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瑾手握的秘谍可不是吃白饭的,这‘艳眸邪魅’虽然还不知她的真名实姓,但她的真容相貌却是秘谍干将们几经核实无误后,才绘影图形归入西北幕府内记室和秘谍部的肖像秘档之中的。由于此女的肖像秘档绘画精细,显得特别明艳妩媚,雷瑾曾经专门留意过此女的秘档记载,眼下自是不会看错。
雷瑾当然知道与这“艳眸邪魅”有关的一些传闻,在这些传闻中,“艳眸邪魅”是那么的邪恶、暴戾、淫孽、残忍、恶毒、冷酷、野蛮、狂野、火辣……
总之,这个女人不是善男信女,而是极其危险的妖邪人物。在诡诈险恶的鬼蜮江湖中摸爬滚打,投身在险恶黑暗的境地里,传闻这个女人打磨出非常非常恶毒冷酷,奸诈狡猾的心肠,而且出名的放浪形骸,知道所有虚伪欺骗的伎俩,自保求生的毒谋。
通吃八方,横行黑白,独来独往,剽悍狂野,心狠手辣,这样子的女人,就是许多凶悍狡诈的男子亦难出其右。
这样一个传闻中的恶毒魔女、冷酷邪妖,却在这时出现在子午镇,而且是以一位明艳娇媚楚楚可怜的富家小姐弱女子身份,以这样邪诡而不可思议又特别招人同情的情形出现,对知道她一些底细的雷瑾而言,怎能不提高警惕?
2007-1-28
第二章(二) 驾彼四牡 有女同车
翠玄涵秋看看天色,很是不满,嘟哝道:“照这个样子,除非今晚赶上几程,否则怕是要误了行期了。”
“误期有甚打紧?最多赶一赶罢了。”雷瑾笑道,“反正现在想走都走不成了。巡捕营问案没有完结之前,我们也动不了。除非亮明真正的身份。”
“到汉中府换了快马,能抢回一点程期,就是辛苦一点罢了。”栖云凝清很熟悉四川的山川地理,随口答着话。
“巡捕过来了。”凝霜做了一个隐秘的手势,提醒同伴说话要小心了。方才他们几个人彼此间说话交谈,除了压低声音之外,还都已经刻意运功抑制扰乱声音的外泄扩散。这使得离得稍远一点的外人,根本就听不清楚他们的谈话内容。因之不虞被人听去,从而借此推测出他们的底细。但若是任由外人接近到一定范围,则还是可以听见他们说些什么的,所以还是需要注意外人的靠近。
一个披着黑色牛皮铠甲的巡捕营校尉,大步流星地走到雷瑾坐骑之前,拱手抱拳一礼,洪声说道:“各位道长,在下汉中府第五游骑巡捕营飞骑校尉牛勇有礼了。不敢动问,道长何处仙山修道?道号怎生称呼?”
见这校尉不抖官威,而以江湖礼数请见,雷瑾呵呵一笑,抱拳回礼,诵念一声:“无量天尊!三清祖师在上!贫道峨眉山修真,道名上‘离’下‘尘’,道号‘雷宵’,不敢当得校尉大人如此礼数。大人太客气了,有话请说。若是查验通关文牒,贫道同门六人,道箓度牒齐全,这就奉上查验,随身并无私带违禁之物。若是询问适才的血案详情,贫道等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雷宵道长客气,”这牛勇校尉笑道,“案情大致清楚了,不会耽搁道长们太久的。在下只是循常例查验一下几位道长的道箓度牒就行了。另外,在下尚有一个额外的不情之请,还望道长们俯允是幸。”
“哦,那就请校尉大人明示,贫道洗耳恭听便是。”雷瑾瞥了一眼栖云凝清,淡淡说道。
牛勇接过栖云凝清递过去的道箓度牒,稍稍翻看查验,便递还了回来,又躬身一拜,笑道:“各位道长果然是峨眉派的真人仙师,在下失敬了。”
沉吟了一下,牛勇接着说道:“想必各位道长也看到了那边的小姐主婢被歹人捆绑的情形。她们主婢三人来自湖广施州,去往蜀中成都寻访亲友。现在她的随从仆佣都被歹人所害,几个弱女子孤身上路委实令人担心。虽然现在官马驿道上沿途盘查严密,大股土匪明火执仗抢掠绝不可能有,但从帝国他处流窜而来歹人或是一些恶迹不彰的本地恶徒突然起心犯案作恶,仍是防不胜防。在下想请各位道长发发慈悲善心,慨然俯允与那小姐主婢三人作个同伴。这一路直到成都,但有道长们顺路照拂一二,便能让她们主婢平安抵达成都了。”
果然来了!
