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凶猛狠辣的刀式,无论如何闪避,都逃不过这鹏鸟下击一般的猛恶,唯余硬架一途。
阻截‘大鹏王’的翠玄涵秋一剑上撩,剑影横空,七尺绕指柔化为一道炫目的蓝光匹练,与哈斯巴根下击的弯刀架个正着。
‘大鹏王’人在半空,借着兵刃交击地一点劲道,高大的身子硬生生拔起数尺,微微转折。 刀光纵横。 当空劈落。
同一瞬间,倪法胜目光倏暗。 沉腰坐马,低喝出拳!
倪净渊左手搭在倪法胜肩上,真气涌入,这是峨眉坤流一脉秘传的聚气合力之术。
拳势使尽!
身材娇小玲珑如香扇坠般的倪法胜,刹那恍若普贤菩萨法身现世,威仪赫赫,普贤大力涌出,力盾幻现,势如电闪的三支气箭去势顿时一滞,为其所阻。
下一刹,倪净渊收回自己的左手时,倪法胜忽焉已到雷瑾背后,两手一式野马分鬃,大力倏发而收,击散了两支气箭,再变童子拜观音,双手合什,已将最后一支气箭夹在双手之中,破解了雷瑾背后的致命威胁。
倪法胜脸上掠过一片红云,倏而退回原处。
就在倪法胜出拳的前一刹那,‘狼王’赤那跃步而前,宛如草原狼一般凶猛快疾,弯刀扬起。
斜刺里无声无息地一脚踢来,来势奇诡,狠毒地勾踹‘狼王’脐下要害。
这一脚不过是太祖长拳三十二式之‘鬼脚蹴’与江湖常见散手‘撩阴腿’的混合变化,都是随处有得卖的大路货色,泛滥之极的江湖拳脚招数,并没什么奇处,但诡就诡在这一脚的时机拿捏,奇兵突出,恰好在‘狼王’冲出的刹那,旧力已尽而新力未发,正是力道转换地空当,这对着脐下要害勾蹴的一脚,便一下打乱‘狼王’运劲使力的节奏,令得‘狼王’好不难受。
脐下要害乃气海黄庭所在,气海为武者储运提聚内息的要地,且腰腹部又还是全身运动的中枢,肝肾脾胆肠等内脏俱在脐上脐下部位分布,‘狼王’赤那要是被蓄满真力的这一脚踢实,不唯气海真元将被生生踢散,腰腹脏腑遭受如此重击,也会伤上加伤,就算不死也残废了。
‘狼王’赤那身子一晃,不得已只能闪避开这一脚,但这样一来,他也就无法对雷瑾形成任何威胁了。
但这突如其来的对手可不想就此罢手,一口形制迥异于寻常的阔大长剑,完全没有征兆的滑衣而过,宛如游鱼一般窜入‘狼王’腰际,横推斜扫,剑芒一吐,犹如匹练,噗的一声,怒血溅地,长剑自‘狼王’腰腹间向内斜刺挺进,瞬间破腹断骨,直透后背,这等伤势,便是要了‘狼王’之命也。
“无臂狂斩?”
‘狼王’赤那双目圆睁,直视面前地娇俏明艳地小丫头凝霜,双手握住深陷腰间的剑柄,运起浑身气力向外拔剑。 仰天一声狼嗥,声震成都。
这口追魂夺命地阔大长剑虽然被他全力拔了出来,但已然无法完美的拿捏力道,失手在所难免,这口长剑脱手抛向了空中,翻腾下落。
鲜血猛然从‘狼王’腹部创口中喷出,溅了一地。 在茅亭时明时暗的灯火映照下,特别触目惊心。
轰!
一生杀孽的草原英雄就这么仆地而倒。 气绝当场!
