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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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 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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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种情势,一直宣称以黄老之学、无为之道治民理政的长史府,并没有明令禁止民间成立“报房”,发行各类新闻小报,但是规定各家‘报房’必须在衙门登记备案,交纳登记备案的费用,以后每年仍然需要重新审核登记一次,另外对‘报房’管制较严的地方,就是规定每日报样必须在付印之前送审,任何诋毁朝廷、官府的不实之词,以及其它挑唆煽动暴乱叛逆,意图颠覆官府,图谋不轨,泄露机密等一类犯忌的文字不得登载,违者予以重惩。这些规定实际上就是有限的允许民间私人出资成立“报房”,公开发行新闻小报。

正因为如此,蒙逊才皱起眉头,他一时想不明白这个正德商会为什么还要申请正式公文?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么?这些精明的商人在打什么主意?礼曹、工曹、工商贸易署等相关衙署没有即时批复,而是转呈上来由长史作最后的审查定夺,很显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思忖片刻,蒙逊仿佛抓到了什么要点,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抓住,随口又问那衙中胥吏道:“你刚刚说什么?他们的《正德商会杂刊》要登载商家的告贴?其他新闻小报似乎还没有这样子做的。”

“是的,大人。正德商会递交的申请上是这么列明的,他们打算登载商家的告贴。”

手指在茶几上弹动了几下,蒙逊脑际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报房绝不会无偿登载商家的告贴,估计是要向商家收取一些费用的。正德商会是在借申请之举试探我们长史府的态度。如果我们以正式公文批复申请,允许他们成立报房,无形中也就正式承认了他们以登载商家告贴为手段牟利的做法;如果我们以正式公文驳回,他们也丝毫没有损失,大不了撤回各股东的出资,不办这个杂刊就是了。好一个左右逢源的算计,不愧是商人啊,而且把商家告贴登载到新闻小报上,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新鲜赚钱点子。”

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蒙逊这才发话道:“吩咐下去,这个申请不忙批复,先差人查明底细,弄清楚事情始末再作定夺不迟。临潼常氏好象是正德商会最大的财东吧?”

“是。正德商会主事的是临潼常氏一族的常德,也就是长安守备常明大人的嫡亲二哥。”

“哦,是常氏族长常爽的儿子。知道了。”

蒙逊点点头说道,不再多问,继续处置一些较为紧要的政务,口授手批一通的忙,快到三更天时候,这才放下了手头的公事打道回府。

蒙逊的府邸也在秦王府城内,这是为着处置政务就近方便起见,得到雷瑾点头允可的。

回到府中,自有一干丫头嬷嬷侍侯着蒙逊更衣沐浴。如今蒙逊再不是几年前流落河西的穷困潦倒之人,官高权重,锦衣玉食,出则车马扈从,入则妾婢环列,俨然富贵之极的官宦世家。

着了丝织睡袍,趿着陈桥蒲鞋,蒙逊慢慢悠悠,甩着大袖踱进了新纳不久的第十九房小妾房中。近来政务繁重,早出晚归的,冷落这新纳小星已有些时,今日稍稍得空,还得哄着她些为妙。虽则妻妾们这两年已经给他生了四子七女,家宅人丁兴旺,承祧宗祀的香火已是不须发愁,而且纳妾只是为纳色么,并非指望她能生儿育女。但女人总有些小性儿,闹起别扭来,搞得后院起火,家宅不宁,那也是不小的麻烦,在后院起火之前,能哄呢还是先哄一哄的好,不要等出了事儿再谋补救之道,这亡羊补牢虽好,论高明究竟还是不如曲突徙薪,毕竟防患于未然才是上智。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善‘齐家’,传了出去,不惟自己颜面无光,只怕也对他一展雄心抱负成就一番大业有所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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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1-11

第四章 别扭夫妻

东方既白,红日初升,长安城内外街市喧腾,早已经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热闹辰光,熙熙攘攘,人头涌涌,好生繁华的光景。

