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随我去抓凌贝勒,要抓活的!你们那边,去对付七煞魔头!”众捕快依言行事,可也有几个面露不愉之色,抱怨头儿怎地偏把难啃的骨头留给了自己。
玄霜身形瘦小,闪动灵活,仗着速度又砍倒几人。那头儿低声下命令道:“夺他的刀!等他手无寸铁,看这小子还有什么本事?”
玄霜只顾着腾挪纵跃,全没留心到身边已逐渐缩成了个小包围圈。等得背后风声作响,一柄大刀已当头劈下,玄霜明知不敌,但此时出于本能反应,提起匕首迎架。“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匕首被震得飞了出去,玄霜也是虎口剧痛,拿捏不住。面前那人张狂大笑,收起钢刀,伸着手来抓他,总算还记得他是皇上的亲儿子,伤了他吃罪不起。
玄霜出掌相抵,这是未抱半分希望的一击,不过造个声势,企盼着教他稍觉震慑。掌势绵软无力,然而到得半途,忽感一股浑厚力道自背心透入,经肘弯向上直通,整条手臂都被这股真气激得有若烧灼。仓皇中避开那人手掌,劲道再也遏止不住,几乎是被推了出去。
他对此内劲,其后杀伤力究竟会有多大,早已有所预料,果然一迫近那人身前,立将其面门击得粉碎,鲜血狂喷。玄霜向后跃开,转身又接了一名捕快一掌。那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撞塌酒馆的一面土墙,仍是余势未歇。
玄霜搓搓手,看着掌心间渗漏下的血水,半忧半喜。他倒也不会如此天真,以为是自己突然功力大进,不过这死相终究残忍,于是战术不变,仍在圈势中四面迎敌,却都小心的避开要害,改击肩头重穴,让那些捕快一一昏了过去。此时也自暗中叹息,想着:“我的心,的确还是不够狠。”
江冽尘一面随手应付周围捕快,指尖凌空或劈或削,就不断有哀号与重物倒地声传来,响作一团,听之惨不忍闻。在此间隙,掌力时不时向旁一扫,击中玄霜背部。一道幽蓝色暗光透入他体内,每等玄霜御敌对掌,自臂端所透出的,也是这般幽光。
没过一会儿,地上就躺满了大片尸体。玄霜抒一口气,奔到角落去拾击飞的匕首。方才他虽是大展武艺,中者立死,心下却无分毫喜悦。真不知究竟因其实非自身实力,还是天生不好这一口儿。蹲下身时,看到自己一双血迹斑斑的手,想到这上头曾倒下过几个人,甚至对手掌也生出了恐惧。
正当此时,临近门边的一名捕快忽然动了动手指。他在混战之时,仅是为玄霜掌风扫到,虽然当场晕倒,究竟伤势不重,没多久就清醒过来。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像条小虫般艰难的挪移着手臂,蠕动向前,每前进寸许,都会在地上拖出大片血污。费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蹭到门口,扶着墙板艰难起身,撒开腿就奔了出去。
玄霜直出了半天的神,等听得身后响动,看见一个满身血迹的捕快踉跄逃跑,他心里虽有不忍,但在混战中是一回事,能否保住自己又是另一回事,那是万不可走脱任何一个活口去告密的。百忙中不及细想,拾起匕首就对准他背心掷去,管不到手上是否再多一条人命,一门心思是要灭了这条舌头。
人在求生时,往往能激发前所未有之能,那人重伤之下,竟还能一溜烟逃得不见踪影。玄霜单凭自身能力,手劲只有零星半点,匕首刺中门框就停了下来,摇晃几次,最终连这也立不牢,直坠下地。
玄霜急得跳脚,见江冽尘仍是一派清闲,还道他胸有成竹,忙道:“哎呀;;师父您看,他逃啦!”
江冽尘头也没抬,冷哼道:“那就去追啊!跟我废话什么?”
玄霜心里一凉,知道他有此一说,是不打算帮忙的了,况且此事无关面子,这魔头自然没那么好的闲心。却仍想做最后一搏,道:“只有徒儿一个人去?我;;只怕杀不了他?”
