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口软绵绵的吴侬软语,雷瑾倒是听得懂,只是一干近身护卫都傻眼了,简直如听鸟语,非得公治长到场,不能解得其意。
“本侯又不是能掐会算,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诸葛孔明亮先生,哪里能一早就知道是你?
你在蜀王府插翅而飞,本侯就觉得奇怪,你是怎么从蜀王府溜出去的?或者你当时根本就还藏身在蜀王府中,直到孙家送亲队伍来回搜寻无功,以为你已经远走高飞,松懈下来,你这才轻松的混出了蜀王府,悄然遁走,本侯说的可是?
夜合等人来求见本侯说,她们认定她们的小姐就藏身在本侯府中,而且默认她们的小姐懂得易容术。而这时,在本侯府中唯一懂得易容术的外来之人,又是年轻女子的,就只有你这位千面玉狐的传人,本侯将两者联系到一起,不也是很自然吗?
想来,在成都蜀王府,你也是靠着易容术,避过了搜寻吧?”
雷瑾淡淡说道,然而说来轻松,但真要将千面玉狐传人、孙家五小姐,这‘两位’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女人联想到一起,那可是需要在洞察幽微方面,拥有多么深厚多么惊人的能力和智慧!
事实上,如果不是在回答关于‘千面玉狐’之问时,夜合那过于平静的表现让雷瑾动了疑心,雷瑾还真不容易将这‘两位’女人联想到一起去。
夜合当时的平静,只能说明她对雷瑾的提问,已经事先有所提防,但这提防又不是预先想好的,而是临时起意。因为当日夜合四人求见雷瑾,雷瑾指出孙家小姐大有可能会易容术,但是当雷瑾紧跟着问,是谁教的孙小姐易容术,夜合回答时曾经有刹那的迟疑,但到了雷瑾问她知不知道‘千面玉狐’之事,却又一派平静,从容而答,本来这在一般人眼里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但是偏生雷瑾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心神观照之下,瞬间就注意到这是‘刻意’的平静,这不能不让雷瑾起疑心,如果‘千面玉狐’与孙家或者孙家小姐没有一点关联,夜合有必要刻意的保持平静吗?
让雷瑾动了疑心,那就等于最终没有秘密。
“真是败给你了!”脸上笑呵呵,底下动刀子,李鬼‘嬷嬷’一对摧心飞爪又闪电般滑出袖管,向雷瑾发起暴风骤雨般的凌厉攻击。
这却不是千面玉狐一脉的‘摧心爪’,而是孙氏家族‘天孙织锦’剑诀的变式,以及另外一种连博闻强记的雷瑾也认不出来的新奇武技。
孙家向来不以武技名世,这‘天孙织锦’剑法本来是孙家世代相传,一种繁复精巧到了极致的剑法,但其最高境界却是趋向精简,或许是大巧若拙的缘故,据说若能练至寓千锋于一剑的境界,便能突破后天限隔,进入先天之境。
这李鬼‘嬷嬷’的‘天孙织锦’变式,显然还没有修到高深境界,剑势仍然显得相当繁复精巧,但是与那一种新奇的武技互相配合在一起,却是别具异样的威力。
据说狐狸的心七巧玲珑,能够一心数用,这李鬼‘嬷嬷’一心两用,同时使用两套不同心法的武技,却一点窒碍都没有,也真是有点狐意——浓烈的桀骜野性扑面而来!
“好啊,你还没有嫁过来,就想谋杀亲夫?”雷瑾嘴里偏偏就是不说出这李鬼‘嬷嬷’的任何名讳,手上指点掌劈,便已化解掉对手的每一点凌厉攻势。
“还没嫁给你,就不算!只要杀了你,我就不用嫁给你这色狼了。”
雷瑾闻言翻了翻白眼,心道:本侯的岳父大人啊,看看你生的好女儿吧,简直就是天生‘凶手’嘛,你敢将这么一个‘凶手’嫁给本侯,本侯‘担惊受怕’该怎么算?呵呵,岳父大人,本侯又多了一条敲竹杠的理由,哈哈,真是可喜可贺!可不要怪小婿心狠,要怪就怪你们家生的好女儿,野性十足。
一掌斜劈,宛若长刀电击,立时将李鬼‘嬷嬷’同时攻到的两只摧心爪劈得齐齐荡开。
接着嗤嗤两声锐啸,左边一记‘诗剑风liu’的‘长河落日圆’,右边一记‘花间听禅’的‘醉入花丛君莫笑’,雷瑾完全不假思索,随手又破去了摧心爪被荡开后的后手变化,迫使李鬼‘嬷嬷’不得不稍稍退后,重组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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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5。26发布
第六章 了犹未了
“何必呢?”