这令士民黎庶人心惶惶的蝗军一旦溃退消散,憋闷了好几天的长安城市马上舒展开来,焕发出勃勃生机。

不管外边闹市街头如何喧腾,秦王府城紫云楼内仍然一片静谧,兀自在沉睡深眠当中。

雷瑾早早就已起身,依着自家惯常的规矩在练功房内做早课,一番凝神守心吐纳炼气,再一通拳脚枪棒全力操练下来,筋舒络活,浑身热汗蒸腾,这才罢手。

这会儿雷瑾慢慢做些导引伸屈,正是调顺气血平复呼吸的时候,稍顷回去吃罢了早点喝上几口茶,他还得睡上一个回笼觉。

此时正当夏月,花枝烂漫,牡丹芍药,棠棣香木,种种当时反季的花木新鲜上市。花农从花圃温室暖房中载了新鲜花木,赶着牛车驴车骡车趁早送入城来,以装点富裕人家的厅堂;亦有卖花小商贩以马头竹篮铺开百十枝带露鲜花,沿街而走,一路叫卖,其叫卖之声高亢绵长,短调长腔,有板有眼,宛如歌吟,大有韵味,清奇可听。无论是晓幕高楼上宿酒未醒的高人骚客,还是晴帘静院中好梦初觉的闺阁女儿,耳中听闻此声,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

要说在这庭院深深的秦王府紫云楼,一般人应是无从听见外边街市的卖花之声,以致有所感怀,念叨起隔巷犹闻卖花声的幽寂诗意来,偏偏雷瑾天道修为日深一日,耳力再是敏锐不过,虽然他无心以心神念力神通灵识去感知街市喧闹,这宛如歌吟般的卖花之声却仍是远远近近,听了入耳。

这一番卖花腔调,与京师、南京、姑苏、杭州、扬州、松江、常州、嘉兴、湖州、镇江等地的卖花声大不相同,天然质朴,高亢嘹亮,颇有几分秦腔韵味。让刚刚才注意到这卖花之声,觉得新奇的雷瑾侧耳听了好一会儿,竟是比平常要晚了些才回到寝舍。

稍作梳洗,雷瑾换上睡袍,云雁、金荷已然将诸般物事摆放妥当,精致的紫铜茶炉已经安放好,红罗木炭熊熊燃烧,蓝荧荧的火舌在紫铜茶壶下翻卷。

冰縠轻声笑道:“爷,茶来了!”

人到眼前,眨眼之间,一只花饰繁复的亚剌伯银茶壶里斟出热腾腾的红茶上案。

端起青瓷茶碗品啜一口,雷瑾点点头表示赞许。浓浓的红茶搀上牛乳、红糖,香冽不减,而除苦涩之味,茶汤甘腴香滑,解渴疗饥,别树一格,本非华夏习惯,而是西域塞北之俗。雷瑾幼年时候曾在草原牧区生活,对这种饮食并不排斥颇能接受,近年甚至于改以饮红茶为主,盖因平日肉食乳酪居多,需饮红茶消食去腻,而上好的绿茶清苦幽雅,宜品不宜饮,消食去腻反而不及红茶爽利了。

一口茶汤下肚,冰縠又笑盈盈地捧来一盘白酥松软的马奶子烤饼,雷瑾拈起一个,就着云雁端来的一碗炸酱蘸了蘸,又拿银匙舀了一匙炸酱,和着烤饼吃了起来。

那炸酱本是拌面吃的,以肥瘦各半的猪肉切成碎丁儿,油热后放葱段爆锅,再放肉丁一起炒熟,然后加入生酱不停翻炒,直至酱色加深,炒出酱香,再放些葱段,稍加翻炒出锅,盛在碗里,表面漂浮一层清油,拌上过了水的刀切面,酱香、肉香、葱香、油香、面香,香味齐至,已是美味可口,若再加些黄瓜丝儿、芫荽末儿,就更觉鲜脆爽口了。雷瑾偏是不太喜欢以炸酱拌面条,而是把来蘸蒸饼烤饼馒头之类,惯常吃着也极香。

吃着炸酱烤饼,大口喝着加糖的牛乳热红茶,雷瑾这种杂烩吃法也算是中外合壁的另类,独享其味,也只得他一人也。

吃到腹中舒坦,雷瑾瞄了冰縠一眼,道:“凝霜如何还没回来?”

