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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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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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一场好棋。”

康熙笑睨着十四道,“活该!谁让你只知风月旖ni,你没见你的哥哥们都在这里么,为什么不来?”我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康熙又抛出一句令人更加惊诧的话,“你们几个不要学他,耽于旖ni,这不是我们爱新觉罗家男儿该做的事。”

康熙笑着说完这话,自得地拿起了茶杯,屋子里其他人个个表情显得尴尬起来,看来个个都不免儿女情长。我苦涩地笑了笑,原来康熙叫我来,是为了给他的儿子臣子们敲警钟呢。

……

船队一路南下,河水渐渐清澈起来,岸上的景致也是越来越明媚秀丽起来。两岸的山更加青翠婀娜,岸上的草木更加郁郁葱葱,空气中也渐渐带了潮湿的气息。

我欣赏着由北往南的景致渐变,也领略到了帝王出行的声势浩大。我们的船队每到一地,当地的地方官都率领老百姓跪在岸边欢迎,一路的载歌载舞,一路的欢声雷动。沿岸常常是数十里外就张灯结彩,惊天动地的“万岁”声不绝于耳,还常常有数十里搭台演戏的热闹场面。江南本来就是美丽富庶之乡,加上这样的刻意雕琢,便处处都呈现出一种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华盛世来。

其实康熙本来也是喜欢热闹的人,见了这样的场面哪有不高兴的,虽然有时慨叹耗费过多,却并没有责罚过那个地方官,这些地方官们后面的看前面的,也就越发放开胆子奢靡起来。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六十三章 南巡,栖灵寺

烟花三月下扬州。

我的心情随着逐渐的南下越来越雀跃起来,偶尔在船头与胤禛两两相望,绿水青山间他淡淡的一笑,便安抚了我的心,于是便越发没了在京里那样的忧虑。船上数日,我们终于到达扬州,江宁织造曹寅和江苏的大小官员在岸上跪迎康熙的到来。多日来一直坐船,我心中早已十分气闷,下了船便觉得神清气爽,加上扬州正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丽季节,让我开始领略到了江南的灵秀繁华之美。

瘦西湖清瘦狭长,周围因地制宜地建了许多美丽的园林,兼有北方的雄浑与南方的俊秀,建筑和自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一泓曲水宛若锦带,似远似近,飘渺轻灵。

初见瘦西湖时还下着濛濛的细雨,堤上杨柳依依梨花带雨,湖上的亭台小榭玲珑凄迷,远远望去如仙境一般。可是过了没一阵,日头又露了脸,日光下的瘦西湖轻灵而明媚起来,放眼又见杨柳和桃花在湖光的掩映中相得益彰起来。我忽然想起苏东坡把西湖比做西子的事,其实这瘦西湖在我心里已经像极了西子的神韵,既有捧心忧思的娇弱堪怜,又有溪边浣纱的天真明媚。于是我一面在心里赞赏着,一面对西湖更是存了期待,那将是怎样心旷神怡的美丽?

瘦西湖边上有座名为蜀岗的山,名扬四海的栖灵寺便雄踞在蜀岗中峰之上。这座寺庙因为鉴真和尚而成为闻名天下的古刹,康熙每次南巡都要登临的。栖灵寺建于南朝,也因建于孝武帝大明年间而得名“大明寺”,原本这两个名字都在通行的,康熙第一次南巡到扬州时觉得犯忌,如今已经改为“栖灵寺”了。

登上蜀岗,整个瘦西湖的景色尽在眼底,好一幅清灵明秀的湖光山色。沿着数百级台阶缓缓而上,便是栖灵寺的山门殿了。

大殿门口一位老僧领着十几个大和尚立着,见到康熙连忙合掌施礼,康熙笑道,“越难法师越发矍铄了。”老僧忙点头笑道,“和尚是托了皇上的福。”

跟着越难法师拜过佛,众人被领进一间禅院。禅院门口两棵菩提树苍翠欲滴,院门两侧是《金刚经》提联:“当知是处恭敬供养,不可以百千万说其功德;若复有人受持读诵,已非于三四五佛种诸善根”。

康熙默默看了一阵这副提联,微眯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举步走进禅院。越难法师德高望重,佛经造诣也是极高,康熙其实并不十分相信这些,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显示对佛家的重视。他笑着对胤禛道,“老四,你陪法师参参禅吧。”

胤禛从人群中出来,恭谨地应了,自与越难法师边走边说,渐行渐远。

离开栖灵寺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一行人齐齐整整的,跟着康熙往原路下山。

“花楹丫头,你和老十三来扶朕。”康熙笑着叫我,十四看了我一眼,十三福晋的表情则是明确的不高兴。我郁闷地叹了口气,在几个福晋的或惊或羡或嫉妒的眼神中走到了康熙的身边。老爷子干的这叫什么事啊!还嫌我不够招人厌么?

