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豪沉默了,他在思考烈月话里的真实,烈月只能祈祷他相信这半真半假的话。
☆、第 30 章
彬京有三绝,南城门的天下第一算,久安寺正中央的玲珑塔,北城外的千里山。天下第一算自然是指洛辰卿,一向自称不准不收银子反而倒贴的他在来此十五年之中成功跻身入三绝。玲珑塔已存在不止千年,本叫镇魔塔的它因魔族当年一时掀起而不得不改名,若问起城中百姓,恐已无人知晓它是何等来历。千里山与之不同,大多百姓理所当然的认为了它的存在,不像是玲珑塔有许多传说,只不过是一座颇为富饶之山。
平日里忙碌下来,老百姓也找点乐子,店家自然也是乐意,不算大的客栈一到下午,楼上楼下都坐满茶客,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昨日未完待续的故事。
此时明日客栈里以坐满的忙碌停下的老百姓,说来,明日客栈的老板也算是城中的有名之人,这名自然是分很多种,恰巧尖酸刻薄就是明日客栈老板之名,克扣店里伙计的月钱自然不在话下,最主要的则是他为了节省店里的开支,茶叶若还有点味,绝不会换,客人吃下的小吃留着,若还有剩,下一桌掺点分量继续上,既然如此,客人必然应该少,问题是——他家说书人说出的故事实在是十分精彩,让人魂牵梦萦非要听个结果才好!
日常般的场景再次浮现在明日客栈之中,醒木往案上一拍,清秀的说书人开始说着昨日停下的地方,众人则津津有味的听着……
二楼客房之中,烈月全身发着冷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血虽然放了不少但至少人活着不是?用不属于自己的性格去思考问题,烈月开始陷入深思。
能从修罗渊活着出来的人怎会是短短修炼三年的烈月可堪比的存在?无论是武功还是对于气息的敏感,林豪可谓是其中的佼佼者,楼下说书人说道激动之处又拍了一次醒木,而林豪自然不是听书之人,那所说之事对他而言就是胡言乱语无稽之谈,也就骗骗愚昧无知的老百姓,可他为何放过烈月,只因不知何处不断强压而来的压迫感。
如断冰般锐利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林豪站在床边以敌不动我不动的自制力而忍耐着,他不似烈月那么死皮赖脸,他有身为烈家的骄傲,不容他人觊觎。
刀鞘漆黑的合在同色的刀柄之下,常年练武的指腹已有薄薄的一层老茧,轻轻的晃过刀柄处,林豪神色谨慎之中又带着自我的骄傲,只敢窥探之人无非是无把握赢自己罢了。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急迫,周围安静的只剩下楼下传来的热闹叫好之声。
烈月立马发现了林豪的蹊跷之处,按照常理,要么他就去找洛辰卿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毒,要么他就是出去找离开的方法,为何他就这么立在这里?对于气息迟钝不代表对于人也迟钝,烈月睁大眼睛看着床顶,默默搜集房间里的声响,楼下说书人的声音自然的传入了她的耳里。
洛卿辰最喜欢干嘛?变装,要么就是年迈的老头子,要么就是绝色的男子,可这世间的变装也不仅仅只有这两种,洛辰卿扮演过太多角色,青楼里被抛弃痴情的女子,纨绔的富家子弟,说书忽悠人是他的兴趣爱好,他不算纯属爱好受人瞩目,可能变化过太多反而已遗忘了自己本来的面貌,其实本来这个词对于洛辰卿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什么样的脸代表着即将要达到的目标,无论是怎样的自己都是自己。
