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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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3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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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旗父子两人,剽悍英霸,也能聚拢人心,倒也能算一时偏霸之主,只是横天军运数稍弱,没的寻了这四战之地的中原割据立足,不惟四面受敌。 难以大展拳脚,以后地命运只怕也不大由得自己掌握,最好的处境怕也只能依附在某一更为强横地势力之下,靠他人翼护而生存。 但真要走到这一步,在杨人鹏看来,大约也需要很长时间。 眼下倒也不需着急。

杨人鹏这次趁平虏军北击鞑靼的空当,好不容易征得薛红旗的同意,乔装潜入关中,在探察西北民情、军备之余,顺便采办一些横天军急需的物资以及紧俏的年货。

想起往年冬季,这种彤云漫天,雪花纷飞的天气,官道之上必定是车马寥落,人迹几无,茫茫原野。 满目寥落。 据说。 这关中原野在前几年流民之乱中变得一片萧瑟落寞,十里不见一村。 百里难觅炊烟,惟余座座城池孤独守望。

然而,如今所见,纵是歇冬之期,关中原野也是炊烟袅袅,暮霭飘荡,鸡鸣狗吠,市声喧嚷,毗邻城池号角遥相呼应,条条官道车马络绎不绝,那一番热气蒸腾的气象,任谁也是眼热也。

千里沃野,村畴相接,城池相望,这是何等地富庶风华啊!

想起长安地繁华富庶,杨人鹏心里那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幽冷透骨,他知道,这西北幕府不东进则罢,一旦东进逐鹿,这横天军必然首当其冲,就算有能力挡住平虏军东进步伐,也必然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啊。

如何应对平虏军的强大压力?这个问题,已经令得杨人鹏寝食难安。

杨人鹏想起长安冬至日那天,他看到听到的情形。 天刚交四鼓,白茫茫的长安城便开始热闹起来,所有官署、店铺、会馆、客栈的灯火都亮了起来,大街小巷一片明光,雪花悠然落下,烟花砰砰炸响,街市人头涌涌,如梦如幻。

金鼓之声大作,炮仗震天轰响,舞龙舞狮的大队人马,驱邪镇魔的社火,威严神圣的城隍,轰轰然涌上了长街。

所有地客栈店铺都变成了酒肆,人们甚至一手提了盛了老酒的葫芦,锅魁饼夹了大块的酱牛肉、酱羊肉,夹道观望,随意吃喝;

或者三五伙伴,聚在任意一间店铺,大碗稠酒,大碗牛肉,痛饮呼喝,品评着一队又一队路过的社火,时不时大声喝彩。

也有喝得几碗羊杂碎汤,啃完了几个锅魁大饼夹肥肥卤肉,浑身正被辣子油舒开气血,热辣辣地冒汗,兴起时便也呼朋唤友,涌上长街,在漫天飞扬的大雪中,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唱起来,舞起来……

城中各处,店铺高楼,深宅大院,便有无数的弦管鼓乐伴着响彻全城地钟鼓,在天地中回荡……

须臾之间,倾城重弦急管,满街慷慨悲歌……

吼着悲怆,快乐癫狂,狂欢纵饮,遥相应和……

什么是白日放歌须纵酒?

什么是青春作伴舞亦狂?

这样的人民,令有心窥探民情的杨人鹏感觉浑身幽幽冷意,几乎有发颤的迹象。

唉,那位平虏侯的手段和心思总是带着点邪气,让人难以断言他的将来,他的成就上限到底能达到什么高度。

杨人鹏为这烦恼无比,摸不清假想敌首脑的根本思路,这是身为谋士的最大痛苦。 所有的谋算策略,都会因为这一点无法把握而产生过多地差谬失误。 若是将来因此而出现误判,对杨人鹏而言。 这是无法接受地侮辱。

想到,那位西北土皇帝一边大肆宣称黄老之术,无为而治,一边以内务安全署地三营、税课提举司地税务巡检、刑法曹和提刑按察行署、守备军团、乡兵民壮、驿站或者商人会馆的勇卒对治下实施强力控制;

一边大兴农牧工商,大兴水利,大兴学校文教,修路置驿。 革新官制,一边又大兴赌博、风月等玩物丧志的阴邪之业。 甚至还开设了悬红会馆,桩桩件件,简直是男盗女娼,诲阴诲盗,怎么会这样?

