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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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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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那日热闹非凡,豪华的排场和往来的宾客让我有些吃惊,额娘说这也不是我家安排的,可是贺喜的人源源不断地来,总不好拒之门外。我心里有些窒闷,原来一旦有了权势,许多东西就是不请也会自己来的。

哥哥和一身红衣的新娘被送进洞房,我一直注意着的那个人却在一片热闹悄悄遁去。我尾随着那人到了小跨院里,远处的喜乐更加映衬出了这个院子的寂寥和落寞。

“你不该来的。”云薇低声地叹息,无比怅然。人生自是有情痴,连清淡如菊的女子亦无法免俗。我笑了笑,“在你眼里还有什么该和不该?只有想或不想吧。”

云薇自嘲地笑笑,带着泪意的眼睛望着我,“你把我想得太脱俗了,我……我心里很难过。”我微微颔首,“云薇,你还能站在他身边,而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云薇望着我歉然地笑笑,吸吸发红的鼻子道,“你说得对,我在庸人自扰。”言罢看着我露出几分羞意,“花楹,你要做姑姑了……”

我愕然,一阵微微的晕眩之后是澎湃而来的喜悦,上前抱住云薇,“你早该告诉我的!”云薇伸手拍着我的背,“所以,我需要你家的认可。”

大婚后的第三日,哥哥的嫡妻钮钴禄氏月华拜见了家里的长辈,并正式承认了云薇的身份。云薇这才在正式场合见了我家的人,阿玛和额娘对月华的表现自然极是欣慰,知道云薇怀了身孕后更是乐得合不拢嘴。我这才明白,他们一直不肯承认云薇,是早就想好了要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儿媳进门,又怕儿媳不高兴,才一直和云薇僵持着,如今月华认可了云薇,他们稍微扭捏了一下,也算是承认了。我对这个身份高贵的漂亮女子也有了几分好感,这个女子说话行事自然是爽利的,颇有几分八福晋的风格。于是我在心里安慰自己,身份高贵也不是她的错,进门的第三日就接纳了丈夫的侧室,这是很需要肚量的。

哥哥大婚后的一个月又要启程赶往东北,月华在家宴上提出,云薇既然已经是哥哥的侧室,又怀了身孕,自然是不适宜奔波的,况且孩子完颜家的第一个孩子也不能生在东北,不如让云薇就住在京里,让自己娘家带来的丫头翠玉去东北照料哥哥的起居。

阿玛和额娘对月华的提议十分赞成,我有些愕然,可是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对,让身怀六甲的云薇在路上颠簸,最后把孩子生在东北,也确实有些不妥。哥哥和云薇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月华刚刚大度地认可了云薇的身份,她的提议又入情入理,于是尽管不愿意,却也不好怎样拒绝,云薇留京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只是哥哥似乎仍旧不太放心,指明要云薇住在完颜府的院子里,说是方便侍候阿玛额娘。

“你帮我照料云薇,让她好好的,我过两年便向皇上上折子,要求回来。”哥哥临行前细细地叮嘱我,神色间有些担心。我郑重地点头,其实我心里对月华又何尝没有芥蒂呢?一面应承着,一面又在心里暗暗琢磨,我得找人帮哥哥说话,让他早些回来……找谁呢?胤禛,八阿哥,还是十三十四?

哥哥走后完颜府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我常常回家探望云薇,并多次叮嘱她要提防月华,云薇起先也是如临大敌,可是日子久了,我们竟发现,这位钮钴禄氏的女儿不仅不难缠,反而十分热忱。吃穿用度源源不绝地从“那边”送过来,吃的云薇自然是不敢碰,可是其他的东西亦没有什么不妥,东西的精良体现了这位少福晋的温婉大度。

我私下里也问过额娘,额娘提起这位新儿媳便是满口的称赞,比起云薇的冷淡疏离来,月华热情而孝顺,加上高贵的出生,自然是深得公婆之心。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五十一章 子嗣

