谴责。何况你们这一群伪君子,不是向来最注重这一套的么?身为武林盟主,更应处处作为表率。假如她害死了你师父及华山全派,你敢说,自己还能坦然同她在一起,向别人介绍,这是你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女人?只可惜本座想要谁的命,对方就必须得死,就连这最后的愿望,你也无法达成。因此本座先劝你一句,做决定前,最好先考虑清楚,不要让自己后悔。”
李亦杰想到两人都是自己最为重要之人,平时便有点小病小痛,也令他急的了不得。更别说是对他俩任何一人下狠手,那更是谈也不必谈,叫道:“我不选!我一个都不选!”
江冽尘道:“你想选两人同时活命,便是选他们同死,你可想清楚了。”李亦杰望望孟安英,又望望南宫雪,双拳紧握,手背上同时暴起青筋,咬牙道:“这这却要我怎么选?”真觉人生中最困难的选择,莫过于此。
江冽尘悠然道:“你想怎么选,本座不管。但我没有那许多耐心,你再拖延下去,我就代你选后一种了,到时还要扯上华山全派陪葬。”
南宫雪见事况危急,确已不容轻忽,急道:“师兄,你杀我吧。至少有一句话他说得不错,既为人徒,总不能犯上弑师。”李亦杰道:“难道便可同门相残?”转向江冽尘,欲哭无泪的道:“你你就非要这样逼我么?不把我逼上绝路,难解你心头之恨,是不是?为何不能冲着我来?拿无辜之人开刀,又算什么?”
江冽尘道:“无辜之人?在本座看来,天下之人都不无辜。你没听他亲口说过么?誓要诛灭我祭影教,拿鲜血来祭旗,若非如此,怎会逼着本座害死我的兄弟?”
孟安英长叹一声,道:“亦杰,此人顽固不化,你无须同他争辩!师父是黄土埋了半截子的人,就让我自行了断,以全你忠义之名不减,同时,也是造福了你跟雪儿。做你这许多年的师长,从没给过你任何好处,倒使你尽为虚名所累,过早背负了一肩重担,是为师对你不起!眼下就算师父这一辈子,为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说着袖袍一扬,当中裹了把匕首,便要向胸前刺下。
李亦杰一声惊呼,双臂抱住他手腕,阻住匕首去势,跪地哀求道:“师父,您您这是要使徒儿成为千古罪人!我怎能眼睁睁地看您丧命,又是在我的面前?师父您这一刀要捅,还不如捅到徒儿身上来,倒也免了我如今左右为难!师父!”孟安英见李亦杰面上满是泪水纵横,心下又生不忍。
这时一旁忽听唤声道:“孟掌门!切不可自寻短见!”李亦杰转头望去,只见以通智为首的少林僧众,及当初同在辽东相助迎敌的一众武林同道,自山脚浩浩荡荡赶赴而上。勉强撑起僵硬的双腿,愕然道:“通智大师?您您怎么来了?”
通智双掌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李盟主,老衲若再不来,这华山咫尺之地,只怕又将血流漂杵。我等前来,一为给李盟主助阵,二来便是收拾那个万恶魔头!”
李亦杰匆忙还礼,道:“这这却如何敢当?但大伙儿都来华山,辽东守备空虚,万一他乘隙分兵突击,如之奈何?”通智道:“夏柳二位庄主自告奋勇,率领兵力,代我们镇守辽东。只要七煞魔头未曾亲自出手,想来以他二位高人的能力,不致使辽东陷落。”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冷笑,道:“通智大师,少林派数百年来的规矩,定的还真是严格,是不是?所以你早已不耐烦了,刚等继任方丈,便要滥用职权,立即着手废除?背后若要言人短长,音量也该尽量放轻些。很不幸,本座都听到了。”
李亦杰方才与通智说话太过专注,竟未察觉江冽尘已到了身后,匆忙翻身时,已然慢了几拍。江冽尘冷笑道:“别慌,本座要是真想动你,不等你知觉,定然早已身首异处。”李亦杰哼了一声,道:“现在我倒要再次请问你,整个辽东地界,在你的计划里,所扮的是何脚色?”