心里暗叫一声,雷瑾与栖云凝清交换了一个眼色,微微笑道:“这是校尉大人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位小姐的请托?”
“哦,那位小姐方才倒是提了一下,她和两个侍婢着实受了些惊吓,希望在下能帮忙给找个比较可靠的商队以便结伴南行或是跟着巡逻马队行止。在下见那小姐怪可怜的,也不忍心,想着‘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也就答应了。”牛勇校尉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在下刚才就猜测各位道长可能是在峨眉山修道的真人仙师,幸而没有猜错。要是各位峨眉仙师应允在下的不情之请,答应顺路照拂那主婢三个,以各位峨眉道长的声威和法力,这不是比什么商队或巡逻马队都强胜百倍千倍么?所以,在下才不揣冒昧替那位小姐出面,各位道长务请见谅则个。”
雷瑾心说,你倒是‘热心’,平白塞给本侯一个大麻烦。什么你的猜测?这番话多半不尽不实,八成是那“艳眸邪魅”早已看出我等一行六人与峨眉派大有渊源,这便不着痕迹的诱导暗示于你,任你怎么猜测也再绕不出峨眉的圈子,若是还会猜错才有鬼了。这个女人,看来真是冲着我来的!但是她有什么目的呢?伺机暗杀本侯?那她从那里得来的确切消息?连紫绡事先都不清楚本侯从哪一条驿道南行,应该不可能有消息泄漏的可能啊,除非是本侯泄漏了消息,这可能吗?或者并无他意,仅仅是想劫财夺宝?
虽然心念百转,狐疑不定,但雷瑾当下也不说破,故作沉吟,片刻后才略显为难的说道:“虽然与这等富家小姐结伴同行大不方便,不过既然是校尉大人出面替她们讨情——这样吧,这一路到成都为止的行程,她们得完全听贫道的安排。她几位若能答应这一条,一起结伴南行也无妨。贫道一行原本也要经过成都府,顺路照拂她们一二,小事一桩而已,倒也不算太烦难,也用不着与贫道的同门商量了,贫道就能做得这个主。”
“那就太感谢了,这样就很好。仙师稍等,在下这就过去与莺小姐说说看。”牛勇校尉抱拳一礼,转身匆匆而去,找那位富家小姐说这事去了。
“燕小姐?还是阴小姐?印?应?殷?嬴?”雷瑾眉尖微耸,这牛勇校尉的口音令游历过很多地方的雷瑾捉摸不定,想来其祖上定然不是汉中府的土著老民,而是从什么地方迁移到汉中府落籍的移民。
片刻之后,牛勇校尉又匆匆转回,人还没到跟前,大嗓门先到了:“仙师,莺小姐愿意与道长们结伴去往成都。”
那一边的巡捕甲士和巡捕兵丁们,他们的盘问已经露出些匆忙草率的迹象,极可能是要到此为止了,显然几个带队的巡捕校尉都不愿意太多事,虽然很有些疑点还未能厘清,但有了这破门入室行凶抢劫、伤人、劫色、劫车逃跑等情事,再则一众人等口述的目击证词以及未死的歹人凶犯的口供又都可以相互质证,已经足可结案上报,实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这起驿道上的突发的血案很快就可了结。
“那行!”雷瑾看了看驿道两边嗡嗡议论的人群,淡淡回答牛勇校尉道,“有劳校尉大人顺便催促她们一下,这就要上路起程了。贫道等人还需再赶一程,否则行期怕是要大大延误了。”
牛勇校尉哈哈一笑,“好咧,不会耽误道长们太久。在下这就知会她们主婢。另外,在下马上就知会手下兄弟先给各位道长放行。”
“那敢情好,贫道等在此多谢了。”
牛勇校尉转身欲行,忽又回身说道:“雷宵道长,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赶路归赶路,不过道长们也没必要太过操切着急,该打尖时就打尖,该歇脚时就歇脚,该投宿时就投宿,总之什么事都要多加一分小心,就能多保一分平安。出门在外,平安为上,如果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宁可慢一点总比躁急出事的好。道长也莫嫌在下饶舌多说了这几句就是了。”
“校尉大人说的在理,何来饶舌之说?贫道谨记在心,此去自当小心在意。”雷瑾若有所指的说道。开玩笑,与意图不明的邪妖魔女结伴同行,还能不小心吗?雷瑾可不想终日打雁,反被雁啄一口,若是那样,岂不太冤?
