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那个倒霉的安家庄,是怎么惹着你了啊?”
江冽尘神色平静无澜,似乎早将他答应同去视作理所当然,道:“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富户人家,庄中也是人人练武,但只有庄主安老头还有几分真本事。近日他想在江湖上大出一番名头,竟敢率领着一众妻儿老小高举义旗,口出狂言,说什么要灭了我。本座就登门造访他一回,看看到底是谁灭了谁。”
玄霜冷笑道:“那不是废话么?喂,照我说,子时是去,现在也是去。倒不如现在过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早点将事情了结,大家清静。”
江冽尘道:“不成。无论是人是魔,说出来的话,总该作数。本座连帖子也下过了,讲明子时前往,就不能中途变更。话说回来,多给他们些时间准备也好,反正结局总不会改变,有趣的就是此中过程。且看那些卑微之辈,惶惶然撑到子时,受尽煎熬的惨相。也不知他们为图保命,能布置下哪种厉害机关。本座多方攻剿,于此道见识过不少,唯一称得起有点像样的,就要数无影山庄那几个阵形了。沈庄主要不是死得早,以他的才能,足可有番作为。”
玄霜对沈世韵所行不能宽恕,但外公总还是要认的。听他在自己面前提起无影山庄,虽是从没见过那座庄子,但耳中也不知听过多少遍。不悦道:“这会儿又称赞我外公做什么?他再如何英雄了得,最后还不是给你杀了?你没口子的夸他,不过是想借此夸你自己。真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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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6()
江冽尘淡淡一笑,道:“也不尽然。作为一个强者,他想要天下无敌,就该始终保有看待对手的敬畏之心。常言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好比本座的祭影教,还不是给李亦杰带领一群乌合之众灭了?”
玄霜哼声道:“说得倒挺有道理,可魔教还不是你自己送给他灭的?你对前任教主心怀不满,连他开创的宗派都不愿保留。实说起来,李亦杰的功劳微乎其微。”
江冽尘状若自语,道:“小小一个祭影教,本座也不放在心上。我真正败给他之处,是他逼着我亲手杀了;;”想及此,很有些说不下去。
玄霜叹道:“是你自己为争一时之气,干嘛总说人家逼你?哎,可我见你总是高高在上,哪有一点对别人的敬畏之心?”
江冽尘半转过视线,淡淡的道:“怎么,你们宫廷之中,整日里勾心斗角,就不准我做些表面功夫?”
心里突感一阵哀痛,他之所以落得今日愁苦,有极大原因,都是因这造诣精深的“表面功夫”而来。要不是时常扮作冷酷无情,任何事都不肯明言,也不致让梦琳处处误会,连到死都恨着他;不会使暗夜殒与他心生嫌隙,才给沈世韵有机可乘,最终挑拨得两人反目成仇。直到此时,他仍是以假意的冷漠强行伪装,却不知早已伤害了不少人。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落寞,几分忧愁。
