏侯又是个嗜血强横的主,平虏侯手下的锄奸营校尉都不是吃素的,有多少精干谍探在锄奸营手里翻船。
瓦罐难免井上破,将军不免阵上亡,官横波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归于何处,是何结局。
也许有可能是五马分尸吧?
难以入眠的官横波在白狐貂裘之外,围上了雪狐卧兔儿,披上白骆驼毛的昭君套斗篷,不可遏止地踏出房门,如风一般,转瞬融入黎明前的深沉黑暗。
寒风袭面。 雪光照眼,一身上下全是白色地官横波,在雪地中如蝶般翩然而行,寒风呜咽似乎能减轻她心中的愁闷。
混沌的雪色中,官横波仿如梦游一般,与雪融为一体,又如蝴蝶流连花丛。 忽焉隐入花丛,顿失所在。 不知所往,不知所驻,一路香花处处开,陌上红紫缤纷落,乱花已是迷人眼,谁识个中藏蝴蝶?
踽踽而行,却是无人能发现她在雪地中的踪迹。 虽然她想借着寒冷发泄心头的愁闷。 但行动之间,仍然本能的小心谨慎。 这时候,积雪掩盖下的山林应该不会有人活动才对。
她行进间踏着奇怪而轻盈迅疾地步法,这是锦衣府秘传的‘花间蝴蝶步’,与‘兰陵王迷踪步’、‘十步一杀’ 合称锦衣府三大秘传步法,其心法口诀也是锦衣府得以招揽官横波地条件之一,这一种步法本是鹰扬左卫在神宗年间援朝灭倭之役时,无意中得自异邦的步法。 后来落到锦衣府手中,并在锦衣府上上任的府督冯宝太监手中不断改进而得以大放异彩,诡变之中杀机暗伏,威力莫测,竟是后来居上的凌驾于开国之初便得以流传的‘兰陵王迷踪步’、‘十步一杀’两种奇妙步法之上。
对于官横波来说,这种步法倒是很适合她这样潜踪匿行的谍探。 无论是隐蔽行事。 还是逃亡,在面对强敌时也能多一点生存的把握。
官横波听命于各家势力潜匿地若干好处,除了充裕的银钱支持和保得家人的平安以外,她学到的各种技能和杀人暗器也算是待遇条件之一。
官横波是通过落日庵一个沙门护法的关系,辗转从江南迁徙到关中投亲落籍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平凉府郭姓地主家的外甥女,因为郭家在流民暴乱中基本上流散死绝了,官横波趁机得到了名义上地舅舅‘赠予’她的一些田产、房产以及散布在西北各地的商铺,实际上田产和房产是丁家转手给她作掩护的,而那些商铺则是德兴隆当铺将一些死当产业与西北一些宗族和商人手里置换而来,暗中再转到了官横波名下。 至于锦衣府则是无意中拿住了她是丁家谍探的把柄。 除了一次性给了她一笔五千两银子的费用之外,也就是惠而不费地传授了一些武技心法。 并且给了她几具梅花神弩罢了,至于那个暗昧存在,官横波能得到的好处并不多,但很实用。
在五大势力暗战交锋的夹缝里周旋,这对任何一个谍探都是严酷的考验,官横波也知道,各方只是将她作为闲棋来下子,她的任务主要还是潜伏待机,她自己在谍探中也很隐秘小心,而且她多半并不亲自出面,所以并没有引起锄奸营注意,又或者是她运气好,还没有碰到西北锄奸营的侦伺高手,暂时没有露馅。
官横波所有的这处庄子,在泾阳山区的边缘,靠近北面的官方狩猎区,这里并不属于西北幕府划定的戒严区,虽然也有军府地游击巡哨出没,但不算频繁,相对地秘密活动还是安全的。
平虏侯从塞外班师,就一直窝在这山沟里泡温泉,官横波对此不太相信,她一直有些奇怪地直觉,认为平虏侯肯定在山里有些不可告人的名堂,她想看看能否捡漏探听到一些秘密,本着就近窥探的原则,她一直守侯在这处庄子。
官横波虽然本身武技并不很强,但敏捷灵巧,擅长伪装潜行和藏匿,再配合暗器和药物偷袭,一般的武技好手要在她手里吃大亏。
踏雪而行,不知不觉间,官横波纵跃飞奔的势头越来越快,宛如轻风,如同鬼魅,连她自己都有点吃惊,德兴隆当铺当初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焰火寸心”法门,最重修行的悟性,却是最能锻炼耳目六识,并能令得习之者纵跃之间特别的轻灵迅疾,这倒最为契合她的情况。
已经奔行了很远,天边微微露出一抹极淡的曙色,天就快要亮了。
官横波这时变得清醒起来,很小心的没有进入封锁戒严区,这时侯没有必要去引起无谓的怀疑,她小心地深入北面的狩猎区山林。 绕行返回。
虽然她一个女人在清晨时分,在雪地里独自踏雪而进,也会招人怀疑,但进入封锁戒严区更容易引来巡哨地盘问,绕行返回通常并不是坏事。
已经完全清醒的她,现在甚至在后悔,自己为什么沉不住气。 为什么要到这荒山雪岭里疯跑?
