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的活适应节奏。看到那边的东西了吗?那个炉子,最上边的煤你先换一换;那些猪排、猪肚、蘑菇、丸子、空心菜等东西,你把它们洗干净,然后再一一切好,一一串好。我这底汤都调好了,只等着你那里的东西了。做完这些,开业后,客人要什么,我这边做好,你把东西给端过去;客人吃完了,擦一擦桌子,再把碗筷洗好。等一天都结束了,你还要把店铺收拾干净,扫地收拾垃圾。大概的事情就是这些,具体的我会另行通知你。”
田恬愣愣点头,脑海里被另一件事情占据的她,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而是问:“你什么时候调好底汤的?”
“哦,在你还没起床的时候。”田桑桑眨眨眼睛:“底汤入门第一步,我今天就传授给你了。一定要起得比鸡早。底汤熬的时间越久,味道才能越香浓。”
田恬憋着气。
“我吃饭去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田桑桑伸了个懒腰,好不悠哉地吩咐:“对了,动作麻利点,在八点开业前,一定要把东西弄好,不然影响生意。”
田恬怨恨地剜着她的背影。不就是起得早嘛。明天她也要起得更早。可现在才六点多啊。田桑桑到底是什么时候起的?凌晨?比鸡早又是什么时候?
田恬走到后边,看着眼前快要堆成一堆的小山,差点要晕了。
居然这么多?!!!
她认命地接了水过来,把猪排放在水里。猪排油腻腻的,她看着自己青葱白嫩的手指,一点也不想把手伸进这油水里。抬头想要瞪田桑桑,她顿时受惊般连连后退。
面前站的,赫然就是田桑桑!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去吃饭了吗!
田桑桑手里捧着个碗,碗里是芳香鲜艳的玫瑰粥,她淡然地喝了口粥,一副老板娘的姿态:“不用管我,你继续。”
这下田恬想偷懒都不行了。以前在家里时,哪里需要她做这些油腻腻的活!田桑桑分明就是故意整她的!
她闭上眼睛,手直直往水里一伸,水花四溅,溅了几滴在她洁白的裙子上,她不曾察觉。视死如归地睁开眼睛,好像手不是伸在水里,而是伸在马桶里,那表情更像是吃了那啥。
田恬抓起那些排骨,将它们放到一边的盆子里。
“等等,你干啥?”田桑桑撂下筷子,冷冷发问。这心情一不好,啥字都出来了。
“洗完了,把它们放盆子里呀。”田恬无辜地说,眼里盈盈透着隐秘的笑意。
“我要是刚才没看错的话,你只是把排骨丢进水里,再把它们捞了出来,那个洗的动作呢?你怎么不说你这是丢排骨,或者是捞排骨?你把洗的动作放哪儿去了?”田桑桑看着有点恶心,排骨是这样洗的,洗出来煮着能吃吗?
“堂姐。”田恬眼睛蓦地水润起来,要哭不哭的表情:“我这是第一天第一次洗排骨,还不太懂要怎么洗,要不你教教我,我一学就会了。”
“好啊。”田桑桑点头。
田恬的眼里划过一道光,欣喜地退到一边等候。
“你先把你那白皙的手伸到水里……”
田恬震惊看她。
“看我干嘛?”田桑桑回视她,同样一脸无辜,“不是让我教你吗,我现在就是在教你啊。还不快把手伸进去。……对就是这样,手伸进去后,拿起排骨……不是捞,是拿起。不能一次性拿多块,要一次性拿一块。拿出一块后,你就慢慢地搓洗,把排骨上残留的血沫、渣碎、黑点等杂质清洗干净。就这样,一块一块地洗。洗完了放在一边。这只是第一遍。第二遍,把排骨再洗一遍,如此反复洗了四五遍,排骨差不多算是洗干净了。”
“差不多?”田恬稍微提高声音,心里快要气炸了。
“嗯呀,差不多。桌上一道菜,桌下多刻钟,人吃的东西可不能马虎。俗话说病从口入,不得不防啊。最后一遍是,你把排骨放在锅里焯一遍。我们是做餐饮这一行的,食品安全和卫生是最为重要的,懂?”田桑桑收起漫不经心的姿态,慢慢严厉起来,“如果下回再让我看到你这般马马虎虎,东西只洗一遍,我会毫不犹豫把你开出店铺。”
145 生命的残缺
在初秋的时候,田义等人要回到田家村。
村里的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纷纷跑到村头,想知道这几个到东圳市发展的人,如今是不是衣锦还乡了。
这几人毕竟是村里为数不多的,敢于实践的人。
“说要回来就回来,真是的太突然了,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多个月没见到儿子,钟婶子的手紧张地贴在身体两侧。虽然紧张,可她的嘴角是带着笑意的,她实在是太想见到儿子了。
“阿妈,阿爸会给我带黑匣子吗?”狗剩仰着头兴奋地说:“我可以找言弟来家里一块看黑匣子。听说黑匣子里能装人的。”
“哎呦,黑匣子忒贵了,可能没有哩。”李小琴脸上红光焕发,眼睛朝远处眺望,“但新衣服肯定是有的。”
“回来了!真回来了!”不远处,走来了几个稀疏的影子。人们见了,便即兴喊道。
“小琴,那是你叔叔和弟弟啊,快看。”
“田义呢?田义在后头。”
“咦……田义的眼睛……”
“田义的眼睛咋的了?”
