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高台之上的火把皆亮了起来。
熊熊火光将周围的一切都照的清清楚楚，萧瑾踩过脚下的黑曜石，谨慎的向前方走去。。。
只是，她的双足才刚刚站至边沿，便惊恐的往后连退数步。
“怎么，这就惊惧了？”萧珏站至她的身后，稳稳的握住她的腰肢，将她固定于原来的地方。
“你个疯子。。。疯子。。。”萧瑾看着高台之下无数鲜艳夺目的蛇虫，捂着嗓子忍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天下刑罚千万，这又能算的了什么？终归是我们的小七见识短浅了些。”
萧瑾看着对面岩壁之上用尖锥固定于此的囚犯，面带不忍的问道：“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萧珏伸出白皙的手掌拖住她的下颔，缓缓将她的双目转了一个方向。。。。
“乖，向上看。”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他湿润的舌尖滑过她的耳垂，冰凉刺激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
第96章 铜牛（）
火光将周围的一切映照的格外分明。
可是对于上空的一切依旧缺了几分明亮。
不过，即便如此。她仍能清楚的辩明杜氏的脸。。。
只不过； 此时的她早已没有了以往的精细。
一头黑发凌乱不堪的布满肩头； 头上间或的还插着几根稻草。
显得滑稽又可笑。
“为何她会在这里？”萧瑾从她满是血污的脸上挪开； 看着他的眼神满是审视。
“留在我的手中小七不应该更为此高兴么？或许她还有一条生路。”
能从老太太的手中将其弄出来，他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萧瑾冷笑一声，视线在他的身上一带而过。
“不必用如此眼光看我； 你此时好奇的不该是老夫人为何会愿意将其送至这里？”
“你。。。。有话直说便可。”她此时最看不惯便是他这幅云淡风轻的嘴脸。
说到底，他跟府中诸位也无甚不同； 皆是些薄情寡义之辈。
萧珏仿佛对她的目光毫不在意，搂在她腰侧的手指紧曲了半分，接着继续道：“这天下刑法最多的地方莫过于刑部； 就算我什么也不做，结局也是相同。”
萧瑾敛着双目回道：“你们是想让她受尽折磨而亡？”
想到此处； 她不禁有些胆寒。
自小到大； 祖母于她慈爱有加。却不曾想过； 此时此刻竟如此心狠手辣。
“祖母此生最恨欺骗，尤其重视府中名誉。小七何来的想法竟觉得会在此时心软半分？”
萧瑾不免自嘲的轻笑半刻； 也是； 本连她都没打算放过的祖母。
又怎会让杜氏有丝毫的舒坦。
“你想要什么。”今日他难得说这么多话； 做这么多事； 若说没有所图又怎么可能。
“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萧珏从怀中抽出纳妾文书递至了她的眼前。
“我说过的； 我不愿意，你又何必强求一个对于你来说毫无意义的人。在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把你当长辈对待。天下女子千万； 你想什么样的都会有。”
“口舌之上倒是不错。”萧珏背转过身躯，长袍之下的身子刚劲有力，白皙的指尖在烛火之下被渡上了一层柔光。
“我说的只是实情罢了，若是有一日我身份泄露，恐还会连累你。”
“今时今日，我才知道原来你如此悉心为我考虑？”他不怒反笑，眉眼之中添了一些戾气。
“长兄。。。”
她的话音才刚刚落下，悬在高空之中的铁笼之中，便响起一道刺耳的尖嚎。
萧瑾抬眸望去，只见五根断指从笼中掉入底下的蛇窟之中。
鲜血让底下的蛇群兴奋不堪，“嘶嘶”的响声不绝于耳。
粗细不一的蛇身包裹着断指越沉越深。
直至在涌动的黝黑之下再不见丝毫踪影。。。。。
“我此生都不会是你的兄长。。。。你的养母还在笼中，还不足以提醒你此时的一切？”
“你有何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何必累及她人？”
疯了的杜氏捂着伤痛的手指不停的在笼中翻滚，萧瑾望着他的眸中尽是不屑。
“冲着你来？很好。。。。”萧珏扬眉温和一笑，仿佛月华渡满周身。
长而深邃的眸子轻轻眯起，两片薄唇轻启道：“我的小七倒真是长大了，不过，不如再继续看下去？”
“你什么意思？”
“杜氏既是有错。。。刑罚自当继续。如此程度又怎会让祖母满意。小七说对不对？”他的眼眸一片暗黑，如同崖底的岩石。
孤冷之中布满坚硬。
“我。。。。”
“你想说以身代母？”萧珏适时的打断她的话，身形笔直而沉稳。
“养育之恩不敢忘。”
“好个养育之恩不敢忘？”萧珏凌厉的目光从她的面庞之上一扫而过，宽厚的手掌捏住她的下颔，使得她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杜氏如此对你，你尚存感恩，为何对我如此？”
“你逼我，迫我。。。难道指望我能待你一如往昔？”曾经的长兄确实待她关爱有加，可是如今呢？何曾留过一丝尊严和体面。
“逼你？迫你？阿瑾恐怕还不知何为真正的逼迫。”他的语调冰冷的如同寒冬里的霜雪，冷淡且寒凉彻骨。
