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船舶安全抵达的话,船东将不收回那笔钱;相反,如果船在半道上出事,发生海难事故,其中包括船舶破损、搁浅、火灾或沉没造成的损失或伤害事故,以及因海盗、因飓风抛弃货物等所带来的船舶及货物损失,就由乔治根据船东的损失,按协议进行赔偿。传教士说这叫‘海上保险’。(注二)
另外一个传教士还提到欧罗巴沿海各国的海上贸易,非常盛行购买‘海上保险’,不但是商船货物,连人也可以购买‘保险’。他们那里的奴隶贩子把运往亚美利加大陆的阿非利加大陆黑奴当作货物在保险商人那里购买‘保险’,后来贩奴船的船员也可以购买‘保险’;如贩运途中遇到意外伤害,则由保险商人给予钱财赔偿,如果平安到达,则购买‘保险’的钱财全归保险商人所有。这种‘海上保险’的某些做法甚至被写进某些国家的法典,规定‘为了全体利益,减轻船只载重而抛弃船上货物,其损失由全体受益方分摊’”
听着皇甫松侃侃而谈,成彦雄眼睛却越来越亮,他已经看到了曙光。
“有个传教士还说,在他们意大利亚,经营银行(注三)的商人提供一种‘联合养老’的保险。有一个商人规定参与‘联合养老’的每个人都交纳一定数额的银钱,因而筹集起总额达数百万的银款,在保险期生效后,支付给每人每年一成的利息。而且按年龄把购买保险的人分成若干群体,年龄大些的,分息就会多些。这种保险规定把利息付给该群体的生存者,如该群体成员全部死亡之后,则停止支付。”(注四)
听到这里,成彦雄再也忍不住了,插话说道:“先生的意思,可是让我们福利会找商人合作?做这个什么‘保险’?”
“不错,这个法子,对一些资财雄厚信誉良好的大商社大钱庄应该极有吸引力。就以西北来说,这么多的伤残士兵,如果全部参与进来,就是非常庞大的人群,即使每个人只出一小笔钱,聚沙成塔也是不得了,这么一大笔钱如果能集中在某个大钱庄大商社手里,以钱生钱,或者放贷,或者经营,都可获取巨利,正是商人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你们福利会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掌握着一笔不小的银款,只要把这法子想得再周密一点,可能的困难想得再细一点,不愁没有识货的大商社大钱庄,有了梧桐树,还怕招不来金凤凰?而且——”
皇甫松捻须微笑,说道:“老夫听说,都督大人和长史府也正在酝酿一些新的东西,以解除西北将士的后顾之忧。如果你能用这个法子去游说打动都督大人和长史府,正是适逢其时。
你想想,西北的几十万士兵,还有上百万的佥兵全都参与进来购买‘保险’,这将是个多么大的数目?这将令多少大商社大钱庄疯狂?有了这些资财雄厚信誉良好的大商社大钱庄放贷营利,你们的问题不也就迎刃而解了?”
成彦雄哈哈大笑,道:“皇甫先生还说不懂如何营生治产?帝国之内的大商家若是听到先生此言,汗颜无地的不知该有多少,呵呵。先生一席话,胜抵亿万雪花银啊!”
“哈哈,老夫只是比一般人多知道些而已。再说,老夫也还有自知之明,这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说时容易做时难。老夫若真去经营生意,亏赔破产那是十成十的,铁定做不来也。”
“先生之言,令在下茅塞顿开。在下替会里一众袍泽兄弟先行谢过先生不吝指点之德。”
“不敢当,不敢当!你眼下嘛,还得尽快想法子去游说都督大人和长史府,此事牵涉军队,一定要争取到都督大人的全力支持,否则此事绝不可行。如果能让西北幕府承诺主持,并且每年拨出一部分款项投入那就更理想。”
“这个在下理会的。”
成彦雄自然知道西北幕府在这件事上拥有举足轻重左右成败的绝对干预能力,涉及到平虏军,这事就小不了,得好生活动活动,游说一番才行。
兴奋的成彦雄虽然不知道这事最终如何,但为了一帮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求爷爷告奶奶,赔小心装孙子,屈辱也好,挫折也罢,他都准备认了,只要把这事情做成,再苦再累都不算啥,都值了,谁叫这些人都是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呢?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啊!
