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华沉声道:“你给我住口!”双眼中已隐约冒出火花。
这些人是早几日前便给关了进来,在牢房中等着自生自灭,各是奄奄一息,相比之下,处处不及上官耀华。却也不甘示弱,叫骂声吼得更响,多股声浪汇杂在一处,却也形成了种极大声势。
第三十六章15()
一人冷笑道:“怎么着,小子,你敢做,还怕听别人说么?有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还不知足,偏要来同我们抢亲,这一回尝到苦头了吧?不过,你媳妇当真大度,咱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带着妾室来求亲之人,她眼睁睁的将丈夫推给旁人,倒也舍得?”“你怎知道?说不定是敢怒不敢言哪?”“这也说得是。若是我家的黄脸婆敢说半个‘不’字,老子立马休了她。”
上官耀华在一片争吵声中,总算听出了些端倪,道:“平小姐假借招亲之由,将你们邀集到此,一网打尽,是也不是?”
距离最近的一人哼声道:“平小姐要说招亲,自是真正招亲,只不过她是金枝玉叶,可不肯轻易许配出去。最终这天上掉下的金元宝,还不是给武林盟主拾了去?此事虽在料想之中,但兄弟们每每提起,总也不能甘心!”“不错,那武林盟主除了头衔虚名,哪一点强过咱们?”“假如让平小姐看到我,定要迷得她晕头转向,当即置办嫁妆,第二天就做了我的人。”“就凭你那张扁平方块脸,趁早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平小姐喜欢的分明是我!”“是我!是我!你不服气,咱们就用拳头来说个明白。”对面牢里沉寂已久,多日未见斗殴,一听之下,都觉热闹,一起拍手跳脚,尖声起哄。
上官耀华不再理会,转头望向南宫雪,两人在对方眼里都看到一片深深的担忧。南宫雪轻声道:“师兄果然做了平小姐的丈夫这还在其次,平家庄此举,已是隐然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究竟是想怎地?难道以七煞魔头撑腰,便什么都不怕了?这所谓的招亲,却是个暗藏的阴谋那些世家子弟不知,还在纷纷赶往江南,自投罗网却怎生想个法子,将这消息知会出去的才好?”
上官耀华冷哼一声,背心抵着墙角,坐了下来。道:“算了吧,咱们危在旦夕之时,中原武林管过没有?如今他们遇上危险,凭什么要我们来瞎起劲?听到有个美女招亲,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削尖了脑袋扑上去,贪财好色,吃亏也是活该!哼,收起你那多余的善心,旁人死活,与我何干!”南宫雪还想劝说两句,但见眼前情形,双方对峙严峻,确是寻不出插话的空隙,只得作罢。
大厅中,平庄主向女儿与众家丁交待庄中部署,当真是连每一细微之处都不放过。定要下人随着他精打细算,又道:“瑜儿,咱们来做个假设。好比你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庄中巡视一番,还有什么不满意?”
平若瑜早听得无趣,哈欠连连,好不容易到父亲问起,眼珠一转,俏皮的一笑,道:“依女儿看来,事事尽善尽美,唯独缺了一间卧房。”平庄主一怔,脱口问了句:“卧房?”平若瑜笑道:“是啊,爹爹您想了,七煞圣君远道而来,他徒弟又是个刚满六岁的小娃娃,怎不急等休息?你给他看这看那,人家哪有这闲心思?”
平庄主失笑道:“小丫头,便属你是鬼灵精。好吧,今天就到这里。不过,你倒也提醒我了,到时还得准备些小孩子的玩意儿,给他的徒弟开心。”
平若瑜一撇嘴,将平庄主甩在背后,沿着厅堂背后的一间小路拐入,背后是个暗藏的房间。室中挂满了大红绸带,花团锦簇,然而喜气洋洋中却透着股冷意,让人难以融入其中。一旁的大红床上,李亦杰正襟端坐,腰带上系着团大红花束,套了一身新郎官服饰,面上神情极是僵硬。额前垂下几缕乱发,显出种深深落寞的萧索。
平若瑜在他身后悄悄掩近,双手搂住了他腰,笑道:“相公,我这么久不在,可有想我?”
