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茜道:
“雪婷躺在地上躺既不会舒服又不雅观,你看怎么办呢?”
白衣人道:
“我让她恢复如常好不好?”
话声方歇,雪婷已经哎哟一声,然后爬起身,如果是平常女孩子跌这一跤,自己一定爬不起身!
雪婷一跳起身就指手划脚,道:
“喂,空中那个五彩转个不停的轮子是什么邪法?”
她记住不可跨出一步的警告,所以深信挥手指划没有妨碍,事实果然证明也想法,但其他的人仍然连小指头也不敢动一下。
白衣人道:
“不是邪法,是一种很奥妙的学问功夫,绝对不是邪法。”
雪婷道:
“你到底是谁?说呀,如果我有你这么厉害高明的学问功夫,不论有任何理由,我也绝不隐瞒姓名,你是谁?”
白衣人显然招架不住雪婷这种坦诚野性的攻势,成熟世故的人会很谅解地同意有人必须隐藏姓名,但雪婷不肯谅解或让步的。
他无奈说道:
“我姓李,名碧天。”
人人都“啊”一声,徐小茜道:
“你为何说出来?难道隐藏姓名的原因忽然消失了?”
李碧天道:
“我自己也找不出理由回答这个问题,总之她的话居然很一理,我突然想不起有任何原因必须隐起姓名。”
雪婷笑道:
“李碧天,你很了不起,也是很可爱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碧天苦笑一下,道:
“谢谢你不夸奖,但我不是了不起的人,反而很糟糕,糟糕得非替别人卖命,非跟冷见愁作对不可!”
雪婷洒脱地摆摆手,道:
“一点不糟糕,反正冷见愁天下都有敌人,多你一个也没有关系。”
李碧天道:
“你对他很有信心,难道冷见愁真是魔鬼?世上真是无人能击败他?”
雪婷道:
“我不是这意思,甚至我心中认为你是有机会有本事可能击败他的人。不过他很奇怪,他可以变成一阵风,也可以变成一块石头,你总不能毒死一块石头吧?”
徐小茜接口道:
“雪婷,你一定忘了他的外号,冷见愁变成石头也不保险。”
雪婷道:
“我没有忘记,他外号虽然叫做海枯石烂,但别的石头是死的,所以会烂,但冷见愁这块石头是活的,所以大大不同。”
李碧天道:
“有道理,很有道理。”
雪婷又道:
“冷见愁为了找你和韩自然才离开南京,但李碧天你却要对付他,为什么?”
李碧天道:
“我们本不相识,我为何不能对付他?”
雪婷喃喃道:
“我不知道,但你们味道很象,应该是同一类人,同类相残就很不好了。何况他也是为了徐小茜找你的。”
徐小茜抗议道:
“不,他不是的。”
雪婷道:
“表面上他另有理由,其实还不是为了你。”
李碧天居然走过来,走近徐小茜瞧一眼,道:
“你中了孤独迷情蛊,这是天下绝毒之一,如果我也救治不了,举世更无人能够医治。”
人人都凝神聆听,因为还须等李碧天说出肯出手救治的话。
李碧天想一下又道:
“但冷见愁全然不是为徐小茜而找我,因为他既是‘大自在天医”李继华传人,应该知道我亦无能为力。”
阎晓雅第一次插嘴说道:
“你怎知道冷见愁乃是大自在天医李继华的传人?”
李碧天道:
“勾漏山毒门高手殷海不堪他一击,勾漏山的‘七毒留行’和‘桃花水盈’除了李继华传人之外,谁能举手间就破去?象冷见愁如此高明人物,我岂能不会一会他?”
徐小茜领悟阎晓雅这一问的深意,立刻遭:
“殷海的消息你从何得知?”
李碧天道:
“当然有人告诉我。”
徐小茜轻轻道:
“莫非是‘血剑会’?你也是血剑会的杀手?”
