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是何人喧哗?”声音轻柔无比。
阮小幺转头望去,见一白衣女子正徐徐前来,后头跟着一个丫鬟。
这想必就是那个什么“义兄之女”了?
那侍卫连忙上前行礼,恭敬道:“是大人新请进府的贵客,惊扰了小姐,请小姐恕罪!”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也不过十六七岁,面容秀丽,身段体态俱是上等,笑时自有一种面上含情之态,使人心生好感。
阮小幺不着声色从左至右、从下至上打量了一圈——瓜子脸,小凤眸、红樱唇。
怎么瞧着这么熟悉?
她迟迟钝钝地才想起,这幅相貌与自己不是有七八分相似?
这么一想,阮小幺便乐了,对她也多了两份亲近之意,忙道:“小女子……幺儿,跟随我家主人在贵府做客,因在屋中发闷,便出来走走,不料便遇见了姐姐这样神仙般儿的人!真是三生有幸!”
好话不要钱,大堆大堆扔过去也无妨,况且对着这样一张脸,再多恭维恭维她也是愿意的。
那女子微微一笑,“我这处倒没怎么来过外人,自个儿在屋中也有些闷呢!不若进来玩玩?”
阮小幺自是应好。
然为首的那守卫却有些急,忙又格开了她正进院儿的脚步。
“小姐恕罪!”他躬身半跪,严肃道:“大人曾吩咐不得让外人进院!”
女子的神情猛然间便淡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我就是想让她进来,又如何?你若不放心,大可找他来看着我!”
那侍卫一张脸犹如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执意跪在两人当中,不放阮小幺进院子。
“大人快别如此!若是为着小女子而失了和气,小女子便心中有愧了!”阮小幺见此,很有礼貌地火上加油了一把,“小女子走了便是,众位休要为难!”
她作势要走,果不其然,听后头一声轻叫:“站住!”
便顺水推舟顿住了脚步。
“我才是此间的主子,今日就执意要让她进来了!”那女子神色有些愤愤,执拗道:“你们这群奴才若是看不过眼,大可去禀报大人,看他拿我怎样!”
她说罢,径直牵了阮小幺的手,便将人带了进去。
侍卫们终不好拦,机灵点儿的早已去禀报副使,留为首的几个面面相觑看,各自面上敢怒不敢言,只得跺足叹气。
阮小幺啧啧称叹,这姐姐实在霸气,以后她也要如此向她学习!
“我成日里在这处憋闷,也没个伴儿,出也出不得,真是憋屈死人!”那女子叹了口气。
阮小幺道:“姐姐是高贵人儿,哪能轻易便出去呢?平日里小女子在我家主人身边。也是不得自由的,比姐姐还闷呢!”
她摆了摆手,“别姐姐姐姐的叫唤了,我叫乌木兰雅,我们平辈相称即可。”
乌木兰雅是那副使一个义兄的孤女,副使对她上心是自然,但若上心到连门也不能出、甚至外人一般都进不来的地步,恐怕就有些玩味了。阮小幺只以为是否那副使色胆包天,故人之女也想染指一回,瞧乌木兰雅说话的神情。又不大像。
不是她八卦。只是她觉得。在这副使府中,任何一件有疑点的事儿都是值得留心的,兴许这就是某些谜团的蛛丝马迹,她自己虽瞧不出端倪。但告诉兰莫后,他肯定能推敲出一二的。
为了尽早回去,与察罕相见,她自然要打上十二分精神,全力配合兰莫。
阮小幺暗叹了一口气,察罕啊……他们之间简直是隔了千万重山,也不知怎样才能最终走到一起。
“你何故叹气?是因外头那群人不长眼色,气着了?”乌木兰雅问道。
她一愣,忙摆手笑道:“没有的事。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心生感伤罢了!”
乌木兰雅也笑了笑,“我瞧着你不似我们南疆的人,是南边过来的吧?”