譬如,那名闻西北,甚至已经名播东南的风月场所‘夜未央’。 简直让杨人鹏目瞪口呆。 要说,风花雪月骄奢阴逸那一套,杨人鹏不是没有见识过,不是没有经历过,但‘夜未央’层出不穷的新花样,仍然令这位曾经任职河南巡抚的三品副都御史不知今夕是何年,中土帝国居然有如许之所在。

那‘夜未央’以合伙大商号地姿态,雄踞西北风月青楼业榜首。 在吃喝玩乐、赌博买彩、竞投扑买之外,还引入珠宝、金银、玩具、木器、竹器、玉器、瓷器、漆器、玻璃器、琉璃器、春宫画册、阴器玩具等各种各样的生产,居然还附设‘花营锦阵工坊’、‘银月药坊’,出产浪荡风流子弟、阴贼色狼们最喜欢地阴邪无行物品,诸如春宫卷轴、秘戏玩具、春瓷秘玩、**册、花魁套色版画,大行其道。

据说‘花营锦阵工坊’出品的一套钤印了‘夜未央秘藏’字样的象牙雕‘天魔舞’玩器。 十二枚小小的‘天魔女’,竞价达到五十万两白银,仍然有价无市。

细密彩画名家波斯人埃德罗亲笔起稿的百张套色版画,一卷《浪荡子百花卷》大本精装画册,叫价也炒到八十万两白银之多。

一把仿前朝款式的精雕象牙梳,也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两白银。 (嘿嘿,你还别不信,真有一把古代象牙梳,在当时地市价,就值五十万两白银)

如此惊人价格。 让杨人鹏惊愕不已的同时。 也感受到了西北富豪的不凡实力。

而夜未央,居然是平虏侯伙同另外两位帝国爵爷开办。 这已经让杨人鹏匪夷所思,而据可靠消息,明年还有两家风月商号准备在长安、成都等地开张,‘夜无眠’、‘夜**’,这带着‘夜’字的风月商号开张,这简直就是在明白宣告,这两家打算择日开张的风月商号,肯定与平虏侯有那么一层关系,嚣张啊,人怎么能嚣张成这样?

杨人鹏知道这世上,‘饱暖思阴欲’,以及‘仓廪实而知礼义’,虽然是矛盾的两端,却都是人间常理,青楼脂粉虽然畸形,却不可能真正灭绝,既然存在就有存在的道理,而且有点档次的青楼,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一个地方有钱人地多和寡,工商业的盛和衰,繁荣‘娼’盛,有因有果,绝对不是偶然。

如果西北都是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困之民,虽然这娼妓未必就少,但奢华到了极致的风月场所却必定不可能多。 世上之人,那是在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是什么人就玩什么鸟。 没钱的穷人,未必就不上ji寮窑子做上一回两回嫖客,但供人做嫖客当大爷阴乐风月的青楼,供人在玩妓女之余还能显摆一下‘情趣’‘风骚’地章台,那样上点档次有点门面的青楼场所,其开张绝对是随行就市,若是工商衰落、有钱人少,就一定不会有太多,何况是青楼越开越多的这种情形?

话虽然如此,但一位帝国侯爵、一位帝国子爵、一位帝国男爵,堂而皇之,不遮不掩的合伙做这行偏门生意,那真是不成体统之极。

不过,杨人鹏也由此窥见,西北的工商贸易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繁荣的地步,虽然未必超胜帝国东南的富庶,但也足以支撑起西北幕府的连年征讨,打战没有钱是不行的。 西北黎民,现在虽然还说不上多么的富足,但境况比起以前梁剥皮肆虐陕西时候地残破贫困,那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西北地强大,也就意味着他咬牙投靠的横天大王,将来地处境不妙,甚至可以说是危殆,并不那么前途光明呢,但形势发展,又怎容他朝三暮四?做人真难啊。