李碧天摇头道:
“别乱说。我绝对不是。”
徐小茜道:
“你就算不是,但此地与血剑会必有密切关系,而血剑会正因为能利用你这种人才,还有梁松柏等甚至韩自然他们,所以才有资格有本事茶毒天下杀人无数。”
李碧天缓缓道:
“如果象你说的,那么我很惭愧。不过我与血剑会全无相千更无来往,韩自然也一样,希望你们相信。”
雪婷道:
“我相信。”
李碧天道:
“我感谢你。”
雪婷道:
“不必客气,我只担心徐小茜,连你都不能医好她,她岂不是死定?”
李碧天沉吟了一下,才冷见愁孤独迷魂蛊是毒教大毒门绝学。她只要保持孤独,保持不对任何男人有情,所谓且喜无情成解脱,如果她能小姑独处而心中又对任何男人都不动情,她这一辈子平安得很毫无问题。”
雪婷瞪大美丽眼睛,道:
“废话,她怎知哪一天会爱上什么男人?这是山也挡不住的事,难道你会不明白了解?”
李碧天叹口气道:
“但如果她一对男人动情,或者不保持独身,她立刻就有反应,先是大热后是大冷,全身武功渐渐消失,很快就比常人还不如,此时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
人人眼光凝聚徐小茜面上,男人们不必说,甚至连雪婷阎晓雅她们身为女人,也都对她泛起无限怜惜无限同情……
似她这等如花似玉美丽少女,居然不能爱也不能接受异性雨露。
似她如此冰雪聪明而又正值怀春时期,却剥夺一切爱情肉体的苦乐权利……
人生仅此一遭,而此生命已等于白活无异虚度,叫人怎能不替她扼腕替她辈伤?
雪婷忽然大声道:
“徐小茜,不要灰心不要气馁,我们大伙儿帮你想办法。”
徐小茜道:
“我知道你和大家都一定肯帮助我,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问问李先生,他肯不肯让我们走?如果不肯,他想怎样对付我们呢?”
李碧天道:
“我的确替冷见愁担心,因为他现在虽然遭遇险阻,但他却万万想不到,天涯咫尺而又飓尺天涯他真正有杀身之祸,真正会丧命,居然是突破梁松柏他们那一关才开始。”
徐小茜道:
“我不大明白,而且你根本没有提到我们。”
李碧天叹口气,道:
“正因为你们在此,问题才变得复杂,情势才变得凶险……”
他的目光溜过阎晓雅雪婷,她们的绮年玉貌使他叹气遗憾,而最后目光落在面前的徐小茜脸上时,遗憾更加深刻和扩大。有如你掷一块石头在绿水春池中,涟漪一圈圈现起扩散乃到无穷无尽………
冷见愁将会遭遇何种凶险情况?这一次他能否逃过“命运”之神摆布?何以李碧天说因为有徐小茜等三女在此而情势才变得更凶险?
冷见愁能不能突破“命运”的罗网?何以命运要使他丧生使他停止一定活动抗争?莫非死亡就是人类的“极限”?
牌楼上数以千计的灯火逐渐暗淡,好象由于灯油恰恰用尽,所以火光通弱渐暗,照这情形看,不久灯火就会全部熄减。
梁松柏面孔仍然有光线照到,所以他面孔上极度讶疑和极度恐惧的表情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他下巴的须已经不见影踪,割削得甚见平整。
他胸口有个十字刀痕,由外到内几层衣服都割裂通透,寒冷夜风从十字路口灌吹及肌肤,但皮肉上没有伤痕没有流血。
冷见愁的刀不是天绝刀,但普通刀到他手上居然与吹毛过发宝刀无异,不但能轻易割去轻软飘动不受一点力道的长须,也能划破外内衣,而功力手法之精妙更是无法形容描述。
但梁松柏惊疑大骇的并非冷见愁的刀法,而是泰米毫厘不差的极度准确。
如果刀尖差了分毫,不是割不了长须和衣服,就是割破了喉咙和胸口肌肤。
问题是冷见愁怎能判断得出精确距离?梁松柏想不通所以大骇原因便在于此。
我明明已施展“缩地术”,任何人绝对无法判断得出我们相隔的距离,就算武功极高手也不行,为何冷见愁却办得到?