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的水磨石砖地面,将军难免阵上亡,杀戮一生的狼王,其归宿似乎已经注定死于刀剑之下。
求仁得仁无所怨,‘狼王’赤那只是到死也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身怀极其凶厉酷烈的‘无臂狂斩’刀诀,这是类似于先天‘以气御剑’地杀人绝技。 雷氏客卿‘无臂刀煞’范云老的独门招牌,曾经大肆收买人命,杀人如同割草,辽东塞外草原地英雄豪杰,数十年间死在范云老刀下的不计其数。 只不过范云老双臂俱无,早年又身佩多达十三口之多的长刀短刀,极好辩识,‘狼王’当然不会将身背长剑的凝霜与‘范无臂’‘范老刀’联系到一起。 然而能死在范云老威震塞外的成名绝技‘无臂狂斩’之下,也算是死而无怨了。
被‘狼王’抛到空中的阔大长剑兀自在空中翻腾时,阻击‘大鹏王’的翠玄涵秋已将峨眉‘乱披风’剑式发挥到淋漓尽致地地步,纷纷乱乱,剑气纵横,宛如龙卷狂飙。 将大鹏王圈入剑光。
劲气相交之时,她剑上蕴含的真气由刚猛化作阴柔,再由阴柔转狂野,忽阴忽阳,忽刚忽柔,瞬息百变,如风无定,如水无形,用力之妙,令人激赏。 ‘大鹏王’哈斯巴根凌空下击的刀法虽然凶猛狠辣。 却是奈何不得,只能借助其高妙无比的凌空转折、回旋翔击身法。 与翠玄涵秋相持不下。
‘狼王’毙命,凌空翔击的哈斯巴根尽收眼底,知道这一波的三人联手合击之势已然被彻底破解,雷瑾既已暂时无恙,也便只能暂时退却了。
冷哼一声,‘大鹏王’待要退却,眼角余光瞥见那口要了‘狼王’性命的凶兵利器,在空中翻腾之际倏然一顿,化作匹练,剑芒如彗,横扫过来,心中也不免一紧。
凝霜小丫头可是从来不管什么江湖规矩的,神意气机一旦重新控制住自己地兵刃,杀心又起,瞄上了早就让她看不顺眼的‘大鹏王’哈斯巴根。
已萌退意的‘大鹏王’弯刀劈出,荡起一片刀光,凌空催发出猛锐无比的气劲,硬挡追斩而来的长剑,能在空中自如发劲,‘大鹏王’固然得力于自家独门擅长的‘大鹏真气’,但这一手也已经足以令人折服,就是天道层次地高手也是望尘莫及。
刀光剑芒,一击而散!
“霍——!”
‘大鹏王’空中翻身,倏然远扬,退到茅亭的一边,与‘大日活佛’苏达那木、何无欢、张玉成犄角之势。
亭外金风锐啸,人影闪掠,刀枪矛斧诸般兵刃,狂风一般扑向雷瑾,预先布置在何府中的高手这时终于赶到,接替张玉、何无欢等人发动了新一波的攻势。
数十支狼牙利箭已经先于他们射入亭内。
雷瑾再次长啸,鬼魅般左闪右移,金雕铁矛横扫直击,‘落日寒漪’如潮奔涌,矛影横空处,一马当先冲上来的两个人溅血飞旋,刹那间即被‘寒漪真气’变成了‘冰冻刺猬’,成了雷瑾的人肉挡箭牌,大多数的箭矢都被砸飞、挑开、拨转……
茅亭中随之陷入狂乱的混战当中……
金雕铁矛犹如雷霆横飞,猛烈狂野……
寒潮汹涌肆虐,使人宛如处身万载冰窟……
霹雳雷霆之声,慑人心魄……
气劲呼啸,利刃破风,金铁交鸣,怒喝,惨呼……
茅亭大厅内灯火倏暗,高高悬挂在茅亭穹隆顶上的银灯,在各种气劲的挤压推搡下,忽左忽右,剧烈晃动,终于熄灭,只余四角地沉重铜灯柱尚能照亮,但也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这完全不影响雷瑾舞矛迎战。 骁勇无比地杀将过去。
兵刃交击,金铁鸣响之声不绝于耳。
数息之内,矛影纵横,这些随后攻入的死士虽然悍不畏死,仍然在短短数息之间倒下了十七人,血溅当场,战况至为惨烈。
雷瑾收矛而退。 闪入护卫地剑圈,浑身上下亦是血迹斑斑。 伤痕多处。
一时间,却无人敢于冲击那由五位女子结阵形成的森严壁垒,剑垒当关,宛如阴阳界,踏前一步即是死所,二十一具死尸枕藉在前,血流五尺。 惨厉血腥,是最好的警告。
茅亭之中,突然变成一片死寂,然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反常宁静。
茅亭之外,人影幢幢,一时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 补天裂!平虏侯好威风!好煞气!”
