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急匆匆赶来,也只能苦口婆心一番。然而不吃饭的人是我,他拿我也没有办法,又因公务在身,只能又是安慰又是警告地说了几句,便匆匆启程了。
我看着八阿哥有些愤然的。背影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现在看来,至少说明望月没有骗我。于是便打定了主意,接着绝食,可是话说这绝世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几顿饭不吃,到晚上时已经饿得头昏眼花,只能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晚上九阿哥和十阿哥过来。十阿。哥急得满头大汗,一会又陪着笑脸求,一会拼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任他怎么说都不开口,毕竟说话是要费力气的,而我只能尽可能地保存自己的能量。
九阿哥受了八阿哥的委派,其。间一直坐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不时进来看看,以探究的眼神望着我。过了很久他终于确定我是真的在绝食了,便慢悠悠开口,“你就打算死在这个地方了?”
他的神色间颇有几分戏谑与玩味,此人从小就跟。我为敌,我看着他的那张俊脸便觉得气闷,于是更不搭理他。
不过年数久了,这人的城府倒是深了几分,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急躁,他见我如此彻底地选择了无视他,倒也也不动怒,“那就成全你吧,只是你一世聪明,想不到原来也是个愚钝的人。”
九阿哥轻蔑一笑,言罢拉着十阿哥便走。十阿哥。不情愿走到门口,又对着望月说了一大通,不过是好好劝我进食之类的话。
半夜里我躺在。床上抱着肚子琢磨,也不知八阿哥什么时候回来,这庄园如今听的是九阿哥之命,我这样拼了性命作赌,万一九阿哥不理我,十阿哥又没有办法的话,我该如何是好?虽然绝食是为了能够逃出这个鬼地方,然而如果因此饿死在这里,那我可是大大的不划算呢。
正琢磨着,肚子里发出一声尖锐而凄凉的咕噜声,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到鬼魅一样的望月又匍匐着到了我的床前。
我翻起身来,望月手上拿着个帕子,帕子里包着两个小小的馒头,她低声道,“主子将就着垫垫肚子,明日再看看情况。”我抓过那小馒头一点一点地吃着,细细体会着那难以描摹的美味。
早上起来,只觉得肚子又饿得不象话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面对着不同丫头端进来的不同美食,我却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那股子悲愤,对那些令我垂涎三尺咽着口水的事物目不斜视。
十阿哥一大早便跑过来看情况,一直到了下午见我还是犟着不进食,便真的急了。他背着手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转圈,不停地唉声叹气着,明明是秋天,额头却上全是汗。
我看着他在屋子里来回地走动,心里渐生愧疚,十阿哥的着急是诚心诚意的,我现在这样,其实是在利用他,利用他从小对我的情分,利用我们之间真挚的兄妹情份。
十阿哥掏出帕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走到我面前道,“好花楹,你究竟想怎么样?你也知道,八哥不在,这园子又不归我管,我就算有心帮你也没有那个力,你这不是折腾自己吗?”他说完这句话,见我漠然地低着头,便又道,“你这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跟十四弟交待呢?他还不得吃了我们!”
我听了这话心里一动,也不提吃饭那茬事儿,开口问,“皇阿玛果然已经属意十四爷了吗?”
十阿哥听到我说话,连忙转过身来,见我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道,“是啊,你多年不在京城了,皇阿玛很多差事都交给十四弟经办,在朝中的口碑甚好。如今又派了大将军王出征的差使,大将军王是什么?亲王啊,可是皇阿玛又明摆着不封亲王,那不是在为立储铺路么,我们猜测皇阿玛这也是指望着十四弟建了功业好立储呢。”十阿哥言罢转头看看外头,又压低声音道,“你以后可是皇后,那可是全天下女人都垂涎的位子,人家求都求不来,你这丫头傻啊,你说你绝什么食啊!你一绝食,十四弟府里那些女人还不得乐得跟什么似的?”
我听了”哦”了一声,并没有把他那句皇后放进心里,只望着门口发呆,其实心里早已百转千回。十阿哥说的这话和我听到的一些话差不了多少,只是这“大将军王”又是什么王呢?说亲王不是亲王,说郡王不是郡王,这个名头怎么听都透着股子怪异,也难怪八阿哥他们做出这般猜测了。
我皱着眉头,极为不解地琢磨着“大将军王”的事情。十阿哥见我不说话,以为我还在斗气,便又好声好气地劝道,“花楹妹妹,你何苦这样糟塌自己的身子呢?你生气打人骂人都好,摔东西也随你,只是不要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再不济咱们像从前那样,躲着嬷嬷们喝酒赌钱逗乐子,这绝食有什么意思啊!”
谁说绝食有意思了!我听了十阿哥的劝慰有些哭笑不得,斜着眼睛气呼呼地瞪着十阿哥,见他一脸无可奈何顿时又泻了气,便问,“谁拿绝食当逗乐子玩了,可是我好端端地走路,你们捉我做什么?”
