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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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影断魂劫-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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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寿道:“废话少……”表情一滞,双眼间放出神采,似是想通了其中关节。

    胡为语速加快,道:“第一张银票是你雕刻木偶后卖出的钱,称为‘你应得的报酬’,其余的是你出力有功,娘娘给你的赏钱,这叫做一码归一码。你说对不对?咳,你慢慢想,一天想不通就想十天,十天想不通就想一年,一辈子想不通,还有儿子、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终有想通的一天。就此告辞。”作势要走,德寿忙抢上拉住,赔着笑脸道:“胡老弟,我跟你闹着玩,你怎地当真生气?这种玩笑可不能再开,年纪大的人经不起玩笑,险些吓掉我半条老命。以后有这样的好任务,还拜托你多多介绍给我。”

    胡为道:“以后?算了算了,我再不敢来见你了,你见我一次,揍我一次,我算是吃饱饭没事干,跑来讨那种没趣?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德寿一手拉他衣袖,腾出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打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赔笑道:“胡兄弟,我口不择言,尽说些混账话,老哥哥给你赔不是,你别放在心上。咱们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不是?”胡为道:“呸,谁跟你是亲兄弟?”德寿道:“是是,这叫‘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胡为见他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恨不得笑出花来,强忍好笑,双手又叉在腰上,昂首挺胸,视线在房梁各处转动,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悠哉游哉的道:“刚才是谁见财眼开,认钱不认人,揪住我衣领,勒得老子几欲断气,差一丁点儿就到地府和阎罗王拉家常了?”

    德寿道:“是是,老哥哥不是人,我给您拍拍。”说着无比恭谨的抚平胡为领口皱褶,顺着他衣袖一路拍下,掸完了袖口灰尘,又道:“胡兄弟气消了吧?往后您再弄几桩生意来,咱们有财一起发。”

    胡为过了一把被服侍的瘾,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是端着架子,斜睨他一眼,道:“什么一起?财都给你一个人发了,我们娘娘给的赏钱,我分文不少的交给你,私自没留下一星半点,还被你指着鼻子骂见财起意,你说冤是不冤?我是那样的人么?天理何在?”

第十六章(22)() 
德寿赔笑点头,胡为将赏钱全给了他不假,但对于他自己一点油水都没捞到,心下却是绝不相信,更有好大不以为然:“你不过是个跑腿传话的,换了谁都行,我才是真正出大力的功臣。←百度搜索→”这话不过在心里想想,绝不会说出口,顺着他话意道:“是是,咱们升官发财,你升官,我发财。”

    他不知胡为与洛瑾是沈世韵心腹中的心腹,专门代她办理各项机密大事,关系固然最为亲近,但完成艰巨任务后,最多听她夸奖几句,赏钱却是半文也无。就如亲戚间尽心办事无须用钱通路,那也是心照不宣,相反彼此间越生疏,委托办事时,谢礼也给得多些。

    胡为余怒未消,骂道:“升什么官?你哪只眼睛见我升了官?你的上下嘴唇这么一碰,管个鸟用?须得皇上发话才派得上用场。”德寿道:“别看老哥哥整日摆弄微雕,可不是普通的工匠。在皇上面前讲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我替你美言几句,皇上龙颜大悦,便下旨升你的官了。”

    胡为单从皇上采纳他送木偶的提议一事,也能看出他并非胡吹大气,奇道:“你在皇上身边地位不低,他赏你的难道会少?怎还看得上我这点小恩小惠?”

    德寿道:“大主顾的钱要赚,小主顾的钱也要赚,这叫面面俱到,两手不落空。”胡为听他竟能将视钱如命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又好笑又无奈,叹道:“瞧你那一副小器的样子,看了就知道办不成大事。”

    德寿道:“胡兄弟您办大事,我只要有钱赚,甘效犬马之劳。”他一门心思讨好胡为,道:“兄弟,我给您看些好东西。←百度搜索→”搀着他走到内房,将墙角柜上的一个铜碗向左转三圈,再向右转三圈,一阵响动过后,柜子自动移开,露出个暗室来。