洛辰卿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人,他却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曾许过的诺言,不知何时这份诺言渐渐变了味道,他也分辨不清,这是正还是邪,例如此时——他所说的故事。
烈月慢慢的沉默了,楼下传来的故事里有故事,洛辰卿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还是说她自找死路?耳朵扑捉的故事让烈月的心渐渐的变得狠厉,她也清楚,脱离林豪是入了另一个火坑,而脱离的烈家她最后一点点筹码也消失了。
洛辰卿化出的清秀男子,一句一眼将剧情诠释的起伏有度,在恰好的地方停下,一拍醒木,道“详知后情,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不舍的嘘嘘之声响起又夹杂着无奈的拍手声,因这说书的小子只说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到就轮到别的人上来,
林豪与空气之中锐利的视线对持了一个时辰,而烈月盯着床顶也有一个时辰,四肢僵麻的感受不好受更何况身体由里泛着冷了?手腕处的划痕已不再流血散着淡淡的痛感,对于自身的触感,烈月便不在乎,心砰砰的跳动着,她在等——等洛辰卿的出现,也在期待洛辰卿与林豪之间的对打。
丝丝冷意浮躁在空气里骚动,林豪闭起眼睛,五感敏锐的扫过房间各个角落,放大的五感让他心底的把握变得有些忐忑。
就在林豪已无法忍耐之下,响起的敲门之声,砰砰砰……不急不慢,有节奏的表现出敲门之人的闲散之心也崩断了林豪的忍耐。
侧着头,林豪的刀鞘挑起被褥彻彻底底将烈月盖住,余光瞟了一眼确定没有差错,林豪才转身开门,全身透出的警戒就连被褥里的烈月都感受到了,与他遇上自己相比,真实的感受到他完全没把自己这个小丫头片子放在眼底。
拉开门,林豪看着外面化为绝色男子的洛辰卿,目光敏锐的扫过他的全身,若有异动腰际的长刀必出。
“打扰了。”洛辰卿宛如翩翩君子,闲笑有余,不忘礼貌的向前一躬。
林豪便没有还礼,冷冰冰的道:“公子有何事。”
“不知这位壮士有没有见过我那不孝之徒。”洛辰卿抿笑勾唇,眼尾微微上翘,如玉亲和尽显无遗。
“没见过。”道完,林豪直接关门,还未关上就被外面的人抵住,听见:“壮士,我那小徒弟若得罪了你,便是在下之过,她姐姐如今正在我府上,迫切见她一面,若出差错,她姐姐必定怪罪于我。”
林豪的眼睛微微眯起,杀意散出,今日为何非要带烈月出去,只因烈情来了,他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当今的四小姐已不是烈府的四小姐,烈家各个方面都得仰仗她在外打通细节,若自己未通知主人而得罪,必是死罪。
洛无辰没有感受到门的力气加大,便笑了笑道:“壮士,能否接一步说话?”
屋里的锐利视线已经消失,压迫感则从门外的洛辰卿身上传来,不容林豪拒绝,在敌我未曾分明之下做洛辰卿的对手绝不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然他也不会宁愿躲着也不愿与洛辰卿来一场面对面的决斗。
被褥之下的烈月听到门开门关的声音,本以为能看到一场高手对决的她此时大失所望,僵硬的五指轻轻的动了动,烈月闭起眼睛,还不行……时间不够……
门外谈论的细小之声决定着烈月的生死,其实生魂与血液完全不冲突,冲突的是他们要烈月死,烈情要一个活着快乐的妹妹罢了。
烈月此时非常之焦急,谎称洛辰卿下毒之事必然会被戳破,一想到自己可能被分尸夺魂,内心之处就充斥着惶恐,烈月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人,在她心底,洛辰卿的性格虽然不清楚但他绝对是个变态!而且是扎扎实实的变态!