江冽尘不屑道:“怎么,既是我的徒弟,连那种半死不活的废物也敌不过?你去抓了他的活口,再回来见我。”玄霜心道:“可你从没教过我一招功夫啊?我不过是顶着这桩虚名而已。”但毕竟不敢直说。
江冽尘抬了抬眼皮,又道:“以你目前的功力,还不快去,那就再追不上了。就算让他将你的秘密随处乱说,也无所谓?”
玄霜心下本能抗拒,又想:“做徒儿的,替他抵抗强敌是天经地义,但他作为师父,却没必要帮徒弟料理难题。”此事想来虽极不公平,但还当真如此。行了一礼,道:“是,徒儿遵命。”说完停也不停,顺着血迹快步追去。
奔出酒馆,大街上果然已是空无一人。好在这一条道笔直通达,只要顺着路追过去即可。玄霜不敢耽搁,两条腿都快跑断了,终于赶到一处闹市,面前是一座高大的酒楼,宾客盈门,络绎不绝。边角零散坐落着几处矮小民房,血迹也正在此戛然而止。不由犯了难处,左边张张,右边望望,心道:“大隐隐于市。换做是我,也定会选酒楼。”
但此事终究颇费思量,万一选错,耽搁的这点时间足够那人跑路。不过久耗下去,总不成了局,寻思片刻,终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最初判断无误。强压心头急躁,摆出一副悠闲情状,踱着方步走进了酒楼。
先在一层大略环视一番,众人各自埋头吃饭,谁也没多来注意他。玄霜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就怕当真推想偏差。那人做得一日奴才,终身都是奴才命,尚无那“大隐隐于市”的高深境界。刚想返身退出,忽然注意到当中一人极不寻常,背脊挺得僵直,似有万分慌张之事,握着筷子的胳膊也不住颤抖。
玄霜心下疑窦暗生,故意装作不觉,迈着大步,目不斜视的从他身侧走过。就听得“啪”一声脆响,余光回顾,瞥见那人一手遮住头脸,慌慌张张,正俯身捡东西的身形。原来他一时太过局促,竟连筷子也脱了手。
玄霜没看清那捕快样貌,此时却也猜出个七八分。与他虽正处于对立,也不禁代为叹息:“本来我是不认得你的,你偏要做贼心虚,自己卖了破绽给我来瞧,这就怪不得我了。看来亏心事一旦做得多,在一言一行中都能有所反映。以后我可得加倍谨慎。”
但酒楼中聚满客人,人多耳杂,得提防着那人狗急跳墙,为图保命,就将自己的秘密当众抖落出来。到时还得杀人灭口,手脚一个不干净,保不准又放跑一个,再得另行追赶。似此反复,无休无止,何况他也不愿多造杀孽。
脑筋一转,计上心来。快步走到柜台前,身子侧倚着,仍不放松对那人的盯梢。同时从怀里摸出一大锭银子,放在掌柜的面前,道:“给我来一盘豆腐。多放些油和辣椒,要烧得滚烫。我是刚从川蜀一带过来的,菜要是不辣,那就不够味儿。嗯,另外嘛,再来几个馒头。个头定要大,吃起来越黏越好。”
那掌柜见着这一大锭银子,双眼都发直了,忙不迭的收到怀里,笑得比花灿烂,道:“客官太客气了。一顿馒头就豆腐,要不了这许多钱,哈哈;;哈哈;;”同时吩咐着厨子,要用最好的材料,好生款待着财神爷爷。玄霜心下不屑,暗道:“便是天下第一等的材料,它也还是馒头豆腐。又有什么稀罕?”