春去秋来间,近一年的时光又过去了。

我一无所出,作为一个皇子的正妃,过门两年却始终未能生养,致使十四没有嫡子,无论怎样都有些尴尬和难堪的。对于这件事,康熙,德妃或是我家的长辈们是十分焦虑,康熙在年初又给十四娶了一位庶福晋,这便是现成的证据了。德妃和额娘隔日就派人送补药过来,都是些益于生育的。我瞅在眼里却是啼笑皆非,但是想想自己现下的处境,不仅自己难堪,更累得十四和家里人都为我伤神,心里又不免有些惆怅伤感。

我盯着手中的书,耳朵里却不免还是灌进听雪一气的絮絮叨叨。听雪就是这样,嘴上没遮没拦,心地却是极纯良的。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本,“小姑奶奶,你就别烦我了,看到桌上那些补药没?给各房福晋送去。”听雪闻言便垮下脸来,嘴里不住地嘟囔,“哪有格格这样的,自己不吃也就罢了,哪怕是倒了呢?也就是您……偏还送给别人,赶明儿她们都像母猪似的,一人生下一大堆来,格格的日子岂不是更加难过。”

我听了扑哧一笑,口上却责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点规矩,这么大不敬的话是你说得的吗?”听雪嘟着嘴道,“奴婢话虽然说得难听,可道理确实如此。格格倒是不愁,可是格格身边的人都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我默默瞅着地面,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现在最难堪的人还是十四爷,子嗣单薄,每日里被皇上念,被德妃娘娘念,想想也知道压力有多大。我愧欠他甚多,却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你说说,我除了给各房送补药,还能做什么?”听雪听了也没说话,静静立着发愣。我叹息一声,重新拿起手中的书,可是却看不进去了。心头涌上淡淡的怅然,脑子里空空的。

这时听雪忽然跑过来,二话不说跪在我的面前。我心里一惊,急忙将她扶起,却见她已是泪流满面,“格格……格格若真的疼惜十四爷,就好好跟爷过日子吧,等生了小阿哥,一切就都好了。”

听雪说出这话其实是大大地冒犯主子,可是打小一起长大,她们待我的那份心并不比我的家人差。我听了虽是惊怒交加,但是更多的却是一种低声斥道,“你说什么浑话,我的事也是你能管的。”言罢想起多日也不见得能好好说上一句话的胤禛,我如今连看他一眼都得躲躲闪闪偷偷摸摸的,一时间触到相思之痛,泪水便潸然而下。

听雪见我这样,便又跪在我面前,哭着摇头道,“奴婢错了,只因一时心疼十四爷,竟忘了格格的苦,奴婢该死,哪里对得起格格这么些年的厚爱。”我微微闭上眼,泪水却还是停不下来,只能哽咽道,“洗把脸快把那些补药送出去吧,十四爷在这边用晚膳,省得他看了烦心。”

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到,十四果然含笑而来。

我默默地看着他喝茶,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不意他忽然抬头盯着我,“各房里的补药都是你送去的?”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

十四默了一阵,看着我的眼睛十分歉疚,慢慢开口道,“我今日进宫,皇阿玛恰在额娘那边。说起我和四哥子嗣单薄,不免都忧心忡忡……”我听了心里一紧,弘晖去年五月里病故,如今也只有两个阿哥,子嗣单薄于他也是一大困扰。

十四见我没有言语,皱了皱眉头继续道,“皇阿玛心里着急,给我和四哥一人指了一个侧福晋。”我一怔,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辨,勉强定了定神才维持住淡然,“皇上指了谁?”