十阿哥想说什么,然而琢磨了一阵还是什么也没说,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并不答我的话,脸上却是一副苦不堪言的表情。
十阿哥果然是最不会隐藏心事的人了,我看着他想说不敢说的表情,心中顿生警觉。八阿哥他们把我扣在这里,其中必有隐情,然而我也知道这样再问不出来什么,便道,“你们若真不愿意我回京蹚浑水,不如去跟八阿哥说说,送我回杭州,我可不想窝在这个地方,过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这个主意好哇!”十阿哥听了我的话立刻表示赞成地叫了起来,一时间竟是面露喜色,“得,这事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我去好好跟八哥说道说道,即令被他责斥,也要帮你这忙。”
我微笑着点点头,十阿哥见我露了笑脸,便乐滋滋地带着几分讨好地问,“花楹,事情就算解决了吧。咱们不绝食了,要不我让厨子好好烧一桌子菜,我陪你你好好吃一顿?”
我一听这话正中下怀,倒是微微使了使小性子,便点头应允,末了再加上一句,“来时莫要再把那个青面獠牙的晦气鬼带来,免得我看着饭也吃不下去。”
十阿哥听了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抚着额头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道,“京城里的女人们若是知道她们玉人儿般的九爷被你骂成什么青面獠牙的晦气鬼,还不得跟你拼命。”
我看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十阿哥,也微笑不语,心里却不住暗暗叹息,多久没再看到有人这样心无城府的爽快笑容了?
我目送着十阿哥走出院门,心里忽然装了满满的忧伤。只是这忧伤并没有持续多久,院子里就开始熙熙攘攘起来,大厨子的菜很快就端上了桌子。
十阿哥换了身衣裳,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两个人对着一大桌子的菜,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我趁着十阿哥出门的时候已经悄悄吩咐过了望月,一开始吃饭时望月就立在一旁不住斟酒,我挑了小时候的趣事讲,十阿哥兴致很高,屋子里的气氛也极好。我握着酒杯,心里略微有些紧张,时隔多年,我不知道自己还喝不喝得过十阿哥。可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这次拼酒是我一定要赢了十阿哥的,何况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望月帮忙。
岂料我的担心竟是多余的,才只不过喝了三四杯酒,十阿哥竟就趴在桌上酣然入梦。
他就这么点酒量?我极力地回忆着小时候一起喝酒的场景,十阿哥的酒量向来不大好,可是怎么会如此之差呢?我惊异地看了望月一眼,简直不能相信自己所见,我不确定地问望月,“他这就醉了?”
望月看着我有些狡黠地掩口而笑,“十爷便是不胜酒力,又岂会这样羸弱?”我呆了一下才意识到是望月动了手脚,便开口道,“你给他下了药?”
望月听了这话脸立刻白了,勉强笑道,“是……上次给八阿哥给的**,我只用了一点,还剩了许多。”
原来连药都是望月下的,怪不得我们一点防备也没有!我听了不由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一下,道,“那我们还得谢谢他。”
接下来我跟望月用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给十阿哥来了个五花大绑,我实在没料到事情竟进展地如此顺利。给十阿哥绑好之后,我才坐下来开始喘气,顺带着又吃了许多菜。
人生在世,第一次体会到能够果腹衣食无忧,这也是一种极大地幸福。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卷四 梦里不知身是客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大快朵颐好一阵,酣畅淋漓的同时忽然意识到屋子里静得有些诡异,我抬起头看了望月一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觉叹了口气。姑娘家默默地守在门口,呆呆地往外看着,神色木然,也不知在想什么。
可是症结总是在方才**那件事上吧,我一面琢磨着,一面柔声开口唤了一声。
那丫头似乎惊了一下,回了回神才叹道,“奴婢对不起格格,格格落到今天这步都是奴婢的错,没脸跟格格说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微微笑着打趣道,“生死有命,哪能都怪到你身上,只是奇怪你怎么何时就成了八阿哥的探子,莫非也是中了他的美男计?”
我这话其实本来只是一句玩笑,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岂料望月听了竟是泪流满面。我正吃惊,她已上前几步跪倒在我的脚下。待我抓着她的手臂,想要拉她起来,却是怎么也拉不动她。
望月稀里哗啦地流着眼泪,“。事到如今,奴婢就全跟主子招了吧。奴婢做了太多坏事,误了主子一生,就是死一千遍也不为过。只是还没有报答主子的大恩,不配走那黄泉路。”
这话是极重了,我听得心惊肉跳,。却不知其中原由,只能急道,“你胡说些什么!”
望月还是跪着,抹了把脸上的。泪,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主子可记得多年前八爷赏给奴婢的那个玉佩?”