“我是大宣人。”她点点头,也不隐瞒。“原本家住沧州,后来北燕军打过来了,没了家,几经辗转,遇着了我家主人,这才安稳了些。”
乌木兰雅听此,不知是否想起了自己的遭遇,眼下生了一片黯然,也叹了一声。
两人正聊得欢畅,忽听外头匆忙脚步声疾疾而来,一转身,来人已进了屋,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人,长相不似高鼻深目的西域人,鼻翼没有那样翘挺,眼也浅了一些,倒有些像北燕与大宣的混血。乍看之下,还有些俊朗,只是眼中阴鹜过重,瞧得人一阵不舒服,总觉得被什么湿冷的爬行动物黏住了一般。
她一双眼在两人身上徘徊,最终停在了乌木兰雅面上,开口道:“为何放不相干的人进屋!?”
乌木兰雅似乎有些惧怕他,身形缩了缩,不去看他,语气也全然没了先前那样理直气壮,“她既然是大人家中的贵客,我与她说说话也未尝不可;况且,也只是进来坐一坐,并没有做别的什么……”
阮小幺听着怎么觉得这么别扭,什么叫“做别的什么?”
她两个女人在屋子里能做什么什么什么吗!!!
这幅场景倒挺像淫妇与淫妇在屋子里被奸夫抓奸了一样,还真是……
也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暗语,只见那男人紧板着脸,一双唇上血色有些暗,紧抿在一处,又将眸子转到了阮小幺身上。
“你便是单褚哈儿的侍妾?”他问道。
阮小幺轻轻点了下头,神色有些不安,正想说话,忽听得他一声冷喝,“滚出去!”
她拔腿就跑。
然而又被乌木兰雅拉了住,她方才似乎一直在忍耐着什么,此刻终于有些忍不住,爆发了一句高生的叫喊,“我只是想有个人陪陪我而已!能说说话,不像那根木头一样!”
“那根木头”指的是此时尚在屋中侍立的一名丫鬟,正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我也是个人!你成日说我尊贵尊贵,再尊贵又怎样!?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她面色涨得通红,话声有些哽咽,头颅昂得高高的,紧盯着他,“以前奴婢们被你杀了就杀了,如今好容易来了个贵客!她就是进来了又如何!?大不了你也把她杀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副使家中“小住”
她一手指着阮小幺,面色近乎凶狠。
阮小幺傻了。
妹子,我只是进来说两句话而已,能不能不做你们意气之争下的牺牲品?
她干巴巴挤出了个笑容,轻声道:“算了,我还是走吧……”
然而乌木兰雅那只攥着她衣袖的手怎么也挣不开,仍在与那年轻人对峙。
半晌之后,他终于在她发狠地注视下败下了阵来,似乎一瞬间颓然了许多,只用一种很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为何你总是不明白……”
阮小幺在心中狂叫,这是要用柔情攻势了吗!?然后妹子就软下来了,让他把她拖走砍了吗!?
所幸乌木兰雅依旧坚挺,只道:“她只是个客人,住不过几日便要离开,好歹让她陪我说说话!”
他狠狠瞪了一眼阮小幺,僵持了许久,屋中一时气氛冷凝至极。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听见他说了一句,“我去与副使知会一声。”
乌木兰雅睁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转而喜不自禁,几乎都要落下了泪,“多谢!”
“慢着,”他一声冷哼,语气如寒铁,“我会再指两个丫鬟过来,在屋中伺候,你若有一丝言行失当之处,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是自然!”她毫不在意。
那男子走后,乌木兰雅直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阮小幺很是稀奇,“那位大人是……”
“他是我义父的幕僚。”她道。
义父就是指那位副使了吧……
乌木兰雅既是副使的义女,怎会如此忌惮一个幕僚?
她百思不解,只得压下了心中疑惑,陪乌木兰雅聊天去了。
日昏时分,采珠这才提醒她到了时辰,乌木兰雅仍有些恋恋不舍,一劲儿叮嘱她明日再来。
阮小幺脑中昏昏,连连应是,跟着采珠幽兰二人几乎是撒丫子就跑。
回厢房时。天色已晚,屋里头亮了灯火,兰莫竟比她还早回来了。阮小幺踢开屋门,也不顾皇子殿下,先去榻上栽倒,舒服地叹了声气。
耳边听着他声音道:“怎的,听说你去见了副使的义女,玩得可尽兴?”
