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恭敬的言语中净是疏离的意味,我有些尴尬,回味了一下,便忽然转头对喜殊使了个眼色,一面笑道,“糟糕,帕子也不知丢在什么地方。你快往过来的路上去看看。”
喜殊马上会意,笑道,“可不是,那方帕子奴婢昨个才绣好的。”于是冲年氏福了一下身子便跑开了。
我还是极为和煦地笑着,就像几年前一样,“真不好意思,不如四嫂先走一步。”
年氏看了我一眼,福了福身子便很快走了,我却望着她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子愣。
过了一阵,喜殊从后面跑过来,望着早就没了人影的路,道,“她这是抽哪门子疯。”
我苦笑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确实有点意思。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逢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五章 重逢
晚上用过晚膳,把听雪叫到屋里,我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听雪,听雪笑着打趣道,“格格这是踢到了铁板。”
我脑海中又浮现出年氏那清冷傲慢的神色,不由地微微摇头,苦笑道,“都说人走茶凉,没想到我人都回来了,年氏那厢的茶还是凉的。”
听雪还是笑,笑了一阵方道,“格格不知,这其中是有原因的。格格可有听过年羹尧?”
这个名字虽不常听到,可是却也并不陌生。我皱着眉头想了一阵,确实听过这么一个人,好像正是年氏的哥哥,便道,“可是年遐龄的次子,年氏的哥哥,那个康熙四十八年做了四川巡抚封疆大吏的?”
听雪点着头笑道,“格格果然好记性,奴婢说的正是此人。人家如今已是四川总督了,专为咱们爷供应粮草军需的。”
我听了没有言语,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雪便又接着道,“有这样的哥哥,她的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听说她在整个雍王府里除了嫡福晋,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奴婢也觉得她变化有些大,便留心看着她。这个女人很有心机,过去怕是想亲近四王爷才跟格格亲近的。如今算是雍王府里最受宠的了,况且还有个颇有权势的哥哥,所以才傲慢了起来。只是这个女人心机过重,连着生了好几个孩子都夭亡了,哪知她还不知悔改……”
我听了一愣,直觉不愿意相信听。雪的话,因为记忆中的年氏和怡宁似乎早就重合在一起,那样苍白柔弱的人,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机呢?于是想到这里便苦笑道,“怕是上回受了四福晋的训斥,不敢再亲近我了。”
听雪听了笑笑,似乎对我和稀。泥的态度颇为失笑,可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若是被她蒙蔽多年,那不也是我的愚钝吗?
又过了两日的一个早晨,喜殊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盆子进来伺候我洗漱。
我接过她手中的杯子喝了口水,忽然听她道,“福晋,。奴婢听说大觉寺的香火很旺,今儿天气又不错,要不去给十四爷烧柱平安香吧?”
