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血花,所向披靡——
锋利的刀,高高举起,电光一闪,挡路的延绥骑士便一刀两段,血雨四溅!
所有的骑士都在狠命拼杀,亡命相搏,状若疯虎,死斗不退。
厉啸……
人头飞抛……
强壮的身体颓然倒下……
每一个骑士身上都染满鲜血,敌人的,自己的,袍泽的,战马的,军犬的,刀与枪的锋刃上,新鲜的血,凝固的血早已经混在一起,血迹斑斑,杀气冲宵!
此时,从北面远处传来阵阵闷雷般的响声,明显是大队骑兵奔驰而来发出的声音。
激战中的人们闻声都不免心中一冷——这是谁的援军?
瞬间,无数骑士滚滚而来,蹄声震耳欲聋,延绥军阵中发出欢呼,士气陡盛。
那火红战旗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曹”!
平虏军里面可没有姓曹的知名将领,而延绥军里面倒有两位知名将领,而且还是叔侄关系,曹文诏和曹变蛟,都是知名悍将,人称大曹和小曹。
而延绥老将杜文焕素来以凶悍好斗,心狠手辣著称,因此也特别欣赏小曹将军曹变蛟的凶悍骁勇。
而曹文诏眼下正据守庆阳府,此时来的定然是曹变蛟无疑,勇猛骁悍的小曹将军率军来援,怎不让延绥军士气大振?
本方援军马如龙,人似虎,延绥军的反击顿时更为凌厉。
不过,平虏军的骑士们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然气势受挫,但并不怎么慌乱,阵形依然严整,进退依然有章有法,号角呜呜,激战更酣。
然而,生力军的加入仍然大大改变了战场情势,曹变蛟率领的骑兵虽然只有五千,却迅速主宰了战场的情势,雷瑾见势不利,不得不下令众军且战且退,向后方营寨退却,虽败而不乱,仍井然有序。
曹变蛟与杜文焕合兵追击,但平虏军显然预有部署,除了在积雪下埋设了铁蒺藜外,还有地雷,在损失了两百多骑士之后,杜文焕见平虏军阵容严整,又事先有所布置,不得不下令全军停止追击,待明日再战。
能够令平虏军两日之内,连遭两次不小的挫败,也适足让延绥镇诸人骄傲了,而且今日还是逆转败势,击退平虏军,虽则并未让不可一世的平虏军以惨败收场,但却大大激励了延绥全军士气,明日若再战,也当可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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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2。27发布
第五章 榆林塞
一早,天上洒落的雪粒已经有了点雪花的模样,天色虽然越加阴郁,延绥镇诸将却是信心满满——
昨日在阵脚松动即将崩溃之时,眼看败退已成定局的形势之下,居然还能逆转颓势,甚至最终击退平虏军,人力乎?天意乎?不管怎么说,得上天之庇佑,百事可为矣!
唯有张宸极难以释怀,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疑点难以索解,而且就算雷瑾自领的这一路兵马败绩无功,延绥一军就能高枕无忧吗?
庆阳府、延安府能顶得住西北铁骑吗?
拼消耗,以延绥之贫瘠,区区一隅,就算能得到有力人士的大力支援,能拼得过人强马壮蓄积丰饶的西北幕府吗?
一旦四川大事底定,十几万久经征战的精锐步骑陆续北调,以狄黑对延绥镇的熟悉和影响,这战怎么打下去,还真是个疑难也!