“尽兴死了……”她捂着脑袋抱怨道:“乌木兰雅给我弹了一下午的琴!”
她那样强烈要求给自己找个玩伴,结果阮小幺来了,除了绣花、弹琴、看书。居然找不到别的事可做了。
两人相对绣花怎么样?互勉?
那坐在一张桌儿上看书呢?抄作业还差不多……
想来想去只能弹琴了。所以乌木兰雅便弹了一下午。阮小幺停在耳中与弹棉花也差不多,哪能说出个什么高山流水?
兰莫嗤笑了一声,“对牛弹琴。”
“就是对牛弹琴!要不明日换你去?先前见你书房里还有张琴,想必你的造诣也是极高的!”她张口相讽。“我去与副使大人商谈正事去!”
兰莫不理睬她。
阮小幺趴着趴着,困上心头,居然就这么睡下了。
她连日奔波从北燕至南疆,一个来月几乎没怎么睡好过,此时沾着柔软一片衾被,精神气儿过了之后,几乎是倒头就睡,外裳被压得一片褶皱,连鞋也未脱。
兰莫对军旅生活习惯得很。此时依旧神采奕奕,白日里浑木赤对他依旧不大放心,借着游园之机,趁势打探,待得再过两三日。戒心去了之后,恐怕就要真正带他去见些“意气
相投的朋辈”了。
不一会儿,却发现一半儿倒在帐幔里的阮小幺没了声儿,转眼看去,见她早在里头睡得正香,还有细小的呼噜声轻轻传了来。
他禁不住失笑,这丫头倒轻松的很。
兰莫过去毫不怜香惜玉地推了推她,道:“脱了衣裳睡去里边。”
阮小幺嘟囔了一声,纹丝不动。
他有些不耐烦,拍了拍她的脸颊,细腻滑嫩,带着温暖的燥意。她似乎嫌烦,一转头趴向另一边了。兰莫的手僵在那处,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上沾的一片晶亮的液体。
她居然在他手上蹭了口水!
他慢条斯理地脱完外裳,将猫儿似的阮小幺半拎半脱扔到了里间,之前好歹带着无比的嫌意为她脱了鞋。
堂堂北燕大皇子,“初脱”便落在了阮小幺身上,幸亏没人瞧见,否则眼珠子恐怕都要蹦出来。
阮小幺夜间睡得正香,梦见察罕在家中备好了一切,等她回来便成婚,笑得嘴都有些合不拢。转眼间他便到了自己跟前,两人穿着大红的婚服,共拜天地,他一身高大健朗,穿
着火一般鲜红的衣裳,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阮小幺当下便扑了过去,一顿乱啃,好不幸福。
然而事实总是残忍的。
兰莫睡到半夜,便好似被一直八爪鱼牢牢缠在了身上,越勒越紧,反射性地便要从枕下抽出刀来一刀刺死那个敢近他身的女人,猛地想起睡在身边的人是谁,又不由自主放松了
下来。睁开眼,便见阮小幺整个人都缠在自己身上,脑袋埋在他脖颈里,无意识地乱蹭。
他多时未见女色,也未纾解过,这么一蹭之下,立马身体里便窜出了一股无名火,一路向下烧去,下身那物事渐渐又抬了些头,直直顶在阮小幺大腿根。
他挑起她的脸,见她眼眸紧闭,羽睫翘长,面上一层嫣红之色,神情似乎甚是愉悦。
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何好梦,这般高兴。他心思不明地想。
夜间便有月光照了下来,正透过窗隙,漏在屋中,夜深人静,身边睡着这样一个风致的美人,他便也顺其自然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虽说这美人似乎心思不在自个儿身上,但是女人么,总是水性杨花的,若是跟了自己,便不会再去想这想那了。
兰莫先挑开了阮小幺外裳腰下的几根系带,一层层剥了开,便要去解她的中衣,顺带伸手反将她拥在了怀中,眼底一片暗潮汹涌,正要在她面上吻下去时,忽而觉颈间一疼,下
意识便将她猛地推了出去。
阮小幺正啃得香,冷不防被大力一推,整个人滚了几圈,背脊重重磕到了里头的墙壁之上,霎时间疼出了一身冷汗,猛然间醒了过来。
一睁眼,见兰莫正面色发青,冷冷地盯着她。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眼前才有些清明,捂着背后颈椎怒道:“你发什么疯!?”