官横波自己对自己解释,她快疯了。 外来的强大压力,对曾经深爱之人的回忆,内外煎熬,不是什么人都能熬过来的。 她不由自主地需要某种疯狂的发泄,以资排遣。
向前奔行,雪上不留行迹。
猛然间,寒风从上风处迎面刮了过来。 卷起雪花无数,风中一种奇怪的香味送入官横波地鼻端。
奇怪,怎么会是加了龙涎香的高级薰香?这荒郊野外地怎么会有这等薰香?官横波暗忖,好奇心大起。
这只有权势富豪之家的妇女才会使用的薰香,仿佛有了莫名的魔力,官横波不由自主的寻香而去。
在一个背风的洼地,十几顶帐篷形成一个小营地,散落在雪地里。 帐外缈无人迹,似乎并无警戒。
官横波静静卧在冰冷的雪地里,居高临下观察,仔细凝神谛听了一会儿那营地中地动静,似乎连马匹都在帐篷里,但还有一种奇怪的声音。 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官横波听了好一阵儿,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暗啐一口,官横波缓缓移动,打算退走。
后退二十几步,官横波正要沿着来时的路径绕个小弯,她不想被人察觉。
咳!
踏雪声响。
寻声望去,一个女人突兀出现。
女人披着灰鼠披风。 内里一重是秋板羊羔对襟皮袄。 蜀锦缎面上没有任何装饰。
之所以,官横波认为这是一个女人。 只因为注视自己的是一双秋水一般澄净的眼睛, 还有那种软媚袅娜的气韵和隐隐随风扑面而来的薰香,都让她肯定,阻住自己去路的是一个女人,而且应该是一位相当美丽地女人。
这个女人绝不是身娇肉贵的夫人小姐,柔弱无骨似乎与面前的女人无缘,但臃肿的冬衣包裹之中,面前女人完美匀称宛如野兽般爆发力的娇小身子,仍然充满力量的压迫,那是一种山岳般庞大而猛烈地力量。
然而,仅用力量这个词仍不足以形容面前这个女人。 事实上,她给官横波的感觉非常奇妙,仿佛非常刚猛,却又非常柔弱,既象一口锐利无匹的剑,锋芒逼人;又象山岳大地一般巍然不动;更象江海一样浩淼无际……
但若试图仔细审视,却又发现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缥缈虚无……
官横波瞳孔猛缩,这个女人太可怕!
因为,她根本就看不透这个女人!
官横波疾退,她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也不是心软的人!
袖**出两点晶亮的寒光。
寒光之后跟着一点淡淡的虚影,不引人注意。
寒光是两枚特制的梅花神弩的弩矢,箭矢中空,装了一种可怕地麻痹药粉,不能碰,不能接,一点点就能麻倒两头蛮牛。
而那点虚影,则是一枚牛毛毒针,这是锦衣府特制地梅花神弩,可以同时以机括、簧片发射两种暗器,快如闪电,而且一实一虚,当面之人如果被前面两支显眼的弩矢吸引,就难免被难以发现地牛毛毒针射中。 若是眼力好,注意到了毒针,而轻视两支弩矢的话,后果也是非常糟糕。 而梅花神弩在很近距离的迅猛发射,几乎没有人能闪避这种近距离的突袭。
呛!
对面的女人缓缓出剑!
在官横波的眼中,那个女人确实是‘缓缓’的出手,然而她突然觉得脖子上一痛,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官横波意识到背后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趁她全神贯注对付前面那个女人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偷袭了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官横波在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
随即发现,她的双手是被绳索反绑在了身后。 事实上是浑身大绑,全部被绳索紧紧捆住,眼睛也被一张汗巾子蒙住,嘴里也塞着一块棉布一类地东西。
绳索是牛筋索,虽然没有浸水,也难挣脱。 官横波立刻判定了这一点。
下一刻,她判断自己身上已经没有衣物。 一丝不挂地被绳索捆绑着,但不怎么疼痛感。
显然抓住她的人。 非常有经验,象她这样的女人只有在经过巨细无遗的彻底搜身以后,才能确定是否真正无害。
她身上的零碎暗器和毒药都已经被仔细地清理了。
落在了某个实力强大的人手里,他的手下应该有若干女人,这从蒙着眼睛地丝绫汗巾子可以推断,那上面有股特别的薰香,带着龙涎香地味儿。 而且与她对阵的女人身上散发的薰香并不是这个味,有少许差别,那么说明现场至少有两个女人。
蒙着眼睛的汗巾子被拿了下来,在官横波面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年轻男人,但似乎又有一点面熟,这让官横波有些疑惑。
“你——你想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一只手抚上了裸露身子,指尖轻柔地划动着。
男人手指滑过的地方一点点的颤栗。
“你要干什么?”
官横波地身体紧张起来。 声音颤抖,甚至有着一丝欲哭的意味,楚楚可怜,惹人怜惜,这是一种搏得男人好感的伪装,这种软弱无依的样子。 能够令许多铁石心肠的男人心软。
“别害怕——,不会伤害你的。 ”
男人似乎有了些心软的迹象。
男人在得寸进尺……
男人的双手掌心,热力澎湃,透入肌肤,官横波无法自控,情不自禁地发出轻微地呻吟。 男人手上的力量大了些,官横波呼吸急促……
双手滑落……
喘息的女人瘫软在男人怀里,恍恍惚惚……
官横波扭动着身体,丰满圆润……
没有松开绳子……
但是女人彻底放松了自己……
唇舌纠缠……
官横波身体热得发烫,男人仍然没有解开她身上绳索的意思……
肢体交缠……
手滑过细腻光滑。 女人的气息猛然急促……
湿湿的舌头。 舔过男人地耳朵……
男人缓缓而又有力地推进……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