杨人鹏从自己的所见所闻中推演出这个结论,心里一阵阵的冰凉入骨,前途晦暗,忧从中来。

足食足兵,使民信之,上下同欲的力量虽然无形,却庞大无匹,所向披靡,是最可怕的世俗力量。 西北的底蕴根基已经积累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这令身为‘外来者’的杨人鹏大为惊惧,'。 '这种力量一旦被集中起来运用,对谁都将是一场灾难。 作为横天军的首席谋士,他不得不作未雨绸缪之想。 虽然目前平虏军对出潼关、灵宝关东进的兴趣很低,入秋以来对横天军的骚扰作战,也根本就是虚头巴脑的疑兵,雷声大雨点小,作戏给人看的成份太大,但是杨人鹏敢肯定,一旦西北幕府的矛头转向中原,首先遭难的大有可能就是横天军。

能不能将祸水引向他人?刘国能的湖广,还是山西的王、张等家族?硬抗西北幕府,横天军的优势不大啊。

杨人鹏忖思着这个问题,心头烦难。

暮色中一声声号角,苍凉得令人心碎。

杨人鹏抬头看时,前头一批丁氏商号的车马已经通关完毕,轮到‘白马盟’的车队勘验通关了。

第二章 门神与土财主

金花折凤帽,白马小迟回;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

晏均踏进暖阁之时,一队明艳秀美的女子,裙飞袖扬,正在暖阁中央的羊绒地毯上舞蹈翩跹,美不胜收。

宁夏府精纺的羊绒地毯铺在暖阁之中,是完整的一大张,而不是几张地毯拼在一起。

地毯的纹饰精美绝伦,万字不到头,流云舞鸾凤,云雷藏夔龙,神秘而吉祥的中土纹饰渲染出几分狰狞,张扬着几分威严,在谐和中还带着几分波斯纹饰的华丽繁缛,怪异的纹饰组合,偏又调谐统一,这是只有匠心独具的毛纺织大师才可能纺织出来的精品,世上所稀,价格昂贵。

这么大的一张羊绒地毯,怎么也得好几万银钱呢。

在侍从女官的引领下,锄奸营总领晏均,在踏进暖阁的那一刻,心里微微一闪念:若是卖到帝国东南……

据晏均所掌握的商情谍报,这么大张的地毯,不仅仅是售价昂贵的问题,象这种超常大张的地毯,除非订做,想随买随有,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而且,这还得是那些脾气不好的纺织大师心甘情愿的织造才行,要是不那么愿意,三年也未必能织造出这么一大张来。

那些舞姿翩跹的妖娆女子,亦是平虏侯府的歌舞伎。 她们的舞蹈,晏均倒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是仿故唐帝国的宫廷乐舞。 据说渊源于被故唐帝国灭国地高句丽乐舞,高句丽虽然绝灭,但其乐舞传入中原,即被大唐宫廷采用为宫廷乐舞。 在战胜攻取之余,将敌国的乐舞吸纳为己用,也不失为彰显大唐武功的妙法。

舞蹈着的女伎如潮水般退去,美丽的女乐师们躬身行礼而退。

“呵呵。 不必拘礼,随便坐。 ”

雷瑾呵呵一笑。 早有侍女捧着镶螺钿剔红漆盘,端上四川边茶,这是晏均的怪癖,不爱那什么四川名茶‘麦颗’、‘乌嘴’或者‘蒙顶石花’、‘玉叶长春’,也不爱那洞庭吓杀人的香,只爱这输往吐蕃、青海、塞外地边茶那种苦味儿,也难为雷瑾这位侯爷将晏均的怪癖记在心里。

谁让晏均在宁夏镇地充军苦役营的三年里。 滚过刀,挨过箭,流过血,洒过泪呢?这四川边茶,就是晏均对三年苦役营的纪念和追忆,刻骨铭心,难以磨灭呵。

晏均能够做到锄奸营总领的位置上,那是一刀一枪。 凭本事,凭功劳挣来的,这点就连秘谍部的马锦也无话可说。

刚刚坐下,晏均马上正容向雷瑾禀报:“侯爷,雪过潼关。 ”

“嗯?”雷瑾淡然一笑,“年关将近。 我们不请自来的客人,也该回家了。 ”

虽然语焉不详,含义晦涩,但对深悉事情始末地两人,只是一语,即已了然,不须过多语言。 原本,薛红旗的人乔装而来,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这一次。 来的不是一般的谍探而已。

晏均在锄奸营的位置上。 也待了不短时间了,雷瑾的心思还是明白一些的。

对薛红旗方面的人。 乔装潜入西北,晏均指令部属严密监视,却不对其采取任何抓捕行动,这一是不想过早地打草惊蛇,二则好处不大,没有必要现在就冒险与横天军完全闹翻,暂留几分情面,以待异日周旋。