焦急之下,逆向了体内刚刚复苏的灵气,一股火烧的灼痛感从头到脚燃起,盯着床顶的双眸被火色的晕红染开,从眼白到眼珠一片通红,似入了魔道之人。
恰在此时,门外燃起了引魂香,洛辰卿的决定很简单,他要烈月的魂,烈家要烈月的血,用引魂香引出魂魄,活死人的烈月由林豪带走,而他化成烈月自然不在话下,毕竟已相处了有些许时日了,骗骗烈情绰绰有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随手拈来之事。林豪自然不肯完全信任洛辰卿,两人便约定同时在门外等到结果的到来。
灼热的疼焚烧着烈月身体的每一处,思绪停留在理智与本能之间,引魂香有强大的安抚之力,袅袅浓雾从细缝之中飘了进来,游动到床边的瞬间被更加浓郁的烟雾覆盖。
被褥未曾燃起火花却冒着浓烈的乌烟,慢慢的扩散淹没了房间,遮盖了清晰的光亮,房中一切坠入烟雾之中,门外的洛辰卿愕然,当机立断的一掌劈开的门,彭通一声,木门倒地,浓烟疯狂的往外涌,林豪看不清里面发生的事情怒视向身边的洛辰卿,他欺骗了自己,这个结论迅速出现。
洛辰卿眯起眼睛,视线直接穿过浓雾将房中的事看的清清楚楚,还未踏步,一把细长的刀阻止了自己前行,顺着刀身抬眸看去:“何意?”
“你明明可以直接救走六小姐,独占烈家血脉,可你没有。难道你认为我真的愚蠢到去相信一个修仙之人?”
“在下无与烈家为敌之意。”洛辰卿挑眉,余光却盯着房中坍塌的床:“不要与在下浪费时间,先进去看看你们烈家六小姐在搞什么鬼才是当务之急吧。”
“你对她下毒之事,我早已知晓,莫作无谓的狡辩。”林豪手臂一动,刀锋横行而上直接面朝洛辰卿。
洛辰卿微眯起眼,食指与中指夹住了刀锋,翻身而起,跃过林豪的阻挡直接跨入浓雾之中,林豪怎会让他如此容易就进去?刀鞘快的晃出虚影直接打到洛辰卿的腰际逼他退了出来。
浓烈的烟吸引了楼下茶客,一句句起火了,救火声彼此起伏的响起,洛辰卿目中一凌,似乎恢复了原本的他,手下功夫便不再让步,两人你来我往在浓烟之中毫不相让的缠斗,门落墙毁之声更是热闹极了,吝啬的老板还没赶到听见声音就肉疼不已。
蹭蹭嗒嗒的上楼声促使洛辰卿不再单单只用武功,手画符青光起,侧身脚未动,抓住林豪的后颈往前移送,整个人穿过悬挂的符咒瞬间呆然。
等洛辰卿扭头才发现他们缠斗到了几米之外,连忙迈步已有几分失去当时的闲散,手撑着门框踏到倒地的木门之上,洞悉屋中一切的他紧紧皱紧了眉头,肆虐的杀意绕在包裹着他的空气里。
屋中,烈月早已消失,坍塌的床似被燃烧过一般成灰。后面赶上了救火的人正好看到洛辰卿,也无人在意他都往屋中冲去浇水,伴随着咳嗽声,洛辰卿的手腕被明日客栈的老板抓住,咋咋呼呼的老板怎会放过这活生生的肇事者?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被那篇文折磨的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俺还是默默滚过来更这个文了~(人家才不会抱怨没人催更了!)
☆、第 31 章
玲珑塔有一个传说,千年前,天界怜悯世间多灾便降下玲珑塔以此保一方太平,玲珑塔正气凛然,利于久安寺之中保得彬京太平,却无人知晓它真正的秘密,论天下在世之人不出三位,其中一位就是洛辰卿。
洛辰卿有一个哥哥,他们生于彬京,襁褓之中的他们躲过了当时的瘟疫被右长老带回天嵩山脚下送给了寻常人家。
洛辰卿的哥哥名为洛寒卿,洛寒卿的个性与当然桀骜不驯的弟弟完全相反,他做事诸多顾虑,在养育父母因魔族而死之后从右长老口中得知了身世,两人个性的差异完全显现出,洛辰卿对所谓的彬京没有太多感受,洛寒卿却想去见见出生的地方,兄弟二人无论个性如何相差,有一点绝对相同,为对方而着想,虽然那时的洛辰卿便不会设身处地。
而这一趟回家乡,洛寒卿得知了许多关于这个边界小城的秘密,这个秘密也在死的那一刻告诉的弟弟,求他为此一方百姓付出。
这在洛辰卿眼底很难理解,非常之难以去揣摩洛寒卿的心思,他不明白为何要管,这里未曾养育他,这里未曾赋予他任何东西,除了生命,而若没有右长老,性命恐怕也得在这里消失。
此时被如何都停不满的客栈老板缠住的他,脑海之中不断浮现哥哥死去的那一幕,那双一定要他答应的眼神,他只能压下急迫追寻烈月去处之心,与老板周旋,这真的不是他的个性,也许洛辰卿本身的存在早已在哥哥倒下那刻已经死了。
玲珑踏已然不复当年的辉煌,斑驳着掉落下的土,与悬挂随风清雅摇动的风铃都带着泛黄的色彩,久安寺已许久无人来上香了,仙族消失谁又会来供奉那无灵的泥象了?