虽然如此,但张宸极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头,而杜文焕、曹变蛟初得胜势,都主张乘胜反攻,彻底打掉平虏军的骄横不可一世的气焰,不要小瞧了天下英雄。
饱餐战饭之后,结阵而驱,旌旗招展,延绥骁骑,直薄敌营。
然而情形颇为蹊跷,平虏军营地军帐罗列,炊烟袅袅,战旗猎猎,却除了沿途部署的陷阱、窝弩、地雷、铁蒺藜之外,连半个斥候游骑的影子都不见,也不见有骑兵出营迎敌。
号角长鸣,曹变蛟一马当先,率领延绥骁骑潮水般冲锋,攻上平虏军驻扎的营地,片刻之间便踏破了平虏军营地布设在外围的鹿砦,闯入军帐密布的营地中。
然而,所有的骑士都愣住了,呐喊、怒吼、喊杀声骤然冻结,呈现出一片可怕的沉默。
平虏军营地当中已经一片空荡荡,所谓的营帐多数就是一两根棍子撑起的白布一方而已,完全没有遮蔽风寒的作用,甚至于有些‘营帐’根本就是垒土成丘,覆盖了一层雪,远处看倒也蛮象营帐,营地中灶埋了,大部分军帐拔了,只有虚插的旗帜在劲烈寒风中翻飞漫卷,营地边缘的营帐、旌旗倒是真的,除此之外,便是一堆堆的马粪牛粪和湿柴一起燃烧,捂出来‘袅袅炊烟’。
平虏军这一路的主力肯定是昨日入夜后就从容退走了,而断后的骑兵估计也是在黎明之前悄无声息的牵马退走,现在就是延绥军想追赶,也为时已晚。
因为前一晚黑暗中的血腥杀戮,平虏军方面的斥候谍探技高一筹,神出鬼没,杀得延绥镇剽悍精锐的边哨营谍探也心中暗自凛凛,昨晚行动就不免束手缚脚小心翼翼,不敢太过于靠近平虏军营地,以至于让平虏军得以悄然遁走。
杜文焕脸色很不好看,纵横边塞多年,临老居然让一个黄口小儿给耍了一把。
多年的战阵阅历,杜文焕感觉到这里面大大的不对劲,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西北都督雷瑾亲自率领的这路骑兵都没有临阵而遁的理由,而且似与印象中勇猛敢战的西北都督判若两人,这不能不让老将心中生疑。
“喀!嗒!”
两声金铁之音鸣响,一口闪亮的厚背长刀弹开刀格,划出一抹寒芒,在曹变蛟手中挽了一个刀花,狠狠斩在一杆旗帜上。
利刃毫无阻滞的掠过旗杆,将其一刀两段。
绣着两口金色弯刀和花中王者牡丹花的西北幕府护卫亲军认军旗,喀嚓一声,伴着洁白的雪花飘然倾落,火红的旗面、金色的绣像在雪地中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灼心!
“回营!”杜文焕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轰隆巨响,整个营地宛如山崩地裂一般,火焰硝烟迷漫,连续的巨响震耳欲聋,天地为之变色,延绥军立时人仰马翻,喊叫、马嘶,一片混乱!
待整个营地逐渐平静,已经面目全非,脸色铁青的杜文焕在重整收拢了军伍之后,发现这一通乱下来,又损失了不少骁骑。
可恶的平虏军断后部队一定是估算好了大致的时间,用燃烧缓慢的信香引燃埋设在地下的火yao,藉以杀伤冲进营地的延绥骑兵。人马都不见影了,居然还留着这一手毒辣的阴招,真够损的。
杜文焕有点气急败坏,不过仍然强自镇定心神,抑制怒火,收拢兵马匆匆回营。
肯定已经发生了什么!
杜文焕直觉平虏军的突然消失,其中大有文章,需要赶快回营与张宸极商议。打仗他是一把好手,要说到应付这些波诡云谲的阴谋,还当是张宸极较为拿手了。
张宸极见杜文焕、曹变蛟在很短时间回营,大是惊讶。
再一听平虏军突然遁走,张宸极只觉一阵寒意直冲脑门,心念百转间,脱口说道:“不好,榆林危矣!”