几个时辰前那无喷上人亦曾设法测量距离,他甚至用数砖方法,但仍然测不准双方距离。
何以冷见愁办得到?
冷见愁淡淡道:
“我宁愿割破一百个象你这种人的喉咙,也不愿捺死一个蚂蚁!”
梁松柏不禁感到不乎,任何各种蚂蚁也决计比不上人命贵重,何总蚂蚁根本没有名种与否的区别,你可曾听过有人把蚂蚁当作宠物?把蚂蚁当作名马名犬一样训养?
他道:
“你为何不杀死我?”
冷见愁道:
“这只是因为你有‘能力’,已经近乎可以代表命运的能力。”
梁松柏道:
“我不懂。”
冷见愁道:
“你不必懂,你只要记住,只要你移动脚步,我的刀一定立即割破你的喉咙。”
梁松柏道:
“任何人都有权假设幻想……”
冷见愁道:
“你敢不敢举步试试看?”
梁松柏道:
“我决不会站着等死。”
冷见愁道:
“我明白,你只不过要等到我很忙之时才举步逃走,但我不妨告诉你,我表面上可能看来很忙,其实我内心很平静安闲,我随时可以从忙碌场面中退出。”
梁松柏不敢不慎重考虑冷见愁的话,其实他如果相信却是很便宜的事,只要双脚不动,就暂可平安无事,如果冷见愁在某种“忙碌”状况下丧生,当然已管不着他双脚移不移动了,你可曾见过死人还管活人的事情?
所谓“忙碌”意思是冷见愁被包围攻袭,他们理会得此意,所以不必解释不必说明。
梁松柏举手捏着法决的左手,看来马上要发动攻势。道:
“冷见愁,你的本事已经达到人类能力的极限,但我希望你知道,人类遇到‘超极限’的情况就会软弱迷乱甚至疯狂,你相信么?”
冷见愁道:
“你不必把我当作人类。”
梁松柏道:
“跟你谈话很有意思.你那一刀亦已证明你并非徒然狂妄自夸之人。”
冷见愁道:
“你说‘超极限’是什么意思?”
梁松柏道:
“‘死亡’是一切含灵有生之物,包括人类在内最终极限制。而尤其是人类,由于有思想智慧,所以对死亡更具恐惧。因为沿有人知道死后县何情状。如果你一无所有而又很痛苦,便不免希望来生或者会有较好的命运,但如果你既富贵拥有很多珍贵东西,你一定加倍的怕坏。”
冷见愁道:
“大多数人果然是如此。”
梁松柏道:
“以你为例子,如果你忽然发觉居然不是死亡,你能力及思想还存在,但却是游离状态或者有时是僵化状态,你永远逃不出来自阳世间某种力量控制永久得解脱。……”
他微笑一下,样子看起来竟然有学问有深度,可惜却又含有“邪恶”意味。
冷见愁的笑容从雾中透出来,道:
“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极限。当然你称之为‘超极限’也并无不可。”
梁松柏摇头道:
“你错了,你还未过得‘死亡’这一关,所以你没有资格谈到‘超极限’。唉,希望你能了解我的意思。”
冷见愁道:
“我可能了解也可能不了解,总之你双脚最好不要移动,否则我最忙碌之时仍能杀死你。”
梁松柏道:
“你又错了,我根本不怕死,当然如果不是万分必要我也不愿死。”
他左手法诀一扬,霎时灯火都真正暗下来,攻势已经展开,却不知是何等样的攻势。
冷见愁首先发觉自己在黑暗中变成奇异的发光体,由头发到脚闪出萤光。
刚才在灯火通明处,他曾用一种矿物粉末使隐藏于灯光而漫天飘落的蛮粉露出痕迹。
现在占染于头发衣服全身的董粉可显露出威力。冷见愁在无边黑暗中变成极显著目标,无论他纵跃闪避及多么快整,但只要一停下来,全世界的人都看得见他在哪里。
牌楼数以千计的灯火全部熄减,大地陷入沉沉黑暗中,居然连安居镇的灯火也看不见。
冷见愁左方和右方忽然一齐有杀气涌到,别人最多只能感到这两股森厉杀气。
但冷见愁却看得见黑暗中右边有一枝五尺短戟,左边是两支四尺二寸的短铁矛,迅如风雨威若雷霆攻到。他甚至看得见这两人凶悍钢猛的表情,如果是在大白天,这两人凶悍气势一定可以骇死很多敌手,可惜现在他们对付的是冷见愁,所以必须在漆黑无光之处动手拼斗。
冷见愁心中闪过一丝讶异,因为象这般可怕的高手,武林中并不多见,但何以会替邪恶的长春子梁松柏卖力卖命?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为何拼斗为何杀人?
