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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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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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道士们骑在关中大驴上,悠闲自得,一路说笑,迤俪南行,仿佛对沿途的山水风光极有兴趣。

将至石泉地界,道路前方行来一大群骡驮肩挑推车的商旅,有商贾,有官府胥吏,有仆从,有挑担子的挑夫,有牵驴赶骡的脚夫,有推车的苦力,还有一队看来是守备军团的巡逻佥兵。这一队商旅明显是为着路上相互照应,防止贼人觊觎打劫,而在北上途中,陆续聚在一起以确保人货安全无虞的混合队伍,互相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商贾们大概为着十分保险起见,甚至于跟随在巡逻佥兵后面北行,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巡逻佥兵循常例截住这几名道士盘查,队正检查了一番道士们的道箓度牒(注一),确认无误,抱拳一礼,便挥手放行。

就在道士们停在道旁接受佥兵盘查的时候,其他商旅继续赶路,骡驴嘶鸣,銮铃当当,货车吱咯,肩担忽忽,商贾呼应,仆从吆喝,脚夫嘿气,脚步杂沓,蹄声零乱,一伙儿喧闹着向前赶。

子午道这一段路上并没有可以歇脚打尖的地儿,他们要赶到前面的驿站才可以歇脚打尖,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跟上另一队巡逻士兵出发。

蹄声得得,一个骑在骡子上的贩货行商一手控缰,一手轻甩皮鞭,吆喝着两名牵着驮货骡子的脚夫,从道士和佥兵们的身旁经过,顺便乍着胆儿嘹了一眼那几个撩起了帷帽罗纱,娇靥容光慑人的女冠,大胆的作刘桢之平视,心里暗自叫一声:老天耶,这如花似玉的女子怎么就出家了呢?唉,老天不公啊!

虽是心里叹息嘀咕,这个行商却是再不敢多看。跑惯江湖的人,知道出门在外,陌生的妇孺女子最是不要招惹,一则不知底细,谁知她们是哪路神仙?又有哪路靠山强援?二则小孩子不知轻重,女子则多半心眼小气量窄,一旦不慎招惹这两类人,平白添出许多无了无休的麻烦事来。何况这样的乱世年头,挂刀背剑的主,岂能是善茬?又是这般的美貌容色,若非本身实力十分强硬,就定是有财势强横的大人物罩着她们!不知道她们幕后有什么强龙大豪撑腰,就招惹她们,弄不好,捅到了天大的马蜂窝上,可不是闹着玩也。

这个行商这般想着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位与女冠们结伴同行的唯一男道士转过脸来,乍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这道爷怎的相貌神态酷似平虏侯?

这个行商眼力绝佳,在平虏侯当年挥军东进,刚刚入主长安城之时,曾有幸得着一次机会,远远的仰观过平虏侯的相貌真容,虽然事隔这么久,也不曾忘怀,今儿在这子午道上,乍然见到疑似平虏侯之人,岂能不大吃一惊?

不过转瞬之间,这个行商又迅速释然——噢,只是人有相似罢了!平虏侯怎么可能出现在子午道中,而且还是一付道士的装扮?

想起《金州快闻》(注二)上转抄登载的西北幕府公告以及其他与平虏侯南巡四川有关的新闻消息,譬如大散关一线的陈仓道锁关戒严的消息,再算算日子,平虏侯爷的大队人马这会大概才刚过眉县,还在快到宝鸡的驿道上行进,大散关都还没有到喽,又怎么会分身有术,出现在子午道中?再则,眼前这道爷相貌虽是酷似平虏侯爷,却全然没有平虏侯爷那种令人畏惧的威武气概和冷酷锐利得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又怎会是杀伐果决的平虏侯爷?

想到这里,这个贩货行商再是无疑,扬起鞭子,喝一声‘驾’,催动坐骑,向前赶路。

道士们重新骑上坐骑南行,巡逻佥兵们也牵上自带的三头驮物负重的骡子继续向北步行巡逻。

说说笑笑,道士们南行数里,看看左近并无外人,一位身背长阔大剑的俏美女冠脆声笑道:“爷,刚刚那个小商人似乎认出你来了哦——。”

“咯咯,”另外一位恬淡清丽神清骨秀的女冠轻笑,“凝霜妹子,谅那个商人打破脑袋也想不到平虏侯会孤零零地走子午道,他一定以为是人有相似,譬如孔子、阳货之貌似也。”