雷瑾仍然悠闲从容,甚至还‘忙里偷闲’喝了一盅茶梗汤。
“是不是你心中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了?比如陆贽?”
一只摧心爪,陡然颤摇出九团爪影,罩定雷瑾九处穴道。孙家的‘天孙织锦’剑法虽然繁复精巧,但都是击剑刺穴,以攻击敌方气脉、穴道为主,李鬼‘嬷嬷’的‘天孙织锦’变式也不例外。
虽然雷瑾九处被罩定的穴道,只有三处是要害大穴,其他穴道只是一般普通穴道,但是雷瑾不敢丝毫怠慢。如果李鬼‘嬷嬷’并未修习千面玉狐一脉的‘摧心劲’,雷瑾自然不必如此小心,但是李鬼‘嬷嬷’所习‘摧心劲’若是循穴攻入,就是普通穴道也会变成死穴要害,这却大意不得。
真元流转,指影朦胧,瞬息之间,雷瑾十指弹动,轻重刚柔各不相同的指力,迎上九团扑击而来的摧心爪影,嗤然风雷,恍如幻梦,居然有点弥勒教李氏家族‘六如诀’的味道。
雷瑾对山西那几乎要了自己小命的惊魂一瞬印象太深,曾经下过很多工夫摸索李氏家族‘六如诀’其中的奥秘,毕竟他亲身所当,感受与别人不一样,自然有些心得,尤其是晋身先天秘境,进军天道之后,许多以前不能理解之处豁然贯通,对‘六如诀’理解更为深彻。因而,在某种程度上模拟出类似‘六如诀’的效果,并不是很困难。
破!
九只爪影就在朦胧幻梦一般的指影中被逐一破去。
其实对现下的雷瑾来说,以简破繁,以力破巧反而比较容易,随手重击,即可破解李鬼‘嬷嬷’任何繁复精巧的招式,但是若以只比李鬼‘嬷嬷’强上那么‘两三分’的‘修为’,要应付起来就麻烦得多。这也逼得雷瑾需要不时以一些奇妙无比的招式,来破解李鬼‘嬷嬷’的凌厉攻势。
李鬼‘嬷嬷’的修为其实已相当了得,这么年轻,就能练成繁复精巧极其难练的‘天孙织锦’全套剑诀,恰也说明其天赋极高。一般人没个十年工夫,根本没办法掌握全套的繁复剑诀。只有掌握了全套剑诀,才能渐次向‘天孙织锦’剑诀的最高境界进军,而这李鬼‘嬷嬷’已经能用摧心爪来施展剑诀的变式,在年青一代中绝对是佼佼者。
而李鬼‘嬷嬷’另外一套新奇武技,甚至让雷瑾有点头痛,主要是其太过奇特,令得雷瑾没法摸清这套武技的基本路数。
这样一来,当李鬼‘嬷嬷’一心二用,将这两套武技一起施展时,其威力就不是简单的两者相加,就算是修为强于她甚多的对手,也不免要在她的凌厉狂野攻势下,避其锋芒。
李鬼‘嬷嬷’的后天修为相当精纯凝炼,在雷瑾看来,不是孙家,就是千面玉狐用了秘传的洗髓筑基法门,为她强力筑基固元,修为自然不依一般常理,所以就算是江湖上的名门高手对上她,也未必能在功力修为上占多大优势。
你可以说这不公平,但是这就是世家大族、名门大派财力物力雄厚的优势,有钱好办事,需要的大量珍贵药材、物料都可以搜罗到手,能够以洗髓、易筋等法门帮助那些天赋过人的族中子弟或是门人弟子迅速筑基固元,大大缩短修至精深境界的时间。小门小户绝对做不到这一点,也就只能希望,在什么时候门户中突然出个天才了。
“哎,本侯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
雷瑾小心的不与再次攻过来的摧心爪接触,一拳轰出,势如开山,凝集的拳劲虚空撞上摧心爪,犹如铁锤击砧一般,铿的一声闷响,将摧心爪撞开。
“你是说陆贽吗?那是个书痴画痴,虽然是天才,我也只是欣赏他的绝妙书画而已,怎么会看上他?最多算个书画上的笔墨之交,连面都没有见过,能有什么交情?”李鬼‘嬷嬷’盈盈笑道,“我听说他还到你的侯府搅闹,怎么又能从你手上逃脱出去了呢?你怕和陆家结怨啊,他可是陆家叛徒。”
一只摧心爪又已闪电般从雷瑾背后攻到,雷瑾滑步侧移,只略一闪,就避开了这诡异无声的一击。