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好像确实有这么回事,于是。便微微点了点头。
望月哽咽着道,“就是那个时候奴婢给迷心窍了……竟……。竟把八爷放在心里。后来八爷总是温言软语,奴婢就更没魂了,所以做了许多对不起主子的事情。”
我听了有些怔忡,八阿哥的温文尔雅,八阿哥的。玉树临风,当年确实是许多姑娘心里的翩翩佳公子,八福晋为这事不知生了多少次气。我早年还拿这事取笑过八阿哥的,然而如今想来,人家都挖墙角挖到我的门口了,我竟然还懵懵懂懂地一无所知……
望月的眼泪濮。濮地落在地上,一脸说不尽的凄凉,“主子那夜和四王爷定情的事情,还有后来格格和王爷的计划,都是奴婢泄露给八爷的。八爷担心四王爷有了完颜家的助力增加朝中的分量,所以特意设计骗了十四爷向皇上求亲。这事不怪四王爷,他一回京就听到了皇上的圣旨,圣旨一下,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也不怪十四爷……他当时并不知道,十四爷误会了十三爷,而八爷又说十三爷不愿意娶格格,十四爷实在只是想给格格找条好路……”
望月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没什么条理,但我还是听懂了,真相在瞬间就赤luo裸地袒露在我的面前,却让我有些茫然无措。我只觉得脑子里轰得一声,脚下一软便摊在椅子上,怪不得,怪不得……
忽然想起早年胤禛离京巡视河堤前曾跟我说的话,“我回来之前,务必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以免节外生枝……”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生出来的枝节在那里,现在这样一想,便连起来了,所以大病初愈睁开眼睛时胤禛会说他还没来得及说,其实不是没来得及,不是阴差阳错,竟是八阿哥一手活生生斩断了我和胤禛的路。
模模糊糊又想起大婚那夜十四的举动,他对十三的敌意,还有他的那句话,“我知道你不愿意嫁我,可是十三不娶你,如果我再不娶你的话,我都不敢想皇阿玛会把你指给谁!”原来十四也是被蒙在这个谎言和阴谋里的人,八阿哥是故意让十四误会十三,故意让我们钻进这个圈套的!
再往后,到了十三出事的那夜,我要将真相和盘托出的时候,八阿哥会紧着声叫我,不让我说出心里的人!并不仅仅因为他担心十四会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渐渐疏远,而是他也一直都知道,即使十四再恨胤禛,也不能将他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长怎么样,他不能,也不忍!便是疼他疼到骨头里的德妃,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我早已是心乱如麻,耳朵里却还是源源不断地灌进望月的话,“奴婢给狗吃去了心肝,主子到了杭州还一直跟八阿哥联系着……奴婢曾听八爷说,说主子回了京城会坏事……奴婢现在知道自己不过是八爷的棋子,他曾跟奴婢说拿主子当妹子看,说不会伤害主子,还说……等回了北京便跟主子讨了奴婢去做侧福晋。八福晋说了,‘好歹做出点像样的事情再进她家门’,奴婢是鬼迷心窍……”
“别说了!”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便厉声打断道,“那你怎么办路又倒了戈?”
望月略带着几分自嘲地笑了起来,称着她的哭相无比的刺眼,“因为……八爷进京那日奴婢无意中听到八爷跟九爷说的,说如果主子执意绝食的话便随主子去,只管保证主子不出山庄便是……自那时……那时我便死了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能沉默不语了。其实我并不恨望月,因为我知道一个情有独钟的女子,那个人在她心中会有着怎样的分量。我只是震惊于八阿哥的城府和手段,他早早地铺成了一条无比顺利的道路,不仅利用我、利用十四,连一往情深的望月也没能放过!在我身上如此,在别人的身上又何尝不是这样呢?这是一种深得无处可诉悲伤,心里一阵胜于一阵地疼痛着,八阿哥打小温和可亲,打小就比任何人更像我的兄长,打小疼着我宠着我。我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时过境迁,他已经变得如此冷酷如此阴狠。
还有一点,我的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他说我回了京会坏事,坏什么事?不知十四阻止我回京是不是也有怕我坏事的想法。难道……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我知道了,一定是我阿玛,阿玛一定跟八阿哥合谋着什么事情!
我颤抖着看了趴在桌上的十阿哥一眼,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回到京城!
因为心里事情太多,我和望月便就这样枯坐了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十阿哥的**过了劲,我起身走到他跟前,藏在身后的手里捏着伴随我多年的匕首。
十阿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我便极憨厚地咧嘴一笑,“我醉了?”
我看着他不由地苦笑起来,心里苦,笑意苦,连嘴里也淡淡地泛着苦涩的味道。他如此信任我,我却将他这样五花大绑着,将他陷入了这样的尴尬中。
十阿哥动了动身子,便立刻发现了自己的状况,他微微愣了一阵,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有些悲哀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苦苦的笑容微微僵住,慢慢亮出匕首,等着急性子的十阿哥破口大骂。
然而十阿哥却只是略微挣扎了几下,半晌复又抬头看着我,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意,他也苦笑着道,“花楹妹妹终究也学会这等尔虞我诈了?我们都是兄弟,你终究还是厚彼薄此了……”
十阿哥说完微微叹了口气,脸继续别扭地贴在了桌面上,不再说什么。如果这样说话和叹息的人是八阿哥,我想我已经不会为之动容了。然而面前的人却是十阿哥,他站在了和我对立的那个阵营里,却并没有算计过什么,其实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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