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天时不正,入秋雨水不多,冬雪更比往年大大见少,明年最怕一是旱,二是蝗,那年我们担心蝗灾,结果虽然有,不大,这是我们的运气。但明年这蝗灾是小还是大,不好说得很,我看还是得未雨绸缪,多想想应付旱灾蝗灾的法子。
关键的是我们从现在起,就得多方筹集粮食,人吃马嚼,应付战事、赈济,在在需要粮食。多准备几手,就真有什么急难,我们应付起来也有底气。
另外,南方的南洋战事打到如今,已经渐现反客为主的态势,可能用不了多久,什么北郑南阮都成昨日黄花了。这南洋战事暂时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当下与我们有关的则是现在已经有四十余万安南战俘将从广西取道贵州驱赶北来,这些奴隶如何安置?我看,四川贵州方面要尽快准备几十万套冬装应用!
怎么着手,四川执政府要预先筹谋了,这些奴隶如果大批冻饿而死可不行,这些奴隶久处南洋,不惯北方苦寒,这个独孤先生要考虑,冬装之外是不是每人再加一条毛毡子?要考虑一下,至于口粮,仅让他们有力气翻山越岭就可以了,不能让他们吃饱。
还有西北律例法令如何配合?各衙署都需要早早谋划,呵呵,修路修渠耕田劳作各种苦力活,有了这批安南奴隶,西北青壮劳力不足之弊就可以大大缓解了,而且有一就有二,后面还陆续有大批安南奴隶到来,长史府又将不得安生,大大忙碌了。”
蒙逊只能摇头叹息,道:“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咬牙硬撑了。现在关中延绥是一大堆事情,四川是一大堆事情,眼见贵州、云南还有西线哈密都是有一堆忙也忙不完的事情接踵而来,现在就是再多一百万奴隶也不过如此。只是这人手还得增加,层层分权负责,倒也不是很繁难。谁让侯爷麾下的兵将一个赛一个的剽悍猛锐呢?”
只听不说的张宸极这时插话道,“这才是宰相之才,总其大要,纲举目张啊。”
狄黑看众人会议,雷瑾居中侃侃论政,缜密细致,显示出在雷霆铁腕之外,这平虏侯治民理政的另外一面,心下暗叹:玉磨成器,古人不谬也!
久坐无聊的魔高嘟囔道:“左右不过是奴隶罢了,又是冬装,又是毛毡子,比待我帝国民众还宽厚,这算个什么事?”
蒙逊哈哈笑道:“魔将军谬也,这批奴隶,已经是西北财产,岂可轻易使之折损?这里面,魔将军也是有份的,奴隶多死一个,魔将军能分到手的红利就薄一分呢,怎么可以不当回事?”
雷瑾也笑道:“你们两个马贼头子在塞外逍遥惯了,不耐枯坐,怕是满肚子怨言了。也罢,本侯这就分派你们的应分职事,这其一,你们俩这次回去以后,注意多掠取些牛羊牲畜、乳酪、干肉等一应吃用之物回来,粮食不够肉来补,你们自己也要多些储备,应付可能的饥荒;这其二,四川还留着白虎军团、苍狼军团各五千骑,本侯看阿顾统领这一万骑也甚有章法,有意成全他,准备新编一个骑兵军团。这一万骑以后就算作阿顾的班底,你们二位有没有意见?”