    胡为微感好奇,跟了进去,只见室内尽是些平平整整的架子,呈梯状排列,架上摆满各种木刻微雕。德寿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收藏,是我最得意的微雕作品,除了你胡老弟,从没人得过这个眼福。”

    胡为道:“好得很,真了不起。”德寿大喜,道:“我就知道,还是你有眼光……”胡为苦笑道:“不是,我说你这些微雕真了不起,只是摆着给我看看,就有那些银票的价值。”德寿条件反射般的将怀里银票捂紧,讪笑一声。

    平心而论,德寿除贪财外,微雕技艺确实无可挑剔,架上种类繁多,木雕桌椅、木雕人偶、木雕房屋无不精巧逼真,令人看得眼花缭乱。胡为拿起一棵木雕大树,笑道:“这是棵桃花树。每日参拜,桃花运立至。”

    德寿道:“胡兄弟别取笑……”话犹未了,房外就有清脆的女声叫道:“德寿,德寿,你在不在?”听声音已到了殿内。胡为没想到随口一说,当真灵验,笑得一口气喷了出来,扶着墙壁慢慢蹲下,不住捶击地面。德寿脸面有些挂不住,去拉胡为。

    那少女又叫:“德寿,你出来!”

    胡为拼命憋着笑,断断续续地道:“德寿,你……你快去……别误了大好……嘿嘿……大好姻缘……哈哈……”德寿也动了心,叮嘱道:“好,那你待在这里,千万别闯出来捣乱。那些木雕,只能看,不能摸。”胡为道:“一堆木头人,你……让我摸我都不……哈哈……不摸。”德寿点点头,在架子最外侧一个人偶脑袋上轻轻拍了三下,柜子自动移开,德寿刚走出,柜子便又挪了回来挡住暗室。

    胡为止住笑,将耳朵贴在柜子上,心道:“我不出去打扰你便是,在这里听听外头甜言蜜语,碍不着你们好事,那也不算耍赖。”

    一个男子声音冷冷说道:“德寿先生,你好。”德寿恭恭敬敬的道:“微臣参见王爷,王爷吉祥。”那少女道:“喂,你在房里弄什么鬼?我叫了好几声,怎么才滚出来?”那王爷道:“你别吵,在宫中大呼小叫,成何体统?”那少女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胡为心道:“这丫头性格泼辣,对那位王爷倒温顺得很,不过这二人口音好熟,不知是谁?”又听德寿道:“微臣日间困倦,在房中打了个盹,不知王爷光临有何吩咐?”那王爷道:“先生客气了。本王今日来此,是有一事请先生帮忙,不知可否。”虽是商量语气,话里尽透着威严命令。

    德寿善于察言观色,又如何听不出来,当即道:“王爷差微臣办事,那是看得起微臣,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至于这……”他与胡为言谈间,随口提起酬劳,但对王爷就不敢如此大胆,却以闪烁的目光示意。那王爷点头道:“只要事情办妥,给你的好处绝不会少。”德寿大喜,道:“多谢豫亲王,多谢豫亲王。”那王爷嗯了一声,向身旁少女使个眼色,道:“梦琳,你来跟他说。”

    外间德寿是因大主顾上门,欢喜得心脏怦怦乱跳。暗室内胡为也是又惊又喜,他起初就对二人身份有所猜疑,只是揣摩不定,待得听了德寿称呼,心下再无怀疑,暗忖:“我就说么,这样任性的丫头,果然是那个魔教妖女。豫亲王当真跟她在一起,这可不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娘娘真是料事如神,一定早想到王爷会来找德寿,便让我来给他赏钱,要将这功劳默不作声的交与我立下。”霎时间对沈世韵的深谋远虑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梦琳走上几步,道:“德寿,听说你的微雕技艺很好,是不是?”这话却让德寿犯了难,仓促间难以作答。他的技艺在宫里当然是公认的好,但如一口承认,却显得在王爷面前自高自大;如谦称技艺不好,王爷说了有事相求,一定和微雕有关,那反而是有意推脱,不肯办事。对方问出话来,不答更是不敬,只好折中道:“多谢姑娘夸奖,全承宫中朋友们抬爱。”

    楚梦琳道:“哼,谁夸你了?你的技艺可能好,也可能不好,你也没回答啊。我不跟你闲扯,如果让你将纸上的图画刻到木片上,你能不能办到?”