没落的久安寺里只有几个小和尚在大殿之中做着功课,一阵狂风卷过院里的落叶,无声而过。
安静之气里有些许定神的灵气,墨色的袍子突兀的出现在空气之中踏上青色的石板之上,抱着怀里睁大了血红眼睛的烈月,君无限抬起头看向玲珑塔,他静待在屋中之时看到烈月的异样,本以为烈月能够冲破林豪点的穴,谁知会出现这幅模样?
目光深邃而黑暗投射在岁月斑驳的玲珑塔上,人穿墙进入,老旧的石墙之上出现绘画仙界,一位绝色倾城的女子似起舞,一笔一划勾起落下之中散出清灵之气,墙上的绘画从阶梯扶墙一直往上延伸,画中的风景极其美,慢慢的百仙静静浮现,君无限的每一步踏上,墙壁便浮现一副连接着前面的画,他提脚的瞬间便消失,破旧的墙依旧是破旧的墙,刚才的一幕幕仿佛只是个人揣想。
君无限敛眸看向全无理智的红眸,血从他嘴角滴落到烈月的脸上,一滴接着一滴,每一幅画好似在吞噬着他体内的力量,画中场景越发清晰明了,不再像是绘画反而像是正在发生的事情近在眼前般清晰无比。
一层一层的上,一路之中,从仙界到人间,玲珑塔记载着曾亲自经历的一切,无论是仙曲缭绕处还是人间灾难之日。
空空荡荡的最后一层,由外看的圆形此时却是方方正正,三窗紧闭,墙面出现一位浴血而战的战神,她勇敢而坚毅的面容里参杂着对于人间的怜悯,仿若——付出生命也要为人间最后一战。
双脚走过之地留下一双血脚印,君无限神色惨白,血已然将烈月的衣衫浸透了,轻轻的把自己控制住的烈月放在正中央,他垂下眸,一丝苦涩在唇边溢开,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沉默半响,抬眸望向璧上的女子,也许他的力量已经被吸收太多所以无法让画面清晰,朦朦胧胧他似乎看到女子在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与一身凡尘肮脏。
君无限的食指沾着自己的鲜血在烈月的手边绘画,盯着烈月的脸,许久慢慢低下头在她耳边,用温柔的嗓音轻轻的道:“我很没用,明明发誓要保护你一辈子,我只是凡人肉胎,从今日起你不同,知道吗?以后不许逆向灵气,你未来还有一段很长的路,可惜我无法陪你,但你一定要活着走去,因为那里有属于你和你应得的东西。”不舍的抬起头,大拇指轻轻的拂过血色眼眶下滴落的猩红,君无限的唇边挂起满足:“我很不甘心,明明在你面前,你却不认识,烈清风这个名字对于你来说是过眼云烟吧,我不甘心又开心看到你,不要怪我任性赌气的换掉你体内的火丹,也不要怪我没有及时出现,虽然——此时我恨不得杀了我,虽然——你听不见,但还是忍不住说给你听,满足仅剩下的私欲。”
红光划开玲珑塔的第一层衍生成圆形的符咒,复杂交错的刻画最后连接到一起折射出强烈的光划破第二层直接往上……
君无限盯着烈月,猩红的血似乎活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