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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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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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是因那村落着实太小,房屋间隔不出几步距离,那汉子刚跑出去,没多大会儿,就和几名村民一齐簇拥着一位老者来到祠堂。那老者身材瘦弱干枯,风吹欲倒,白须白发,眉梢微微下垂,任何时候看来都显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老者走到正中,双眼逐一略过楚梦琳三人,视线牢牢盯着对方眼睛,楚梦琳从未被人这般注视,或是说审视更为恰当,登感浑身不适,瞪回一眼。

    那老者咳嗽一声,道:“听说三位便是穆姑娘的后人了。”楚梦琳道:“是啊,你还不快打开墓道,让我们进去?”

    那汉子叫道:“不对,你们刚刚还说,自己是和硕庄亲王的后人,这一会儿又变了,说话前后矛盾,多半是扯谎。”

    楚梦琳气得狠瞪他一眼,称他们是穆青颜的后人,是由村长说出来的,而他所谓“听说”又能听谁说?自然是那汉子了。要说他在转告时故意偏差,设个圈套给他们钻,以那汉子的智商,自是绝无可能,想来是转告时记得不清不楚,回转后却又想起来了。冷哼道:“你才说谎哪!大家都知道庄亲王与穆前辈的……关系很好很好,好到极点,好得就像一个人,最后就有了男女之事。庄亲王的后人,便是穆前辈的后人,有什么分别了?我打个比方,如果说你是你爹的儿子,又说你是你娘的儿子,这两种说法反倒成了相互矛盾,那不知是谁去外面偷……”

第十六章(25)() 
多铎道:“你闭嘴。”再容她说下去,必有极难听的话出口,这么胡编乱造,真的也会变成假的。对村长道:“我们是受穆前辈嘱托的‘庄亲王后人’。”这句话倒是十分聪明,恰好将两种说法同时包含在内。

    那村长点了点头,叹一口气,道:“穆姑娘昔年曾有恩于我等,她的嘱托,于情于理,都是不该拒绝的。但还盼你们听老朽一句劝,和硕庄亲王早已入土为安,魂魄荣登极乐,再多的是非也早了结了,他都能抛开,旁人难道还抛不开?几位若真为庄亲王着想,又何必重拾往日恩怨?”

    多铎心绪纷乱,默念着村长所言:“往日恩怨?看来庄亲王身死果然别有隐情。人都死了,你怎知他抛得开?”肃然道:“多谢村长教诲,但那既是庄亲王遗愿,作后辈的自当尽心竭力。值与不值,日后自有分晓。”

    那村长摇头叹息,道:“执迷不悟,非外力所能化解,只盼行事三思而后行。下古墓也是有损阴德之事,你们当真不后悔?好,既然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他是怀着悲天悯人的心肠劝说,却丝毫也劝不动。只有摇头叹息,走到铜像前,躬身拜了三拜,命村民取来两炷香与洁净托盘。先接过香点燃,高举过顶,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只看到袅袅白烟升腾而起,祠堂中漂散着一股淡淡香气。那香气也有些古怪,竟能调动起每个人心底最深处的悲伤记忆,堂内众人均感心绪憋闷。

    过了一柱香时分,村长捧起托盘,从铜像上端落下两滴液体,多铎站的最近,看清那液体竟是从铜像眼中流出。村长将托盘交给一名村民,绕到铜像后方,仰起头注视金漆剥落的墙壁,再次摇头叹息,双臂一分,众人大吃一惊,那墙壁原来是一块仿造逼真的帘帐。拉开后露出个白布幡,上书一个“奠”字,幡下停着一具古铜色棺材。

    村长取出一根木棍,在托盘液体中蘸了蘸,便在棺盖与棺身的缝隙间涂抹,每一处都仔细涂遍,唤过几名村民,打个手势,几人一起将棺盖掀开。

    楚梦琳吓了一跳,忙将头偏到一边。她平时杀人不眨眼,却也不敢为难死尸,似这般将人家的棺盖说掀便掀,更是从所未有。真怕棺材中躺着具皮肉全部腐烂的骷髅,两只空洞洞的眼眶直盯着自己。余光先从棺尾看起,未见白骨,这才大起胆子,慢慢转回头,棺材中铺着张草席,除此之外再无他物。刚要松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正是空棺才更可怕,惊道:“这……那个死人呢?是诈尸……”