江冽尘冷静如恒,随口道:“不过是一个引你上钩的诱饵。老实说,辽东即如鸡肋之地,取之无用,弃之可惜。但同样的一块领土,就算本座不拿,同样便宜了别人。”
第三十七章44()
南宫雪尖声道:“如此说来,夏柳二人果然是你们一伙的?”
江冽尘道:“那也算不上一伙。他两人一直都觉得,是在为自己多年的目标而战,本座只须善加利用,加以引导,同样可以令他们为维持自身利益,早一步替我拿下辽东。但其后要是不肯合作,结果同样比你们好不过多少。”略一抬眼,道:“通智大师,自一年前少林寺一别,经久未见。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哪?”
通智脸色阴沉,似是正极力压抑着怒火。他纵是涵养极好,站在这本门大仇人面前,周身仍不禁涌动起一层杀气。冷声道:“话是不错,可惜江施主所过之处,一律寸草不生,血染数百里方圆,老衲还真是不愿见您。我方丈师兄——也正是死在阁下手中。”说出这一句,僧袍竟也遮不住怒意,微微飘起。
江冽尘只做未觉,道:“一年前正道中人在少林寺围攻本座,却不论以多欺少,有违规矩,本座自然饶不过他们。但我没杀通禅大师,随你相信与否,他也同样是这世上,本座最敬佩之人。在他身上,我才能看到这早已腐朽败坏的虚伪世间,唯一的丁点佛法亮色。他是为了度化我,不惜杀身成仁。只有这一点他料错了,本座若是如此轻易悔过,也不致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得此时,难道你们还指望我退缩让步?”
若说江冽尘杀人如麻是不假,却从不曾稍加掩饰,倘若真是他杀了通禅大师,大可不必虚言狡辩。通智叹道:“死者已矣,我师兄名讳,多提却是无益。老衲敢问江圣君,此番前来,是否要在华山新添一笔血债,重铸当年少林之威?”
江冽尘一口认下,道:“不错,但那是本座同李盟主,乃至于敝教先教主同孟掌门两代间的私怨。大家单独解决便可,不劳通智大师远道而来,只为多管这桩闲事。”
通智道:“江圣君心智顽固若斯,倒也是老衲平生仅见。只怕单以佛法,难以化解,那老衲不妨来同你说说道理。你胆敢肆意杀人,胡作非为,天下间可说没有你不敢做之事,何所倚仗?只因你自恃为武功第一,是也不是?”
江冽尘冷笑道:“不错,若是已故的通禅大师,本座或许不及。但论及旁人,我敢说自身实力已达旷古绝今。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鬼话,就不必对我闲扯了。”
通智道:“江圣君不必急躁,你要在华山行凶,就算不为武林正道同气连枝,我等也不能坐视这等凶残暴孽,少不得要来管上一管。”江冽尘冷笑道:“那又如何?便是你们人多势众,本座也能逐一料理,难道还怕了你们不成?你却有什么资格,敢来管我?要不是看在少林暂时还是武林间泰山北斗,本座也不会这样客客气气的同你说话。”
通智充耳不闻,道:“因此依着江圣君的偏好,胜者为王,谁的武功最高,谁就是大王。我方就派出三人,同你一方较量较量,论三局两胜,如何?你要是赢了,那么这桩闲事,我们管不起,立即下山走人。但你要是输了,我们不敢要求得你过多,只要退下华山,不得再难为华山派师徒,此计如何?可能称施主心意否?”