这一记绝对是千面玉狐秘传‘摧心爪’的杀招之一,只是拿来对付雷瑾,未免可笑,无论从哪个方向哪个角度闪击,都瞒不过雷瑾的心神观照,遥锁感知。
雷瑾叹息,不但没有情意,好象连知己也都说不上呢。陆贽竟是完全的一片痴心妄想,暗恋成狂,可惜一片痴心随了流水。
“结怨怕什么?本侯只是不想此地沾上太多血腥而已。”雷瑾冷冷一笑,“你也该见好就收了。本侯放你走,你不走,偏要再三欲置本侯于死地,搅闹不休。再不识趣,那本侯只有擒下你交与夜合等人好生看管了。”
“哼,大言不惭,凭你吗?”李鬼‘嬷嬷’冷笑,“你也就比我强上个两三分,你是在做梦吧?”
“千面玉狐怎么把你教得这么令人生厌?见事不明,乖戾十足。”雷瑾也不耐烦了,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了这么一个正室嫡妻?
以孙家这么一个源远流长的家族,无论如何不会把一个大家闺秀熏陶成这样的德行,在雷瑾想来,只有千面玉狐最有这个可能。否则在帝国北方,千面玉狐何来邪派高手之说,想必千面玉狐本人的为人行事也相当乖戾悍野,便如同那荒原之狐,要想在周遭的虎狼群中觅得一席之地,生存下来,就必需具备足够的野性。
只是人毕竟不是野兽,如果过于乖戾野性,就难免令人生厌。
雷瑾忽然探手而出,左右齐至,虚空一抓,已经将那一对又骤然攻来的摧心爪抓在了手里,李鬼‘嬷嬷’心中一喜,狂野却又阴柔的‘摧心劲’一波波狂涌而去。
但是,无论她如何催动‘摧心劲’,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不由色变。
雷瑾冷冷一笑,“你就算再练一百年,也奈何不了本侯分毫。”
还没等李鬼‘嬷嬷’反应过来,雷瑾就已经反客为主,夺取了那一对插心爪的控制权,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玄妙手法,居然闪电一般,就用那摧心爪上所连系的长长软索,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而且是最正宗的五花大绑倒攒蹄的捆法。
摧心爪那软索的材质,却不是一般的真力或者刀剑可以绷断毁损的,否则千面玉狐也不会拿它来制作成名兵刃了,李鬼‘嬷嬷’心知自己毫无希望挣脱那软索的束缚,便也不作无望的挣扎。
“你!”李鬼‘嬷嬷’狠狠怒视着雷瑾,恨不能生吃了他。
她一则没有想到雷瑾的武技之高,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其实这是她江湖经验不足的缘故,如果换成千面玉狐在场,应该早就明了这一点了;二则没有想到雷瑾翻脸如翻书,反脸之间就几乎把她捆成了一个粽子。
李鬼‘嬷嬷’还要叫喊,雷瑾已经撕下了她的一片衣襟,塞进她的嘴里。
雷瑾这也算‘粗鲁’了,毫无怜香惜玉的表示,丝毫也不在意,这样做会让双方本来就刀来剑往的关系,变得更恶劣。
但,雷瑾不在乎,再恶劣一点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广场远端出现了夜合、阮玲珑、万枝儿、香袅的身影,她们是雷瑾派人接过来的。
“小婢夜合参见侯爷!”
“小婢……”
……
“免礼,免礼。你们四个就是礼数多,还是赶快把你们小姐带回去,好生看顾好是正经,别再又出什么纰漏了。你们小姐,两次意图行刺本侯,这帐嘛,等你们家主到了西北,本侯再慢慢和你们家主算。”雷瑾虽然是淡淡说来,这话里的骨头可就硬得厉害了,谁都听得出来,雷瑾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了,孙家不出多点血,绝摆不平这事儿。
夜合等四人面面相觑,这算个什么回事?