一个清癯瘦长地男子朗声长笑,排众而出。
这茅亭虽然广大,足可举办相当盛大的酒宴,招待许多来宾,但是以之作为厮杀之地,仍嫌逼仄了些。 所以包围此处地人手。 并未围得‘水泄不通’,然而这才是深通联手合击之道的做法,在这样的地形,人太多反而自限手脚,不利联手对敌。
锐利冰冷的目光,落到这男子身上,雷瑾瞳孔不由微微收缩了一下,这位男子一袭月白罗袍,约莫四十左右,气度举止都显示出他的养尊处优地位。 但不加掩饰的浓郁杀气。 又在在证明他是何等样人。
“久闻青云山‘七杀’首座之名,今日得见。 幸何如之!”
雷瑾回应这清癯男子嘲笑挑衅之语,脸上云淡风轻、不起波澜,却随口道破了瘦长男子的来历和名号,这即是对敌方地一种威慑,也是对己方的一种警示。
一步,两步,三步……
七杀向雷瑾步步迫近,每一步踏出,杀气便浓烈一分,玄妙的杀势渐成,杀意遥锁,罩定雷瑾。
七杀的现身,已然打破了茅亭中短暂的宁静。
他是幕后的主使吗?
雷瑾眼中精光凝聚,心念百转,紧张的估测着眼前的形势,看有几分胜算可以把握。
他心中明白,留给自己一方地时间绝不会多,接踵而来的艰危局面能不能勉力撑住,不能完全寄望于近卫们的及时接应,只有立足于拼命,才能支撑到最后。
谁知道敌方尚有什么后手?
当然,只留一手,也绝不是雷瑾的行事风格。
雷瑾绝不会只有近卫这一手筹码,但是面对眼前泰山压顶的危局,他手里所有的筹码能不能及时发挥作用,能不能破开敌方罗网,力撑危局,尚属未定之天,把握并不是确定地,一切都操诸在己,是生是死取决于他的机智、谋算、拼争和坚持,也许还有运气!
雷瑾能够随口道破自己的出身来历,这令得名列‘十二煞’之一的七杀有些意外,眼中精光一闪,瞳孔倏然一缩,已恢复常态。
七杀神色的细微变化,尽落在雷瑾眼中。
这七杀显然是个相当自负的人,他没有想到雷瑾能一语道破他的来历名号,这令他有些意外——揣测识破七杀的出身来历,这不算什么,但能一语道破他是青云山的七杀,这就明显不在一个层次上了,七杀当然明了内里的区别,怎能不令他意外?
这一点小小地,可以说微不足道地神色变化落在雷瑾眼中,异日就可能被雷瑾加以利用,营造出种种形势,令七杀因此而丧命。
雷瑾岂是那么好惹的人物?他对魔道六宗地人,一向保持高度警觉。
出身于墨道一脉的雷门世家,与魔道诸宗决裂,自立雷氏门户,那已经是极久远之前的事情了,但雷氏宗族与魔道诸宗门争斗杀伐,怨仇血泪历代以来一直纠缠不休,互为世仇大敌,因此雷门世家历代秘藏图籍档案中,对魔道诸宗千百年的盛衰变迁都有详尽的记载。
由于魔道宗门惯于潜踪密行,务为隐秘。 外间少有知其内幕者,即使以雷门世家这样与魔道渊源极深地帝国大宗族,也不能尽悉各宗之内情。
曾经师从威远公府的清客秦夫子等人整理宗族秘藏图籍,雷瑾对魔道宗门隐秘内情的了解,远在他人之上。
譬如雷瑾就知道,这青云山宗作为魔道六宗之一,延续先秦墨家遗风。 一向有着严密的组织架构,历经千百年的变迁。 ‘青云山宗’除了宗主“昊天太一”掌握的‘翊卫’和‘六吉星曜’之外,其宗门的中坚力量中,以‘十二煞’为首地派系,实力最为强大;“斗姥”和“紫微五帝座”派系次之;“太微西蕃”又次之,其他则不论。
这一代的青云山宗“十二煞”仍然是七杀、破军摇光、贪狼、擎羊刃、陀罗忌、荧惑火、铃星杀、地空、地劫、红鸾、天刑、飞灾‘十二首座’,这一干人多数以‘紫微斗数’地凶煞之星命名,而他们的真名实姓则极少人知。
在雷瑾掌握西北大势之后。 对魔道六宗的动向,就予以了相当的关注。
尤其是近一时期,在雷瑾大婚之前,随雷懋夫妇西行的后续队伍就曾与‘十二煞’有过遭遇激战(事见第四十六卷第四章)。
对这件事雷瑾虽然表面若无其事,私底下却曾指令军府秘谍追查‘十二煞’的行踪去向。 魔道“青云山宗”现踪西北地面,不能不引起雷瑾高度的警惕。
因此,七杀此时此地出现,雷瑾并不觉得很意外。
他只是好奇。 在七杀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魔道宗门地人参与了这一次的刺杀?