玄霜看到他这样的神情,竟有些呆住了。从前听闻七煞魔头所作所为,总觉是恶贯满盈,罪不容诛。但与他闲聊这几次,他对自己倒是不加隐瞒,全将一应想法和盘托出。对他了解得越多,倒越是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是千百个孤独失意者之一。即使武功和权力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却换不来真正的快乐。本想调侃几句,见了他这等深切哀伤,心下又生怜悯,不忍再多加讥讽。
两人离开京城之时,天色尚早。到了安家庄一带地界,便在街上闲逛,气氛随意,如同一对寻常朋友相似。玄霜口上说敬重他,江冽尘却是受不了他一板一眼的恭维,同时对他印象也是极好,就破例答应了他,私下相处时可似平辈之交,不必拘于师徒礼法。
他俩个性确有投机之处,玄霜又善于迎合,常能谈得尽兴。这当口在街上闲逛了几个时辰,停在一处贩卖小玩意儿的摊头前。玄霜拾起一个扳指状的小圈,拨弄了几下,笑道:“以前小璇;;很喜欢这些东西,我还常常笑话她,也从没买来送过给她。”
江冽尘听他提起程嘉璇,全无心思再听,淡淡道:“女人都是一样的。”嘴上是如此说,脑中却有种强烈的反对之意。回想他有意无意招惹上的这几个女人,倒可说是各有千秋,但仍旧是楚梦琳的身影最为清晰。一想到她,立即袭来一阵深深心痛。
玄霜道:“那也挺好的,至少容易哄住她们,一点小东西,就能看成多大的惊喜。没猜错的话,你也从没送过楚小姐吧?”江冽尘道:“废话。我;;”想到自己要是拉下脸来,拿着一个摊头上弄来的耳环,正儿八经的交给梦琳,这场面实在不伦不类。估计还不用说什么,梦琳早该被他吓得一声惊叫,转眼间跑得远了。看来他对待女孩子,要讲温柔,本来就不合适。
那小贩见两人指指点点,忙拿起一个金灿灿的铃铛,笑道:“客官,要买东西么?看看这个铃铛,别看它外表不大起眼,里头可有个传说;;”玄霜不耐道:“你是个卖东西的,做好本行就够了,别另外去做说书的营生。”
那小贩脸上一红,江冽尘不知怎地,忽然来了兴致,道:“反正现今时辰尚早,听他胡诌几句,也自不妨。”玄霜见他一代魔头竟有兴趣听故事,这可比故事本身有趣得多了。也起哄道:“好啊!你就说来听听。”
那小贩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酝酿一番情绪,倒真有些像是专以说书为业之人。随后才道:“传闻上古时期,曾有一位天神,法力超绝,在天界无人能比。可惜英雄难过情关,他心中也一直恋慕着一位女仙。而天不遂人愿,那女仙早已心有所属,爱的是另一位神将。
那天神心中不服,暗忖分明是自己各方面都厉害得多,连天帝也对他格外赏识,众天兵都以见他一面为荣,却为何独独得不到那女仙青睐?于是屡次约那位神将比武,战则必胜,这便得意洋洋的去向女仙邀功。却被告知,不论他再取胜多少次,那女仙都不会爱上他。并且,他是个神仙,不该执着于情爱纵欲不放,更应为天界多出些力。
这天神大受打击,却仍不肯放弃,只觉得是自己功夫不够,于是每日里勤修苦练。但因戾气深重,逐渐有向魔道发展之趋势。其余神将见了,都常规劝他几句,但他一概听不进去,众神拿他也无法可施。
如此过了几百年,人间界突然有一处熔岩口爆发,危及整个天界。那不是寻常的火山,而是人界唯一与天界接壤之处,还是由那位神将所驻守。出了这样的差错,他是难辞其咎。那个怀恨在心的天神闻知,心中暗喜,满打着看好戏的算盘。不料天帝最终下令,要那神将与他所爱慕的女仙,两人一齐散尽神力,封住熔岩。
那天神听后极不服气,在天庭之上,公然提出质疑,称道是‘因果自承,牺牲他一个就够了,为何还要牵扯上她?’天帝也是微愠,只说这熔岩爆发,是天下大乱之象,如欲强行封住,单凭那神将之力,还是不够。那位女仙也说,愿与那神将共死生。那天神大怒,说道此事与天庭亦是大有干系,祸到临头,天帝您高高在上,凡事只凭手下人送死?
