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心存惊异面上却风平浪静?想到这里再把目光转向胤禛,他面上还是一贯淡淡的样子,无所谓高兴也无所谓不高兴,好像坐在康熙身边的人竟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正在狐疑,康熙便在上面发话了。
起初都是一些跟往年一样的照例吉祥话,大家也都像往年一样热热火火地附和着。康熙默了默,又道,“朕看你们今儿个都高兴得很,可朕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康熙话音一落,整个大殿里顿时鸦雀无声,好像方才的谈笑压根就没有存在过,可见那些个谈笑都只是假象,这么多人的心原来都在康熙身上呢。
我低着头,心里有些不安,康熙喜欢热闹,就算有些不高兴的事,也不大会在除夕晚上提起,今天这是怎么了?康熙又道,“在座的你们今儿个都是合家团圆,又没有人想到在西北的老十四?还有老十四的家眷们,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日子。”
听了康熙的话,屋子里还是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连微微的呼吸声都仿佛可闻。我连忙放下筷子跪在走道上谢恩,康熙点头让我坐下。我回到座位上,心里颤巍巍的,康熙这是摆明中意十四,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十四这次统兵西北是多么重要的任务,立了多么重要的功勋。
想到这里,我又微微抬头瞄了康熙一眼,康熙正瞅着我们这桌,片刻又道,“李德全,今儿晚上上的菜各取一小碟,装在食盒子里快马加鞭给十四贝子送去。”李德全应了一声便下去了张罗了,康熙这才开口嘱咐家宴开始。
因为康熙情绪不高,这顿家宴大家吃得都很拘谨,但是该有的礼数却是一点也不缺。分别给康熙敬过酒后就是康熙的儿子们相互敬酒了,我带着舒舒觉罗氏代表十四挨家敬酒,顺便仔细观看康熙发作的效果。方才敬酒时人们的神情各异,如三阿哥那样狐疑不定,如九、十那样满面春风……
敬到胤禛时我特意留神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他神色自得地站起来喝下一杯酒,我自是一肚子纳罕。这人如今越发滴水不漏了,方才康熙的那些话虽然晦涩,但传达的意思却很引人深思,他脸上竟半点变化都没有,这大约便是参禅的功力了。不过胤禛虽然淡定,桌上还有一个人就不那么沉着了,因为我方一转头便看到了年氏,她一身艳红的袍子,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斜眼盯着我,眼神却是有些不大友善的味道。
我心中微微纳罕,却是不由地叹了口气。昔日温顺谦和的年氏果然已经消失在了那段遥远的记忆中,如今一身红衫的女子不消细看,便可知她的娇纵跋扈,早年的那段情谊,看来是就此断了。
我这厢端着酒杯还在苦笑,四福晋却是端庄大气地站了起来,一身正红旗装,龙凤呈祥,微微丰腴的身子恰好挡住年氏微斜的怨毒目光。“十四弟妹,听说身子已经大好了,看着也是气色极佳。四嫂敬你这杯酒,有空的时候还来府上说话,雍王府任何时候都是欢迎弟妹的。”
我看着四福晋温和亲切的面容,微微怔了怔,不用想也知道她身后年氏那目光该是怎样的愤然。我亦是笑了笑,忽然对这位一直若即若离的四福晋有了一种不同的感受,无关距离,只为真心。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尴尬的寿辰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尴尬的寿辰
春节过了,天气就慢慢热起来了。我带着十四的家眷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倒也安静。江南三家织造极为忠心,收入也越来越丰厚起来,我对于这些钱并不是特别的在意,绝大多数都经由秦旺的手去了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
胤禛于此倒是颇为平淡,甚至私下里隐晦地对我说过,他并不需要我这样地劳碌。
“可是我哪里用的了这么多钱呢?”我知道胤禛那坚硬的性子,便扯了他的衣袖娇声问,“你这样,莫不是在怪我在江南多事,你也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