“瞎了。”
“真的瞎了啊……”
三人手上空空,根本没有别人想象得那么气派。李小琴的叔叔和弟弟起码人完好,田义的眼睛却是都变形了。
人群中的陈桂兰切了一声,“真以为去东圳市发展那么好哇,把自个整成那样。要我说,还不如人田桑桑在镇上开铺子呢。”
“桂兰你说啥,留点口德啊。”有人劝道。“人毕竟都那样子了。”
唉,原来以为都大发了,没想到啊,混成这个样子。村民们很失望,渐渐地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情,散去了。
钟婶子不像别人是为了看热闹,她之前的高兴并不是儿子能挣大钱,而是儿子要回来了。可这会儿听村民们这么说,再看到自己儿子的眼睛,她脸色蓦地白了,好像没了灵魂。好好的一个人,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这和残废有啥区别。
在他们这儿,这样的人就是残废啊。
李小琴的神情突变,看着她男人那饱经风霜的脸,她不敢相信般地哆嗦着。
不,这不可能,为啥回来比以前还差劲了呢?她的梦呢?她的钱呢?她的面子呢?
狗剩害怕地往她身后缩了缩,有点想哭。这个男人是他阿爸吗?为啥子阿爸变成了这样?这时候他还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有点想哭。
田国贵夫妇齐齐上前,把田义上下左右检查了遍:“这是咋回事,你的眼睛咋变成这样了?”
“我的儿啊,你遭了多大的罪啊!”钟婶子忍不住掉眼泪。
田义没说话,苍凉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到底咋回事!?”钟婶子迫切地问李小琴的叔叔和弟弟李国辉:“上回出门时,人还好好的,一回来独独我们家阿义出了事情。”
李小琴的叔叔看了一眼李国辉,李国辉支支吾吾:“我们在工地的时候,田义不小心被那飞溅出来的油给弄到了眼睛。这是突发情况,送到医院的时候来不及,眼睛已经不行了。”
“回家吧。”田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显然不想多讨论。
田国贵唉了声,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钟婶子和李小琴是妇道人家,哭哭啼啼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大家没说话,都很沉默。
李小琴去问李国辉他们,到底在东圳市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国辉他们遮遮掩掩,好像隐瞒了某些东西,就是说的含糊。李小琴无奈,只能每天问田义,可田义总是很沉默,不发一言。
不仅如此,田义开始变了。以往每天都要下地的,现在却是缩在家里。以前每天不喝酒的,现在却是每天都花钱买啤酒喝。没钱买啤酒了,就去赌钱。彪哥的窝虽然被剿了,但只要想赌,便总有让你能赌的地方。
自古以来就是这样,打牌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几个人凑一堆,讲下规则便凑合了。
再说了那打麻将,只要够四个人,也是分分钟钟能开赌。谁管你地点在哪里,就算在茅厕里,也能给你赌出花样来。
“你到底是咋了?咋都不说话。我问了国辉,他也不跟我说清楚,我是啥都不知道。好歹把话说明白了。我妈说,你的眼睛不是没得治,她找了个偏方。要不明天你和我回娘家看看去。”李小琴皱着眉对田义道。
“你烦不烦,能不能让我安静点!”田义因为喝了酒,脸颊通红。他受伤的眼睛是右眼,现在眼睛和别人不一样,虽然还是睁开着的,可是看东西时总是斜着,而且还看不见。
“我烦,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李小琴说道:“我妈说的,那个偏方肯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你妈,你妈!你们家的人,说的话哪句是可靠的!”田义忽的站了起来,把酒瓶子往地上一摔,噼里啪啦的声音非常吓人,“我眼睛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弟害的。”
外头的狗剩吓得跑到门口。小孩子还不知道阿爸阿妈为什么要吵架,只知道他们是吵架了。他拔腿往门外跑去,正好碰到了从田里回来的田国贵夫妇。“爷爷,奶奶,阿爸阿妈在吵架,你们快回去。”狗剩拉着钟婶子的衣服。
钟婶子和田国贵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带着狗剩快速地跑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李小琴捂着肚子,脸色有些发白地对田国贵夫妇喊道:“爸妈,你们管管田义,他打我哩。结婚到现在,第一次动手打我。说我弟把他害成那样。”
李小琴害怕地躲在他们两人身后,嚎啕大哭,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阿义啊……”钟婶子欲言。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她一家,不然我听到一次打一次。”田义冷冷地说完,冲出了家门。
“造孽啊。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贫农,从来都是老老实实,没偷没抢没害人,没做过亏心事。为啥到了现在,却变成了这样。”钟婶子用手背擦着浑浊的眼泪。
……。
144 一块东坡肉
田恬不甘不愿地洗着排骨,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她暗自腹诽。一个月工资就二十块,便让她做这么多活。二十块哪里要做这么多事情。别人家要是有开饭馆的,肯定给的钱比较多。
“等一下。”恶人田桑桑再次撂下筷子,不悦地蹙眉:“你的头不能低得太低,你不知道咱们做餐饮这一行的,进厨房,不能披头散发吗。你这披头散发的,头发随着你的动作甩动。要是给甩下了白头屑怎么办?让顾客看见了,还敢不敢来我们店里吃东西了。”
“还有,友情提醒,进厨房不要穿裙子。不然油污弄到身上,心疼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好了,你继续做吧,我这粥都被说凉了。”田桑桑摆摆手,施施然地走开。
“哼,最不卫生的明明是你。黑乎乎的模样,看见你才吃不下饭呢。”田恬小声嘀咕。
嘀咕是嘀咕,不过经过田桑桑刚才那一顿教训,她现在是不敢偷懒了,老老实实地做事。她以前不会洗肉洗菜,现在也是学会了一点,虽然动作有点笨拙。
“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专门找个人来伺候我。”田恬贪婪地想着。
“啊!”田恬猛地把手里的一颗小青菜甩掉,青菜掉在地上,带来一片水渍。
田桑桑端着碗从屋子里出来,“你又搞什么事情。”
田恬瑟瑟发抖,唇色虚白,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地上的青菜,对田桑桑哆嗦道:“有…有虫子。”
“你说……有、有什么?”