    话刚说完,立刻看到身边每个人都有嘲笑之色,连村长的脸上也隐现笑容,道:“有棺材必有尸体,是谁定下的规矩?你所见的帘子、空棺,这些都是我们在掩人耳目了。”说着将棺底草席揭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一眼望去,诡异深邃,如同通往地狱的道路。草帘揭起时带起一阵阴风,更令人背脊发凉。

    那村长道:“此棺底部与地面相通,直达地底,不过你们下去之前,老朽还有几点忠告。这座陵墓有些邪门,多年以来,也总有些人……说的好听些,叫做‘摸金校尉’,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听说这里有座古墓,他们却不是冲着王爷来的,只是想发一笔小财。不听劝阻,在我这里行不通,就绕到别处,测量出距离,自行挖掘通道,真能给他们找准了。可是下过古墓的,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都是有去无回。其实这座墓里并没有金银财宝,真说起来,这附近东京陵中的陪葬品还能多些,为道听途说的空中楼阁而枉送性命,岂非太冤?有人说,这座墓中存在诅咒,是庄亲王仇恨的残留意念。我们村人在此守护,一防外人惊扰王爷亡灵,二来也劝说贪财者,别走这一条不归路。不过,或许也有例外,你们是他的亲戚,或许他不会害你们,可是墓里其他的东西,是不属于你们的,切记不要去碰,以免妄遭横祸。”

    楚梦琳暗暗好笑:“这座王陵如果真是座空墓,那也是无物可碰,你却特意叮嘱我们勿碰他物,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永安公主给庄亲王陪葬时,是个小姑娘,年轻漂亮,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一定有不少珠宝,就不知剥下死人的首饰来戴,会否不吉。”

    多铎一刻都不想再等,正要抢先下墓,那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青年忽道:“且慢!”点燃一根火把,探入洞内,火把并不熄灭。多铎暗赞:“果然是倒斗老手,就是有经验。我一时情急,竟然忘了检验地底空气。”忽然心念一转:“如果他真是为了盗墓发财,听说墓中并无财宝,理应大失所望,转身就走才是。就算知道我们身份,不来计较我骗他之事,也绝无再冒生命大险,随我们下地宫之理,他打的又是什么主意?嗯,他不说,我也不点破,不如让他走在前面,能破除沿途机关是最好,即使不能,也是他第一个中招,我就可以有所准备。”本来伸手要接过火把,想到这里,临时改为拍了拍他的肩,道:“兄台精研此道,经验丰富,在下自愧不如,劳烦兄台当先领路。”

    那青年道:“行啊,你是皇宫里的大官,我当然听你吩咐。”说完露出个古怪的笑容。称其为古怪,只因那笑容十分僵硬,不仅不像发于本心,更像是被人挤压脸上肌肉,扭曲而生的笑容。那青年左手支住棺沿,右手执火把,双脚一跃,跳了进去。楚梦琳小声道:“我……我……”

    多铎心道:“就让她走在第二个,那盗墓贼若真有异动,也不可能神通广大,隔着一人加害于我。”假装体贴道:“没事的,你走在中间好了。”到了这一步,楚梦琳也不可能退缩,更不想使自己看来胆小懦弱,走到棺材前,先伸入一只脚探底,立刻触到实地。

    原来这洞穴并非直上直下,而是曲折往下蜿蜒。她胆气壮了不少,两只脚都伸进棺材,坐了下来,双手撑在身后,慢慢往下蹭。本来头顶还可射进一线微弱的亮光,但蹭出不远后,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头顶响起棺盖移回的声响。她突然生出种错觉,仿佛已被囚禁在幽深地底,隐隐听到怪物咆哮声,黑暗中随处可能扑出各种妖魔鬼怪。想要放声尖叫,却听到多铎冷冷道:“自然要掩上棺盖,总不成让那洞口随意展于人前。”