我听出了喜殊话中的暗示,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颤,转头吐掉含在嘴里的漱口水,“对,对,对!我这两天也正琢磨这事儿呢,一会用了早膳就去。”
用完早膳,让人。备了马车便出发赶往西郊大觉寺。我不时掀开轿帘看外面的景致,深秋的北京城天气总是特别好,天晴得分外豁亮,漫山遍野的草木都泛着金灿灿的光芒。古人云秋高气爽,这样的景色使得我抑郁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
行了许久,就在我觉得腿脚开始发麻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我扶着喜殊的手跳下马车,抬眼细细观看。这座寺庙建在阳台山南麓,寺依山势而建,坐西朝东,错落有致,起伏跌宕。大觉寺的山门为一三间歇山式建筑,下面是砖石结构,开拱门一,上有匾额“敕建大觉禅寺”,上面是木结构的斗拱和屋顶。山门左右有撇子墙。山门外一片欲滴的翠色和红墙交相呼应,显得十分和谐。这座庙修得只是一味庄重肃穆,并没有多少华丽的修饰,然而身处山麓群中,清幽肃穆,远远的响着阵阵木鱼撞钟之声,令人心中横生无限敬畏。
喜殊站在我身后也仰头看了半晌,似乎也是怔忪着,轻轻叹道,“好雄浑庄严的一座大庙。”
沿着逶迤的台阶走进山门,便进了院子。院子很大,正中是天王殿,大殿左右各有碑亭一座,西边是个放生池。院子里种着多年的苍松翠柏,映着袅袅青烟,显得更加庄重。
天王殿供的是弥勒佛和四大天王,我正想进天王殿上香,从西边小路急匆匆走过来一个大和尚,身后跟着两个小和尚。
那位大和尚白须飘逸,面色红润,走到我面前伸手行了个佛家礼,口道,“阿弥陀佛,和尚来晚了。和尚性音,有失远迎,福晋久等了。”
我连忙回了个礼,口道,“阿弥陀佛,还要谢谢师傅指引才是。”
性音和尚又还了一个礼,手上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并转身让小和尚带随行侍从们到旁边的院子里休息。我点点头,沿着台阶往上走。穿过天王殿是大雄宝殿,北边是无量寿佛殿,我依次虔诚地上香叩首。
上过香之后,性音和尚一面陪着我信步走着,一面又恭敬道,“请福晋随贫僧移驾本寺南玉兰院休息片刻。”
那便是我要见到胤禛的地方吧?我心中微羞,轻轻点头,跟着性音和尚往南走。
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小径,就到了一个院子外面。院墙是青石砌就,外面有清泉流过,还在门口就闻得阵阵兰花香气。我心里喜欢,不由深吸一口,转头对着性音和尚笑道,“好清幽的秋兰,时日久了吧。”
性音和尚微微颔首,道,“福晋果然玲珑雅致,这南玉兰院四时皆有花香,且皆为玉兰。”言罢又是一个“请”的手势,我微微颔首,快步顺着台阶走进院门。
进了院门,我不禁闭了闭眼,口鼻间幽幽的香气较方才更甚。我站定举目打量,院中一棵巨大柏树,自根部向上一米处分作两叉,寄生一株李树,不仔细看难分柏李,且这树长的郁郁葱葱,苍劲挺拔,一看便知是寺中之宝。
朝着院门是一进进的屋子,性音和尚带我走进靠里一间屋子,自有小和尚奉上茶水,性音和尚又行了个礼,道,“福晋请休息片刻。”
我低头回了个礼,性音和尚便行礼退出。
这是一间极清爽的小屋子,对门的是一个红木桌子,桌上只摆着些法器,再就是两副茶几座椅,摆设简单得很。我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便微微一笑,明前龙井,果不其然,连茶叶都打上了他的印记,看来这位性音和尚是胤禛的知己至交。坐了一阵有些无聊,见桌上有本书便拿起来来翻看,原来是本《金刚经》,便一页一页往下看。
才看了三品,忽然听到门吱呦一生便开了。
我心头微微一颤,竟是鼓足了勇气才抬起头来。胤禛穿这藏青袍子立在门口,难得的俊颜含笑,后面是性音和尚,端着个茶盘。我脸上立马就烫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
胤禛转身接过性音和尚手里的茶盘,淡淡嘱咐道,“你派贴心的人外面守着。”
性音和尚微一颔首便关门出去了,我还站在原地发愣,胤禛已经放下茶盘,一把把我拉进怀里。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怀抱下了一跳,但也就是一瞬,然后便安心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以及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眸,心中涌动着一种极为酸楚极为哀伤的感觉,多少年来我一直等着,盼着,煎熬着,为的就是今日的重逢,为的就是看到他仍旧这样卓然不群地立着。为了这一天,无论生活给予我怎样的惩罚,我都会觉得甘之如饴。