我不做谁做?成彦雄心中暗忖道。
都督行辕在泾川山区驻扎,已经有了一段不算短的日子,一直就没有动窝。
但是随着筹办中的婚礼吉期越来越近,这个窝无论如何是要动上一动了,雷瑾一声令下,拔营而走,目的地便是长安!
旌旗矛戟如林,郁雷一般的蹄声令得萧瑟大地震颤不已。
车声辚辚,马车上只有雷瑾一个人闭目养神,一脸的淡漠,昨晚上可不又忙了一通宵,今天又要将整个行辕迁徙,少不得也在马车上坐坐,还能顺便在路上处理一下公事。
云南战事似乎已经落幕,曲靖军民府的屯军、地方官府已然悉数易帜归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而云南府(注五)这个云南布政司的省城所在,也终于在二十万大军的强大威慑下开城投降,黔国公府的宅地、庄田、财货蓄积等也大抵完整的落入平虏军之手,甚至没有经过什么大的恶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世袭黔国公门沧海仓皇出逃,藏匿于保山一带,这便是西北的心腹之患,毕竟黔国公门氏坐镇云南达数百年之久,与云南官民、以及土司土官都关系密切,心向门氏的不知道有多少人,这让雷瑾有些不爽。
当然,雷瑾这时候也根本不在乎门沧海会不会向朝廷告自己一状。
西北、西南都是天高皇帝远,而此时自云南北上,通往中原的驿道已经完全被平虏军掐断封锁。门沧海若是要告状,不管是说西北都督造反还是雷瑾目无君上,都只能派人南下广西再绕道北上,而云南广西之间,绵延千里的崇山峻岭,罕有人烟的森林从莽,又岂是那么容易跋涉通行的?就算是从广西绕道,没有几个月,走出广西都有点困难,更不要说还要千里迢迢赶到京师,一路上就是毫无阻隔怕也得五六个月时间吧。雷瑾也不是心肠慈悲之人,又怎么可能任由这些门沧海的秘使轻松地抵达京师?
再则要在御前告状,还要告准这么一个封疆大吏当朝侯爷,当今皇帝御口亲封的皇庶子殿下,什么飞鸽传书是根本作不得准数的,起码必须有黔国公亲笔奏折和足可取信朝廷的信物才算数,比如朝廷封爵时所赐予的诰、券、镇南将军印、云南总兵镇抚使印信等。
何况雷瑾在京师活动的秘谍也不是吃素的,兼且雷瑾又与内廷势力互相倚作奥援,结成同盟,雷瑾的西北幕府有展妃为首的内廷势力撑腰,黔国公这个状要想告准了,比登天还难。
眼下进军云南的中路、西路二十万平虏大军正兵分多路,向云南布政司其他府县进军,忙着接收的事宜。
因为已经是腊月里,雷瑾现在要忙的军政事务多得‘要命’,他又还要忙着筹备婚礼,已有点顾不上云南了。
若是在云南府还没有拿下之前,雷瑾在几千里之外下令调遣,这些改编不久的骄兵悍将或许还不敢不听命令,但是在成功进驻云南府之后,情势已变,这些前弥勒香军、前汉中流民军的骄兵悍将一旦松懈下来,未必就能再事事都听从后方几千里之外的指挥命令了,尤其当他们分散到各个府县接收地盘的时候更是如此,鞭长莫及之下,远在后方的雷瑾怕是很难有效加以控制了。
雷瑾自己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这些刚改编过来的前弥勒香军、前汉中流民军的将士,毕竟不是他一手缔造的亲信嫡系部队,远离战场几千里的指挥调动必然迟滞拖沓,不可能自如调遣,一个命令往返迟滞上五六天属于正常。
有鉴于此,雷瑾干脆就给前线一干将领下了一通许各带兵将领便宜行事临机决断的命令,反正只要云南府、曲靖府还在手里,云南就怎么也翻不了天。
不过,雷瑾还是留了个心眼,严令明石羽、陈好所在的东路军据守曲靖府休整,无军令不得擅离;又密令西川行营提督公孙龙严密监视云南方面的动静,四川执政府执政独孤岳向嘉定州等靠近云南的府州预储若干物资粮秣,并且命令将云南获得的部分财货,尤其是黔国公府府库储藏的部分财货转远至成都,设法变卖,充公入四川府库。
这样做,只是雷瑾出于以防万一的小心使然,到底有没有用,还真不好说。
车外云板一响,惊醒了神游的雷瑾。
“什么事?”
