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萧瑾耳中； 比起冬日寒风还令人颤抖不已。
一向慈眉善目的祖母这是对他起了杀心。
萧瑾轻轻勾唇； 溢出一抹苦笑。
不。。。她已经不再是她的祖母了。
当了如此久的萧家子，才发现她根本不是。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膝盖不自觉的发软； 全身仿佛脱了力气的萧瑾半瘫坐在地面之上，晨起时还红润的脸蛋此时早已全无血色。
萧珏看着她的模样，轻勾唇角笑了笑； 还以为他的小野猫有多肥的胆； 原来也如此的不堪一击。。。。
“前几日； 我听闻圣上有意将她调往六部。”他的嗓音清冽之中带着一丝暖意，柔柔的在身旁飘散。
萧瑾看着他的神情有些错愕，这个消息她怎么从未得知？
萧珏话音刚落，镇国公便接着继续道：“回母亲的话； 孩儿觉得此事我国公府也是被毒妇蒙骗所致，名誉想来并不会太过受损。”
若是无官身，除了也就是除了。
但是已然做了官，不如留下。。。。许还有其他用处。
“老二如何看？”
老太太的话明里暗里都在犹豫该不该留他一条活路，他岂会不知。
只是，杜氏固然可恶，名声也固然重要。
这些都不及圣上万一。。。。。此时若是除了他，恐怕。。。。
相比较而言，给他一条活路，将他除名出府想必更好。
虽然公开此事，脸面丢了些，但是至少其他无碍。
“孩儿与大哥意思相同。”二爷抬眸恭声回道。
老太太扫了一眼众人，转了转自己手中的佛珠，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多造杀孽。
今日，便要看他的造化了。
“你可知他是何身世？”老太太轻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稳婆，眉眼锐利如刀。
“不知。。。不知。。。。我只负责接生，我只记得当日生出的那个男婴当场就夭折了。。。其他的便一应不知了。”跪在地上的稳婆抖着身子，哆哆嗦嗦的回道。
老太太看着她魂魄都失了一半的模样，皱了皱眉冷声说道：“去，把李嬷嬷给我带过来。”
如今这杜氏也疯了，如果这个稳婆说的属实，那么此时只有那个贱妇知道她的身世了。。。。
原本甚是宽敞的主屋此时也有些拥挤。
李嬷嬷往前行了两步，跪在了杜氏身前。
老太太看着她不合规矩的举动，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身份本就上不了台面。
当年若不是普愿大师有言：这一子，若为男，可为国之栋梁。若为女，必带灾入宅，祸及全府。
她怎会默许她用尽狐媚手段爬上的正室之位。
“老夫人，我们家夫人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大人有大量，饶了她的性命。”
她的额头不断的磕向地面，直到鲜血染红了她整个面庞。
“倒是个忠心的。”老夫人冷眼旁观，自鼻孔冷哼一声。
如今这个时候，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还有心思管别人。
“你若是能将我问的事老老实实回答，杜氏性命也不是没有留下的可能。”
“您先把她放了，您问什么我决然不敢隐瞒。。。。”李嬷嬷膝盖着地，朝着她的方向一寸寸挪去，沾染着鲜血的双手紧紧的拽住她的衣摆。
“放肆！罪奴之身，也有资格同我讨价还价？来人，拖出去杖责，直至她愿意说为止。。。”老夫人看着裙裾之处的血痕，嫌恶的踢上她的手腕。
“您只要答应老奴。。。。只要答应老奴。。。”
一道道嘶喊在屋室中回荡，萧珏神色沉稳的往堂下走去，如墨般的眼眸紧盯着她的瞳孔，清浅平淡的问道：“此时不说，待会恐怕就没命说了。”
李嬷嬷紧紧的曲起手指，神色仓皇。
她刚刚一时情急，险些乱了神智。
“我。。。说。。。只要能免了我这顿打。。。。您问什么我都说。。。。”
老夫人看着她这般怕死的模样，带着半分不屑的眯着眼。
所为的主仆情深，到底抵不过自己的一条小命。
“我问你，他是从哪来的？”
李嬷嬷看了一眼萧瑾，紧跟着低下头去，懦懦道：“他。。。是我抱回来的。。。”
“具体是从哪抱回的？当日还发生了什么事，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李嬷嬷看着疯疯傻傻的杜氏，沉下眉眼继续道：“之前的事情想必您已经知晓。。。奴婢便从后面开始说。”
“那日那孩子生下来便没了气息，夫人担心自此之后便失了宠，便让老奴出去抱一个回来。。。。只是当时家家户户皆有兵役，男童又稀少，没有一个愿意卖自家孩子。。。。老奴没有办法。。。只能从。。。。”
“只能从什么？”
“只能从路旁的村子里抢回来了一个。。。”
听到此处，老太太也不由敛起了双目：“人是你抢的？”
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
“正是。”
“哪家哪户？”
“奴婢只记得是平梓村。。。。”
“平梓村早年闹荒，早已离去的差不多，你莫不是在蒙骗我？”老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布满审视，丝毫不曾遗漏她每处的变化。
“就算您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欺骗于您，更何况我的命如今还被您牢牢的握在手心中。。。。”
“你们觉得呢？”老太太半靠在太师椅上，略微松了口气。