其实除了短戟和铁矛之外,同时另有三把长矛两把利剑一齐袭到。
只不过在冷见愁看来,那三刀两剑根本没有威力,所以不放在心上不必加以注意。
他的刀出鞘电驰雷劈,“破刀”划过空气时不但发出嘶风声,亦有如铁钉敲石发出无数火花,精亮刀光刹那明减,有如照明弹一样使四下明亮了一下。
破刀清清楚楚逐一割破那些人的喉咙,每个喉咙破洞喷出大股鲜血。
风是腥的,血雨飞洒。
梁松柏第二次看见冷见愁的可伯刀法,他很想叹气或者呻吟,但全身忽然感到又贴又湿,血腥扑鼻,整个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当然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七名手下(包括两个高手)喷溅出来的鲜血大部分洒在他身上,当然他又知道是冷见愁特意这样做,他唯一应该知道而偏偏不知道的是,冷见愁为何要这样做?
但梁松柏没有时间慢慢考虑。
他发出全面进攻的命令。
一道淡淡的白影远远凌虚飞来,迅如疾风。
冷见愁惊异地摇摇头,这个手执宣花大斧的白衣人显然是领袖人物之一,武功亦显然强过刚才两名高手不少,但这种人物何以甘心做梁松柏的走狗爪牙呢?
白衣人的头面都用白布套住,所以看不见相貌,但他那股稀锐凌厉的杀气实是非同小可,因为除了锋锐无匹之势外,又使人觉得象潮水,象浪涛,源源不绝浩荡无涯。
冷见愁忽然感到“危险”讯号强烈鲜明。
但白衣人凭什么能取胜杀得死我?
既然他兵器是“宣花大斧”,这种重兵刃冲锋陷阵威勇莫当,可见得如果他是四大使者之一,必是“攻坚使者”。
最可怕的是,攻坚使者只不过是梁松柏杀着之一,后面还有些什么花样?
冷见愁忽然也象鬼魅一样快得无人看得清楚已经挪移了数女之远。
他本应出刀对付“攻坚使者”,绝对没有人认为冷见愁抵挡不住,更不会害怕逃避。
但冷见愁偏偏不攻击也不抵挡,现在他所站的位置正好利用梁松柏在当中作为缓冲,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采用这个战略?梁松柏怎可能变成挡箭牌呢?
谁也想不到冷见愁的夜眼此时居然能瞧见。
而冷见愁也想不到白衣“攻坚使者’并非单独出手。他后面固然有人手跟随,可是由于攻坚使者速度快,后面人手赶不上来也不及帮他,所以后面那些人手不算数。
冷见愁看见的是他原先所站的位置,后面七尺处聚集最少有十八个黑衣人影。
这群黑衣人必是在他跟梁松柏说话以及其后杀人时用鬼魂似的脚步移近,他们才是帮助攻坚使者的主力。
事实上,此地的黑暗跟土地星月无光的黑暗不尽相同。
大地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