“爷收起平时的霸道面孔,太象安善良民了,怨不得人眼拙。何况本尊之外替身又多,身外化身谁能辨识?”另一位清雅妩媚,宛如出水芙蕖般鲜润妖娆的女冠嫣然而笑,百媚横生。

“哼,凝清你也来打趣爷么?爷怎么的也象得道高人吧,与安善良民有何相干?”戴着遮阳竹笠,身形高大雄武的雷瑾骑在宛如小马的关中大驴上,双脚差不多要踏在地上了,不得不踩在镫子上,将腿向前极力弯曲,用力夹紧驴腹以求在鞍子上坐稳,姿势未免有点怪异可笑,这‘得道高人’一语方出,顿时惹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嘲谑娇笑。

“净渊就记得阳货喽,可别忘了我们爷才是正宗本尊!”翠玄涵秋一语双关的戏谑取笑倪净渊道。

娇小玲珑的倪法胜出面打抱不平,说道:“可不兴这样说净渊,爷你要主持公道。”

这才省起翠玄涵秋一语双关话里有话,倪净渊水嫩白皙的粉靥立时晕红,却又不好反驳翠玄涵秋的话,心里不免添些闷堵。

“净渊,你不要理涵秋这个魔王。”雷瑾呵呵笑着开解,“不就是貌似孔子的阳货吗?爷保证,涵秋很快就会自食其言!爷一定替你狠狠教训教训涵秋!涵秋,爷说的可对?嗯——?”

嫣然一笑,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的润玉粉靥上泛起一片淡淡羞红。翠玄涵秋似嗔非嗔,似笑非笑的斜睨着雷瑾,眉梢儿眼角儿,倏然之间尽是盈盈春意,一双儿水汪汪的媚眼儿荡漾着妖媚涟漪,冶艳灵动,便似要滴出水来。

秋波翦水的瞬间,翠玄涵秋酥胸一挺,娇声软语,款款说来:“谁怕谁啊?别以为季子当政,阳货柄权,贫道就会怕!不就是个执政鲁国的大人物么?这大官儿连孔老夫子都吓不着,还想吓唬贫道?哼,管你是阳货,还是阳虎,尽管放马过来试试!”

那声音娇腻软涩,偏又荡气回肠,说不出的缠mian,数不尽的宛转,闻之神为之夺,听之魂为之销,销魂已矣,蚀骨也已,软媚入骨,然这狐媚之音又并非蓄意而为,而是纯运天然,即以雷瑾心志坚凝俨如磐石,也不免心旌儿摇荡,骨头先自软了一半儿。

“呀嗯——眉目传情良人醉,暗送秋波几时休?涵秋妹子啊,知道你巫媚心法修到了无心境界,但你也别太那什么了——”倪法胜看不过眼,语中带刺嘲讽道,翠玄涵秋刚刚在瞬息之间随心发动了内媚心法中的‘眼儿媚’和‘柔情蚀骨’两诀,这可避不过她这识家耳目。

“是啊,是啊,”栖云凝清也来帮腔,“说什么不好,偏说貌似孔子的那话儿。”

“嗯——凝清姐姐,你不说还好,越说越黑!”凝霜打断栖云凝清的话,“爷,还有多久到子午镇啊?”

“快了,快了,这不是已经到石泉地界了么,再赶几程,等晚上在驿旅歇上一晚,明天再起个大早,转到西乡县子午镇,就出子午道了。”雷瑾呵呵笑着,眺望四周,说道:“这里草木丰茂,鸟语花香,泉溪清冽,修篁蔽天,好生幽雅。最好在这里营建一座避暑山庄,造起亭榭楼台,栽上花木,开掘陂池,他日得闲空暇,来此休憩射猎,好不逍遥自在!”

“你们男人啊,就喜欢射猎杀生!”倪净渊撇撇嘴,“听说故唐太宗皇帝的避暑猎庄也在子午道上,不知还找得到否?”