十四显然对我的问题感到困惑,看着我道,“伊尔根觉罗氏,二等护卫石保之女,我也没见过。”我点了点头,又问,“四贝勒呢?”十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呆了呆才开口道,“年遐龄之女。”

这个侧福晋家世不错啊,父亲是湖北巡抚,两个哥哥都是出了名的年轻才俊,尤其是那个年羹尧,在翰林院里任职,连康熙都公开表示过赞赏的……我忽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想了想又问,“你们都遵旨了?”十四脸色一白,却不再看我的眼,低声道,“是。”

十四的话才传进耳朵里,尖锐的刺痛便由心上一阵阵荡开。自我大婚后,胤禛还不曾迎娶过别的女子,也不曾宠爱过哪个妻妾。我一直相信他说的只争朝夕,我天真地以为,霎那的拥有便是永恒,可如今,在残酷冰冷的现实面前,他还是选择了遵旨,迎娶那个家世出众的女子。

我身上一阵阵地发冷,却还是勉强保持着那可笑的镇定自若,后来连十四都发现了我的异常,扶着我的身子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手怎么冷冰冰的?哪里不舒服?”我看着他焦急的神情摇了摇头,倔强地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

正在这时,望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等我们问话便开口,“十四爷,格格,老爷和福晋方才差人过来通报,说薇主子要生了,只是情况不大好,请格格过去。”我听了心里一惊,方才的愁绪已是一扫而光,霍地站起身子就往门口走去。

十四也站了起来,在我身后喊,“你就准备这样去?望月,叫人备马车,我和你们主子现在过去。”

到了我家,云薇住着的跨院外站着不少人,从额娘到钮钴禄月华都站在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带着各自的下人,院子里乱糟糟的。

我刚跨进院门,月华便扶着额娘迎了过来,“花楹,你可来了……这可怎么是好,云薇从天快亮的时候开始阵痛,这已经一天了,怎么办呢!”额娘六神无主地念叨着,身边的月华一面柔声安慰额娘一面道,“十四福晋,云薇的身子素来羸弱,又折腾了这么久,怕是不好,不如请大夫吧。”

额娘转头颇为责怪地看了月华一眼,“女人生孩子,能不请大夫就不请吧……”我听出额娘对于请大夫的事有些反感,可是又觉得月华的话有道理,正踌躇着,月华又开口道,“额娘,孩儿知错了,都怪孩子太焦急,才会想出这个法子……不如咱们请萨满太太来吧。”月华的声音里带着些惧怕,小心翼翼地跟额娘提议。

额娘这回倒是马上点头,转身吩咐丫头去请萨满太太,一面慈爱地拍拍月华的手,“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啊……心都乱了。”月华有些难为情地冲我笑了笑,我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大夫倒不如萨满太太了?

我转身往云薇生产的屋子走去,一面低声吩咐听雪,让她先悄悄地找大夫来,不管怎么样,只要能救命,萨满太太也行,大夫也行!

走到屋子门口时两个嬷嬷拦住我,“福晋,这里面您可不能去,有血光不吉利!”我有些懊恼地瞪了那嬷嬷一眼,那嬷嬷却是极狡猾地,拉长脖子问不远处的大姨娘,“玉主子,您说格格能进去吗?”

大姨娘亦是瞪了那嬷嬷一眼,走到了门口,“你这老婆子越老越没脑子了,这里面是什么状况,能让主子进去么!”嬷嬷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还不忘递给我一个眼神,意思是您看不是我不让您进去吧?

我叹了口气,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屋里传来稳婆和嬷嬷们说话的声音,还有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声音有些虚弱。我的心里沉甸甸的,转身一屁股做在门口的凳子上,怔怔地发起愣来。

萨满太太的驱邪祈福的念诵声不绝于耳,请来的大夫被拦在院子门口。

我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那种不祥之感越来越重,各种不好的猜想重重地堵在我的心口,让我窒闷不已。

我走到额娘跟前,看着愁眉不展的额娘道,“额娘,您想抱孙子吧?”额娘看了我一眼,平日里慈爱的脸上显出不耐烦的情绪。

我自嘲地一笑,谁让我问这样的问题呢?于是我挨着额娘坐下身来,“如果云薇和孩子有什么事,不知道哥哥会怎样……额娘,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让大夫进去看看,能想个办法是个办法,咱们不能自己堵死自己的路啊!”