晏均思量着,眼下西北幕府在南北两面开打,虽然都已经初步得手,这后续的麻烦正多,一个处置不当,就可能形势逆转,须得兢兢业业小心谋事。 而在西面,哈密、土鲁番又在按部就班地准备西征,青海、乌斯藏的反叛虽然算是镇压了,但也不甚稳固,这东面若是再与薛红旗激烈冲突,也是不好,且放他们一马,稍许缓和下敌对气氛,总没有坏处。

这个冬天,西北幕府治下纷扰喧闹,也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自然,这些想法,晏均也是闷在肚子里,做秘密谍报的人,最要紧的素质就是嘴巴严密,头脑清醒。

雷瑾微微一笑,目光中异芒一闪,晏均忽然觉得气息凝滞,仿佛被寒冷的冰风冻结一般。 虽然这种诡异地感觉只是一刹那,但晏均心里刹那间已经是波涛汹涌。 这是直透灵神的赫赫天威,虽然仅只一瞬间的闪现,晏均简直已经觉得自己的什么三魂,什么六魄都要涣散成碎片了。

晏均在苦役营里,学的不过是帝国军队的战阵冲杀和骑射之术,再就是太祖一脉的拳棍,还有地趟拳的手眼身法步、桩法和架子,以及弹腿等等战技,以锻炼蛮力和敏捷为主,迹近于外门功夫。 这些技法,主要是见效快,也不讲什么天赋,只要刻苦肯练就行,持之以恒,定然有所成就。

这军中传习的太祖拳棍,其实是故宋太祖黄袍加身之前养练士卒的特别法门。 宋太祖心性好为人师,最喜立以法度,教人战守之技和应敌阵法;又好猜忌臣下,以至每战必授意部下将领以某阵某阵克敌守御,什么万全克戎阵之类,不胜枚举,却甚是不喜臣下临机应敌,自作主张,将孙子兵法‘将能而君不御者胜’、‘国不可以从外治,将不可以从中御’地教诲全都束之高阁。 故宋之积贫积弱,皆肇因于宋太祖地好为人师和猜忌臣下两样事儿。

但太祖拳棍所包含的各种刀枪棍棒拳脚等简练技法,就锻炼士卒地个人武力而言,却是极有价值的一种法门。 从唐末五代战乱频仍的血火杀伐中淬炼出来的种种实战技法,经过故宋太祖以及故宋禁军军中的高手、强者地研习。 不断地加以汇编精简,修正删订,以之教授锻炼士卒,更经历有宋一代数百年频繁战争的洗练和考验,至少在战阵沙场之上,太祖拳棍确实是极具威力的一种实战技法。 譬如太祖腾蛇棍这样朴实无华的实战棍法,甚至被许多得到真传法诀的武者视为独家秘技。 从不轻易传授他人。

地趟拳、弹腿的诸般长拳短打的技法,若是按雷瑾地说法。 其实也是以前历代的从军将士从战争杀伐中锤炼并积累汇集地沙场实战技法精粹,只是后来辗转流传到民间,在得到某些提炼升华的同时,也不免加添了许多杂质,甚至是花拳绣腿的招势,乃至明珠蒙尘。 更甚者则是本末倒置,将锻炼身体活络筋骨的套路当作宝贝。 而将杀敌致胜的着数视而不见,弃若敝履,亦是世上买椟还珠之一例,虽然这说不上谁对谁错,但如果将战斗视为生活,征战于杀戮战场的武者也是如此懵懂不悟的话,那不啻于自己找死。

只不过,就连这一类容易上手。 容易见效地军中战技,晏均也就只练了不到两个月就上了战场,经年浴血,九死一生,身经百战居然未死,而且保得四肢周全。 算是命大福大,无比幸运,他身边的袍泽兄弟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茬了,幸存下来的兄弟早已经寥寥无几。

说起来,晏均所习不过是迹近于外门功夫的军中战技,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硬气功,他也有极高成就,但这方面的修为,并不能帮助晏均有效抵御高手的精神念力冲击。

晏均真正所能仗恃的是他从千军万马地厮杀战阵上,从尸山血海的沙场杀戮中锤炼出来。 极为纯粹极为坚定的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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