她刚转醒,说话尚有些含糊,音调也软绵绵的,不像喝骂,倒像是在撒娇。兰莫重重哼了一声,捂着受伤的脖子,恨不得将她的牙一颗颗敲碎,无奈对上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
,里头还有一片澄澈不解,便莫名其妙有些理亏,只又瞪了她一眼,翻身背朝她睡了。
阮小幺半坐在榻上,脑子又混乱了。
这人睡相太差,居然能一脚将自己踢到最里边!还好她靠里睡,若是睡在外侧,恐怕就要掉下床了!
她愤愤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又渐渐睡眼朦胧,栽倒下去睡了,只是这次下意识离他远远的,缩在角落处闭上了眼。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阮小幺惊奇地发现自己你又躺回了床榻的正中央,伸手一摸,兰莫不在。抬起头,他已悉数穿戴好,正在净面。
“你也不是那样要人伺候么!在家中还老是摆谱,让人更衣净面什么的……”她喃喃嘟哝。
兰莫不睬她,自作自的事儿。
阮小幺翻了个身趴在榻上,捧着腮看他修长的身形,英俊的面容,煞有兴致道:“难怪那些姑娘家一个个都追在你后头跑,你若笑一笑,恐怕要迷倒一大堆女人!”
兰莫冷冷望了她一眼。
刹那间便觉得有股寒气直往身上窜……
忽然间发现他脖子上多出了个小伤口,阮小幺当下便指着那红红的口子叫道:“主人,你脖子受伤了!”
“闭嘴!”兰莫恶狠狠盯着她。
阮小幺脑袋一缩,又钻回了被窝里,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今天火气甚大,还是不要招惹好了……
兰莫当然火大,食儿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这该死的丫头竟然还敢问他脖子上的伤!?
她看了会,忽的想到,昨日的战果还咩汇报,便趿拉了鞋忙跑到兰莫跟前,迎着他不善的眸子,在他耳边附道了几句。
“嗯?”兰莫从鼻尖哼出一声。
阮小幺点点头,“就是这样!”
想了想,她又添上了一句,“那个乌木兰雅长得与我很是相像。我再长个几年,恐怕就如她一样了,肯定好看!”
她喜滋滋地不要脸夸赞自己。
兰莫却心生波澜,没在意她话中之意。
“今日我仍要去副使那处,你若是闷,正好去她那处转转,两人一道,也消磨消磨时间。”他道。
阮小幺一脸了然地点头。
如此,两人便在副使府上住了下来,一住便是七八日。
阮小幺摸不准兰莫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知还要在住上几日,原以为到了南疆就要看双方炮火连天,没想到搁这儿是度假来了。她每日里早睡晚起,大半日时间都泡在乌木兰雅
那里,偶尔兰莫无事,也带着她随意在园中游玩,只是一步都没踏出过府。
再好的景色,成日里这么看着,也都变得无趣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真心话大冒险
一日,她实在忍不住,问兰莫道:“我们在这处究竟要住到几时?”
“嫌闷了?”他不甚在意,只道:“每日不是有乌木兰雅与你一起玩耍么?”
乌木兰雅那能叫玩耍么……她一想到就悲催,那姑娘不知在这里被关了多久,总之除了练琴就是女红、除了女红就是看书写字画画,她都要被她折磨死了。
阮小幺甚至都找来了两根线,与她玩跳皮筋了了,可见无聊到了什么程度。
她闷闷托腮看着兰莫,眼中甚是委屈。
兰莫看了她两眼,最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乖,我还有正事要做,你安心呆着便可。”他缓下了语气道。
阮小幺:“……”
再一次去找乌木兰雅的时候,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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