额娘像雕塑般地坐着,不理会我的请求。月华在一旁静静地立着,半晌方道,“额娘,让大夫进去吧!他……他在那么远的地方,现在指不定怎么心急如焚呢,您怎么舍得让他那样?按说孩儿亦是不赞成这个法子的,虽说如今很多人家也并不避讳,可是孩儿家教甚严,原先想起时也总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可是额娘,孩儿现在不这样想了,有什么比孩子的命重要呢?那是完颜家的第一个孩子啊!”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月华一眼,她言语中的恳切让我明白了哥哥在他心里的位置,我心中生出许多的感激。有这样端庄大度的嫡妻,不能不说是哥哥的福气,于是叹了口气,“额娘,孩儿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现在哥哥的孩子出生在即,孩儿心里亦是十分高兴的,我们完颜家的孩子,我能抱抱也是好的啊!”

我的话虽然是为了劝说额娘,却是发自肺腑,说完这句话,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心中酸涩不已。额娘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眼中含着泪把我揽在怀里,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卷三:曾经沧海难为水 第五十二章 一份希望,十分努力

云薇折腾到半夜,终于在大夫、稳婆和萨满太太的共同努力下产下一子。阿玛和额娘高兴得不得了,人丁单薄的完颜家终于又有了新的一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云薇的床前围着许多人,女眷们这时已经不管什么血光之灾了,或者说,新生命诞生的喜悦已经盖过了那所谓的凶煞,总之女人们都是面露喜色,一张张的笑脸衬得整个屋子里都暖洋洋的。

可是尽管屋子里洋溢着浓厚的喜气,我看到云薇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床上那个女子已经完全不能和平日里美丽清雅的云薇联系在一起了,胡乱披散的长发混合着汗水,已经拧成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那张灰败的脸上看不出一丁点的血色,紫色的嘴唇渗出点点血色,一双眼睛深深地凹陷着,大得令人惧怕。

我呆呆地看着云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薇……受苦了。”我干巴巴地安慰她,却见她极力地扯出一抹笑容,又微微抬起手,指着床头。额娘连忙令奶妈把婴儿抱到我跟前,我有些笨拙地接过襁褓,怔怔地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这孩子很胖,并不像我曾经看到的婴儿那样皱巴巴的,却是粉嘟嘟的皮肤,远远的脸蛋,甚是可爱。

我抱着孩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大姨娘笑嘻嘻地打趣我,“看来十四福晋很喜欢孩子呢,将来自己生了不知道会怎么疼!”我的心倏地沉了下来,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泛起一阵一阵的涩然,勉强笑着抬起头来,却见额娘也是敛了笑意,装模作样地帮云薇掖着被角。

于是心里越发难受了,我实在不是个好女儿,自幼不能承欢膝下,如今大了却又给父母带来不断的忧虑,民间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我算什么女儿呢?

夜已经深了,我找借口推辞了额娘让我和十四留在家里休息的提议,和十四星夜踏上回去的马车。

马车上我一路假寐,十四静静地看着我,“你不高兴?还是笑得太多腮帮子麻了?”我睁开眼睛,没好气地顶撞他,“您那只眼睛看到我腮帮子麻了?”

十四摸着下巴笑了笑,“眉毛眼睛嘴巴都朝下耷拉着,你说这是不高兴呢,还是腮帮子麻了?”十四见我瞪着他,忽然换上神秘兮兮的坏笑,凑近了我道,“你该不是由嫉生恨,看见人家生孩子受刺激了吧……要不,咱们也生一个?”

十四的笑容近在眼前,带着些不羁和放肆,我明知道他在逗我,一颗心却还是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我一把推开靠近的十四,冷笑道,“谁受刺激了!我脑子坏了才想生孩子呢!”我气呼呼地低声嚷着,十四在一旁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我本来心中十分郁闷,可是看着十四笑得起伏的身体,不知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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