一路沿着台阶而下,康熙饶有兴致地给我们指点着蜀岗的景致,我兴致勃勃地听着,在寺庙的半天清静而雅致,离开时不仅没有疲惫,反而觉得神采奕奕起来。

“老四,你今天同越难法师都参了些什么?”康熙忽然问胤禛,一面回头找他的儿子。胤禛原本是走在太子身后的,听到康熙叫忙赶到前面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康熙身后半步,“回皇阿玛,儿臣第一次见这越难法师,先参了法师的禅号。”

康熙微蹙着眉毛想了想,“哦,上次南巡你没来。那么……他的禅号是何意?”胤禛笑道,“回皇阿玛,儿臣以为这世上的事总是难的,越想办成便不免心浮气躁,越急躁事情就越难办成,于是就这般解了禅号,这与皇阿玛早些年教导儿臣的道理正好相合。”胤禛的笑意中略有几分自嘲,倒衬得他的面孔带了一种不同的味道。

康熙听了似乎也想起些什么,露出几分笑意,眼中倒很是赞赏。我偷偷觑了一眼康熙的神色,也抿着嘴笑了起来。胤禛这话说得恰到好处,他如今颇得康熙的倚重,康熙交待的差事完成得都很好,再加上他极少和朝中大臣有瓜葛,康熙现在是十分欣赏他的。可是他的话却颇为谦逊,表明了自己的警醒,不骄不躁,事事体察这康熙的意思,铭记着康熙的指示,这是更加难得的。

果然,康熙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朕总觉得你小时候喜怒不定,遇事有急躁,不肯沉着,不过现在已经都改了。”言罢欣慰地看了胤禛一眼,“改得不错。”

胤禛听了忙道,“儿臣斗胆请求皇阿玛把这句批评去掉,请皇阿玛考量儿臣。”康熙听了还是笑,想了想道,“李德全,回去传朕的旨,从前批评四阿哥喜怒不定遇事急躁的那句话拿掉吧。”

我心里忽然乐滋滋的,眼睛瞟着身后一点的胤禛,他含笑的眼睛落在我身上,恭敬的声音响起,“儿臣谢皇阿玛的夸奖,以后一定时时事事加勉。”

康熙笑看了胤禛一眼,又问,“还说了什么?”胤禛笑道,“谈了许多扬州的寺庙,这扬州是遵佛重道的风化福地,原来有许多寺庙。”

康熙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问,“胤礽,你怎么想?”太子的脸色还未从方才康熙夸奖胤禛的不悦中转变过来,听了康熙的发问似是一惊,忙接着道,“四弟说得有理,儿臣也觉得百姓信佛,是安居乐业的表现,又利于民心向善,儿臣觉得甚好。”

康熙看了太子一眼,笑道,“说得也对。不过你们须记得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治国不是建造寺庙这样简单……况且,为君的若是过于崇尚佛学,民间便会大兴土木建造庙宇佛像,于民也非福音啊。”

众位阿哥们听了忙称是,太子的脸色越发尴尬起来,胤禛亦是敛了笑意,一脸的肃然。我微微叹了口气,康熙一生务实强干,无论对佛对道,都是面上应付得多些,胤禛虽然尚佛,却怎么忘了这茬呢?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六十四章 南巡,江宁织造府

到南京已经是三日后了。

江宁织造府是康熙南巡的行宫,康熙历次南巡都住在那里。我虽然知道这织造府一定是富丽堂皇的,可是真正目睹时还是暗暗吃了一惊。

一下马车,便看到曹寅的家人和全家的仆妇下人浩浩荡荡跪了一地,我留心看了看众人的装扮,即使远处的婆子丫鬟们也是一身的绸缎,更不要说跪在最前面的主子了。众人请安的动作及语气都是说不出的恭谨肃穆,且又不显得小家子气的惴惴不安,看得出来都是训练有素见识过些大场面的。