    楚梦琳心想那也有理,但黑暗易于滋生恐惧,脑海里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出现的尽是些被自己杀死之人的残肢断臂。那青年虽有火把,因距离太远,光亮传不过来,她不怪自己动作太慢,却专门抱怨那青年不等她。双臂及腰都是剧烈酸麻,过了好半天,发现道路不再往下,而是笔直向前。黑暗中互相都瞧不见,她也不怕丢脸,将向下蹭的姿势改为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前爬。

    这一段可比刚才更为难过,身上本就酸疼得厉害,而此处低矮,只能低着头爬行,连头颈也酸了。身子能直起的范围极为有限,全身的重量几乎都集中在双臂上,酸痛得仿佛下一刻便要断折。手上沾满沙石还是小事,掌心都被尖石磨破,火辣辣的疼,仍须在地上按紧伤口,连膝盖也磨破了。这通道中空气虽无剧毒,却也不敢多吸,呼气都要极尽细微。

    不知过了多久,再稍直起身子时,忽感空间大了许多,原来那段狭小的通道终于到得尽头,楚梦琳几欲喜极而泣。看到前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只以为是那青年,叫道:“喂,你怎么不等等我!”奔上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触手冰冷僵硬,不似活人的身体。紧接着掌心又一痛,好像被利器刺了一下,有液体从手上流出。

    这时那青年的声音道:“什么事?你怎么了?”有亮光出现,是那青年举着火把过来,照向她碰到的东西。原来是一根雕有龙头的石柱,她刚才拍的便是龙头,流出的鲜血在顶端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使威严的龙头显得极为狰狞可怖。一瞬间,眼前闪过被自己砍掉胳膊的小木偶、浑身鲜血的德寿,以及被自己杀死的冤魂,都张牙舞爪的要来捉自己偿命。

    那青年也看了龙头一眼,低声道:“姑娘,你犯了血煞,这是不祥之兆,当真还要向前走么?”楚梦琳虽然害怕,却绝不容旁人小瞧自己,道:“当然走啊,为什么不要?”那青年又对她笑了笑,仍是那古怪的笑容,好像面前的人不过顶着具皮囊,有个无主冤魂钻进他的躯壳,代他发笑一般。楚梦琳心里又是一寒。

第十七章 断魂谜解(1)() 
多铎也已穿过坑道,跟了上来,拂了拂衣上尘土,瞟两人一眼,问道:“干什么?怎么不走了?”那青年笑道:“在下刚才听得这位姑娘惊声尖叫,面色有异,我就劝她说,如果实在怕得厉害,也不必太过勉强。”

    多铎皱眉道:“她怎样想,不是你该关心的。”若非当日在王府一桩意外发现,自此有心查明楚梦琳身世秘密,断不会容这个闯祸不断的麻烦人物留在身边。火光映照下,见她从头到脚沾满泥污,衣服磨出好几处口子,破破烂烂如同乞丐服般搭在身上。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头发蓬乱,整个人狼狈之极,那青年便曾嘻嘻哈哈的嘲笑过几句,多铎只因对她漠不关心,未予置评。楚梦琳却当他是体贴自己,懂得照顾她内心感受,感激中又生娇羞,心想外貌已在他面前出了丑,可绝不能再显得像个胆小鬼,连性格也令他轻视。冲那青年把头一昂,大声道:“谁说本姑娘怕了?走就走啊,反正……反正再可怕的地方,也不会比刚才的坑道更糟!我看是你不敢带路,借故拖拖拉拉。”

    那青年哼了一声,举着火把当先走出,后排留给楚梦琳与多铎并肩而行。

    越过龙头石柱,前方呈现出一条平缓的甬道,就空间大小而言,果然比刚才舒适不少,不仅能供人直立行走,道路也颇为宽敞。一路走来始终风平浪静,笔直畅通,亦无岔路使人目惑,连传闻中常听得的伏弩、积沙、悬剑、积石等反盗墓机关也未出现。

    楚梦琳心道:“大概是穆前辈生性懒惰,不愿费那一番工夫布置。嘻,这样才对嘛,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然而墓主“与人方便”,便是方便旁人来盗自己的墓,天下间焉有此事?