白玉虎拱手笑道:“末将们不敢有怨言,五千骑而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白虎军团现在也没有大的伤亡,已经增编到两万骑了,这五千骑没甚打紧的。”
魔高闷闷地嘟囔一声:“就你狗日的查干巴日忠心耿耿?穷表什么忠心?难道咱家就含糊你?老子的人马,现在有三万骁骑,这区区五千骑还不放在眼里。就是这样。”
“你们两个土财主,在塞外连抢带拿,肥得流油,怎么一见面就死掐?”独孤岳笑道,引得众人爆笑不已。
“好了,好了,”雷瑾说道,“长史府要通过贩运商队多多贩入干肉、乳酪、炒米、炒面等易储干粮,互市购入干肉乳酪炒米炒面也注意不要张扬,总之尽一切可能储备充足粮货,又不能引起北方蒙古人的警觉和恐慌。西北虽然与丁氏家族、风氏家族关系良好,但这粮货乃是生民命脉,西北府库仓储一定要充足,这得防止粮商囤积居奇啊。”
蒙逊点头,道:“明年春荒,修路开渠以工代赈也需要粮食,侯爷所虑乃是正道,应该的!另外,下官以为来年备荒之政,独孤兄提倡的番薯、土豆、玉蜀黍要增加种植,宏文馆和博物馆的供奉学士、农学大师已经选育了新的品种,每亩番薯、土豆的产量现在估计比初种时增加三成不止,一亩沙土瘠薄之地以之种黍麦,顶多顶多不过几百斤,种番薯甚至可达三千斤以上,土豆种植在苦寒之地一两千斤也不成问题,吃着虽是粗劣,但以之果腹绝无问题,且几乎不与黍麦争地,这是好东西。”
“好。”
……
这一通忙下来,狄黑也不过说了些四川军务和回调关中驻节移防的事项就罢了,狄黑的‘总理四川军务’头衔撤免,仍然是西北幕府参军提督西宁行营,兼‘巡抚关中延绥军务’。
狄黑见雷瑾忙碌,也就告辞出来,领命去巡视检校雷瑾亲领的护卫亲军。
雷瑾护卫亲军现在的三个军团都已经调到行辕布防,现在得令立时忙碌起来,骑兵各部曲忙着勘验战马,兽医们忙得满头大汗,骑士们也是分外紧张,跟在兽医身边团团转,自己的战马若被兽医评为不合式,军功考绩可是要降级的;再就是勘验马具兵器,举凡马身甲、马头护甲、鞍辔肚带马镫、弓箭刀枪盾火器,骑士们一一自验,再由随军工匠检验,稍有瑕疵损伤,即便换下送修。
除此之外,其他的警戒巡逻编伍操演,倒是照常进行,整个泾川山区竟是热火朝天,毫无冬日萧瑟气象。
狄黑则带领自己的五百亲卫,各处巡视,一一校验护卫亲军各部曲是否真正战技精熟,器械战具是否精良完备,也就是狄黑这样的沙场骁将能镇得住场面,换了其他将领代繁忙的雷瑾前往巡视,恐怕都未必能令这些趾高气扬的护卫骑士心服,雷瑾的心思,狄黑却是明白,自然兢兢业业,丝毫也不马虎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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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2。11发布
第二章打马吊无声落叶 迎亲事烦恼徒生
北房暖阁内群芳争艳,娇声呖呖。
除了内记室两位内尚书绿痕、紫绡之外,象云雁、冰縠、凝霜、金荷这几个在杭州时就在雷瑾跟前伺候,又间关万里随从到西北的小丫头,也一起从武威平虏堡(即原来的黄羊河农庄堡寨群,西北士庶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改而以雷瑾的封号来称呼了),专程赶来行辕。
雷瑾也是在绿痕、紫绡一行到了行辕以后才知道,当时心中就格登一下,以他对绿痕、紫绡的了解,情知必定是有什么事儿。否则何必巴巴的赶来行辕?既使有事非当面说不可,来一人两人也就罢了,则又何必七八人一起都来?这里面便透着些蹊跷。
不过因一时不克分身,年末岁尾的军政事务本就较为繁剧,何况西北如今四处用兵,战事连绵,各方军情纷至沓来,雷瑾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先处置手头的要紧公事。谁知这一忙,便忙足了整夜,直到翌日才算腾出了歇口气的工夫。
这种情形在雷瑾而言是很少有的,以往只有在他领兵亲征或者有紧急军情时才会出现,这原因自然出在南征云南之事上。
雷瑾把狄黑调回关中坐镇之后,突然发现在四川竟然没有一个威信资望足可胜任总摄提调各路军马的统帅。
刚由弥勒香军改编的‘暂设东川行营’、汉中军政官署辖下的三个步骑军团、苗疆联军、西川行营、康巴人的万人步兵军团、阿顾的一万骑兵、雷瑾指定留下擅长山林战斗的甲申步兵军团、加上四川各地的佥兵和乡兵,这些军马都是骄兵悍将,不是一般人可以慑服并可以运用自如的,譬如东川行营、譬如汉中步骑,这些新近归附的将官兵士哪里是那么容易听话听教的?