如果是魔道六宗在背后主使了这一次针对他的刺杀,那么此前许多悬而未解之谜就有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譬如各方势力或在天南,或在地北,来自五湖四海,如果没有强大实力和声望。 岂能促成这一次的合谋?
只有魔道六宗有这个实力和声望,可以聚齐与雷瑾有着利益冲突的各方势力,捏合在一起尝试行险一搏;
也只有与雷瑾有着新仇旧恨的魔道六宗,非常熟悉雷门世家行事风格的魔道六宗,才能隐秘行事,示伪隐真,事前几乎不露半点风声;
而炼制培育那种诡异地活毒引,错非魔道六宗,少有其他宗派能够做到,即便巫门诸脉有那个制毒能力。 但是巫门的制毒高手也很难推测哪一种毒引才会真正对雷瑾有效。 亦只有熟悉雷门世家的魔道高手才能做到这一点。 再则投毒也是一门精巧绝活,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愉快且难以被人察觉的。 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成功瞒过了雷瑾的灵识耳目,这除了雷瑾自身大意地原因外,岂非说明了魔道六宗的行事手段确实高明?
暗中窥伺雷瑾,而雷瑾懵懂不知,正见得是对雷家极之熟悉的魔道六宗所为。
但就算如此,雷瑾心中疑团反而不是少了,而是多了。
他不明白,那毒引是怎么侵入的?绝不可能是在酒宴当中暗中偷偷下的毒。 以雷瑾对毒物的认识,此时已然粗略的确定,那种毒引潜藏在他的体内已绝非一天两天,既不是到成都以后中的毒,甚至也不是与‘莺羽黄’结伴之后中的毒,那么这毒又是什么时候侵入地呢?
如果不能得到确实地答案,雷瑾势必寝食难安。
这绝非疑心生暗鬼,能在很大程度上蒙蔽了雷瑾灵智的毒引,才是对他最大地威胁。
然而,不疑心行吗?在他这个位置,刀把子攥在手里绝不能放松,否则授人以柄,接踵而至的可能就是大麻烦。
面对七杀的步步进迫之势,雷瑾功行百脉,针锋相对,却仍有暇注意到七杀的身后,并肩站立着一男一女,女子手持倭刀,冷俏动人;男子高大强壮,宛如山岳,背着一口雁翎刀,手中一杆红缨长漆枪,分明是边军常用的长兵。
这两位,雷瑾亦是一眼辩识出来,都是上了军府秘谍追查名单的‘十二煞’中人,女子是铃星杀。 男子是破军摇光。
雷瑾心念百转之时,七杀却颇有些困惑,以至他入得厅来数息之‘久’,并没有马上动手抢攻,而是步步为营,蓄势以待。
七杀这等级数地高手,武技高明。 搏杀争斗经验丰富,心神锁定敌对者的位置向来精准无误。 但此时此刻对上雷瑾,心神的锁定却似乎有了些偏差,游离于锁定与未锁定之间的玄妙感觉令他进退失据,不能即刻发动雷霆万钧的攻势,他的节奏生生被扰乱,步伐稍有疑滞,气势便见消沮。
轻盈翠碧的一抹寒芒。 如燕翔空,清光流泛,便在这时自茅亭外,横空斜掠而至,犹如轻风云影。
微风燕子斜,细雨湿流光。
这一抹寒芒来势之快,逾于迅雷疾电,流光似乎在这一刹那停顿。 守护在雷瑾四周地贴身护卫们也来不及有所反应。
千钧一发。
雷瑾脸上流露出冷酷凶狠的神色,煞厉地精芒在眼中跃然欲动,令人心悸战栗。
宛如狼牙一般锐利的三棱锥箭,直指雷瑾心坎要害,冰冷尖利的凛然杀气,越空而透。 寒气贯心。
这一箭无论雷瑾避或不避,接与不接,都势必不能继续的游离在那种虚实不定、令人无法牢牢锁定方位的玄异状态之下。
七杀气势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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