牛勇校尉呵呵一笑,拱手作礼而去。
“他这算是什么意思?提醒吗?”栖云凝清皱起眉头,说道:“或者他看出了那主婢三人有些可疑?”
“也许吧,或许是觉得我们几个可疑也不一定啊。”雷瑾无所谓,接着说道:“但是小心些,总不是坏事。”
“看起来,这巡捕营办案也不怎么样嘛,就这样子放过那许多疑点,草草结案。”栖云凝清对巡捕营的作为不太满意。
“嘿嘿,”雷瑾摸摸下颌,道:“不要要求太高,有些事绝对是急不来的。凝清你以为这天下真的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冰冻三尺,非是一日之寒。很多事都要人一步一步做来,这文火慢熬嘛,总需时日。心急可是吃不着热粥呢,不管是谁,都得一步一步来。一步登天的美事,从古到今向来不多,稀少得很啦。
再说了,他们要是封路盘查时间太长,不要说我们会误期,其他商旅大抵都会怨声载道吧?这等通衢大道,封路会严重影响人货畅通,因此而失彼,值或不值,即须权衡利弊、斟酌得失,主要是看以何者为重罢了。”
翠玄涵秋语带讽刺,说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爷是不管这种事的就对了。”
“呵呵,”雷瑾一笑,打趣道:“涵秋说对了,就是这么个意思。还真是爷肚子里的虫啊,连这也知道,真不简单也。”
“爷说谁是虫?”翠玄涵秋娇嗔道,顺手狠狠给了雷瑾一皮鞭儿,当然临了还是滑衣而过,击了个空。
“别闹了,那什么小姐的马车过来了。”凝霜警告道。
车声辚辚,由四匹雄健枣骝拉着的驷马轻车停在雷瑾等人面前。
这辆驷马轻车原木髹漆、油壁蓝帷、白铜包角、细竹为帘,装饰相当华丽堂皇,只是那四匹枣骝却显得无精打采,象霜打的茄子——蔫了。
霎时惊变,突发血案,在狂驰中宛如中邪般骤然停顿,难以动弹,不惟耗尽了这几匹健马的体力,也挫伤了这些健马的灵性,受到惊吓后一直显得萎靡不振,已是半废,不经些时日精心调养细心驯教,这几匹秉性骄傲毛色漂亮的枣骝难以恢复原状,只是在这子午镇却也无法可想,只能将就着吧。
热心的牛勇校尉从车辕上跳下来,向雷瑾等人引见来自湖广施州的莺羽黄小姐和她的两名小婢青霓、紫笛。
一番寒暄,几位正宗的峨眉女冠和假冒的峨眉仙师,就算是与施州的富家千金莺羽黄小姐主婢三人结缘了。
虽然莺羽黄小姐的姓氏比较少见,而且**花谱中赫然就有‘莺羽黄’这一品,但修道人不会在这上面表现出太多好奇心。雷瑾这位假冒的雷宵道长就恰如其分的表现出修道人的‘清净淡泊’,莺羽黄小姐的罕见姓氏、明艳妩媚的容颜和袅娜多姿的体态似乎都难以动摇他的坚定道心,以致牛勇这位稍稍有点‘热心过度’的巡捕校尉连声叹服不已,直道真人就是真人,气宇清华,不是凡俗之辈可以企及的也。
雷瑾这辈子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被人恭维颂扬,拍马屁的话听得不少了,然而以另外一种身份享受如此另类的赞誉还是头回,感觉怪异得很,只得硬憋着以免失态。栖云凝清、翠玄涵秋、倪法胜、倪净渊、凝霜几个心里早就笑翻了,但也只能把笑声憋在肚子里,毕竟这会儿不是笑的时候,因之气氛不免有点怪怪的。
最后,因为莺羽黄小姐的随从仆役大多已死,这华丽堂皇的驷马轻车没了人驾驭,万般无奈,没辙之下,‘掌鞭车夫’一职还是被众女七嘴八舌‘硬’派到雷瑾头上,堂堂的‘雷宵道长’迫于‘形势’,又还要符合假冒的峨眉道长的身分,没奈何他也只得迂尊降贵暂时作一回车夫,至少到汉中府之前,这车夫他是做定了,没有替换的。