“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如今，她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
为家族所弃，为世人不耻。
他还要践踏她到几时？
“放过？”他的唇畔露出一抹笑意，却半分暖意也无。
“你此生都在我的鼓掌之中，趁早死了这条心。”
他的神情冷硬如山石，毫无转圜的余地。
萧瑾往后退了两步，脚踩在高台的边沿，石壁之下是数以万计的毒蛇在舒展着身躯。
“你既然想要杜氏的命，不如连我的也一起拿去。”她的声线和缓的如同夏风，在耳旁柔和的飘过。
“你若愿意，不妨就和她一起？”萧珏轻击了一下身旁的双角青铜兽，便见悬挂在高空中的铁笼缓缓落至眼前。
刚刚还在乱叫的杜氏此时看见萧珏如同看见鬼怪一般，不住的往后退。
瘦削的身子在笼内蜷缩成一团，靠近地面的左手上只余有扁平的手掌，而无一根手指。鲜血顺着她的肘部蔓延，蜿蜒却又恐怖。
“拖她出来。”
他的声音刚刚蹦出，杜氏便咿咿呀呀一阵乱语，膝盖紧紧的抵着笼底，双手无措的在空气之中扒拉。
可是，无论如何挣扎依旧毫无用处。
当她被越拖越远的时候，萧珏回头看着她缓缓道：“小七不好奇？不如先看看？待会在寻死觅活也不迟？”
他的声线低调沉冷，说完便转过身子一步步离去。
远处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伴随着皮肉烧焦的糊味一同传来过来。
萧瑾心中一凛，下了高台紧跟着走了过去。
阴暗寒凉的暗牢此时竟有些炎热，萧瑾看着前方巨大的火堆，眉眼不自主的狂跳。
“过来。”坐在黑檀木漆椅上的萧珏，白衣胜雪，俊雅至极，生的倒是儒雅风流。
萧瑾在心底不自主的嘲笑一声，继而看着眼前的东西，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小七觉得它状似什么？”
萧瑾看着面前的黄铜物件，轻声道：“牛？”
“不错。”
“主子，可要开始？”
“恩。。。”
第97章 皮肉（）
猩红的火舌不停的舔舐着面前的铜牛。
直至将原本的颜色完完全全的覆盖，变成红彤彤的一片。
萧瑾看着不停向外散发着热度的器物； 足尖往后移了一步。
“大人； 人带到了。”
萧瑾抬头望了一眼来人； 峨眉微蹙。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吏部主事。。。。！
“很惊讶？”萧珏眉眼轻扬，俊美无双。
“他怎么会在这里？”按理来说本该死了的人。。。。
像是想到什么； 萧瑾心中似是燃起了火苗。可是转瞬间，却又熄灭的干干净净。
他既然会带她来这里； 就不会留有任何把柄给她握在手中。
这个人注定会被他处理的毫不留痕迹。
“小七，站到我身边来。”
“不用。”萧瑾微微抬眼，依旧纹丝不动。
可是等会连她自己都将后悔此时的决定。。。。
“动手吧。”似乎明白她不会轻易妥协； 萧珏双手交叉于膝前，不曾再劝。
“是。”两旁的侍从得了令； 拉开铜牛脊背上的把手； 提着他的臂膀； 将他扔了进去。
顿时，一阵强过一阵的嚎叫声从内里传了出来！
萧珏看着她苍白的面色； 浅声问道：“小七； 有没有听出来什么玄妙之处？”
萧瑾听着内里一阵阵皮肉炸裂的声音； 原本粉嫩的唇边此时苍白若纸。
萧珏看着她的神色； 转动着掌中的白玉扳指； 低笑着继续道：“这铜牛乃是由巧匠所献，听闻将活人置于其中，哀嚎从牛鼻传出； 其声若哞，似真牛之声。”
“小七觉得像么？”
萧瑾强忍着翻滚的脾胃，单手撑住了石壁。
她的黑发顺着颈边垂落，越发勾勒出那光滑细腻的肌理。。。。
萧珏的眉目略沉了半分，指尖的动作又增快了一些。
只是，过了半响，依旧未曾听见她的回答。
不过，那铜牛内的刑犯，倒是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喊声：“我招。。。我什么。。。都说。。。。”
随着气力的越发薄弱，险些让人以为只是一阵错觉。
萧瑾眼看着他的无动于衷，紧跟着说道：“他既然已经松口了。。。为何还不放他出来？”
萧珏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神淡淡直视着她：“迟了。”
他的眼眸在火光之下，透着一股惑人的暗红。
似乎竭力压制的猛兽，已然准备出笼。。。。
当内里已经毫无动静之时，静候在旁的老仆走至萧瑾身前，打开了一边的侧门。
只见，一团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
红肉翻滚，血水横流，夹杂着毛发，早已辨不清原来的形状。。。
萧瑾看着溅落在衣袍上的血肉，捂着紧涩的喉咙，再也控制不住的呕吐了起来。。。
“这就受不住了？”他看着她的脸，起身靠了过去。
这一生，他就不应该奢求有一日她会主动来靠近他。
“你别过来！”萧瑾眼角噙着泪珠，捂着胸口，踉跄的往后退了数步。
这个变态，这个疯子，这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她眸中的恶心和不屑让他心头的灼热也跟着退了下去。
萧珏冷声一笑，低声道：“我在你心中何曾有过其他模样。”