李亦杰不耐地将她双手拨开,冷冷的道:“我答应你的事,早已都依照要求做了。还想要我怎地?”平若瑜道:“是啊,你的确很听话,而且做得很好。可是女人都想要一个名分,你可以给我武林盟主的令牌,为何就不能给我一个孩子?让我能有一份指望,也就不会整日里缠着你了。”
李亦杰勃然变色,道:“咱们起初有言在先,望你自重。我纵使娶你,不过是遵照规矩,做些合乎礼节之事。但我对你没有半点感情,也更不会碰你一下。”
平若瑜微笑道:“好了,好了,反应那么大做什么?我不过是逗着你玩儿哪。既有了武林盟主的名望,我也不要那个盟主夫人的虚名啦。你要是想早一点摆脱我,尽早离开这里,就答应我另一件事。你告诉我,到底几时才肯发出政令,召集天下英雄,公然将盟主之位让给我?虽说这不过是个形式,但要是不走一走,我这个盟主总做得不踏实,也不知将有多少人不服。除非你亲口发话,这桩买卖才算一锤定音。”
李亦杰余光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从没有稀罕过武林盟主的位子,你定要我让位,也不是不成。但你始终不肯回答,究竟是为着什么目的?你也不是个小女孩了,不会只念着新鲜好玩,就来凑这桩热闹吧?假如是为与七煞圣君合作,要我武林盟也来配合着他,陷我于不义,置天下众生于水火,别怨我李亦杰,誓死不从!”
平若瑜不怒反笑,道:“是啊,你有骨气,你当然可以不顾及自己性命。可是爹爹已下了最后通牒,若你始终不肯松口,就要拿你的女人开刀。你曾经的未婚妻子南宫雪,现在是落在我们手里了,难道你也不在乎她?”
李亦杰大惊失色,愕然道:“你你说什么?”继而惊跳起来,道:“你们怎可如此言而无信?起初是讲定了的,要我答应你们那些无理要求,条件只是要保雪儿平安,绝不可伤害她”
平若瑜一本正经的道:“这却是你冤枉我们了。爹爹才没有害她,不过是请她与承王殿下到山庄做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敢有半分怠慢。但要是你一味强硬到底,爹爹说了,要利用一切可见的资源,那就是你自己杀死了她。须怨不得旁人。”
李亦杰恼火万丈,道:“荒谬!你们与她素不相识,哪会如此好心,请她做客?分明是想作为要挟我的筹码,留一着二手准备。你们好卑鄙!要是雪儿有一点好歹,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身份高贵的四大家族,我拼着受全天下之人唾弃,我也定要血洗此处,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平若瑜道:“啊哟,相公,你倒是消消气呀。照我看来,你如此激动,为的不是我们为难南宫姑娘,而是她正同承王在一起吧?这也没有什么,你不也娶了我为妻么?大家彼此彼此。同你老实说,我们本有几百种法子来对付你,只是最近,爹爹的老朋友要到庄中做客,南宫雪是他点名要的人。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她诱来,就是为此。”
李亦杰强压着心中愤怒,道:“我原本以为四大家族都是如何高人一等,懂得自尊自爱的世外高人。却原来是甘与邪魔为伍,以侵害万民为代价,要他协助你们的跳梁小丑!平庄主亲手毁了自身形象,即使他能带你们复出又如何?双手沾满血腥、罪恶,只能受到万世不竭的耻辱、唾骂!七煞魔头为祸多端,他杀人放火,以鲜血为美酒,以皮囊为枕席,你们与他有福同享?等他恶贯满盈的一日,你们是不是也打算与他有难同当?问问自己的良心,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平若瑜大怒,喝道:“小子,恁的无礼!”从腰间抽出一条结有倒刺的长鞭,在手中一转,便是“嗖”的一声炸响。音调忽转柔和,听来却更令人毛骨悚然,娇声道:“相公,我来服侍你了。你可要好好享受啊。”手腕一转,鞭梢裹带风声,“啪”的一响,重重抽在李亦杰背心。