拱手别过了热心的牛勇校尉,一行人起程上路。
雷瑾稳稳坐在车辕上,淡淡笑道:“坐稳了。”
说话间一抖马缰,四匹枣骝在雷瑾驾驭下竟是同时出蹄,轻盈走马,沓沓马蹄伴着辚辚车轮,这车竟是走得四平八稳,令人惊诧不已。
原来儒家六艺,除了诗书礼乐之外,还有射、御。雷瑾小小年纪已然是爵爷之尊,照皇朝礼制而言,他固然是不能再走科举入仕之途,但儒家士子们时下装点门面的‘六艺’也均有涉猎,虽然八股取士用不着这些,但士林之间诗社酒会的交往应酬,彼此问难考较,那等既不通诗书礼乐,又不识射御之人,难免被人视为在‘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上修养不够,常常遭到同侪辈蔑视耻笑,羞与之同伍,势必因此而大失脸面,不会怎行?
再说在江南金粉之地,为着讨得那些摆起架子来简直比皇帝还大的江南名妓的芳心,诸如头牌花魁、红倌人、红牌花娘等等,这驾御车马的本事也是许多富商巨贾、浮浪子弟、风liu才子、仕途官宦、文人骚客走马章台的必修功课之一。雷瑾本性好骑射狩猎,从小就精通犬马之性,后来混迹青楼楚馆,宗师大欢喜佛色身修行之道,烈火炼红莲,于风liu浪荡中阅人历事磨炼心志,声色犬马更是样样皆通,浪荡公子、风liu爵爷名声在外,讨佳人之芳心,又岂能不会驾御车马之技?只是他平日难得有机会显露此等驾御车马的娴熟手段,竟尔连凝霜也不晓得他藏了这一手。
本来要看雷瑾手忙脚乱‘笑话’的诸女,实在不知雷瑾竟然还有这一手驾御马车的绝活,‘无奈’之下也只得催动坐骑,在关中大驴的嘶鸣声中紧跟上去。
一路无话,一行人兼程疾行,紧赶慢赶,第二天就到了汉中府城,各人忙着投宿、换马、打听消息等事,也不消多说。
雷瑾觑个空,特意避开了‘艳眸邪魅’莺羽黄的注意,一个人悄然出城,与汉中府城附近的驻军将领‘大曹将军’曹文诏会面。
现在的汉中府的驻军仍以原来蓝廷瑞属下三个汉中军团中的两个为主干。自云南大局初定,蓝廷瑞及其所属的三个步骑军团因伤亡损失很大,早早就调回汉中休整驻防。其后蓝廷瑞本欲致仕归田,雷瑾再三挽留,将蓝廷瑞改而调任军府军需总务司总提调,加‘西北幕府参军、参政’衔。另行委派西北幕府参军曹文诏、曹变蛟这两叔侄统领汉中军马,分驻汉中、金州等要冲,直到如今。
此次途经汉中,雷瑾自然是要与曹文诏见见面的,过门不入,徒惹猜疑,会造成彼此的不信任。但雷瑾也不愿意在驻军军营中与曹文诏会面,随意地泄露出自己的行踪,因此秘密会见就成为唯一的选择。
事实上,早在雷瑾自长安起程之前,雷瑾的特使已经秘密南下汉中、四川通知相关人等静候他的召见,另外若干的秘谍小队也为了雷瑾与文武官僚的会面而提前南下打前站,安排秘密会面的场所。
另外,雷瑾还亲自为自己指定了秘密替身,那假扮的平虏侯与护卫亲军一起经由大散关,走陈仓道南下巡视汉中、四川等处。这些安排,加上特使和秘谍的秘密南下,都是一揽子军政安排的一部分,主要目的都是欲求在一定时期内迷惑住塞外蒙古诸部酋首,使他们判断失误,在近几个月内麻痹懈怠放松警惕,以达成将来初战的突然,取得最大的突袭战果。
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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