过了好一阵,我感到胤禛在一下一下亲吻我的头发,才微微抬起头来,他的吻便摩挲着到了脸颊,最后落在我的唇上。
这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的亲吻,两人间略带着青涩地摸索着,安慰着。他的吻传达着他无比坚定的信念,却又温柔而缠绵,我仰着脸,眼泪竟顺着脸颊滑下。又痴迷地在他怀里偎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便猛地推开他。
胤禛不解地看着我,我伸手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珠,嗫嚅道,“佛门重地,你怎么……亏你还是参禅信佛的。”
胤禛这才微微一笑,脸上全是戏谑的神色,笑道,“平时胆大包天,就算掀了乾清宫的瓦也不稀奇,今日倒是正经得很。”言罢想了想,有安慰道,“放心,我不过是世中俗人,况且菩萨不知听了我的多少祷告,才又把你送到我跟前……”
我听了心里滋味莫辨,这就是送到胤禛跟前了吗?只是他不说,我又岂会不知,现在的情况晦涩难辨,我们前面还有不知多少路要走。想到这里,便又抬头痴看胤禛,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苦涩,半晌道,“对不住,还没有十分的把握,累你担心着急,还有十三弟……”
我心里一酸,连忙伸手抱住他,慢慢道,“我去十三爷府上看过了,几位侧福晋偶尔也能接到十三爷的家信,说一切都好。”
胤禛身子微微一僵,也抱住我,道,“我总不能明着出头,这些年都是老十四照应着,我也知道你是因为这个才去了南边……”
胤禛说到这里,我连忙抬手用手指捂住他的嘴,我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十三的情谊……”
胤禛见我满脸欣然,便也露出笑容。戏谑道,“孤寂归孤寂,可他也没闲着,这几年寒烟又添了两个阿哥一个格格。”
我听了不禁瞪大眼睛,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便乐了起来,挑眉看着胤禛笑道,“还是寒烟了不起,这么说来他们倒比我还逍遥!”
胤禛笑了一阵忽然静下来,他把我锁在怀里轻轻道,“我都不敢想,你们不在的这些年我是怎么熬的。上回你生病,我险些疯了,又不能去杭州看你,消息时好时坏,我真怕……”
胤禛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我紧紧抱着他,许诺道,“放心,我再也不离开这里……”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除夕夜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除夕夜
下过第一场雪,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秦旺在初雪的夜里回到了王府里,少年脸上一脸的沧桑,让人看着微微有些心疼。
“福晋,奴才一直在找奴才,若不是收到了喜殊姐姐的消息,怕是还在河北境内找寻。”他微微抬头看着我,眼里竟隐隐闪烁着泪光。
我心中微暖,伸手将少年扶了起来,温言安慰着,让他回到后院好好休整。
十四知道我逃回北京之后十分生气,他自然知道事情的全部过程,包括我拿十阿哥作了人质的猥琐行为。但他生气归生气,却不能拿我怎么样。而且他还很糊涂,是呀,杨顺昌竟然诈尸把我骗出杭州,这还不奇怪吗?想来十四必定派人探访过,可是杨顺昌就躺在棺材里,他还能怎样?不过十四到底是滴水不漏的十四,不几日便来信,信里绝口不提我逃跑的事情,只说让我好好修养身体,代他恪尽孝道。
在我到达回到北京的第二个月,十四委托九阿哥给康熙上了一道折子,说他与青海公吉克吉扎布的女儿两情相悦,求康熙下旨将这青海的郡主指给他作侧福晋。这个消息一出,宫里宫外一片哗然,人们都觉得有些震惊,原来传说中专宠嫡福晋的大将军王竟是如此的风流倜傥,到青海的时间不长,不仅打了好几场胜仗,竟连青海公家的格格也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流言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各个权贵家族中间流传着,尽管叙述的方法和语气各异,但却都带着一种极为自豪的语气,把十四在战争之余的花边新闻看成一种极为荣耀的事情。
不过这种自豪和荣耀在十四的。王府里就变了味道,变得有些酸溜溜的,女眷们表面上都不说什么,可是心里却都暗暗有些郁闷。
喜殊把与这件事有关的各种。各样的传闻都汇集到我跟前,她知道我的心思,所以说得更是极为绘声绘色。
“青海公的这个女儿名叫珍宝珠,因是青海公嫡妻。唯一的血脉,所以从小就被青海公捧在手心里,听说这青海公还求皇上封这个格格为县主呢!”