胤禛黑黝黝的眼睛睇着我,颇为失笑地摇了摇头,半晌才凝视着我认真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生活,如果连安然的生活都不能给你,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呢?”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红着脸微微笑了起来,对我来说,能够远远地看到他,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了。
进了康熙五十八年以后,康。熙的身体明显差了起来。开春时患了一场来势汹汹的伤寒,一直到初夏才差不多复原过来。可是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这场伤寒过后,他的行动比从前艰难许多,左足较右足明显消瘦,还常常疼得睡不好,看起来比前一年气色精神都差了很多。
德妃见康熙身体不好,心里自然。十分着急,想到我是康熙疼大的,便命我时常进宫陪伴侍候康熙。
六月,又是阿玛的寿辰,距离我。上一次为阿玛贺寿,足足过了五年的时间。
早晨听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渐渐转醒,我伸了伸。腿,想起今日不用进宫侍候,便放任自己躺在床上发愣。这几个月每日早出晚归,每日在宫里忙进忙出回到家里便倒头就睡,睡得倒是几年来难得的好。因为一直在宫里进出,对局势也就有所认知。我不得不承认,在我离开北京的这几年里,十四确实成熟了很多,对康熙指派的许多任务都尽心竭力地做,其中自然不乏棘手难办的差事。十四虽没有胤禛的老练,却也实在不赖,如此想来他确实具有觊觎大位的本钱了。
可是胤禛呢?我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他了,我到了。北京之后才知道,这次十四得以接手大将军王的差事,胤禛竟也从中除了不少力,多次的保举上折子,才使康熙的心意更加坚定。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又是诧异又是茫然,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大将军王带兵出征的重大意义,连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暗地里做了不少的努力,胤禛却几乎是反其道而行之,他究竟怎么个想法?
然而我不明白归我不明白,十四似乎因为这次。的事情对胤禛打消了不少的成见,在青海还托人捎了些上好的药材给胤禛,兄弟俩之间竟是多年也不曾有过的融洽和乐。
我躺在床上暗。暗地琢磨着,喜殊掀开帘子进来,一边替我拿衣服一边道,“福晋该起了,今儿可是老爷的寿辰。”
喜殊放在床头的是一套水红旗装,外面是一件淡黄色的马甲,金丝线暗暗地提着福禄寿的吉祥图案,虽不是最鲜艳的色彩,但是寓意却是极好。我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却不由地暗暗叹息起来,阿玛已经年近花甲了,人到了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是颐养天年的,然而他却还要每日提心吊胆步步为营地谋划着,更为糟糕的是,他现在所做之事却恰恰与我的愿望背道而驰,真真令人啼笑皆非。
乘着马车回到家中,整个府里果然已经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股子喜庆祥和的气氛。我看着管家老赵指挥着下人们往戏台子上挂着那成串的大红灯笼,偌大的院子里下人们来来往往的搬着桌椅,心里不禁有些感叹,阿玛做寿的手笔排场比从前可是大多了。
午膳用过不久,府里便开始人来人往,送贺礼的人竟是络绎不绝。不知道康熙知道这事后会做何反应呢?我看得心里发慌,又见来往的人们对我恭恭敬敬地行礼讨好着,便索性躲在自己屋里发呆。
大姨娘走进来,见我呆怔不语,便看着我笑道,“福晋乏了吧,要不先歇着,晚膳前我来叫你,晚上怕少不了要应酬的。”我勉强地含笑应了一声,大姨娘便关门出去了。
屋子里恢复了清静,前院里的喧嚣变得有些遥远而模糊。我x在床头思前想后,却觉得心里越来越不踏实,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全家人都从美梦里清醒过来。
想了一阵,便霍的站起身来,一面让喜殊研墨。
喜殊摸不着头脑,便一边研墨一边问,“福晋要写字?”