那掌柜的又赔笑道:“客官,那两样小菜很快就送到。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没有?”知道玄霜不可能慷慨至此,银锭是拿出来了,可还得再索要零头。那不如先劝他多叫些酒食,银子能贪下多少,都是好的。
不想玄霜当真大方非比常人,轻轻笑道:“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只要办得好,其余的钱就都是答谢你的。”店掌柜喜出望外,道:“不知客官有何处要小人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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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7()
玄霜向那捕快一边指了指,低声道:“那边那位爷,他是我的大哥。这里;;”用手指了指太阳穴,续道:“有点毛病,时不时就发作,到时六亲不认。他上次正是因犯了病,才一个人跑出来,害得老父一夜间白了头发。我寻过许多地方,才算找到,待会儿用过了酒饭,我得带他回家。他的脑子还不大明白,怕会叫闹抗拒,到时请您叮嘱客人,不必慌张。唉,把这些麻烦带来您的酒馆,我也实在过意不去,那一点薄礼,就算作致歉吧。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加。”
那掌柜的见钱眼开,只要有银子可赚,哪去管什么哥哥弟弟?顺着他话意道:“不错!怪不得那人刚进来,我就觉得他不大正常。这身子也俯得太低了,哪有人吃饭时,将脸都埋到盘子里的?”
玄霜叹道:“谁说不是呢?”心里却正暗暗发笑:“有奶便是娘,我还没说什么,你倒先替我在鸡蛋里挑骨头。”随之又加一剂猛药:“我这位大哥啊,平日里看来挺正常,可是一旦发起病来,那才叫做可怕。上次在村里,就给他咬伤了好几个,这会儿还躺在床上直哼哼呢。”听得那掌柜的直打哆嗦,道:“那可拜托这位爷台,千万要尽快将他弄走。本店是小本营生,可半点亏不起。”
玄霜笑道:“放心,你爽气,我也仗义,定不容他损及你酒楼里一分一毫。否则,钱款全由我来赔。”那掌柜的自是又千恩万谢。
厨子得了老板亲口吩咐,也格外卖力。没用多久就备好了小菜。玄霜摸了摸盘沿,假装被烫得一缩手,道:“劳烦您再找位伙计,替我端到那位爷桌上,可好?”又从怀里掏出锭银子,郑重其事的道:“麻烦您了!”
那掌柜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啊呀,客官真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是忙不迭的将银两拢到自己身前,接着唤过一名小二,低声嘱咐几句。那小二连连点头,随即主动端起菜盘,当先行去。玄霜强忍住笑,撑住脸上庄重神色,又加几分兄弟间的关怀忧急。
到了那人面前,小二将两盘粗浅菜色端上桌面,道:“客官,您的豆腐。请慢用。”那人心里正自狂跳,头也不抬,道:“你送错了,拿走。”小二向玄霜一摊手,道:“是这位爷孝敬您的。”那人仍是埋头海吃,两腮边都沾满了饭粒,含糊道:“我不认得他。”
玄霜怕他说得多了,再要露出破绽,忙赔笑道:“你瞧,大哥准是又犯病了。这里就交给我来料理,您别费心啦,先去忙吧。”道别时又塞了一块银子给他。有道是拿钱好办事,那小二捧着银子,乐得爱不释手,离去时嘴里还嘀咕着:“真是个可悲的疯子!难为了那个小孩。”
玄霜等小二一走,立即大摇大摆的在那人对面坐了下来,抓过酒壶,全不避讳的给自己倒满一杯。笑道:“这位兄弟,你我素不相识,谁也不认识谁。今天你请我喝酒,我请你吃馒头。”
这两句话看似浑不相干。那人再不便埋头躲避,狼狈的抬起头,含糊应道:“你不认得我。为何还要请我喝酒?”
玄霜笑道:“别那么见外,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相逢即是有缘,何妨把酒言欢?再说酒馆中不分彼此,都是自家兄弟。我姓爱新觉罗,敢问兄台贵姓?”
那人脸色惨变,面上肌肉就如同被人条条拧转。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就是凌贝勒?”
玄霜拍掌道:“啊哟,真高兴啊!原来我名声这么响亮,随便一个捕快也听说过。哈哈,荣幸啊荣幸。”
那人咬牙道:“如此说来,你跟七煞魔头勾结,意欲谋反,这也是不假?”玄霜道:“哦,七煞魔头,七煞圣君,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啊!怎么,你也认识?他是我师父,这就算勾结么?再说了,我本已身为未来太子,还谋什么反,篡什么位?哪个大盗会去抢自家的金银?不过我师父嘛,他的野心确是不小。想不想篡位,我就不大清楚了,不如咱们一起去打听打听?”