“禀侯爷,这里有退役龙骧锐士,少年营凤翔府总巡官成彦雄上报军府的呈文,行军司马张宸极张大人圈阅后批示让侯爷你亲自过目。”侍从女官在车外低声说道。
“递进来吧。”雷瑾吩咐道。
龙骧锐士的呈文内容,雷瑾是肯定会过目的,差别只是在亲自圈阅原本,还是从简报上知晓大概而已,张宸极既然要让自己亲自过目,想必是有些特别之处,那就看看吧。
雷瑾暗忖,打开了成彦雄的上报呈文,细细看了起来。
一刻之后,五千精锐的亲军护卫骑护卫着雷瑾乘坐的马车折向另外一条驿道,而大队人马则继续着原来的行程,迤俪向长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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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26发布
注一:〈美索不达米亚法典汇篡〉纯属杜撰,此处所说皆为古巴比伦王国〈汉谟拉比法典〉上的法规
注二:西元1347年,*商人乔治勒克维伦,世界第一份具备了近现代保单所有基本要素的保险协议出炉。
注三:银行一词最早见于意大利语“BANCO”,意为长板凳、椅子,因为过去在意大利的港口城市,货币兑换商就是坐在这种长凳子上为来来往往的商人进行钱币兑换的。英语将这个词转化为“BANK”,原意为储钱柜。在中国,由于以“银”为通用货币,经商的店铺又称“行”,故译为“银行”。
近代银行产生于中世纪的意大利,由于威尼斯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成为当时的贸易中心。1171年,威尼斯银行成立,这是世界上最早的银行,随后意大利的其他城市以及德国、荷兰的一些城市也先后成立了银行。
在我国,明朝中叶就形成了具有银行性质的钱庄,到清代又出现了以经营汇兑为主要业务的票号。第一次使用银行名称的国内银行是“中国通商银行”,成立于1897年5月27日,最早的国家银行是1905年创办的“户部银行”,后称“大清银行”,1911年辛亥革命后,大清银行改组为“中国银行”,一直沿用至今。
注四:西元1689年,意大利银行家的‘联合养老’计划,是为养老保险之肇始
注五:明代的云南府府城也是云南布政司的省治,巡抚、巡按、‘三司’衙门、云南府知府衙门的治所,黔国公府也在云南府府城,即‘省城’和府城合在一城。
云南府府城的附郭(类似现在的市辖区县)为昆明县,当时的人们还较少说‘昆明’,一般的说‘云南府’,但其含义有时是指云南府府城(即今之昆明),有时是指云南府全境,有时则是指云南布政司全境(明代官方常用‘布政司’或‘云南布政司’,一般较少用‘云南’指全省),偶尔也有指云南府知府(官职)的,这要看场合才知道具体是指的哪一个含义。‘昆明’在明清时代还不是一个正式的官方称呼。老百姓多以‘省城’或‘云南府’指代云南巡抚、三司衙门治所所在的云南府府城,官方则较常用‘云南’指‘云南布政司’的首府。本小说尽量沿用明代习惯。‘昆明’即等于云南省省会,其实是进入民国以后的事。在民国以前,‘云南府’包含省会、首府等含义,而‘昆明’只是一个县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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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腊月八袍泽齐聚 祭英雄侯爷亲临