    德寿本考虑是何种千难万难的任务,没料到竟是这等小事,在木片上刻字,在他初学雕刻时就是打底的基础。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就这么简单?”楚梦琳道:“你这老糊涂鬼,我问你两句,你总是答非所问,这算什么?”从衣袖里取出一叠纸,道:“你将纸上的图画刻在木片上,再按顺序在右下角刻上编号,办得到还是办不到?”

    德寿连连道:“办得到,办得到。每块木片要多少尺寸?还与这纸张相同么?”楚梦琳翻个白眼,道:“让你刻木片,就是为嫌这些纸太大,携带不便。我们要能握在掌心里的,在图画看得清的限度内,当然越小越好。”

    德寿道:“是,微臣明白。不知姑娘多久来取?请给明限时,微臣定当如期完成。”楚梦琳道:“用不着那么麻烦,你立刻开工,我们在边上看着,等你做完了当场拿走。财货两清,双方都省事。”

    德寿目瞪口呆,道:“这……这恐怕有些为难……”他也看出这少女牙尖嘴利,不好商量,还没等她答话,就先向多铎道:“王爷,这只怕不大妥当,微臣做工时,边上从未有旁人观看的先例。否则,我浑身不自在,难以发挥,作品的效果也会有失水准。再说微臣动作慢,别耽误了王爷时辰……”

    多铎径自在一张太师椅中坐下,双臂搭在椅边靠手处,淡淡的道:“无妨,有道是‘慢工出细活’。你雕刻时专心致志,目不斜视,耳不旁听,等闲身外于无物,又怎会受妨碍?”

    德寿赔笑道:“这个……真要全心投入,对身外物视而不见,是工作的最高境界,微臣自问……”多铎道:“你自问怎样?”德寿为他威严所慑,将到了口边的“尚未达到此等境界”吞回肚里,改口道:“已身临其境。”这是临时生拉硬拽的说法,用词是否恰当,暂且无暇顾及。

    楚梦琳笑道:“你倒真不谦虚。那很好啊,还有什么问题?”德寿道:“是……是……没有了……”步履蹒跚的走到一旁架子上取木片,暗暗咒骂胡为说什么“桃花运”。他最满意的作品珍藏在暗室内,寻常雕刻工具则置于殿中,因此不须动用机关,也幸亏如此,胡为才侥幸逃过一劫。

    楚梦琳见他不大的桌上堆满了刻到一半的微雕,十分积极的挥手一扫,替他腾出空地。德寿哭丧着脸,便是赶鸭子上架,事到临头也不可不为,只好颤巍巍的拿起刻刀。他平常总觉微雕乐趣无穷,闲时顺手雕刻几个,另有旁人拜托他刻,也从未当成工作,均是以一件高雅工艺品看待。但这一回感觉大不相同,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有两道冰寒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一切行为都如同舞台上做戏的。因此不敢有任何多余表情:沉思时不敢皱眉头,高兴时不敢露齿而笑;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额头沁出汗珠不敢擦,流入眼中刺痛不敢眨眼;背后发痒不敢抓,双眼只看面前木片,差点连鼻尖也贴了上去。只好匆忙抬头,不小心扬起视线,看到多铎目光,吓得忙低下头,一个不小心,刀刃将左手拇指削出个大口子,不敢裹伤,不敢令血滴在木片上,不敢污了身上官服,只好在桌面抹一把,涂出一道血印,又不敢倒吸冷气,不敢露出疼痛之色。

    楚梦琳在旁看到他一张脸平平板板,全无表情,僵得同木片差不多,连割伤了手也满不在乎,哪里能体会他所受煎熬,只觉是一件极为有趣之事。捧腹大笑一阵,乐趣逐渐减弱,拿起扫到桌角的一个小木偶摆弄起来,拧一拧他的头,扭一扭他的胳膊。笑道:“你雕的不好,我来给他打扮一下。”拣起桌上另一把刻刀,在木偶臂上刻划,想要雕一副盔甲,让他来做将军。然而微雕技术何等精湛,力度须得掌握恰当火候,楚梦琳随手一削,立刻将小木偶的胳膊削了下来。