我点点头道,“我给阿玛送份贺礼。”
这话一说,喜殊越发摸不着头脑了,奇道,“福晋不是已经差人从聊城买了一杆上好的毛笔?再说还有十四爷从西北送来的那块奇石呢。”
我站在桌前愣了一会,自言自语道,“只怕还是这份贺礼有心。”言罢饱饱地蘸了墨,开始在纸上写,片刻便写好,等到墨迹一干,又让喜殊赶紧拿出去裱了。
晚膳快开始的时候喜殊才匆忙赶回来,前院里已经派人催促了好几回了。
我带着喜殊和裱好的两个画轴赶到院子里,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不免大吃一惊,宽阔的前院摆了足有十二三张桌子,整个院子里挂满了大红灯笼,往那里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还有那些人,许多朝中官员,有些是我认识的,有些是我不认识的。还有首桌上,竟赫然坐着八、九、十三位阿哥。我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那一向行事稳重低调的阿玛做出来的事,这是怎么了,难道大伙都疯了吗?我的阿玛,他怎么敢?
这时大伙好像都看到我立在拱门边上,一些官员纷纷起身行礼,两位姨娘赶忙迎过来,指着首桌笑道,“快坐吧。”
我看了首桌一眼,除了阿玛和三位阿哥,还有几位朝中重臣,阿玛身边留了一个位子,想必是给我的。我心里微沉,没有搭理姨娘,径直走到女眷的一桌坐下。
这一坐,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微妙起来,方才的喧闹也似乎在瞬间便戛然而止。额娘连忙冲着我使眼色,我低下头端起茶碗啜了一口,装着没有看到额娘的颜色。主桌那边也是一片安静,阿玛站起身来朝这边看了一阵,终是叹了口气,开始说些吉利话。
阿玛的话说完,一院子的人都站起身来,一齐举杯祝贺阿玛寿辰,院子里瞬间便是热闹非凡。
我端着酒杯,冷眼看着一院子的人虚情假意阳奉阴违,心中暗生恼怒。额娘看我神色冷淡,却又不知该怎么劝我,便直在一旁着急。
过了一阵贺礼陆续抬上来,十四的贺礼是一块从西北搜罗了来的奇石,天然而成一只仙鹤模样,栩栩如生;哥哥的贺礼是一株名贵的老参,大得吓人,即使在东北怕也是要找好久的;八、九、十三位阿哥也自有名贵贺礼送上。
额娘笑看着我,道,“孩子,该你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喜殊将两个画轴和装毛笔的盒子一并给我。我斜着眼睛看了那盒子一眼,又塞给喜殊,只拿了两个画轴。
喜殊神色诧异地望着我,我笑了笑,起身走到首桌。
所有人都看着我,阿玛面带笑意,身边的三位阿哥也是面带笑意。我向阿玛福身行了个礼,便转身让下人展开画卷,阿玛笑道,“你有一年写了贺寿诗给我的,看样子今年是对联?”
说话间两个画轴都已经打开,离得最近的一位大臣连忙起身,走到画轴跟前,捻着胡须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水能性淡为吾友,竹解心虚即我师。”
那位大臣起初声音洪亮,往后便越来越小,如蚊子嗡嗡。话音落下,整个院子里却没有了方才的热闹劲儿,一时间静得好像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副对子的遣词极为清淡,而寓意更是以警示为重,在这样的一片热闹中读来,显得异常地冷静淡然。阿玛深深看着我,眼睛里有尴尬、有伤心、还有震惊。我立在一旁没有说话,其实我写就这两句话的时候喜殊就连叫“不妥”,喜殊都知道不妥,我又焉能不知?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再不给阿玛敲敲警钟,只怕离灭门也不远了。
眼神交错间阿玛已经微微缓过神来,笑道,“不愧是我的花楹,不仅是阿玛的孝顺女儿,还能送这样的贺礼。好,阿玛自然会以你的话为戒!”
我听了阿玛的话还是没有说话,眼神扫过首桌上这几个人,脸色或青或白,都透着股子尴尬劲儿,就连八阿哥也是面无表情,早就没了惯有的温和笑意。我在心里不住冷笑,看来这些人自知得很,一伙子乌合之众,不过看着十四得势便凑上来,心里都发虚,哪里还有有敢自诩是水或竹的?