看看被捆成一团的李鬼‘嬷嬷’,夜合有一点疑惑,“这就是我们家小姐?”
“夜合,你别跟本侯装,再装就没意思了。本侯不信你不认得‘千面玉狐’的成名兵刃‘摧心飞爪’?你们孙家的人,就是这点没意思,什么事儿都非得搞出点鬼祟的味道,神神秘秘,什么嘛!”雷瑾眼中冷芒一闪,“没看见那对奇形小爪吗?你们小姐的随身兵刃,你们这几个座前使唤的侍女,不会也不认识了吧?”
夜合脸上一红,知道已被雷瑾看破端倪,“是。”
“你们将她带回去再解开束缚吧,象她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乖戾狂野的性儿,该吃点苦磨一磨。”雷瑾脸色肃然,说道:
“‘千面玉狐’在帝国北方结下的死仇大敌不知道有多少,你们居然也敢让你们小姐拿着一对‘摧心飞爪’四处招摇,真以为你们姑苏孙家没人敢惹了?以后,还是给你们小姐换一件随身兵刃吧,剑啊,软鞭啊,流星锤啊,什么不好,非要弄这件邪气十足的小爪子当兵刃。插标卖首,莫此为甚!不把帝国北方‘千面玉狐’的死仇大敌,全吸引到你们孙家小姐身边,你们都不甘心是不是?”
“侯爷教训的是。”夜合说道。
“嗯,那千面玉狐,是你们孙家的什么亲戚吧?如果不是亲戚,”雷瑾冷笑,“她不可能有多少机会接近你们家小姐吧?”
夜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道:“千面玉狐是我们小姐的表姑。”
“表姑?血缘很近的那种?”雷瑾眉尖微微剔了一下。
“是。是夫人娘家亲舅老爷膝下的女儿,与夫人同辈分,夫人叫她表姐。”夜合低声答道。
雷瑾笑道:“原来大名鼎鼎的‘千面玉狐’,竟然是本侯岳母大人的表姐!哈哈,有趣,有趣。
不过,不只是这点东西吧?还有什么没有说?夜合,你可别掖着藏着,这‘千面玉狐’到底怎么回事?她既然是本侯岳母大人娘家周氏家族的人,就是其天赋再适合修习武技,也理应修行周家传自少林一脉的心法,怎么会修行了这‘摧心’一脉心法?”
夜合叹口气道:“‘千面玉狐’是夫人的亲舅老爷在外面生养的私生女,二十岁以前一直在外颠沛流离,未曾认祖归宗,性情上自然有许多乖戾、狂野、桀骜、凶狠、多疑的地方。”
“原来是私生女儿,难怪,难怪。”雷瑾颔首,许多不能理解的地方这时便豁然贯通了,“但是‘千面玉狐’一直在北方活动,她又怎么会南下到姑苏呢?难道就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传人,或者她已经厌倦了江湖岁月,想托庇于孙家的卵翼?”
“听说,”夜合已经说了这么多,也不在乎再多说一点了,“是因为‘千面玉狐’在北方横行多年,终于碰上了她惹不起的一个神秘门派,叫做什么‘众香谷’,不得已才到南方避祸的。”
“众香谷?”雷瑾眼中精芒骤亮,声音也突然变高。
夜合显然是不知道‘众香谷’是什么来头,见雷瑾神情有异,便问道:“侯爷可是知道这‘众香谷’的来历?”
“众香谷,这名儿一点也不雅致,甚至有那么点俗。说不定在什么地方的某个小门户,也叫‘众香谷’,但是能让桀骜野性的‘千面玉狐’,也夹着尾巴避祸南方的‘众香谷’,天下间一定只有这一家‘众香谷’,再也别无分号了。那就是位列魔道六宗之一的‘众香谷’!
只是,‘众香谷’以前一贯在帝国南方活动的多些,怎么会迁徙到帝国北方去呢?奇怪!”
夜会、阮玲珑、万枝儿、香袅,一听‘千面玉狐’惹下的是魔道六宗,俏脸都齐齐变白,一般人不知道的魔道六宗,她们当然是知道的。魔道宗门的可怕,她们也清楚得很,果然是‘千面玉狐’这种孤魂野鬼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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