李亦杰身后衣衫登时裂开一道口子,一道狰狞血痕若隐若现。平若瑜一见鲜血,更是欣喜如狂,抡圆了手臂,长鞭呼呼作响,在李亦杰背上噼里啪啦的轮番抽打。李亦杰默默坐在原处,丝毫也不动弹一下,忍受着背部火烧火燎的疼痛。终于平若瑜打得累了,再看手中长鞭,也早已沾上了斑斑血痕,几乎辨不出本来颜色,可见打得何等之狠。
她也是一时冲动,一时缓和,登时心中软了,将鞭子插回腰间,轻轻将李亦杰衣衫除下。有几处鲜血淋漓,连皮带肉的沾在了一起。稍一撕扯,便听得“嗤”的一响,指尖也能感到少许颤动,更遑论李亦杰又是何等疼痛。待得终于将衣裳解去,只见李亦杰背部纵横交错,布满了沟壑纵横的血痕,早已是血肉模糊。
平若瑜轻轻在鞭痕上抚摸,又将嘴唇贴近,还能感到伤疤上火辣辣的热度,简直心疼得连眼泪也要掉了下来。到一旁抽屉里取来止血化瘀的药膏,用指甲挑了,小心地在他背上涂抹,道:“可能会有些疼,你你要忍着一点儿。”话音刚落,就听李亦杰倒吸了一口冷气,虽已极力强忍,却仍熬不住那一阵钻心的刺痛。
这药膏确是极其见效,然而药性一入肌肤,实如万把钢针同时刺入,与鲜血有所相触,仿佛将伤处扯开个巨大豁口。
平若瑜咬着嘴唇,道:“你你为什么不躲开呢?不反抗,也不求饶你要向我示威么?却要我怎么办好?”
李亦杰牙关紧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不,寄人篱下,我又怎有资格向你示威?只因你我互有约定,我给你盟主的令牌和权力,你就不会伤害雪儿。你能信守诺言,我感激不尽。以前大大小小的伤,受了也不知几处,不打紧的只有只有当我伤重至此,才能名正言顺的脱下这一身不属于我的婚衣。那么我的伤受得也算值了。”
平若瑜双眼瞪大,道:“你你宁可弄伤自己,也不愿跟我成婚?”李亦杰默然不答,已属默认。
平若瑜又羞又恼,抬手在他伤疤上狠狠拧了一把。叹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下,轻轻挽住他一只胳膊,道:“其实,我也不愿爹爹给七煞圣君那小子效力。咱们自家之事,凭什么要他来横插一脚?真闹不明白,爹爹武功明明比他高得多了,到底有什么值得仰仗他,非要与他维持着面上关系?”
第三十六章16()
李亦杰眼前一亮,仿佛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道:“如此说来,咱们何妨去劝说平庄主,请他别再执迷不悟?不论他想得到什么好处,要同七煞魔头合作,都是极不明智之举。即使得到一时之权益,却会失却百姓爱戴。古时兵法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各居其一,独以‘人和’居首。他如有心问鼎中原,就该使民众真正的接纳他,才肯为他一战”
平若瑜脸色沉了下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可是爹爹就是爹爹,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逆转。即使是他的女儿,我也没法子动摇他。”李亦杰叹了口气,目光在新房的一片艳红色中游移。眼中所见,折射出的却仿佛是道道刺目的血红。
次日午间,上官耀华与南宫雪仍在牢中一筹莫展。另一间众人时而沉静,时而尖叫怒骂。南宫雪本想尝试着与众人好言商谈,或能使双方联手,一同想出个法子来,或许还有逃生指望。但那边人极是倔强,听不了几句,便要吵吵嚷嚷的吼回来,全不给她说话机会。上官耀华态度又极是冷淡,时不时地一瓢冷水泼上来。逐渐南宫雪也终于放弃。
双方默然独坐,不知时间流逝几许,忽听一阵铁链声响动,打破了牢中固有的宁静。众人齐刷刷的转头望去,见是一名家丁快步走近。另一群犯人霎时炸开了锅,纷纷扑上门前,七手八脚的探伸着,口中乱嚷,叫道:“大哥,大哥,您是来放我们出去的么?”“大哥,我这里有几个金元宝,给您拿去买酒喝,放了我可好?”“是不是平小姐终于回心转意,愿意接见我们了?我也要去见小姐!”