若当真只是个无意依靠的，留他条性命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儿媳觉得这个贱婢也不敢说什么假话来欺骗您。”眼看着婆婆的脸色比之前有所好转，二夫人在一旁附和道。
如今，她也不指望这孩子还能留在府中了。
能留一条性命就好。。。。
第92章 为何是她（）
“去； 送他回房。”老太太沉声吩咐道，停留在他身上的眼神却是无尽的刻薄寒凉。
说是送她回房，其实与关押无异。
说到底，还是得亏了她的仕途。
若是她此时没有这层身份，等待她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祖母重名声，府中不小心死了一个人都比如今的局面来的好看。
既要留她一条活路，又必须将她驱逐出府； 意味这此事必然将要广而告之。
治家有失； 恐怕她很长一段时日都会面上无光。
说到底，如今这官名倒是救了她。。。。
让他们多了一层顾忌； 否则等待她的结局可想而知。
萧瑾想的深沉； 以至于没有注意昏暗的墙面之上多了一道笔直的光亮。
光亮之下是一抹高挺秀雅的身躯。
灰青色的官靴在她的身旁停下； 白皙的手指搭上了她的发顶； 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揉。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什么。”一开口才发现她的嗓子干的厉害。
萧瑾站起身子； 执起茶盏正准备抿一口水，才发现杯盏之中空空如也，别说以往那些上好的茶叶； 如今是连口清水都没有。
萧瑾自嘲的轻笑一声； 转过身子就上了榻。
如今她还有什么好做的； 静候处置便是。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萧珏坐在她的身侧，抚摸上她的脊背。
“别碰我。”她往里缩了缩，与床侧拉开一大段距离。
如同缩在龟壳中的乌龟，静静的舔舐着自己的伤痕。
“你难道不好奇他们对你的处置是什么？”
萧瑾睁开双眸； 看着飘荡的床帏笑道：“如今这些不是已然证明了他们的想法？”
她的房中此时别说伺候的人了，就连灯烛和饭食都停了供给。
难道，还不够用么？
“你不想留下？”萧珏静默片刻，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缓缓问道。
或许，他会觉得她有些不舍吧。
萧瑾坐起身子，看着他的眼帘平静的回道：“他们先舍弃了我。”
尽管没有相同的血缘，可是在她的心中都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可是如今他们举刀相向，她又有何好留恋的。
祖母再也不会是她的祖母。
“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想让我救杜氏？”萧珏将她的手指握于手心反复把玩。
白净柔软的指腹在他的掌心更显诱人。。。。白嫩的如同刚蒸好的馒头一般诱人品尝。
“你有话就说，何必拉拉扯扯。”她轻咬着下唇，便想从他的大掌中挣脱。
可是她无论如何使劲，他都不曾松开半分。
“既然想我帮忙，就该拿出点诚意。”
他握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拉入怀中。
周围肆虐的都是他的气息。。。。无穷无尽。
萧瑾气恼的屏着气，抓挠着他的身躯不满道：“你松手。”
“给我个缘由，我为何要松手？恩？”很快，你就只是我的人了。。。。小七。
“你。。。。”萧瑾险些被他气岔了气，一张嘴咬上了他的脸侧。
他还要这个脸皮做什么用！
口中尝到到一抹血腥味，可是他依旧一言未发。
萧瑾迟疑的停下动作，看了他一眼。
便瞧见他平静之中带了一抹笑意的眸子。
“怎么，不接着咬了？”
萧瑾想着刚刚幼稚的举动，不自然的撇过头去。
她在何人面前都可以率直，柔弱，不堪一击。。。却唯独不该展露在他面前。
眼看着，她并不作答，萧珏继续说道：“想我救杜氏，并非不可以。只是你是否得一物换一物？”
听及这个熟悉的词，萧瑾不自主的颤了颤，纤细的身躯如同河边脆弱的芦苇。
“选择在你手中，不过你若是再迟疑几日，杜氏已然没有活命的可能。”
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虽低沉浅淡，却一字不落的进入她的耳中。
“你想要什么？”
虽然这些年杜氏对她算不得有多好，可是她终归承了她的养育之情。
“签一份文书即可。”
“什么。。。文书。。。？”能有什么文书值得让他去救杜氏性命，还是在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
“纳妾文书。”
“什么？”是她听错了哪个字么？！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萧瑾一脸不可置信的瞧着他。
“呵呵，同样一句话还能听出不同种的意思？”
“我不愿。。。。。”他居然想让他做妾，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脸面。
何况别说是妾，就算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她也没有丝毫稀罕。
闻言，萧珏低眉笑了笑，如同雪山初融，动人心魄。