他每进一步，她便紧跟着往后退，以至于彼此之间的距离自始至终没有变近过。
萧珏眉眼轻扬，带了三分笑意。
刚劲修长的身躯倒是没再向前，只是弯腰拉开闸门。
“小七，看看你身后。”
他的声音磁性而又沉稳，可是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蛊惑之意。
萧瑾手扶着石壁两侧的宫灯，却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谁知道他此时打的是什么主意。
“小七，你若是再不回头，恐怕就迟了。”向来庄重威严的嗓音里难得添了一丝挪揄。
萧瑾咬着下唇迟疑着，可是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虎啸从身后出来。
厚重粗犷的声音让青铜高脚灯都跟着抖了三抖。
萧瑾单薄的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原先是不想看，如今是连瞧也不敢瞧。
“它离你已不足数步。”
他的嗓音薄凉而又浅淡，仿佛此时谈论的不是她的生死，而只是今日天气如何。
萧瑾无助的闭上了双眸，眼角有泪珠晶莹剔透。
萧珏垂眸无声的瞧着她，平静无波的眸子下是早已按耐不住的澎湃。
“小七过来。”
他的催促依旧没有唤回什么。。。。萧瑾闭着眼眸，依旧站在原地。
身后是猛兽一步步的靠近声。
此时的萧珏险些要被她气笑了，他还真不知是夸她胆色过人，还是心气平稳。。。
还是说她已经对他厌恶至此。
宁愿葬身兽腹，也不愿向他靠近一步。
萧珏浅叹出声，继而微微颔首。
左侧的侍从得了指示，抓住杜氏的双臂就把她提了起来。
“你既然如此想死，我便让杜氏先行陪你。”
“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不好过。。。若是我死了不再让你碍眼，还不足够么？”她的声音飘荡着幽暗冷寂的地牢中，显得无助而又可怜。
而身后那只老虎此时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她全身上下似乎都在颤抖它的靠近，而那湿热的呼吸仿佛已然喷上她的指背。
明明怕的要命，却依旧在逞强撑着。
这便是他的小七。
“不要。。。。放开我。。。。放开。。。。”前方是杜氏拼命的挣扎，可是那点微薄的力道依旧微不足道。
她的双足已经搭上了铜牛的脊背，此时所差的不过是最后一句指令。
萧瑾睁眼瞧着她足腕之上已然被热铁烫开的皮肉，握紧了布满湿汗的手心。
“看来，一个杜氏不足以令你改变主意。”萧珏轻声笑道，击了击手掌。
只见，从后面的牢房中接连被提出了数人。。。
萧瑾看着昏迷在地的青石，往前踏出数步：“你究竟想做什么！”
萧珏似乎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只是微抬下颚示意道：“把她们一起扔下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见杜氏尖叫着坠了下去。
皮肉和烧红的铁皮相接，顿时便能闻见那可怕的烧焦味。
“小七。。。你只有不足半刻的时间。。。。半刻一过，她就只能化为汤水，如你之前所见。”
他的嗓音柔和而又清浅，可是却越发让她控制不住的颤抖。
萧瑾弯着抖动着不停的身子，任由泪珠一串串滚落。。。。
“继续。”伴随着他的声音一起的，是青石和玉儿被提起的身影。
萧瑾含着泪珠，仓皇的扑了上去，抱着他的衣袍：“放手。。。放手。。。玉儿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可以。。。”
“阿瑾。。。。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他俯下身子，低头垂视着她：“此时想清楚了么？”
铜牛内是杜氏来回撞击的“噗通”声，含着阵阵惨叫如同午夜时分令人寒意倍增的鬼嚎。
萧瑾噙着泪珠看着仰躺在地青石和玉儿，攥紧了他的长袍。
“好。。我答应。。。”
不过是一具皮肉，你想要拿去便是！
第98章 文书（）
“都下去。”他沉静的嗓音深处带了一抹愉悦。
左右众人得了指示； 皆垂着头颅退了出去。
临走之时； 还不忘提走早已满身灼伤的杜氏。
萧瑾看着寂静无人的室内，松了手中的衣袖，软了身子骨瘫倒在了地上。
而面前的锦靴则随着主人的动作微微曲起。
萧珏半蹲下身子，伸手摸着她的脸：“按下手印。”
那张纳妾文书就在她的膝盖之上。
萧瑾闭着双目； 手指抖的厉害。
“乖。。。。你恐怕也不想杜氏进来再走一遭。”
她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掌心，带着一点让他心烦意乱的躁意。
萧珏将红泥递到她的手边； 语中带着三分冷冽：“恩？”
萧瑾微张着红唇，敛着泛着水光的双目，颤颤巍巍的将手指放了上去。
任她再如何强装镇定，都掩饰不了此刻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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