走进江宁织造府,抬头便见雄伟的亭台楼阁顺着一个极缓的小山坡层层叠起,所有的建筑掩映在绿树花丛中,大气而又不失雅致。沿着小坡走了一阵,一个高高的汉白玉牌楼拔地而起,牌楼上镌刻着“皇恩浩荡”四个大字,雪白的汉白玉在阳光下越发高不可攀。

往里走山势陡然向下,一泊明镜般的湖水映入眼帘,眼中的亭台楼榭,小桥长廊依湖而建,又全都是江南园林的秀丽雅致了。正在逡巡,忽然觉得眼前道光亮一闪,仔细寻找,原来湖心有个小岛,岛上有座金色的阁楼,阳光下金光闪闪。我心里微微叹息,这座阁楼是镀了金箔的吧。

众人都看到了岛上那座阁楼,一时都不说话了。我偷眼查看康熙的神色,他站在坡顶默默看了一阵,才慢慢道,“这织造府又修建过了吧。”

曹寅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是,因知皇上今年要南巡,奴才去年又赶着把园子修葺了一番,过完年才完工。那座湖心阁楼是奴才特意为皇上修建的,按工匠的说法,这阁楼的设计极巧妙,又加上贴了金箔,真真冬暖夏凉,又隔潮气,岛上风景也是整个院子里最好的,皇上住着一定舒服。”

康熙听了微微一笑,又道,“太铺张了,这样已经很好了,下次不必再兴建屋子,原先的打扫整理一下便是。”曹寅听了忙点头称是,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走。

下了小山坡是一片竹林,流水声隐隐传来,随着脚步而渐渐清晰起来。怎么只闻水声不见水形呢?我正在疑惑,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走着,道路已经陡然转了方向。

方才幽暗的竹林闪到了一旁,道路两侧两座小山立着,前面的路走然逼仄起来,左面一座小小的山包,更有流水正从高处的崖石上飞流而下,水帘落入水潭,激起水花朵朵。原来方才进门那泊湖水竟是活水呢!我惊异地看着阳光下雪白的水帘,对这座园子的设计充满了赞叹。

大伙停下来看着飞流直下的瀑布,水花在阳光下闪烁着彩色的光芒,众人都低声地赞叹着,只觉得这座园子里的设计实在是独具匠心,难得的是这自然的环境竟能如此地配合着设计者的别出心裁。

沿着卵石小路又往前走了一阵,穿过两座小山,眼前便豁然开朗,一片黄澄澄金灿灿的油菜花,从眼前一直绵延到极远处的屋舍前。我惊叫了一声,对这片澄黄充满了爱慕,真恨不得跳进那菜花丛中,逗逗翩然而舞的蝴蝶才好。

众人听到我欣喜的惊叫都笑了起来,曹寅含着笑道,“让皇上见笑了,这油菜花原是江南农村惯见的景色,奴才想着皇上重农桑,喜欢看这田园风光,便搬了过来,远处那屋舍也是照农舍的样子造的。”康熙听了笑道,“还是楝亭有心。”

粗粗逛过大半个园子,已经快到晚膳时候。康熙兴致勃勃地要去湖心看那座金色阁楼,李德却全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众人。

太子看了李德全一眼,马上会意地开口道,“皇阿玛已经逛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是歇歇吧。”太子说完几个阿哥们也忙跟着附和起来,康熙湖心小岛却有些沉吟不语。

曹寅见此情形忙笑道,“皇上,奴才在萱瑞堂备了茶水,请皇上稍作歇息。”我偷眼看了看康熙的神色,忙跟着道,“可是皇阿玛御笔所提的匾?儿臣早些年就听说这块匾是在江南士子口中传为佳话的,今日终于有幸亲见,皇阿玛让花楹饱饱眼福吧,跟您的题匾比起来,一座金房子算不了什么的。”

李德全听了我的话顿时眉开眼笑,康熙笑吟吟地看了我一眼,道,“好吧,去萱瑞堂,让这丫头看看这匾。”

萱瑞堂是个很幽静的院子,康熙亲笔所书的匾额被高高的供着。我们坐下来,自有美婢伸出纤纤素手奉上茶来。

我端起雪白的素瓷茶碗深深一嗅,清香沁入心脾;再观泡出的茶水,嫩竹一般的绿色;轻轻呷了一口,心中便暗暗叫绝,入口则醇,香气浓郁,隽永不绝,令人心旷神怡。

我放下茶碗,却见众人们都还在品。曹寅见我放下茶碗,便试探着问,“福晋可是不喜欢这茶,我命丫头们去换一杯?”