    德寿一见她摆弄木偶,就不禁直偷眼观察,心都揪了起来,等到小木偶的胳膊掉落,真是比自己胳膊被砍掉还心痛,想喝斥她放下,却又不敢。

第十六章(23)() 
楚梦琳道:“咦?不好玩!”拿过一艘木船,看到船上竖起一根细长的桅杆,杆上连有一面战旗,旗面线条弧度微扬,正显出航行时的迎风招展。楚梦琳嘀咕道:“这不好看,还缺一个骷髅头。”她左手捏船身,右手刻刀在旗上用力一划,“咔”的一声,桅杆从正中断为两截。这一次德寿再也无法忍受,喝道:“不许动!你给我放下!”

    楚梦琳吓了一跳,随即怒道:“发什么疯?你已经无视身外之物,眼里只有工作,我做了什么,你应该看不到的!快刻,不许偷懒。”德寿怒道:“你……你……”看到自己多时的心血被她弄得支离破碎,几有抛下木片刻刀转身走人的念头。一时动情,眼里竟有泪花滚动。

    多铎不悦道:“梦琳,你别给人家捣乱,过来!”楚梦琳撅嘴道:“我才没有捣乱,只不过是在监督他……”见多铎脸色不善,不敢再闹,连忙拖过一张椅子坐到他旁边,又对德寿伸伸舌头,扮了个鬼脸。多铎道:“德寿先生,请继续。”德寿右手抖了抖,知道抗命对自己绝无好处,只得继续雕刻。心想速战速决,先打发走了这两个瘟神,再修补那两个木雕。

    胡为紧贴在柜上,半边身子已僵硬麻木,明知声音不会传到殿内,仍不敢稍有放松,弄出响动。若是外间说话吵嚷,还可了解大致情况,此时万籁俱寂,心头便总怀着种错觉,似乎正有人走向柜子,下一步即是挪动铜碗,发现暗室……那些图画定是豫亲王的机密,也是沈世韵要众人查找的重要证物,以楚梦琳久在魔教培养的作风,自己一旦被发现,铁定要遭灭口无疑。德寿雕刻时详观图画,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那是更加没指望了。幸好在木片上刻字远比微雕容易得多,不必精雕细琢,那些图画都是弯曲线条,又比文字快过不少。只用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便将纸上图画都搬到了木片上,一张图对应一块木片,编号齐全,最后未被破解的一组数字则单占一块。德寿放下刻刀,将木片摞起,双手捧给多铎,这才敢转过身,擦一把汗,长呼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就如虚脱了一般。

    多铎仔细检查木片,楚梦琳被德寿骂过几句,积愤难消,忽道:“德寿,你刚才雕刻时,故意藏起一块木片,是何用意?”德寿大惊,道:“我……我……哪有……你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我怎敢在你眼皮底下耍花招?”楚梦琳啐道:“谁要目不转睛的盯着你看?你以为自己很好看么?我一个疏忽,你就偷藏了一块,是奉何人之命,要给谁报信去啊?”

    德寿全身发抖,半是愤怒,半是惊恐,多铎斜瞟他一眼,道:“你不用紧张。她会疏忽,本王没有疏忽,不会轻易混淆是非,自然你倘若稍有异动,也绝瞒不过本王眼睛。你做的很好,这是给你的赏钱。”取出一叠银票塞在德寿手中,低声道:“嘴巴严实些,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你知道后果。”

    德寿颤声道:“是……微臣知道,多谢王爷。”楚梦琳这段日子住在王府,大事小事不敢违多铎之意,本身喜爱捉弄人的天性按捺得难受,这一回自然要拿德寿开刀。心想藏木片动作极大,不易横加诬陷,不如说些表面看不出的,还可随意胡编乱造一番,便道:“好,姑且算我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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