天帝从未受人如此顶撞,说天界也有其秩序,哪能随心所欲?想一无牺牲而达目的,即使是神仙也办不到。那天神也真是疯了,仗着天帝平素宠爱,无法无天,就说同样是死,你是天界主子,自己为何又不去牺牲?不能庇佑手下人性命,只会逼着他们代你送死,长此怎能收服众心?接着张口大呼,要众神不必害怕,可当庭直指天帝之非。天帝面上挂不住,只好下令将他押下去,关上个几日,长长教训。
那天神悍勇之名诚然非虚,竟对上前捕捉的天兵动起手来。一来他本就法力不凡,二来众天兵对他向来敬畏,出手时不敢用上全力,没过多久,就被打得满地翻滚。天帝怒道:‘你可是想造反不成?’那天神忽然单膝跪倒,请求天帝给他三天时间,他必定能找出办法,封住熔岩。
然而此时的人间已是灾祸遍地,刻不容缓。最后天帝只答应,给他人界计数的三天,假如仍无功效,便仍遵循旧法处置。那天神毅然答应,随后就飞身下至人间。他对自己的能力一向极具信心,相信必能找到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既封住岩浆口,又能除掉那神将,得到那位女仙。
然而直过了两日,仍苦于奔波无果。最后不知从哪里打听出个偏门法子,在熔岩口处喝下他往日调配的剧毒‘断情殇’,这原是他带着对那女仙的爱,辛苦配置而成,打算拿来对付那神将的,此毒沾身即腐,顷刻间便将尸骨无存,纵是神仙也无法逃脱。
他喝过一口后,将瓶子远远甩了出去,从此这毒药落入人间,流祸无穷,成了各大毒门争抢、而余人自危的毒家至宝。那天神造下这一桩祸患后,就纵身跃入了滚滚岩浆之中;;”
玄霜插嘴道:“他还真是笨,实在想不出办法,打算自寻死路了不成?这一跳下去,只怕就得烧成灰烬啦。”
那小贩说得兴高采烈,口沫横飞,道:“不然,这举动是起于一个远古传闻。据说如能具有坚定信念,同时抱有必死决心,跃入岩浆中后,历经锤炼,不仅不会使肉身消亡,还能重获新生,得到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这其中有个讲究,那天神所修炼的功夫是天界秘术‘七煞真诀’,路数偏重阴寒一道,而要修至顶级,则需冰火两相合。当他练到次重境界之际,体内阴气大盛,森冷寒气使他要冻成了一具冰块。此时阳火烈息不足,难以调和,故自此便再难向上增进。身处岩浆内部则不同,这至热之气足以消融体内酷寒,两者互臻化境,便能一举将关口冲破,从此功力升至极点,无人能当。
那天神也曾苦思不解,如何才算作抱有必死之念。最后给他想到了断情殇,喝下此物必死无疑,也唯有突破这一层常理界限,方有望通达永生,他此举,实可说是万分冒险。这以后,仿佛是过了很久,他果然活了转来。遗憾的是,因跃入时心怀执念,邪气太盛,以至功成之时直转为魔,从此在世间作乱,比那喷薄的岩浆所招致灾害来得更广些。
人界成了无常地狱,百姓苦熬不下,纷纷烧香祈祷天地,能够收拾这个魔鬼。这些还罢了,那天神成魔后,心里也抱有强占那女仙的念头,打算攻上天界。到得此时,天帝也终于不能再坐山观虎斗,派出他手下将领前去收缴,个个惨死,被打得魂飞魄散。最终还是那女仙与神将携手,在熔岩口与他大战一场,两人仍是不敌,身受重伤。
那魔便猖狂大笑,正要上前斩杀二人,此时那女仙想到旧日情意,再思及这天神都是为了保护她,才无奈化身为魔。不论如何,深爱着一个人总是没有错的。而自己为救天下苍生,不得不将他亲手斩杀。此事于道于理,固然都是顺应正路,但心里突感悲痛。她是本应毫无感情的女神,当终于懂得了诸般情愫,洒下几颗晶莹的泪水,当即化为玉石,也就是后世盛传的‘断魂泪’了。
那作恶多端的邪魔终于被她的眼泪唤醒,恢复神智,那神将便趁机使用这邪魔昔日为神时,所使用的‘残影剑’,一剑将他了结,打落熔岩深深底处。那邪魔借着最后一分力气,将火山封印起来。等它消散之后,只剩下仅存的一缕魂魄,附在了那把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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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17()