江冽尘默不作声的在通智背后扫过一眼,见众人手执兵刃,虽都是一腔跃跃欲试,严阵以待模样。但以他眼力,却能明白看出,这群人都是些武功下九流之辈,根本登不上台面。真不知通智率他们前来,究竟是硬充场面以慑敌,还是鼓舞自身士气?冷笑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对付这群蝼蚁之徒,还无须本座亲自动手。非我夸口,你们不论派谁上场,都不是我徒弟的对手。霜烬,过来见过各位‘自命不凡的大侠’。”
玄霜咬了咬嘴唇,依言上前,团团一揖,不冷不热的道:“弟子凌霜烬,有礼了。”
他这个招呼做完,便听正派人众窃窃私语:“凌霜烬?便是近来江湖上的后起之秀,血魔少爷?”“绝对错不了!那就是七煞圣君的徒弟,这小魔头才不过五、六岁大小,早已灭过数座成名山庄,造孽不下于他。”“这孩子怎么看也有十来岁,怎地才满六岁?”
玄霜承受着众人指指点点的议论,一言不发。反正自他从小到大,似这般看怪物一样的眼神,就没有少挨过,此时早已习以为常。通智口宣佛号:“阿弥陀佛。”道:“小小年纪,竟就跟错了主子,累得一生受苦,可怜!”
江冽尘冷哼道:“现在不是给你乱发慈悲,同情他的时候。怎么,你那边的人选定下没有?还是听到血魔少爷名头,不敢上前挑战?”
通智道:“不,老衲方才同施主探讨的,是自身武功高下,而不是所仰仗的后台有多硬。你派自己徒弟应战,一来辈分不符,与礼不合,对在场各派英雄,是为不敬。二来天资各有差异,从某些方面来讲,做徒弟的成就超过自己师父,也不稀奇,好比施主与贵教前任教主,实例在先。因此就算凌少爷能三战全胜,那也是他自身的风头,却与施主无关。”
江冽尘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较真之言,冷哼一声,道:“本座早已说过,哪一位在场之人能打过我徒弟,再来同本座交手便是。”通智道:“不,假设先前推论成立,你确是比凌少爷有所不及,那么哪位英雄能敌得过他,已然耗尽体力,又哪有什么力气再同你交战?然则下一场,从起始就太不公平。”
江冽尘哭笑不得,道:“那么你是想怎样?有话且请直说。”通智道:“爽快,倘若真让凌少爷上场动手,那个互不侵犯的条款,就得请他来同我们立。”玄霜挑了挑眉,轻轻握拳,在肩上捶打,一副疲惫不堪模样,道:“哦,不必重复了。刚才你所说的,我都答应就是,可以开始了没有?”
通智点一点头,退到一旁。人群中一阵推推搡搡后,走出个手持钢刀的汉子,道:“贫道是洞辰派门下御崖子,特来领教血魔少爷高招。”玄霜仍是懒洋洋神色,道:“唔,好说,好说。御崖道长,听说你的十丈仞冰掌颇有几分造诣,在下倒要领教。只不过么,大家各凭本事,一决高下,我可是不会让你的。”
那御崖子神色微微一变。他的得意绝招“十丈仞冰掌”,先不论最终结果如何,单此一式,却定然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凡是硬接之人,都必将吃一回暗亏。而战时最常挂在口边的便是“承让,承让”,据说是为刻意显出谦恭。
陡然听玄霜将他寻常招式、动手惯例轻易讲出,倒似早已得知他这个对手,专程调查过一番似的。他脸皮却也够厚,微笑道:“有礼有礼,莫非小道贱名早已传遍大江南北,连大名鼎鼎的血魔少爷也有所耳闻,实乃小道之幸。”
玄霜冷冷一笑,道:“无须多虑。我平常看倦了高手,始觉无趣,便会将各地庸才名册也来翻阅一回。应战时谁都可能碰上,单凭实对实的比拼武艺,未免多花气力。因此这叫做有备无患。”抬手转过半个圈子,道:“出招吧。”
那御崖子钢刀一摆,暗想这小子牛皮吹得再大,也终究不过是一介后生晚辈,哪比得上自己身经百战,阅历之深、经验之富?摆个起手式,提刀当头斩下。玄霜看他钢刀砍到眼前,地面上飘过一层阴影,身形一转,已从全盘笼罩下轻松脱出,手臂一挥,出掌向他胸前空门劈去。
御崖子回转钢刀,切向他手腕,玄霜手指轻轻一捋,使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将钢刀攻势卸除。脚底一转,在他身侧快步奔行,时不时从各处方位出招。刚等掌风袭到,半途变招,再向下一处进攻。
御崖子倒给他闹得摸不着头脑,惯常修炼娴熟的“听风辨形”之技不但全无用处,反而成了极易混淆的负累。终于承受不住这般铺天盖地的攻势,“嚓”的声割裂一寸袍袖,塞住两耳。暗想:“这一回你小子再要弄什么鬼,可就骗不到我。”
熟料玄霜并不急于出手,反而脚尖点地,悠闲摇晃,笑嘻嘻的盯着他瞧。嘴唇动了动,似是说了一句什么,登时血煞教一路哄堂大笑,正教人众则面有忧容,指指点点。御崖子终于抵受不住这等无声压迫,一把将左耳中布球取出,问道:“你说什么?”