冰縠嫣然一笑,如春风解冻,“爷,凝霜昨日晨早才跟车队往终南去了,哪里那么快的就回来?好不好也得三两天来回啊。”

雷瑾哈哈大笑:“爷倒是忘了这档子事了。”

“爷哪里是忘了?分明是惦记着凝霜妹妹。”冰縠抿着嘴儿偷笑,她这两日近承恩泽,宛转娇媚,在雷瑾面前却是不再沉静如冰,打趣雷瑾时也胆大了不少。

“惦记就惦记,爷可是好生惦记着呢。”雷瑾笑道,嘴上说着凝霜却只拿眼看着冰縠。

冰縠俏脸微微一红,撅了撅嘴,却不说话儿。

说话间,笑语喧哗,孙雨晴与夜合、阮玲珑、万枝儿、香袅、红丝儿、拂儿几个涌入厅堂。

几个人都是一色的西域胡服,男装打扮,或是蜀锦圆领窄袖短袍,或是云锦大翻领对襟窄袖短袍,腰系革带,足蹬小靴,十分的轻捷利落,英姿飒爽,显是一早出外奔驰骑射习练武事,这时方才转回了。

她们这一身的西域胡服其实相当令人侧目,西北边塞的汉家女儿固然会骑擅射者多,柔弱者少,所谓“搴裙上马如转蓬,左揽右射必叠发。妇女已如此,男子安可逢”是也,但女儿家仍以着汉家裙裾者居多,象孙雨晴几人这样明目张胆地穿着西域胡服招摇过市,而且还是男装,是为礼教中人道学先生难以容忍,只是他们已掀不起什么大浪,除了概叹几声“奇装异服”“伤风败俗”“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外,形不成对平虏侯府的强大舆情压力。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平虏侯府的女人们,平时可以肆无忌惮地爱美扮靓,穿衣戴帽各依所好,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只要雷瑾没甚意见,那就谁也管不着,完全不用担心外来压力的干涉。

雷瑾淡淡瞥了一眼孙雨晴,吩咐端上早点茶水。

明光照耀,丫头嬷嬷穿梭来往,早点茶水片刻上齐,云雁、冰縠、金荷、夜合、阮玲珑、万枝儿、香袅、红丝儿、拂儿等都恭立在侧侍侯,真个是满堂娇花由人醉。

孙雨晴入座,不经意地吸了吸鼻子:“噫!烤饼么?好香!我也要。”

悠然一笑,雷瑾点了点桌上的碟子:“加糖的奶豆腐和碧梗米粥,夫人不要么?”

话音未落,孙雨晴一对明眸扑闪着盯住了雷瑾,美人的妩媚骤变为犀利的审视,她才不信雷瑾会无缘无故的如此体贴,定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雷瑾微微一笑,悠然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接过金荷递上的手巾沾沾嘴角,道:“夫人的画艺不是人称吴中一绝么?”

“那又怎样?”孙雨晴警惕起来,手头却不闲着,筷子拈起一块马奶子烤饼送到嘴边,红唇微启,银牙张合,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优雅娴静,完全是大家闺秀的举止,很难让人相信她还有完全不同的另一面——骄纵任性,性情乖戾。

“哦,”雷瑾仿佛很随意地说道:“我西北新近在长安成立的春秋学宫,其中设立有若干书画院。夫人要是愿意的话,闲时不妨去上一去,在女子书画院露上两手。传道授业解惑嘛,想来以夫人的才能,定能胜任愉快,一展所长。”

“就只是这个?”孙雨晴猜疑道。

“呵呵,夫人以为还有什么?”雷瑾笑道。那女子书画院虽然创立不长时间,却颇有不少西北文武官员的妻妾女儿参与其中,隐隐然就是一个互相交往的私人圈子。雷瑾自己的妾室中,就有好几位没事就去春秋学宫学书习画,而这几位又都是内记室中人,其中意味自是微妙,雷瑾了然明白得很,只是内记室嗅觉的灵敏连雷瑾都有点吃惊,想不到绿痕、紫绡的反应如斯敏锐,对他雷瑾的事儿可谓尽心尽力矣,一切尽在不言中。

“哼,谁知道大侯爷心里是怎么想?笼络人心还是别的什么?”孙雨晴不阴不阳顶了一句,“去不去的要看心情。”

“那是,本侯的夫人乃千金贵重之躯,岂是可以强拉硬拽的?自然要自己个儿愿意才行,是吧?”雷瑾笑道,口气却是有几分诡异,女人的直觉真是很可怕,孙雨晴几乎已经说中了雷瑾所有真实想法中的一种——通过夫人之间的私密交往,间接笼络文武官员的人心,这其中当然也暗含着监视打探的幽秘阴暗心思,却是不可说亦不足为外人道也——虽然雷瑾了然孙雨晴所说的‘笼络人心’,其实并不带这层意思,但庶几乎近之,也够他心中暗自一惊了。

“那是当然!”嘴上硬梆梆的回了一句,孙雨晴舀起一勺碧绿香甜的米粥送往口中,皙滑白嫩的俏脸上却骤然掠过一抹红晕。

雷瑾呵呵笑道:“夫人呐,姑苏孙家可是丝绣行的翘楚,岳父他老人家除了给夫人你准备了丰厚嫁妆之外,还陪嫁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不少绣工精湛的刺绣高手,还有擅长织染的丝织工匠,是也不是?”