“有虫子。”田恬怔怔地流着眼泪,吼道:“我看到菜叶上有只虫子,我不洗了,我不洗菜!我不要洗菜!”
“别叫了。”田桑桑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压住胃里的翻涌,吃饭时被人提到菜虫,感觉不是很好。
“虫子怎么了,大惊小怪,好好做你的事情。有虫子,证明它是绿色蔬菜,它纯天然无污染,这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你能啊,你还嫌弃上了。你知道一只虫子上含有多少蛋白质吗。有些人还专门抓这些虫子烤成串串香来吃呢。”
田恬泪流满面,惊恐地缩在墙角处哭泣。把虫子烤成……串串香?
要去上班的陈英惊讶地左看右看,看向田桑桑,“咋了这是?”
田桑桑把事情讲了一遍。
“就你事情多。”陈英嫌弃地扫着田恬,而后哈哈大笑地走出店门:“虫子有啥?我以前还单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死一只蠕动的绿虫子,捏完后手往身上一擦,照样该干啥干啥。”
呕。田桑桑低头看着自己的碗,默默地捂着胸口吐去了。
“桑桑,你店里来伙计了啊?”一个男顾客色眯眯地瞧着正在擦桌子的田恬。
“是啊,这是我堂妹,来我这里帮忙,人可勤快了。”田桑桑说道。
勤不勤快他不知道,“长得可真好看啊!”
田恬最喜欢这种被人夸的感觉,走路都有点飘飘然了,结账时她柔柔地说:“一块钱。”
不止是个漂亮的,还是个骚贱的。男人给了她钱。田恬收到钱,转眼给了田桑桑。
这一天很累,晚上躺在床上时,田恬筋疲力尽,很快便沉沉睡去。
六点多,田桑桑打开房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女人。
田恬顶着两个黑眼圈,眼睛里充满着血丝,大大的贼吓人了。
田桑桑吓了一大跳,莞尔笑笑:“早啊。今天上班很准时嘛。”
“你不是说你很早起来调制汤底吗?”压抑的声音。
田桑桑哦了声,“你说汤底啊。”
她返回去,从屋里拿出了一锅汤底,耸耸肩:“我怕吵到你们,在屋子里调的。怎么了?”
“田桑桑!”田恬终于忍不住,脸扭曲起来:“你就是故意整我的!我从凌晨就在你门口守着了,就为了等你调制汤底,可你压根就没开过门。现在你跟我说你在屋子里做的汤底,你不是整我是什么!”
“我昨天只说,我是起得比鸡早。但我有说我起得比鸡早的地点吗?”
听着她淡然的反问,田恬竟是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她恨恨地瞪着她,面色狰狞。
田桑桑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说道:“瞪瞪差不多就可以了,上班时间到了。”
“我不做了!”
“不做可以啊。”田桑桑扯扯嘴角:“当初是你要来的,想来就想来,现在想走你也可以随时走,我不拦你。”
田恬终究还是没走,没达到目的就走了,不是她的风格。
清汤白面,难以下咽。隔壁桌阵阵肉香不断地传过来。据说那都是田桑桑做的。香喷喷的,菜色丰富,荤素搭配。
田恬幽怨地看了一眼,垂下头默不作声地吃自己的。她并不知道的是,陈铭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数秒。
“哥,你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慢啊?”陈英好奇问道。往常这吃饭,她哥可是狼吞虎咽最快的一个。
“好东西,舍不得吃太快。”陈铭眼神闪烁不定,“你们吃完了就先去休息吧,今天的碗筷我来收拾。”
“桑桑,走啦,今天我们歇着,就让给我哥收拾,他可是难得这么贤惠。”陈英挽着田桑桑的胳膊。
田桑桑若有所思地瞧了陈铭一眼,但还是跟着陈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