玄霜淡淡一笑,道:“我说,你这么着作战不便,我也不能占了你的便宜,不如——何不索性连眼睛也一块蒙了?”御崖子还正迟疑,这小子怎会忽然大发善心,就觉一阵风声在耳旁闪过,背心挨了一指,只感一阵寒意沁入,半边身子都已发软发麻。脱口道:“你你这是”
玄霜道:“唔,这是我‘取之于人,用之于人’的‘十丈仞冰指’,就不知使得到不到家,还要请道长多多指教啊。”
身边众人议论声更响,都道:“他怎么会使十丈仞冰掌?听说那不是御崖道长自创的独门绝学么?”“难道血煞教的七煞诀,当真能够包罗万象,所有世间武学尽在记载?”“不会,七煞诀是传说中的上古至宝,年代距今已颇为久远,江湖上却有不少功夫是后世宗师所创。那宝物再如何神奇,终究是一件死物,总不能未卜先知。”
御崖子自创下“十丈仞冰掌”以来,自以为足能称霸于世,心下极为自得。而他生性吝啬,对待武功更是如此,就连嫡传弟子,也不愿将口诀轻易传授。表面说等提升弟子功力,寻觅骨骼精奇、缘法相当之人传授,实则只为能多藏私些时日,也好让他在旁人中有份独一无二的尊荣。
万一这独门技艺是给玄霜暗中学去了,有他一个,不愁没有两个、三个。到时人人习得,再来同自己为难,先不说颜面扫地,单论如何抵挡,也是一件值得烦恼之事。
正自犹疑,忽觉这内劲有异,同自己惯常修炼时的功力截然不同。两者虽都是以冻结敌人心肺,使其全身麻木,使不出内力外,本源亦是有所相异。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叫道:“你你这不是”
通智长叹一声,道:“这是江湖上失传多年的黑道绝学‘修罗阴煞功’。凌少爷,是不是?”
第三十七章45()
玄霜暗耐惊异,赞道:“好眼力!”通智道:“凌少爷小小年纪,倒是身兼数家魔功之所长!着实不易,但只怕对身子也自伤损不小,还是适时罢手的为好。”玄霜哼了一声,自忖:“走到这一步,不管起初是对是错,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御崖子此时转过身来,挥刀便砍。他牵动内劲,与敌人真气硬拼,强行震离牵扯,虽得脱身,周身却有丝丝冷气停留,上下流转,受创不轻。好在他精修的“十丈仞冰掌”正是偏重于阴寒一类功夫,倒不致手脚彻底僵硬失灵,但功力却也是大打折扣。
玄霜腾身跃起,一脚向他顶门踏落。御崖子体内真气终于运转通畅,向旁略一侧身,手掌犹如铁箍,牢牢扣住玄霜脚踝,脸上显出种得意神色,恨不得将敌人碎尸万段,双眼同时暴突,尖声笑道:“且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十丈仞冰掌’,也好让你这假冒的小子开开眼界!”
掌心催力,丝丝白气顺着指尖蹿上,阴冷气息在他脚底四周结起一层白雾,温度就似西域至阴之地。逐渐化虚为实,聚为坚冰。那冰块有如活物,仍自向上攀升,逐渐蔓延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