孙雨晴正若有所思,神思恍惚,闻言猛然跳起来嚷道:“早知道你不安好心,原来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嗯?为夫我打什么主意了?”雷瑾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哼,”孙雨晴怒道,“大色狼,好色鬼,难道我孙家的美貌女子就合该做你的媵妾不成?夜合、玲珑、枝儿、香袅、红丝、拂儿,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媚,统共还不够你糟蹋蹂躏么?还想着方儿要打那些绣女织女的主意?”

孙雨晴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夫人!”夜合又羞又气,又发作不得,恨的牙痒,直想跺脚,一张粉脸羞臊得通红,而阮玲珑、万枝儿、香袅、红丝儿、拂儿几个也是大红上脸,恨不能这时候有个地缝藏身,这种私密的羞人事儿在‘大庭广众’之下直通通的说了出来,虽是内宅,并无外人,仍觉难堪。

雷瑾这才省起姑苏孙家为了这次雷孙两家联姻,除了陪嫁过来大批奴婢仆佣之外,还有很多孙氏宗族嫡系旁支的族人也先后西行,落户于西北、西南之地。

孙雨晴远嫁西北,确是有不少与孙雨晴同父异母的庶出姊妹、姨表姐妹以及同一宗族的姑侄女子一起随行,孙若虚夫妇西行时又带了不少孙氏族人到西北,其中当然也有很多年青的女子,但所有这些女子都不是陪嫁的一部分,与上古殷周时候的陪嫁“媵妾”根本不同。

现在权势富贵人家给出嫁女儿的陪嫁,除了物品(嫁妆)之外,陪嫁的人主要是男女奴婢和仆佣,象夜合、阮玲珑、万枝儿、香袅、红丝儿、拂儿几个就是孙家陪嫁的奴婢。作为孙雨晴身边贴身的陪嫁侍女丫鬟,通常她们最有可能成为有名分的‘妾’或者虽无名分但得到某种承认的通房丫头,这算是上古时代一聘九人的陪嫁媵妾婚制最后的一点残余了。

雷瑾刚刚所提及到的刺绣高手、丝织工匠中,就有一半是孙氏族人,其他则是奴婢仆佣之流。要知道那些刺绣高手几乎全是女子,丝织工匠中女子也相当的多,而这些绣女、织女当中未曾婚配又年轻秀丽者并不在少数。换句话说就是那些绣女、织女中,出身于孙氏一族,又未曾婚配的年轻美女相当的不少。

在这么个背景下,雷瑾又是‘名声不佳’的浪荡子,他方才的那番说话,就实在很容易让孙雨晴联想误会了。

对孙雨晴的怒形于色,雷瑾是啼笑皆非,又无可奈何,总不能杀了她吧?

“夫人呐,”雷瑾算是知道孙雨晴的脾气,当下也不着恼,面带微笑,“你误会了。稍安勿躁,听为夫我说完如何?”

“哼!”孙雨晴刚刚一怒之下,话说得太快,顿成覆水难收之势,这时候心里也觉得有些懊悔,正好借着雷瑾这话顺势下台阶:“听着呐,你说。”

“帝国之中,四川蜀锦、南京云锦、姑苏宋锦,向来齐名并称。蜀绣、苏绣亦各有千秋,不相上下。”雷瑾说道,“夫人你是金陵神针婆婆的亲传弟子,那些刺绣高手、丝织工匠又多是来自孙氏一族。既然有这许多的优势,爷想着,在四川织锦、蜀绣之外,姑苏宋锦、缂丝、苏绣等织锦、绣品也定能在西北幕府治下蓬勃发展起来。爷正打算出资合办一家‘锦绣厂’,当然是要夫人你来当这个家不是?为夫要与你商量的就是这事呐。”

原来蜀锦历史久远,所谓“阛阓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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