“听说十四爷是在青海公的寿宴上见到这位格格。的,一见便是倾心,为了讨这位格格的欢心,竟是将甘州河的水都引进了院子里,那地方极冷,引入的河水很快就结了冰,然后十四爷就在结了冰的院子里起舞,向那位格格表达心意……”
“那位珍宝珠格格啊,原本是许了人家的,只是如。今十四爷求了亲,可不知该怎么才好了。”
我听得微微有。些茫然,喜殊口中的十四是我认识的十四吗?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我站在一旁看着十四对别的女人大献殷勤,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竟说不上是不是在为十四找到心仪的女子而高兴了。
只是我还在茫然着,却明显地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身边的人无不对我投以异样的眼神,或者是同情,或者是幸灾乐祸,似乎都在等着看一个结局,不知这位身份显赫的青海格格进门后,我会遇到怎样的尴尬。
康熙五十八年春节,我终于又一次亲手接过了康熙手书的“福”字。
除夕晚上,康熙照例在乾清宫设家宴,我带着十四的一干妻妾坐在了十四的份位上。高大的宫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人声鼎沸,同样熟悉的场景让我一时间有些恍惚起来,也像我未出宫时,也像去杭州之前。
正在怔忡,忽然瞧见八阿哥带着妻妾走了进来,我的心立时多跳了好几下,拳头也不自觉握紧来。听雪和喜殊不由地同时转头,带着几分忧心瞧着我。八阿哥夫妇都穿着水蓝色的袍子,明亮的灯火下看起来极为契合般配,整个皇宫里竟是没有比他们看起来更加神仙眷侣的夫妻。他们察觉到我的目光,便同时向我微笑着点点头,同样温和可亲的笑意,我咬着牙点点头,只觉得恨不得扑上去撕烂了这对璧人脸上的微笑才好。
然而八福对我的咬牙切齿毫无感觉,竟是带着盈盈的笑意来到了我的面前,“许久没见十四弟妹了,可是让嫂子想念得紧。”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甲深深地掐进肉中,也是带着合度的笑意道,“谁说不是呢,紫禁城里女人多,让花楹叹为观止的却是不多,八嫂便是一个!”
八福晋何等聪明,自然也听出了我语气中的愤恨,只是微启朱唇,颇为高傲地笑了笑,“十四弟妹客气了,不过是相互帮衬着过日子罢了。”言罢将目光转向九阿哥家那一桌,又笑道,“弟妹回来就好,往日我和月华锦兮虽是走动得频繁,究竟还是不够热闹,如今弟妹回来了,咱们家一定会热闹许多。”
八福晋言语里已经把我跟他们扯在了一起,我顺着她凤眸凝视的方向看过去,我的堂妹锦兮正抱着一个孩子说着话,一副贤妻良母的幸福模样。我明白八福晋的意思,她这是在劝说,却也是在警告,我家如今和八阿哥他们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想要慧剑斩断,无论怎样小心,只怕都是要痛的。
于是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颇为温和地笑着向八福晋行了一礼,不欲再同她多说什么。
过了不一会,家宴的吉时就到了,所有人都跪下来迎接康熙入席。康熙落座以后,便让大家也坐下来。我目光往康熙那边一瞧,心里便是一惊,旁的变化没有,只是小弘历并没有回到胤禛一家落座的位子上,而是坐在康熙身边的小凳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殊荣,就连从前太子的儿子,也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坐在这样的位置!我下意识地往周围看看,别人似乎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或者也都是像我这样心存惊异面上却风平浪静?想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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