那人双拳收紧,低声吓唬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刚才我进酒楼时,早将你的秘密公诸于众。你;;你逃不掉的!”
玄霜反倒放下心来,知道他越是如此说法,反就越是没讲。笑道:“少骗人了,说谎也该打打草稿。刚才我进这酒楼,除你之外,无一人对我多加侧目,分明是全然不知。假如你无缘无故,就闯进来胡说八道,别人早拿你当疯子,用扫帚赶出去了,哪还能容你这样轻闲?”
实则此举大是有益,相当于救了酒楼中所有人的性命。不知那捕快若能得晓,自己无意间成就了这一桩惊人善业,又将另作何想。
那人给他激得怒火上涌,道:“算你猜中一次,少来嚣张!信不信我现在就说?”玄霜轻蔑的笑了笑,双眉一挑,道:“你不敢。”边将手中的馒头撕成两半,筷子在豆腐盘中搅动,将一块块豆腐划分开,又将盘底的油涂到顶端,满显自得,好似确有万全把握。
那人心道:“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不知道谁该叫大爷。”立即扯开喉咙叫道:“大家听好啊!他;;”玄霜眼疾手快,立即夹起盘中豆腐,塞进了他口中。左手配合,将大半块馒头一起塞入。
那人只感唇舌间有个极其滚烫的东西,翻来覆去,吞不下吐不出,嘴里难受的快要冒出烟来。而舌头上托着此物,牙齿反复翻转,仍是烫得张不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没一会儿舌尖就渐渐发麻。
玄霜也够刁钻,偏又多塞进半块馒头,更是将他本就不大的嘴巴填得个严实。这样一来,唯有等着豆腐上温度冷却,才好使痛苦稍减。心里简直恨死了这臭小子。
玄霜不多耽搁,搀扶着他起身,拉长声音道:“大哥,小弟可算找到你啦。快随我回家,你不知道阿爹多担心你。”趁他不能说话辩驳,迅速拖着他朝外走。那人明白跟出去就是个死,手脚一阵乱扑腾,打翻了不少桌椅器皿。
店中宾客事前都由掌柜的专门遣人知会,知道这里有个发疯的大哥,都在背后议论道:“那人也真是的,有毛病就请大夫看啊。假如治不好,就该安安分分躲在家里,怎好放他跑出来害人?”“是啊,那个小孩倒挺懂事。小小年纪,就这么聪明伶俐。”“这小孩的确可爱,哪像我家那个调皮捣蛋的柱子?他要是我儿子啊,我夜里睡觉,都乐得合不拢嘴。”;;
玄霜带着那人回到街道上,将身后的喧闹声仍旧抛入酒楼。才走出不远,那人口虽不能言,四肢总还能自由活动,奋力一甩手,将他推开,没命的跑了出去。玄霜叹道:“明知最终是个死,却还要先同命运抗争一番。这努力何等微小,有如飞蛾扑火!”
那人身高腿长,同是没学过内功,奔跑速度却快过玄霜许多。但这一回对玄霜也有优势,看着他就在眼前,只须一路追赶,再不用担心走错方向。最后也只要看,是谁的体力能撑得更长久些?
天不眷顾那捕快。拐过一个转角,没奔几步,面前就出现了一个死胡同。边角积放着一堆垃圾,已然累得极高。那人不加细想,只凭着一股求生本能维持,蹬着杂物,打算翻墙逃走。玄霜紧随着追了过来,远远的捡起一块砖头,对准他脚腕狠狠砸出。或是因他自己脚腕曾断过数月,出于赌气一般心思,对付旁人,也总念念不忘。
砖头本就极为沉重,再加上掷出时一股冲劲,更是威力不轻。那人“唔”的一声痛呼,脚腕立断,极力下蹬的脚登时没了助力,僵硬的悬在半空。可他已攀得极高,双臂一伸,仍是伏上了墙头。
玄霜奔到近前,喝一声:“下来!”那人也不作答