雷瑾呵呵一笑,也不答话,任由坐骑带着自己向前再向前。

此次他故布疑阵,取道相对冷僻的子午道,先于大队人马秘密南下,就是为了迷惑各方的细作探子,尤其是塞外东蒙古右翼阿尔秃斯万户、蒙古鞑靼济农、墨尔根汗衮必力克派遣的秘密探子。

与久违的伯颜察儿会晤,作连日彻夜之秘密长谈,彼此已然达成相当默契。稍后雷瑾作了些军政上的安排,便只带了四位贴身护卫,装扮成道士,秘密出长安城南门,南行百里,在子午关会合了从终南山赶过来的凝霜俏丫头,踏上子午驿道,骑驴南行,翻土地梁,经碾子坪,横越秦岭,一路南行,这眼看着就快要从石泉转向西乡,出子午道南口的‘午谷’,抵达子午河口,结束这一段子午道行程。然后经由洋县地界,抵达此次微服潜行南下巡视的第一大站——汉中府城。

午后未牌时分,西乡子午镇。

蹄声得得,刚踏出子午道的‘道爷’、‘女冠’们兴致很高,骑在驴背上左右打量着这座正当要冲的市镇,路边店铺摊贩很有不少,摆卖的货物看去尚算齐整,似乎几年前汉中流民军与官军的频繁交战并没有对这座市镇造成多大的破坏。

雷瑾一行六人倒是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成为众目所视的对象,象他们这样的人物,虽是出家道装,一身上下皆是麻葛布衣,然而却个个衣履精洁,风标气宇亦是卓然不群,迥然不同俗流,再是怎么收敛,也仍然引人注意,除非他们几位完全彻底的变换形貌,方能掩人耳目。

忽然,凝霜小丫头催动坐骑快走几步,扯了扯雷瑾的道袍袖子,“荔枝耶!”

雷瑾打眼一瞧,路边树荫下,摊贩摆卖着好几种生鲜果子,其中三四个小竹篓里满满装盛着绿叶红果,那拇指头般大小的红果一串串,红中泛绿,带着满把的绿叶,生鲜宛若新摘,可不正是荔枝?

长安回首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据说故唐帝国时期,四川涪州向皇室进贡生荔枝,供皇帝宠爱的杨贵妃品尝。为使运送的新鲜荔枝色香味不变,从四川达州经‘间道’越过巴山抵达汉中后,特意取道西乡驿,沿子午河入谷,转走子午道,日夜兼程,至长安,送到骊山华清宫,全程也不过三日。有此典故,故而这‘间道’,蜀中向来习惯称为‘荔枝道’。

所以在这荔枝道上的要冲——西乡子午镇上有荔枝售卖,不是太奇怪的事情,但如此新鲜倒也不多见。毕竟事过境迁,没有了故唐帝国皇室堪称‘恐怖’的国家强制力量作后盾,仅靠商贩的力量将四川泸州、叙州、忠州、嘉定州等地所盛产的新鲜荔枝长途跋涉贩运到汉中一带,还能保持十足的新鲜,非常非常的不容易。

树荫下的摊贩售卖的几个小竹篓装的荔枝果儿,看起来是这般生鲜喜人,想来也是肉厚而味甘了,难怪平日里吃惯珍馐美味四时佳果的凝霜也不免馋涎泉涌,大惊小怪起来。

“哦,看起来象是新鲜的绿荔枝,想吃就买啊!”雷瑾随口答话,抬头看看天色,回头吩咐道:“净渊,拣好的买上几筐儿路上吃。趁天色尚早,还得再赶上几程。”

此次南行,掌管着平常银钱出入的是倪净渊和凝霜两个,听得雷瑾吩咐,倪净渊乖巧的答应一声,身子一晃的瞬间,已然一跃跳下驴背,轻盈利落,点尘不惊,起如迅雷,落似飞絮。

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一般人根本无从察觉她的起身落势,仿佛她原本就没有骑乘在驴鞍上,而是一直伫立于地上一般,无意中显露了一手高明的身法,立时引来不少‘有心人’的目光。

然而一旦注意到倪净渊头上道髻横插的那支迥异俗流的碧玉发簪,黑白两道一些原本打算跟踪‘踩盘子’(探路、侦察,江湖黑话)或者上前‘盘道’(套话、摸底细)的江湖龙蛇城狐社鼠,个个招子贼亮,知道眼前这几个途经本地的道士女冠绝对与四川峨眉派脱不了干系,绝对不是他们可以下手劫财打歪主意的羊牯,十分十分扎手,立即收起这般的贼心贼胆,不想自找难堪。