曹寅这话一说,众人都把目光看向我。我笑了笑,道,“大人误会了,我正是觉得这茶馥郁无比,实在惊艳得很,只是从未尝过。”康熙听了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茶?宫里的茶哪次不得被你搜罗了去?”

众人一听都笑了,十三福晋忽然道,“喝了这么多皇阿玛的茶,竟还有不知的,可是该打?”十三看了他的福晋一眼,笑着替我解围道,“寒烟,这茶是新奇,相信在座的不知道的也不在少数。”

十三福晋闻言便不再出声,只是挑眉看着我。我一时有些尴尬,干笑道,“皇阿玛,恕儿臣孤陋浅薄,儿臣确实从未尝过这茶。”

十三福晋闻言笑了笑,无比得意,连眼睛都亮晶晶的。众人静静地看着我们这一幕,有的是不敢说话,有的人却是想看好戏。曹寅也觉察出气氛有些尴尬,忙道,“回福晋话,这茶叫罗岕茶,因产量极小,皇上怕扰民,所以一直不准进贡的。”

我听了“啊”的一声,众人都被我惊了一下,我笑着问曹寅,“曹大人,这茶可是春茶?”曹寅眼睛一亮,忙连声称是。康熙笑道,“方才沉默不语,这会子倒来劲了,看来你倒像知道这茶似的。”

我微微一笑,道,“曹大人这样一说,儿臣确实想起这罗岕茶的典故了。”康熙听了笑道,“哦,那你就说说吧,说得不好就依寒烟的话罚你。”

我惊异地看了康熙一眼,便悻悻道,“明朝张岱在《陶庵梦忆》里说过这样一件事。话说有一回张岱特意去拜访闵老子,这闵老子可谓是精通茶道,因此张岱言称‘今不畅饮闵老茶绝不归去’。这张岱从午后一直等到初更才等到闵老子,闵老子听到张岱的话很高兴,便亲自起炉煮茶。张岱喝了一口茶,便问闵老子是何茶。闵老子说是阆苑茶,张岱在品一口,道,‘此虽阆苑茶制法,然滋味不同。’闵老子笑问张岱,张岱言为罗岕茶,闵老子大惊。”

我说到这里环视众人,无不聚精会神,于是笑笑,继续道,“张岱又问煮茶之水为何水,闵老子答曰‘惠泉’。张岱笑言,‘老子哄我,惠泉千里之外,何能鲜爽不损?’闵老子又连连称奇,转身出去再斟一壶,张岱再品而评,‘此茶香烈味醇,乃春茶也,方才盖为秋茶’。闵老子叹服,言‘我年已七十,所见精鉴茶水者,莫能超过君者’。”

康熙听了连连点头,笑问,“那你又如何能确信这茶香烈味醇,为春茶?”我听了便笑起来,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道,“回皇阿玛,儿臣确实觉得这茶香烈味醇,至于确定是春茶……”我又笑了一阵,狡黠地看着曹寅道,“曹大人一心想着接驾,我猜大人奉给皇上的,一定是近日的新茶。”

康熙听了哈哈大笑,曹寅也是抚掌而笑,对康熙道,“皇上的儿媳竟如此聪慧博学,奴才佩服之至。”康熙摸着下巴笑道,“她是四阿哥从小教导长大的,如今兴趣爱好同四阿哥如出一辙,这四阿哥就是爱茶之人。”

曹寅听了不免对康熙的儿子们又是一番恭维,众人听了都是笑眯眯的。我笑着偷眼望向胤禛,他正看着我,脸上是淡淡的笑意。十四看着我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也是笑望着我,目光十分宠溺。

曹寅见气氛极好,忙命丫头捧了一刀书进来。康熙看着下人们手中的书,便问,“楝亭啊,丫头捧着的是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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