军队是封闭而独特的暴力群体,最讲的就是威望、资历、地位,要想短期内压服来源如此庞杂的各路军队,前方最高统帅要么战功卓著,要么资历够老,要么地位极高,总之要能镇得住场面,否则是很难如臂使指的调遣军队,部署攻守的。带兵、统兵、调遣、作战并不是一般人想象的那么简单,就说那大将上任,坊间的戏文小说里往往就有一折‘杀人立威’的故事,其实这大将立威,说着是容易,做来可不容易,别的不说,光说这‘杀人立威’,其场合、时机、火候的把握,就是很深的学问,法不传六耳,深着呢,哪里就象说书人嘴里的评话小说,杀个人就能‘随便’立威那么容易?搞不好弄巧成拙,激起兵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不要杀人立威?需要杀人来立威的话,那又该选谁来杀?要在哪个场合杀?在什么时机下杀?用什么方式杀?以什么借口杀?杀了人要安个什么样的罪名,用什么样的说辞才能达到令人较满意的立威效果,成功造势?这些条件环环相扣,要是不解决好,或者根本没有那个能力把握时机果断行止,那杀人的后果就不是立威,而是激起公愤,甚而造成兵乱兵变了。
本来以狄黑的战功和资历,以及他与雷门世家、雷瑾本人的关系,都是胜任南征统帅这个司令人位置的最好人选,然而在雷瑾的大棋局中,狄黑现在必需镇守在关中,故而当下除非是雷瑾亲征,能够将这各路兵马协调得比较妥当之外,还真的再找不出其他比狄黑更合适的人了,然而雷瑾现在根本不可能为了云南战事去亲自领兵南征,因为他现下根本就脱身不开。
因此,雷瑾也只能采用比较笨的办法,在远离前方几千里地的后方行辕,谋划军务,遥控着前方向云南进军的军事程期。
这种事情想想也知道,该是多么的艰难。其实所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事情,绝对应该在天下事倍功半的‘愚笨’之事中占上那么一席之地的,不是大智大慧周密细致算无遗策的天才谋士,很难把这种‘笨’事做成做好,而天才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作为凡夫俗子并不能企及到这种神话般的决胜千里境界。(见注一)
雷瑾自然知道这真正的原因是平虏军的实力‘现状’与他的‘雄心’之间还存在着一个差距,实力‘现状’并不允许雷瑾短期内马不停蹄地进军云南,这其中冒进的成分太大了,但是这个险在雷瑾看来,虽然难以把握,不利的条件很多,却也是要搏一搏的,毕竟成功的希望很大,冒险都是值得的,正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殃。
这也就无怪雷瑾要忙足一晚上,通宵也不得休息了,毕竟虽然是冒险,却也要多所谋算,尽力减少风险才是。
在一片娇语笑闹声中,雷瑾无声无息,宛若无形质的鬼魅一般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踏入暖阁之内,却是绿痕、紫绡、锦儿、挹雪四人正在玩‘叶子戏’,四个人各据一方,围桌‘打马吊’,其他的妾婢丫鬟则大多或坐或站围观押注,窃窃私语;也有的在一边嘀咕闲话,手中各自做着些女红针线,另外一些个则聚在一起,另开一桌在抹骨牌互相赌胜,自得其乐。
温暖如春的暖阁之内,镂玉梳斜云鬓腻,缕金衣透雪肌香,笑语盈盈,脂香粉艳,各擅芳菲,美不胜收。
帝国的叶子戏纸牌渊源久远,据说前汉帝国时代即已经创始,只是年代久远,难以确实考证,但至少在唐宋已经盛行,其玩法多样,可以两人斗,也可三人玩,诸如闹江、打海、上楼、斗蛤、打老虎、看豹,名色各各不同,玩法亦是各异,惟有‘打马吊’之法必须是四人方可以玩得。
“叶子戏”纸牌以天文历法为基准,牌分四门,“以象四时”(四种花色象征春夏秋冬四季),四门中最尊者称为“赏”,次为“肩”,最小者为“极”。“赏”、“肩”、“极”上桌,皆可配成色样。色样大小,名称也有很多,千差万别,其中又惟以“马吊”玩法最为人所喜,入局玩叶子戏纸牌者多半气静声和,虽然面色平和,实则争竞斗智,所以又叫“无声落叶”,帝国朝野,无论公卿士大夫儒学士子贵妃名媛浮浪子弟,还是商贾平民甚至某些僧尼也多有喜玩的,因为这‘打马吊’充满了智慧机巧,引人入胜,其中乐趣无穷也。