上官耀华冷哼一声,道:“一群痴心妄想的疯子。”
那家丁“嘿”的一点头,对他所言似乎还颇为赞许。接着扯开一副镣铐,径直走到二人牢门前,三两下开了锁,唤道:“华山派南宫姑娘,你出来!”那群公子哥儿一边顿时响起一片嘘声。那家丁一挥手,喝道:“静一静!平家的地盘,岂容你们喧哗?”
上官耀华冷笑道:“原来能容平家耍威风之处,就只有这小小牢房?”晃了一晃,从墙角站直身子,跟着走上前,与南宫雪并排而立,佯作高傲,道:“说,你要带阿雪去哪里?我跟她一起去,不管释放还是行刑,为何要拆开我两个?”
那家丁道:“平庄主亲自召见南宫姑娘,这个不劳你小子多问,快给我让开了。”
上官耀华道:“怎么,那老鬼一句召见,我们就得立即赶去?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哦,我知道了,这四大家族远在天边,左右是‘天高皇帝远’,他就使唤着你们,好来过一把皇帝瘾。不过如此推算下来,你们又是什么?嗯?”
他言下之意,便是指太监了。那家丁虽未听懂,却也知决计不是好话,喝道:“少给我啰嗦!你欠揍么?”
上官耀华狠狠一甩袍袖,道:“阿雪,别跟他去。那庄主要想见你,就请他自己迂尊,到牢房一趟。他不愿意待的地方,又凭什么用来囚禁旁人,日日夜夜困居于此?”
这一句话,倒引起了大半公子哥儿齐声响应。但这群人却是比他更加无用的软骨头,没等赞同几句,纷纷倒戈相向,不仅没口子的指责,又大力拍那家丁与平庄主父女的马屁。
南宫雪轻盈站起,避开上官耀华询问,也不顾众富家子满脸讶异,径直走到那家丁面前,道:“能亲口同平庄主谈谈,总比吊在半空好得多了。好吧,我跟你去。”
上官耀华大惊失色,跳起身来拉住南宫雪,刚想开口,看到她一个温和淡定的眼神,嘴角边若隐若现的从容微笑,知道她若不是极有把握,也不会流露出这等超然神态。再多说已是枉然,也向她点了点头,仍不放心,叮嘱道:“阿雪,你的性子最是倔强,待会儿纵有不快,也别强去力争到底。识时务者为俊杰,切勿跟平庄主发生任何冲突”
南宫雪轻声道:“我明白的,阿华,我只想努力说服平庄主,放弃他错误的计划,或是我们也可以帮他啊。我始终认为,以德服人,胜于以权压人。假如实在说他不动,我也不会抛下你一个。”上官耀华微微颔首。想到南宫雪在此时仍能惦记着自己,心下又是酸楚,又是甜蜜。
南宫雪随那家丁回到昨日会见的大堂。这一次平若瑜却不在侧,少了她叽叽喳喳的调节气氛,空气也似乎沉闷不少。
平庄主端坐椅上,向那家丁一个示意,接着视线便牢牢定在南宫雪身上。许久才道:“好一个美人胚子!翼儿那小子一向眼界极高,连我家瑜儿都入不了他的眼,竟会对你动了感情。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连那武林盟主李亦杰,最终在你的真情下,不也是拜倒在石榴裙底,终于妥协?”
南宫雪不卑不亢的道:“我很抱歉,让庄主失望了。小女子平平常常,并无甚特异之处,也没有长着三只眼睛、六条胳膊。”
视线微微一抬,却在平庄主身侧定住,挪转不开。只见宝座旁另是一张高椅,李亦杰身着华贵锦缎,坐于其上。目光却极是淡然。按理说此情此景,便是寻常故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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