杜文焕闻言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这一次平虏军三路进兵,俱从南向北推进,延绥镇兵力部署很是紧张,斥候谍探全部重点部署在南线,北线根本就是有所忽略。
那些四处征调集中的民壮也大部分配置在几个重要的城池固守,如庆阳、延安、绥德等;边墙的戍守其实已经相对空虚,再加上西北幕府三路进兵,将延绥镇的精锐兵力和注意力大部分都吸引到了南面,这时若有一支精锐兵马从北面边墙一线突破,拿下边墙一线,甚至攻破榆林塞恐怕也不是太难的事情了。
“事实多半如此。兵法上早就说过‘诡道’之法,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张宸极恨恨说道:“可恨我等却被平虏军精心营造的假象诱出了榆林塞,半路阻截,致使北线空虚。我们在这里被雷瑾牵制,耽搁了两天两夜,而在这两天中榆林塞竟然毫无消息传来,愚早该想到榆林有变才是,是愚疏忽大意了。但是,平虏军还有哪支兵马没有被我们打探到呢?唉——!中军官,即刻传令,全军弃营起程,一切与战斗无关的东西都不要带,全军急行军,赶赴榆林。咳,但愿还来得及赶回榆林。”
榆林塞储藏了延绥镇近一半的粮食、草料、军械,榆林若失,延绥镇等于有一半命脉落入西北幕府的掌握,可以说延绥诸将的身家性命全部系之于榆林的粮秣军饷,不能不救,也不得不救,榆林若失,延绥势必易帜。
不久,张宸极、杜文焕、曹变蛟即率领骑兵急匆匆先行起程,蹄声很快远去,而张宸极则让一干统领步卒的副将、参将、游击等将领,随后兼程急赶,向榆林塞进发。
趁着黎明前的暗夜,沿着无定河谷遁走的雷瑾所部攀城而入,不动刀兵,轻松拿下松懈无备,又只有不到万人守备的绥德州米脂县城,已经休养了半日,骑士们或是治伤,或是饮马喂食,或是烧煮食物,或是烧水沐浴,或是整备鞍马军械,又或是勘察地形设防,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治患疗伤,养精蓄锐。
顺利拿下米脂,让士气受挫的骑士们兴奋起来,一扫憋闷的恶气,重新昂扬斗志,摩拳擦掌准备着横扫陕北延绥。
雷瑾、温度、阿蛮、雷天云以及各军团的千骑都统、军府的一干军吏僚属都聚集在米脂县衙大堂上,蹲在以酥油花和粘泥临时捏成的沙盘前,探讨着如何进兵。
军吏匆匆拿着最新的塘报过来禀报军情,雷瑾接过塘报一看,哈哈一笑,“庆阳大捷,主将曹文诏突围而走,仅有二百余骑亲兵随其逃脱。”
众将无不喜上眉梢,雷瑾又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斥候探报,北面延绥军张、杜所部已经弃营北走,骑兵疾行,步卒殿后。”
“啊!”诸将都觉眼前一亮,这意味着延绥军后方有变,有利的战机近在眼前,战前的谋划果然开始发挥作用了,牺牲那么大,若是全然无效,那可就亏大了,大家脸上无光啊。
“即刻出发,除了伤势较重留下守城外,再留三千骑,其余人等,全部给本侯轻装疾追。”雷瑾不容置疑的下达命令。
@文@二万余骑犹如一头恶龙,急速奔出米脂,沿着无定河谷兼程追击,蹄声犹如隆隆闷雷,直向天边滚动延伸。
@人@雪,覆盖了年久失修的驿道,频繁的战火,让原本平整的帝国驿道显得坑洼不平,虽然屡屡修补,也是不尽人意。
@书@寒风呼啸,凌乱的雪粉扑打在脸上,隐隐生痛,延绥军殿后的步兵们冒着风雪急急赶路,在茫茫一片雪白中,煞是显目。
@屋@推着战车在雪地里跋涉急行至为不便,幸好眼下这雪下得还不是很大,延绥步兵尚不觉得太过辛苦。
统领这二万步兵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幸好目的很简单——就是尽快赶到榆林塞,因此几个偏将,有副将,有参将,有游击,各自督促自己的部属兵马向前赶就是了。
冬天的夜来得早,步兵们一路急行,燃起了火把赶路,正是疲劳不堪的时候,不过榆林塞也越来越近了。
这时,大地微微颤动,后方响起隐隐的蹄声,领兵诸将心知不好——这时候从后面追上来的人马,十有八九不是友军!
就地围成车垒,据垒抵抗是眼下唯一可用的办法,他们没有骑兵的策应和支援,骑兵都被张宸极等带走驰援榆林了。
大地猛烈颤抖,轰隆蹄声仿佛已经在耳边轰鸣。
平虏军从米脂出发,轻骑追逐,在雪地里冒着寒风和雪花,一路换马狂驰才在这时候追上,亦是人困马乏,强弩之末。
此时,天色也已然黑透,唯有朦胧的雪光和车垒中的火把照亮大地。
处在急行军状态中的步兵成数路纵队行进,这时要转换成严密防御的车垒阵比较困难,需要一个收缩集结的过程,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权威够分量的将领,指挥调遣上就不可能很迅捷,完全是凭借以往的作战和操练经验自发结阵;而且平虏军的追击也来得太快,因此,急行军状态的延绥步兵在围成车垒阵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收拢集结,只能各自就地收缩,结成了几个互相分隔的车垒,力量无形中被分散了。
从后方追击包抄而来的平虏骑兵如铁流漫卷……
箭矢如骤雨,标枪似电闪,火箭如鸦集,火球漫天飞,火铳作雷鸣……
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平虏铁骑转瞬间淹没了各个车垒,冷厉无情的骑兵们围着各个车垒轮转围攻,不停地射箭,不停的投掷燃烧火球,时不时投出一两支标枪,在如潮如雷的蹄声中,不断的远距杀伤车垒中的步兵,同时不断的高喊:“弃械投降不杀!”