不过,也有那不信邪的,似乎仍然想要伸手称量称量‘道爷’、‘女冠’们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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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官方认可的道士,有官府发给的合法身份凭证,称为道箓,道士因而可以免除赋税,不服兵役、徭役,得到官府保护。道士的‘道箓’,民间一概笼统俗称为度牒,与僧尼的‘度牒’混为一谈,其实‘道箓’‘度牒’的官方核发衙署并不相同,僧道户籍也是分开管理,并不混同一样。

注二:金州,汉中一带重要的城池,汉中府城之外即以直隶陕西布政司的金州为重要,控制着汉水东端。明代的陕西金州即是后来的兴安州,范围相当于现在的陕西安康市所辖一带。走‘子午道’,越过秦岭之后南行,要经过金州境内石泉县等处,再折向西乡县子午镇,到此出子午道。由此还可向西行经洋县地界,至汉中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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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27

第二章(一)狂飙殷雷 震惊百里

倪净渊举步横移,倏然间已到树荫底下,果摊布棚之前。

虽然不曾有机会游剑八荒闯荡江湖,但峨眉坤流苦心孤诣不惜代价的十几年磨砺造就,岂是等闲?这通衢要道的子午镇龙蛇混杂,四周围窥伺的目光又怎能瞒过倪净渊的耳目?

既然已经无意中显露了高明的身手,干脆就做戏做足全套,施展出惊人的武技身手,假此以震慑那起子不开眼的蟊贼。

凝霜噘了噘娇俏的小嘴,偏过俏脸看向他处,雷瑾见状只是宛尔一笑,置之不问,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小丫头有点吃味了——同样是掌管银钱出入,他偏是吩咐倪净渊去办事儿,凝霜心里不痛快,有些儿气恼了。

不过,雷瑾也清楚凝霜的脾性,这小妮子从来不记隔夜仇,就她心里头这点儿不痛快,很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所以雷瑾也根本没有打算就此解释点什么。

站在生果摊前,倪净渊心里飞快的掂量盘算一二,再看看那几个小竹篓里的绿荔枝实在没有多少,连价钱也没问,便让卖生果的小贩连竹篓子一起称了算钱。

好几步之外的雷瑾安坐驴鞍之上,呵呵一声轻笑,嘴角泛起几分诡异的笑容,并不出声阻止——这原本只识清修虔行,完全没有银钱概念的还俗尼姑现在也学会漫天使钱了,不知该喜呢还是该忧?不过,这全都是雷瑾一直以来‘怂恿’‘鼓励’‘腐蚀’的结果,反正雷瑾自己就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对此丝毫也不肉痛。何况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这些银钱,他绝对开销得起,根本不在眼里。他原本倒是怕倪净渊不使劲花他的钱呢。按雷瑾的心思,流水不腐,户枢不蠹,银钱这东西就是给人使的,放在银钱箱子里不用,只会发霉。

卖生果的小贩这时倒是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忙乎着称那几篓儿荔枝。

这荔枝还没称完的当儿,横插杠子搅局的人露面出头了。

“闪开!”

远远的一声大喝,蹄声如雷,怒马狂奔,车声轰轰,尘土飞扬,一队车马从道路的一头横冲直撞过来,其势凶猛,道路两边商贩途人争先躲避,一时间混乱到了极点。

这也太猖狂了吧?

不惟雷瑾这几个正当道中的外乡客人作此想头,连道路左近的一帮心思各异踟躇观望的城狐社鼠江湖龙蛇也惊得一愣神,心儿狂跳,准备旁观一出好戏上演——这眼见得就是一番龙争虎斗将要开场了。

在他们的想法中,途经本地的这几个道士骑着驴子正当道中,那队车马向着他们横冲直撞过来,凶猛猖狂,他们是闪避还是不闪避呢?不闪避的话肯定是要撞作一堆儿,少不得有人粉身碎骨,少不得有人车仰马翻;闪避的话,这若是传扬出去,于峨眉派的面子上可不大好看。这几个疑似峨眉派高手的道士女冠,挂刀背剑,弓箭齐整,看着就不是忍气吞声的善茬儿,又岂能容忍他人的蛮横无礼,肆意挑衅?两不相让,可不就是一场好戏,而且绝对的血腥火爆!

眼看着车马狂飙,就要迎面撞倒那几个骑驴道士,一场惨剧即将发生。目睹此情此景,很有不少胆力虚怯的人紧张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等鲜血离披惨嚎悲鸣的想象情景,紧张无比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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