    另一方面,境遇遭际与人潜能相似,永无极限,即使感到此刻的糟糕程度已至天崩地裂,那也并非世界末日,将来总有更糟百倍的情况发生,楚梦琳自我安慰的“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只能归于泛泛空谈。常言道“物极必反”,大喜潜藏大悲,谁又能知平静表面下有多少危机暗涌?真正的杀机正隐藏在黑暗中,随时伺机而动。

    这条甬道虽全无异状,但走来走去,面前总是这条单一的道路向前铺设延伸,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火把只能照亮身周墙壁及脚前道路,稍远些即尽数笼罩在一片幽邃的黑暗中,更平添几分未知的神秘诡异。

    楚梦琳隐隐感到状况不妙,进入甬道以来,不知过了几个时辰,走了多少公里,怕是连走出辽东境内也足够了,竟仍未能离开此处,一条甬道又怎会有如此长的距离?只是她不愿过显娇弱,好似走一点路便吃不消,恐惧中不辨时辰,度日如年,也不无可能,因此也没吭声。直待听多铎说道:“停一下!没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兜圈子么?”

    楚梦琳又惊又喜,忙道:“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不是,这……这可太好了!”多铎冷冷的道:“有什么好?这甬道内定设有某种幻阵之类的机关,如不设法破解,照这样没完没了的走,到死也别想出去。”

    那青年道:“没什么疑问了,我看这是碰到了‘鬼打墙’。哎,我早说这位姑娘犯了‘血煞’,不宜前行,否则会给冤魂缠上,咱们都跟着倒霉,却偏没人信我。”

    楚梦琳怒道:“什么‘血煞’?胡说八道!你……分明是你这个领路的不好,你迷了路,叫我们也跟着你原地打转,莫不是古墓里有女鬼看上了你,要留你作伴……”气鼓鼓的说了半天,忽然一阵喜悦冲入脑海,暗骂自己糊涂,拉了拉多铎衣袖,道:“对啦,穆前辈岂非给我们留过提示?只要按照木片上的地图行走,必能脱困。”

    那青年也大喜,笑骂道:“他妈的,没见过你这种人。我们做‘摸金校尉’这一行的,每次深入新开掘的陵墓,都须凭借自身机智与判断力,在里边闯荡,一步踏错都是要命的差池。哪像你们还带有地图,简直倒像参观游览来的,有这种好东西,还不早拿出来,害老子白紧张的要死!”

    多铎面上如挂着一层寒霜,冷冷的道:“没用的,你们便道唯有自己聪明?”那青年微愕,忙赔着笑脸道:“大人,方才失礼了,在下只是骂那个丫头,纵有天大胆子,可也不敢对您不敬。那个救命的玩意儿,还请大人不吝,赐予一观。”多铎道:“不是那个原因,你在前领路,本应深有体会才是。我倒要问你,地图在迷宫中派什么用处?”

    那青年笑道:“大人明知故问了。迷宫中岔路众多,令人举棋不定,唯有持地图在手,才能避开错路,逢凶化吉……”说到此处,突然明白了问题所在,只感头皮发麻,一阵凉意蹿上背脊。地图在分岔路口能帮人做出正确选择,但从始至今,横在眼前的便仅有一条路!自然无从挑拣,即使这唯一的道路最终通往黄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踏上。别无选择的死路,才是命运之手最无情的拨弄。

    多铎说归说,无计可施之下,终是取出了第一块木片,以便共同分析局势。同临困境,无论从前立场互异,仍可结为一时之盟,但对那青年和楚梦琳是否会有什么真知灼见,却不敢抱多少指望。

    地图铺设从右至左,右下角处方框即为起点,代表竖有两根龙头石柱的平台。向前走确有一条直道,路程却是极短,不用几步便拐弯向左,其后又有诸多复杂变化,有的岔路尽头被封堵,有的则与其余杂七杂八的岔路绞在一起,形成圈环,回旋而不得出。几人虽疑心观看时选错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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