两万余人在空旷的雪原上同声高喊,那种摄人心魄的震慑力难以言诠。
实在已经疲惫不堪的延绥步兵士气在动摇,意志在崩溃,不旋踵间,一个车垒就被攻破,骑兵已然奋勇突入了车垒。
高高举起的马刀背厚刃薄,刀身细长略有弧弯,劈砍凶狠,击刺轻灵,锋锐威猛。
骑士们的马刀带着恶鬼夜泣般的劲厉破风之声斜劈而下!
骑战的基本功夫之一,除了驰马骑射,便是纵马猛冲时借马匹冲奔之势挥刀斜劈,其势至为威猛,若成功劈中敌人,无论人马多半是一劈两截的效果!
骑兵对步兵,居高临下,这纵马斜劈乃是威力极大的凶厉杀法,步兵的噩梦;骑兵对骑兵反而是纵马前冲时,借马力翻腕拖刀最省力也最有效,若是能在两骑交错电光石火的刹那,准确地从敌人脖子上一刀抹过,敌骑准是头颈分离,血溅数尺,被轻轻一抹勾了魂夺了命。
冲入其中一个车垒的骑兵们,尽情杀戮,马刀凌空,每次落下便划出一道寒光,其势劲锐无匹,所向披靡,鲜血飞溅,人头滚地,惨厉之极,惊心的惨叫,动魄的蹄声,狂暴的喊叫,锐烈的刀啸,修罗杀场怕也不过如此。
不消几下,车垒中的延绥士兵,他们的抵抗意志便所剩无几,纷纷弃械投降,毕竟这不是面对蒙古游骑,一旦投降就只有做奴隶的命。
一个车垒的崩溃,连锁引发了所有车垒的动摇,延绥步兵纷纷夺路溃逃,再也无法结阵相抗了。
不久,战斗结束,开始清点死伤、打扫战场、看押战俘,这等事自有军府随行军吏应付。雷瑾驻马扫视整个战场,等待部属报告详情。
大队大队的延绥步兵被骑士们驱赶到车垒中解除武装看押,这一次追击,如同虎入羊群摧枯拉朽,没有顺利收拢结阵,又没骑兵游击策应的延绥步兵在筋疲力尽的情况下,要么选择投降,要么只能战死,虽然平虏骑兵也同样的疲劳不堪。
“宿营休整!”
雷瑾只简单的下达了一个命令,他知道自己统率的骑兵在这几天连续的驰马战斗,期间短暂的休整根本无法让骑兵们始终保持旺盛的体力,现在每个骑兵的体力都已经下降了不少,正是黄台之瓜,不堪再摘的情形,虽然在米脂得以休息半日,但随之几个时辰在风雪中策马狂追,仍然让骑兵们的体力下降很快,急需食物补充。
眼下不进行饮食休整就连夜赶赴榆林的话,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可能造成‘榆林方面’的困扰,而且击灭抚降了延绥军殿后的二万步卒,足以让回援榆林的张宸极等人绝望了。
两万余延绥骁骑终于在半夜回到榆林城下,骑兵们手中燃烧的火把虽然汇成一片火海,但是在这样深暗的雪夜,也觉暗淡。
在铁蹄敲击大地的颤震中,雄伟的榆林塞却在黑暗中沉默,城头上没有一点火光,宛若死城。
张宸极、杜文焕、曹变蛟犹疑不定,心中都感觉有些不妙。
“呔,城上人都挺尸了吗?出来一个活的。巡抚大人回城啦,赶快打开城门迎讶。”
一个骑士驱马冲到城下,扬声喊道。
随着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