一副叶子戏纸牌一般常见的是四十‘叶’(即四十张),也有一副六十‘叶’的叶子戏纸牌,‘叶子’上的图像,多是套色雕版印刷的人物彩图。玩叶子戏的各人依次抓牌,四十叶则每人各抓八张,余八张为“中营”;若是一副为六十叶则每人抓十张,余二十张由另一人掌握,以次递分给局中四人。
玩‘叶子’,即是“以大击小”,标明了万万贯、千万贯等大小牌面的‘叶子’遵循的是‘万胜千,千胜百,百胜钱’的规则。斗‘叶儿’时,称“发张”,以大小较胜负,牌未出时都各自反扣着,不让人见,出‘叶儿’后,一律仰放,现出牌面,其他各家以桌面各家所仰之叶推测其余未出之叶,以施斡运,出奇制胜,以致变化无穷,所谓以三家而攻一家,意主合纵;以一家而赢三家,意主并吞。分牌敏捷不错,出牌变化奇幻,打牌斟酌有方,留牌审时度势,其间讲究甚多。(见注二)
雷瑾玩叶子戏打马吊也是个中高手,不过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沾过这种纸牌游戏了,这领兵征战,处理各种军政事务已经让雷瑾再无闲情逸致与人在纸牌上争高下斗机巧了。
现在牌桌上的形势,雷瑾一眼即已然明了,紫绡和锦儿一方的形势相当不错,面前的筹码已垒得老高,而绿痕、挹雪两人手里的牌面其实不错,但绿痕眉宇之间有淡淡的忧郁之色,玩牌显得有一点心不在焉,这一点点的心不在焉,‘出张’上就不免有错失,对上了知根知底的紫绡,那就是除了一败再败还是一败再败,与绿痕搭档的挹雪额头上都已经见汗了,娇美动人的粉脸上也多了几分焦灼之色。
雷瑾无声无息地站在人丛外冷眼旁观,看了一小会儿,摇摇头,就这两三回合的工夫,绿痕、挹雪这边可是输大了,情形明显的有些不对劲。
双眉淡薄藏心事,打马吊不输才怪!雷瑾暗忖。
这时一位全神贯注于押注赢钱的侍妾丹彤儿猛然间发现雷瑾竟然就站在自己身边,浑身一激灵,美眸顿时睁得老大,红润的小口惊讶的张开,正要出声,雷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丹彤儿忙捂住小嘴,以眼神询问是否要马上更衣,雷瑾微微摇头。
然而这种小小的扰动,已然惊动了这暖阁之中好几个美女的敏锐灵觉,立时十数道凌厉无比的目光如闪电横空一般穿过人丛落到雷瑾身上,随即在瞬间又变得温柔如水。
绿痕嫣然浅笑,秋波流媚,已然放下手中的纸牌,笑道:“侯爷回来啦?冰縠,你来替我打着。”
紧接着绿痕就一叠声地分派职事给暖阁中一干妾婢,“巧笑,快给侯爷准备早膳。喜媚,你去膳房灶上银挑子里盛一盅冰糖银耳燕窝羹来,让侯爷先垫垫。爷忙了整晚,一定累坏了,先喝盅银耳燕窝羹,又温润去火,又补益元气。彤儿,你还愣着干嘛?还不快些着伺候侯爷更衣梳洗?”这后一番话却是分别对四个人说的,中间行云流水不带一点窒碍,包括丹彤儿在内都忙脆声应是。
雷瑾呵呵一笑,笑道:“有事的去做事,没事的就继续玩牌,输了算爷的,赢了算你们的。爷和绿痕那边说说话,你们小声些也就是了。彤儿,你就继续押注玩牌吧,爷更衣有绿痕一个伺候就行了,哪用着前呼后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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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梳洗之后,在绿痕的服侍下,雷瑾喝了一盅冰糖银耳燕窝羹,消消停停的吃了早膳,最后还在绿痕的坚持下又吃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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