从此残影剑亦仙亦魔。等回到天庭,天帝厚赏两人,但称此剑曾为邪魔所用,乃是不祥之物,本欲毁去,禁不住两人苦苦相劝,终于发了一次慈悲,仅将剑抛入凡间。那女仙也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仅是为那神将身披战袍的英姿所倾倒,而她真心所爱,还是那为她付出了一切的天神。
据说那‘断魂泪’有沟通古今之能,可她想到世事不可易,仍是顺应天时,并未用它转换时空。此物看了便要伤心,遂将它同自己常在那天神面前弹奏所用的‘绝音琴’一并抛下凡间,让它们去陪伴残影剑。明知他必然已是灰飞烟灭,但那情形,仍像是贴身伴随着他一般。
还有野史称,那邪魔在世间作乱期间,所用的兵器是新衍生而出的‘索命斩’和‘丧心魄’,在他死后依然魔力不减。众人不得已,唯有将这二者封入祠堂,请了一班道士日夜做法,贴满符纸,才将这祸事压下。到此也基本归于风平浪静,各界得以平安至今。
当然,这不过是个神话传说而已,是真是假,尚无定论。那岩浆口么,也有不少人去打探过,最终都得不到半点消息。而抱着私心前去之人,最终都没能回来。”
江冽尘忽道:“既未尽力,何敢断言有无?再者此中所提及的上古七煞至宝,也曾有不少无知之人指为谣传,最终还不是得证确实?”
那小贩赔笑道:“或许的确是有的,不过谁也不敢冒那个风险,神话毕竟只是神话。据说那女仙思念那位入魔的天神,唯有在窗前挂起一串铃铛,凡是有风吹来,铃铛便会被吹动作响,她便要猜测,是那位天神回来探望她了。其后百余年,都由那铃铛伴她入梦。传至今日,便是我手里的这一只了。客官,可想买一对回去,做个纪念?”
玄霜冷笑一声,道:“几块银子,就买来一个漏洞百出的神话故事?我问你,这个传说,你向人讲过几遍?”
那小贩察言观色,道:“有灵气的东西,须得讲究有缘人。也许那位上古时的女仙,便是一直在等候着公子来传承她的心意。那传说是我们这处城镇上流传最广的民间故事,老幼无一不知,也用不着小人给他们多讲。”
玄霜假作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刚给他燃起了希望,立将话锋一转,将伶牙俐齿发挥得淋漓尽致,道:“不过,我现在不是在打发叫化子,是不是?我来付钱买东西,以物易物,那东西就得物有所值,是不是?现在姑且算那传说是真的,但你说这铃铛是那位女仙所造之物,有何凭依?它有什么神力,你倒是给我瞧瞧。”
那小贩苦笑道:“公子爷,您这可不是存心难为小的?假如它真有神力,早就成了无价之宝,也不会卖这几个钱了,是不是?做人不能太贪心,是不是?不过单看其中寓意,再拿着这铃铛瞧瞧,心态也会有所不同。咱们求的,就是那份感受,是不是?我还知道条小道消息,也一并透露给你,听说带着这铃铛,说不定就能找到传说中的那个岩浆口。”
他显然也是讨价还价惯了的,玄霜才问过两个“是不是”,他便要一连回敬三个,才觉够本。
玄霜冷笑道:“也真难为了你,就为卖一个值不起什么钱的铃铛,浪费这一大通口水。找岩浆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直说是找了去送死!我劝你啊,趁早别再当小贩了,干脆另寻个茶馆,去那里挂名当说书的,赚来的钱还会多些。到时,我再寻几个朋友去给你捧场。咱们就说定了啊;;”
江冽尘在他讲述七煞至宝的传说之时,始终凝神倾听,显出前所未有的专注。而提起铃铛另一重作用,面色则微微转变。这时忽道:“慢着,这铃铛给了我吧。”
那小贩还道他诚心来买,喜道:“这位爷;;您真是慷慨。看在您喜欢的份上,我就便宜点算给你了。我收购来的时候,是花了;;”正扳着手指头算计价钱,江冽尘早已不耐,道:“啰嗦什么?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