“你觉得你愿与不愿结果有何不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瑾凝眉盯着他晦暗深沉的眼眸，冷声问道。
“小七，你是忘了么？你早已签了卖身契。。。。”
他的嗓音浑厚低沉，如同动人心弦的乐曲，在周身缓缓流淌。
曾经，她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
如同韩大哥说的，他就算真的与她撕破了脸皮，也多半不敢拿卖身契做文章。
毕竟，她终究还是萧家的子孙。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此丢脸面的事，他做起来多半会有所顾忌。
可是如今不同了，这层微薄的顾忌已然不复存在。
她的喉咙有些微微沙哑，曲起的指尖已然由刚刚的淡粉变成一片浅白。
如同象牙般洁净的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里，切出一道道深痕。。。。
“小七，好好想想。”他修长秀窄的手指替她整了整前襟，随后转身出了屋子。。。
床榻之前，只余留下白净而明朗的纯白帷幔在轻轻打着旋儿。。。
“你说过的，只要我按照你说的做，你便会救我女儿。”李嬷嬷往前扑腾了两步，紧紧的抓住他的朝靴。
不停颤抖的手指青筋凸起，曲张虬结，如同蚯蚓在皮下蠕动。
萧珏侧身避过，面目清冷的看着她：“你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什么事？只要你能救她，什么我都愿意做。”
萧珏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头问道：“当年你抱的为何是她？”
“大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93章 我的过错（）
“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么？”
“您是想问我为何不直接抱个男婴回来？”李嬷嬷往后退了一步； 眼神浑浊的看着他。
这事只经了她的手； 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公子既有疑问； 奴婢没有不回答的道理。只是我想先见见我的女儿。。。。”不见到她，她始终无法安心。
萧珏弯□□子； 徒手捏上了她粗壮的脖颈：“你觉得你跟我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极度的窒息让她的面颊青紫的厉害； 李嬷嬷无力的扒拉着地上的枯草，艰难道：“公子。。。我说。。。我说。。。。”
若是连性命都没了，这辈子她是连女儿都见不到了。
“我没什么耐心和你继续耗下去。”
萧珏看着她的眼神淡漠阴冷，如同爬行在黑夜中的毒蛇，带着致命的威胁。
李嬷嬷紧张的咽了咽吐沫，结结巴巴的回道：“其实我今日在堂上所说的句句都是真的，她确实是我抢来的。。。。只是当日，我也不清楚为何抱回来的会是女娃娃。”
“继续说。”
“那日我从牙行出来，便急的三魂丢了七魄。她当时的情况那般紧急，我哪敢再外面多呆； 便准备赶回府中。不料幸运的是，途径平梓村之时，一户农家正在生孩子； 我当时慌乱之中，便起了歹意。毕竟，这孩子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
“只是唯一让我想不明白的是，我当时抱回来的应该是个男娃才对。。。。”
“此话何意？”萧珏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深眸隐射寒星。
“其实那日奴婢守在窗外，明明听见里面的女子和丈夫说生的是个儿子。。。。奴婢才生了胆子； 从稳婆手中将她抢回。”
“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这些年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那日的话依旧记忆犹新，她说的确确实实是恭喜夫君喜获儿男。”李嬷嬷干咳了两声继续道：“我此时所说的句句为真，没有一句虚言，还望大公子您能放了我的女儿。”
“除了这个可有别的？”
“没有了。。。当日抱了孩子，老奴哪敢再耽搁，急急忙忙就回了府。等到夫人发现是个女娃之时，为时已晚，只能将错就错了。”
眼看着李嬷嬷被带了下去，秦乌低声问道：“主子信她么？”
萧珏摩挲着手中还带着余热的铜炉，暗沉道：“继续往下查。”
“是。”
其实，只要她的小七不是萧家子嗣，是谁的孩子他已然不会在乎。
因为她不管是翱翔九天的彩凤还是地底不起眼的暗虫。
都终究是他的。
没有人可以再阻拦他分毫，他终究要完整的拥有她。。。。。
“之前的那些人需要属下去处理了么？”
“再过几日。”此时处置，徒惹老太太怀疑。
“事情结束之后，可需为杜氏解毒？”秦乌浅声问道。
“不必，让她疯着反而更好。”这一颗棋子早就没有了作用。
“正屋里可传了什么消息回来？”他的眼神寒凉冰冷如同一望无际的深海。
“众房已决意留她性命。。。。不过。。”
“不过什么？”
“听闻老太太有意让您通知宗族，开祠堂去除族谱名。奴才担心她会因此而恨您。。。”
“恨我？”萧珏轻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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