晚上用过晚膳歇在家里,并没有回到十四府邸。一夜迷迷糊糊睡得并不好,早上醒来躺在床上发呆,心里隐隐约约流动着难过。
额娘掀帘进来,坐在床沿上凝眸看着我。我叹了口气,却还是没有说话,额娘半晌才道,“你阿玛气得胸口疼了一宿,早上几乎连床都起不来了。”
我听了更加难过,眼泪怎么也忍不住,早就一连串地掉了下来。
额娘也拿起帕子抹着眼泪,道,“你别只怪你阿玛,他这样也有难言之隐。总是为你着想居多,况且……别人冲着十四爷的面子刻意亲近,人家都是什么身份,咱们能把别人拒之门外吗?”
我听了还是呆着,什么话也不说,额娘叹口气又道,“今儿回去吗?”
我默然点头,额娘叹了口气,才道,“你阿玛让你把你哥哥送来的那株老参带去,我们总寻思着你这身子让人担心。”
额娘言罢便转身出去了,我侧过身子对着墙壁,心里生疼,眼泪不断涌出来。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四失踪了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十四失踪了
夏天慢慢过去,秋天便紧跟着来了。我隔日进宫给康熙请安,已成惯例,康熙对此似乎极为欣然,似乎看到我这个儿媳也是一种安慰。
我陪着康熙在园子里喝茶赏菊,亭子里摆着各色点心,花样繁多,极为精致。小弘历偎在康熙身旁,没有半点的拘谨,祖孙二人极为亲热。康熙这日兴致很高,我心中明白,十四近来连着打了好几个胜仗,西北的局势已经渐渐回转过来,康熙心头的大石头最近才终于放下了。
而那小弘历,虽是聪明伶俐,只是到底还小,说起话来童言无忌,究竟还是透着股子天真无邪的劲儿。不过我也发现,康熙看中的也许恰是这点,作为帝王,听惯了各种各样的假话,自然是希望听写天真质朴的言语。反正一句话,老爷子对这个小孙子是珍爱得很,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三个人絮絮地说着,也没有什么具体的主题,想到哪里便说到哪里。才说了一阵,李德全躬着身子进来,笑声地通报,“皇上,四王爷来请安。”
其时康熙正扶着小弘历的手在写字,听了李德全的话,便抬头对着我笑道,“你们兄妹倒是齐整。”言罢便嘱咐李德全,让胤禛进来一同喝茶。
我微微地笑着,细细观察着。康熙的神色,疏眉朗目,一眼就能看到的舒心,便笑道,“四王爷是天下难得的孝子,臣媳也是打小耳濡目染的,皇阿玛的得意之子调教出来的人,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康熙听了我的话,似乎颇为赞同,。点点头道,“老四确实是朕的得意之子。”
我又连忙小心观察康熙的神。色,只见他眉眼间的笑意很浓,这才放心笑开颜来。
不一阵胤禛匆匆进来,向康熙行礼问安,康熙笑着。赐座,我和弘历又分别向他行礼。待到重新坐下来,我和胤禛便陪着康熙一直闲话家常,因为李德全早就嘱咐过我要捡轻松的话题说,我们便总是挑小时候的趣事讲。
康熙听我和胤禛你来我往地说那些趣事,便一直。撑着头笑,小弘历睁大眼睛听着,李德全在一旁更是眉开眼笑。
说着说着就说到小时候我被十四欺负的事情,。胤禛慢吞吞地讲,康熙似乎颇为失笑。我很仔细地凝神倾听着,心里一波接着一波的暖意,这才知道,原来胤禛还是因为我才被康熙斥为“喜怒不定”的。
康熙想了一阵,。似乎有些追悔,“朕那时候年轻,也是气坏了,不过现在倒是觉得你为人耿直,从小就知道不偏不倚。”
胤禛听了欠了欠身子,“皇阿玛早就知道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