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想来想去,能够商量的人还是只有胤禛,便爬起身来,使劲往卧室跑去。
秦旺隐没在了黑夜中。
喜殊看着我跑进屋急急忙忙地洗脸梳头,便着了慌,一边帮着我打理一边问,“福晋这是做什么?”我想也不想,“我找四贝勒去,我要救十三爷。”
喜殊听了手里一顿,拿着梳子的手渐渐慢了下来,缓缓道,“主子,奴婢觉得这样不妥。”我心里一凉,转头看着她。喜殊想了想才又慢慢开口,道,“十三爷被监禁,形影不离的四贝勒怕是已经成了成了众矢之的。皇上虽然没有言明,只怕也是疑心得紧,主子这样天不亮便贸然造访,不会没人声张,到时怕是更添了皇上的心事;主子倒不如明着关心十三爷,反正十三爷已遭构陷……”
我听了慢慢停下来,心里一点一点黯淡下来,我真的是乱了阵脚,竟亏了喜殊的提点才没能铸成大错。望月端着一杯热茶进来放在桌上,道,“格格先喝口茶,天亮去十三爷府上看看吧,十三福晋家是太子爷的心腹,现下恐怕也是乱成了一团,格格帮着十三爷照顾家里,才是最重要的。”我点了点头,慢慢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八十三章 二废太子(四)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坐着轿子直奔十三府邸,反正我是十四的福晋,这个时候八阿哥他们指责我便是指责十四。
十三府里一片愁云惨雾,我一路走到上房,一路的涕泣声令我锥心刺骨。好不容易走到上房,却听到十三福晋的声音,冷冰冰凶巴巴的,像是在训斥人。
管家进门回话,十三福晋寒烟带着十三的几位侧室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我心里愧疚地几乎无地自容,鼓起勇气抬眼看着寒烟,面色苍白憔悴,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凛然傲气,挺直的身板震慑着在场的每个人。几个侧室都是花容惨淡,只拿着帕子,一面拭泪一面向我请安。
我被寒烟傲人的气势镇住了,她在十三和兆佳氏同时被沉重打击的时刻竟然还保持着这样的傲气,令我不禁产生了许多的钦佩之意。
和寒烟相互见礼,寒烟转身对着几个侧室冷冷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爷就是犯再大的错也是咱们的爷。大不了生死随着爷一起,又有什么好哭的?你们这样遇事慌张,平白丢了爷的脸,枉费爷平日对你们的疼爱,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几个侧室苍白着脸行礼走了出去,寒烟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道,“进来坐吧。”
我跟着寒烟走进上房,寒烟关了门带我走进里屋。我好不容易撑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便把脸埋在双手间痛哭起来。
寒烟默然不语地看着我痛哭,我哭了一阵,心中沉甸甸的东西微微轻了些,这才抬头看向寒烟。寒烟拿着帕子拭了泪,一面淡淡道,“你是来诱我哭的么?”
我在寒烟镇定自若的目光下显得有些灰溜溜的,可是无论怎样还是勉强擦干泪水,低声道,“我是来认罪的,十三爷是被我拖累,你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而为。”我在来的路上把所有的事情都梳理了一遍,就等见到寒烟全数吐露,只要她让我做的,我一定会去做。
寒烟听了惨然一笑,慢慢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你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我闻言一呆,寒烟看着我慢慢道,“我刚刚嫁给爷的时候,一直以为爷中意你,所以我一直很嫉恨你。其实他对我好是好,可是我一直对他冷言冷语地不肯服软,但是他从来不跟我计较。直到后来我多次找你的茬,他才生了气,狠狠骂了我一顿。我长这么大,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他却指着我的鼻子,什么狠话都放了出来。”
寒烟的语气很平静,我却睁大眼睛吃惊地看着她,这是我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是知道十三喜欢他的这个福晋的,可是他竟然为了我跟寒烟争执?
寒烟并不理会我吃惊的表情,自顾自往下说,“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伤心,只道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把心放在我身上,所以晚上便垂了根白绫,想要一了百了。”
我越听越心惊,呆呆地打量着寒烟白玉一般清丽的容颜,一面暗暗猜测,她是在说笑吗?一个美玉一般高贵无暇的女子,竟有过轻生的念头!