凤翔府府城。
虽然是府城,凤翔其实并不算很大,甚至还不如宝鸡繁华。
由成彦雄等一干退役伤残士兵发起的袍泽福利会设立在此,只是因为福利会的几个发起者都落籍于凤翔而已。
按照帝国长久以来的风俗,作为腊祭之月,腊月是最为忙碌的一个月,从腊月初八开始一直延续到正月二十五,近两个月的时间,就是围绕着新春正旦的大年节而忙碌着——
腊月初八,吃腊八粥,这是上古时代在冬季时节合家煮粥冷食的流风遗韵;
初十之后,家家户户便开始买年画、门神、金银箔、烧纸等应时应用之物;
二十日,祭灶君的糖饼、节糕、糟炒豆等也该陆续准备了,到廿三日更尽夜半,家家祀灶,悬挂天灯,祭以羹汤灶饭、糖饼节糕等诸般事物,合家罗拜,祈求来年好远;
二十五日以后,准备除夕“踩岁”所用的芝麻秸、松柏枝等物;
二十九、三十日,还要准备除夕供和正月初二祭财神等祭品;
总而言之,年前最忙碌的时期以腊八为开端。
而这过大年起头的也以‘腊八’为一节庆之日,号称‘年禧’,可是相当之热闹,再则腊月初八还是所谓的‘佛祖成道日’,佛门弟子善男信女自会隆重庆贺一番。就是不信佛的人家,也无不把腊八当作一个重要的节庆,一个要紧的日子。
这腊八粥吃了下肚,讨债的该上门讨债了,躲债的该出门躲债了,象那等做生意的,做工匠的,这腊月行市的好坏,也关系着来年好几成的银钱进项,有的年节生意甚至就指着腊月市把来年大半年的吃喝用度都赚到手,腊月市不好,来年可就喝西北风了;至于做官的,当差的,读书进学的,这年末岁尾,又何尝不是一道关口?要不怎么都说腊八是年关呢?吃了腊八粥,这大年就是开了头啦!
腊八,腊八,熬煮和分食腊八粥是这一天的重头戏之一,成彦雄等人发起的袍泽福利会自然把‘腊八’这天作为一个要紧的袍泽聚会日子,早几日就把红枣捶破泡汤,准备下了大熬腊八粥的各种米豆食材。
腊七这晚,已经剥果淘米、洗净器皿,准备停当,下了粥料熬煮。熬粥所用铁锅极大,直径一丈二尺,一锅容米二十石,干果百斤,足熬十大锅,所用石炭、柴火不知凡几,终夜经营,要到腊八天明之时粥熟,除祀祖供佛之外,便是分馈袍泽亲友了。
作为福利会公推的理事主持人之一,成彦雄在公事之余,对会务也是当仁不让,天方四更,就已经出现在福利会的祀庙。
这祀庙里面供奉着许多战死士兵的神位,同时也是福利会会友的聚议会商场所,且请得有几个可靠的和尚、道士在这里看管香火,洒扫庭院。
由于帝国之内三教合流日趋流行,佛寺有道士,道观有和尚都不奇怪,而福利会请几个和尚、道士住持,看管祀庙香火也不过是当下见怪不怪的风俗罢了(祭祀本是儒家所重,祀庙宗祠中本来不用僧、道之徒的)。
在灯笼的朦胧灯火中,成彦雄领着两个伴当随从,在住持和尚的陪同下,转到香积厨下看看腊八粥的熬煮情况。
祀庙的香积厨虽然大,不过十口巨型大铁锅仍然不可能容纳,都是在香积厨外的庭院垒灶燃火熬煮,成彦雄还没进到香积厨的院子,就已经闻到一股子香味。
腊八粥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核桃仁、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熬煮,盛入碗中时则用染红的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白糖、红塘、葡萄干等果品点染。一般人家多半是从米行粮店买配制好出售的“腊八米”(将芸豆、豌豆、小豆、红豆、绿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