寒烟看着我愕然的神色只是淡淡笑了一下,接着道,“就在我准备轻生的时候,爷又掉头回来了。你可以想象,他看到那副情景有多震惊。他把我从凳子上抱下来,抱着我便哭了……看着爷哭,我竟然又哭又笑,那时才知道他还是在意我的。后来,他把你和四哥的事情将给我听,他说本来是不让我知道的,可是我寻死觅活的,让他实在没办法……”
寒烟说到这里轻轻笑出声来,我迷惘地看着她似喜似悲的神色,心里也一片黯然。寒烟见我神色惨淡,便打起精神道,“爷说了,你是他最心疼的妹子,他跟我讲了你们小时候的许多事,讲了四哥对他的好,讲了你的好……他说你和四哥太苦了。他说为了你们,他什么都愿意做。”
寒烟讲到这里又是微微一笑,含羞带怯地轻声道,“爷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只要爷愿意的,自然也是我愿意的。你也莫自责,皇阿玛曾输过我一盘棋,还许了我一个愿望。我今日,便求皇阿玛准我去养蜂夹道给他作伴,我家现在也是大厦将倾,能够陪在爷身边同食同寝,还有比着更好的事情吗?”寒烟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神色哀悯地看着我道,“比起你和四哥,我已是前生修来的福气……”
寒烟一面说着脸上流露出向往的神色,好似有了十三的养蜂夹道是人间仙境一般。我听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心中痛得无法呼吸。寒烟大度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大恩之下谢字难言,我慢慢起身,躬身向寒烟行了个礼,转身慢慢走出屋子。寒烟静静的看着我,淡淡道,“愿你和四哥也能重聚,若有朝一日还能相见,要请我们喝杯酒。”
日子有些混乱地过了几天,我在贵妇的群落中不停地奔波,见得,或者是阿玛的关系,或者是十四的关系。只是他们都极为一致地保持了沉默,确实,人已经进了牢狱,我所做的不过是减轻些十三的痛苦,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稍稍安顿下来后,我进宫给康熙请安。康熙脸色有些微黄,神情倒是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
康熙喝着茶出了会神,问,“胤祥家里还好吧?”我心里一动,果然没有什么事情瞒得过康熙,便忙低头道,“是,福晋精干,还算安宁的。”
康熙听了昂首闭起双眼,道,“寒烟怕是很快要来见朕了,她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配得起老十三。”我心中细细分辨康熙的语气,淡淡的话语中有赞赏和欣慰,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康熙看着我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有心的孩子,难为你一直照应着,别人现在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以为不闻不问就能置身事外,嗨……”
康熙的叹息中不乏失望的意味,我听了心里一颤,对康熙口中的这个别人极敏感,他这是说胤禛吗?自从十三被禁后,胤禛对外皆称“因未能及时劝诫十三弟,亦有罪过”,自那日起便深居简出了,但是现在看来这样做还是未能使康熙释怀。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无论胤禛怎么做,康熙都不会满意。帮十三出头,便是谋逆的同党;不帮十三出头,又显得薄情寡义,失了兄弟的本分。
我心里不禁苦笑,想了想索性直言道,“四贝勒看管二阿哥的时候尚能体谅皇阿玛的心意,多为太子说话,如今十三爷出了这样的事,四王爷心里抱愧,自然也只能如此。爱之深,责之切,想来就是如此。”
康熙听了还是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我琢磨了一下,按捺不住心里的情绪,又道,“皇阿玛,十三爷打小没娘,全赖皇阿玛疼惜,舐犊情深,想来决计不会对皇阿玛不利。”
我的话音才落,便是一声亮响。我心里一惊,连忙跪下身来,微微抬眼,原来是康熙把茶碗摔碎在地上。康熙沉着声道,“你就这么了解他?”
我立刻听出康熙话语中狐疑的语气,连忙俯下身向康熙磕了个头,道,“皇阿玛,我与十三阿哥一道长大,情同兄妹。做妹妹的怎么会不懂哥哥的心,十三阿哥对皇阿玛的拳拳爱心,天地可表。”
康熙听了微微睁眼看着我,眼里估量的意味甚重,过了片刻微微又叹息道,“你为老十三做的这些事,老十四知道吗?”我心里微微一颤,我和十四的关系大约也是康熙的一点心病,便恭敬回道,“回皇阿玛,十四爷全知道,想来也是兄弟情深,倘使我出面打理,他也放心些。”
康熙听了默然,我也静静地跪着,耐心等待康熙思考。过了许久,康熙才点点头,叹道,“朕的这些儿子啊……”顿了顿又道,“朕可以准你帮寒烟打理他们府上之事,你莫要耍滑头,也不准为十三求情,不然朕绝不轻饶。”
我轻轻出了口气,俯下身子给康熙磕了个头。有了康熙的允诺,不管谁想阻止我做事,都是要考虑考虑的,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八十四章 诀别
我出了宫便坐着马车直奔胤禛的府邸。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但是我经过了几天的煎熬,终于还是忍不住自己的那种冲动。或者是想知道胤禛现在的状况,告知康熙的那点心思;或者是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种保证,我们的十三,一定会平安无事,像从前一样地在我们身边……也或者,我已经准备告诉十三出事的前因后果,尽管我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雍亲王府一如既往的安静而严肃着,甚至可以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默而自持。
我坐在前厅里喝茶,进去通报的小厮却长久也不出来,我等得厌了便命另外的人再去通报。这个小厮倒是很快便出来,躬身道,“十四福晋,年主子身子不适,见不了客。王爷今儿不在,我们福晋说府上今日事又多,未免招待不周,请十四福晋先回去,改日自当上门谢罪。”
我听了一愣,好一个冷面的雍亲王福晋,这是给我下逐客令了!我咬着唇不禁苦笑,如果换作平日,我是多一分钟也决计不留的,可如今这样的形势……我狠了狠心,今日不见胤禛,怎么也不能回去。
想到这里,我便仍旧安安稳稳地坐着,还让身旁的望月给我茶碗里添水。那小厮见我这副架势,便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望月有些心疼地看着我,苦笑道,“奴婢从来不知……原来格格还有这样的手段。”我微微叹了口气,也回她一个无奈的苦笑,“你莫笑我泼皮无赖,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才喝了没几口茶,方才的小厮又跑进来,道,“十四福晋,我们福晋请您移驾她的院子里喝茶叙事。”我想了想,道,“不了,我就在这里候着,等王爷回来捎个话就走。”小厮听了一脸为难,摇头摆尾地半天方才出去。
过了一阵,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四福晋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掀帘进来,四福晋还是那样的端持大气,一见我便满面含笑,“我们府上规矩不严,下人们连句话也传不好,让十四福晋见笑了。”
我也是微微一笑,起身行礼,“四嫂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礼数。”
四福晋被我一声“四嫂”叫得微微怔了片刻,挥手令下人们全部出去,仍笑道,“弟妹说的是。只是如今风声不好,十三弟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四爷整日里都在念经,心事重得很,也不好与弟妹相见。”
原来他在!我没有想到四福晋竟如此直接就对我告知了胤禛的状况。我心里不是不惶急的,可是看着无比沉静的四福晋,我却只能耐着性子,“四嫂说得是,四哥待十三爷和我家爷怎样,花楹自然是明白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四哥自然着急,所以花楹才冒昧而来,也是想跟四哥通通气。”
四福晋仍是温婉地笑着,看着我脸上渐渐露出焦急,却也没有什么反应,“咱们都知道弟妹近来一直为了十三弟的事奔波着,四爷亦是欣慰的,一切有劳弟妹了。”
我又碰了个软软的钉子,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终于再装不出那份温婉有礼,沉下脸道,“四嫂,花楹也不是多么不识时务之人。麻烦您行行好,好歹让我跟他说说十三爷家里的情况,也让他放心。”
这四福晋果然是个人物!既然我变了脸,她倒也不再端着,静静看了我半晌,敛了笑意,盯着我的眼睛平平道,“弟妹,嫂嫂劝你一句,你若真为两位爷着想,就别再跟着闹腾,王爷如今的处境,再经不起一点波折。”她的语气也是说不出的冰冷,顿了顿又道,“除非你想帮着八爷他们做什么,那我的话也算白说了。”
我呆了呆,渐渐体会出四福晋话里的意思,她在怀疑我,还是……胤禛在怀疑我?我的身上一阵凉意,徒劳地动了动嘴巴,却不知该怎么说话,心里翻江倒海的苦涩。细细想来,其实四福晋说的也没错,如果不是我,事情确实到不了这一步。如果没有我,胤禛兴许根本不会去跟八阿哥争夺什么,不会帮着太子跟八阿哥斗,不会招来八阿哥党的忌惮;如果不是我,十四绝对不会对十三心存怨恨,以至于如此陷害十三。因为我,胤禛不仅失去了朝堂上可以同舟共济的左右手,更失去了知冷知热的情深谊重的兄弟。
我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着。四福晋见我妥协,便也站起身来,一面淡淡地低声道,“年氏这个小蹄子为了争宠,不惜把你这么个危险的角色引进府里,以前我可以睁一眼闭一眼,但现在这样的非常时刻,我决不会纵容她继续胡作非为。你也不要怨恨我,我这样全是为了王爷着想。”四福晋说完这席话便又恢复了她的温良贤淑,上前挽住我的手臂,似乎是在安抚我的痛苦。
两个人刚刚提起脚步,前厅的帘子便被掀开。我懵懂地抬头望去,多日不见的胤禛手握帘子立在门口,玄青长袍,月白马甲,全身没有半点多余的点缀。他望着我的神色淡定,眼里没有多少波动,脸色却显得苍白,眉间的凹痕似乎在这几日里深了许多。我看着他,便是心痛如绞,他一向淡然超脱,保养得很好,可是这才几天,竟是满面风霜,让人心头止不住的心酸。
我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满满当当都是对他的疼惜和自己的委屈,却只能咬牙握紧拳头立在原地,因为我怕我会忍不住冲上去抚平他的眉际。[WWW。WRSHU。COM]
四福晋看着胤禛,神色中似乎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冷眼看着我和胤禛的对视。
胤禛对着四福晋淡淡开口,道,“你先出去……不要让人靠近这间屋子。”四福晋神色自若地看了我一眼,温顺地福了福身子便掀帘出去了。
胤禛坐下身来,脸上还是那样深刻的愁绪,望着我却像看着一团空气,“十三弟家里就劳你费神了。”
我听了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伤心,就落下泪来,一面嗫嚅道,“说什么费神,本来……就我害了十三。”
胤禛听了蹙眉看着我,问,“何出此言?”我抹了抹脸上的泪,便把这些年来十四对十三的误会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也是越蹙越紧,最后终于打断我,怒道,“你怎么能放任老十四误会十三弟。你这是在保护我吗?用十三弟的安危来保护我?”
我凄惶地摇头,眼泪纷纷而落,“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跟十三渐行渐远,可是我没有想到十四会如此行事……我只是……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他。”
我哭得有些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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